亲宝小说>耽美小说>无妻徒刑【完结】>第134章 叮叮

  沈慈坐在床头,右手拿着水果刀把切好块的苹果削出一对兔耳朵,一旁的盘子里已经整齐地摆放了一圈苹果小兔。

  “他现在太可怕了。”沈慈抽了张湿纸巾,黏腻的果汁沾在她的手指间,让她不太舒服,她轻轻皱了皱眉,“那些老派的家族并不希望他上台,他的住所围满了家族的亲卫军,但是那枚子弹还是打进了公爵的卧室。”

  “消息被压着,所以外面还不知道晏驰进医院了。”

  郁琼枝这些天在断断续续地发着烧,意识鲜明的时刻很少,经常会在睡梦中呢喃呓语,晏寒声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允许沈慈每天一小时的探视时间,但是晏清清始终被他阻挡在外。

  沈慈倾过身子,伸手摸了摸郁琼枝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收回手用叉子叉了块苹果喂到郁琼枝的嘴边。

  郁琼枝听话地用嘴叼住了果肉,咬在嘴里慢慢地嚼。

  他看上去瘦了很多,瘦削的脸颊侧被咬碎的苹果块顶出明显的弧度,可能是鼻子难受,脸色虽然是苍白的,鼻头和眉头附近的皮肤却泛着红。

  “他不用那么大动干戈。”郁琼枝平和地说,“除了他,晏驰从没有想过把公爵的位置让给其他人。”

  因为晏驰是极度狂热的种族唯一论者,他公开参与过种族论教的活动。

  他需要婚姻的原因不是出于世俗意义上的爱情结合,只是挑选一个家世和精神力等级符合要求的妻子,他坚信,只有优质的基因才能留下优质的后代,劣质的基因只能等待着淘汰。

  在晏驰心目中,只有晏寒声才算得上他的同类人,是合格的继承者。

  “但是,琼枝,很少人能在权利中心面前毫不动心。”沈慈叹了口气,她并不忧愁这场父子相残的结果,她叹气是因为郁琼枝吃得好少,刚刚那一口还没有咬下半块苹果块。

  “晏驰很自大,他或许想过自己的儿子会从自己手上夺权,但他应该没想到会那么早,在他正值壮年的时候就面临着退位危机。”

  晏寒声自然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弑父的事情,这一枚子弹更多的意义是要求晏驰提前交出权利的警示。

  沈慈重新叉了块苹果,反而很轻松地笑了一下,“再吃一点,等会把那碗汤喝了,配花胶熬的鲍鱼猪骨汤,养身体的。”

  郁琼枝今天胃口还算好,把一碟苹果全吃了,又喝了半碗汤。

  沈慈在临走前,看着他咽下了药,起身握了握他的手指,“你不要折腾自己的身体,离婚的事情我会帮你的,好不好?”

  郁琼枝的脸笼罩着一层病重的雪色,他虚弱而宁静地看了沈慈一眼,过了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慈走后不久,郁琼枝开始犯困,他半靠在床头微阖下眼睛,头昏沉地往下垂,在身子微微摇晃的时候,被人接住了下巴。

  “药吃过了吗?”晏寒声视线扫过桌子上还没来得及被收拾的碗碟,碟子已经被吃得干净,碗里还剩半碗汤,中间躺着一块鲍鱼。

  郁琼枝意识不清地睁开眼,反应了几秒,也没能想起晏寒声刚刚问了什么,干脆闭上了嘴。

  他以为晏寒声最近会很忙,没有时间跑病房里来,他为此还产生了很小的庆幸。

  郁琼枝的鼻尖离晏寒声的手心近,他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他第一反应是晏寒声抽烟了,尔后才想到应该是握枪留下的味道。

  也不知道他刚从哪里过来,连味道都没有处理干净。

  晏寒声的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着他的嘴角,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药吃过了吗?”

  晏寒声的指腹明显地感受到郁琼枝的下颚绷紧了一瞬,他在咬后槽牙。

  “吃过了。”郁琼枝回答,声音轻缓。

  郁琼枝稍微一哭,眼睛连着眉毛下都漉红,他哭得这样可怜,但他的手始终没有下力气,以至于后面哭到没有力气了,手软软地垂下。

  晏寒声欣喜若狂地抱紧他,心跳如擂鼓,郁琼枝纤细而温暖的躯体嵌在他的怀抱里,让他也一瞬间产生了自己拥有的错觉。

  郁琼枝的睫毛被泪水打湿了,这让他有点睁不开眼,呼吸由急促转为停缓。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了。”

  像一滴冰水滴入沸腾的岩浆里,晏寒声身上的温度也随之急速地下降,他没有动作,听郁琼枝很轻地说:“你也签了吧。”

  晏寒声想自己可能搞错了,他大错特错,忽视了最主要的一个问题。

  在文明社会,郁琼枝并不能逃脱法律背上一条人命债,他没有收紧的手只是因为法律的限制。

  那份离婚协议书,被晏驰送到他的手上,与此同时被送到的,还有顶在后心口的枪口。

  他没有签,当时没有签,现在更不可能签。

  郁琼枝为此郁郁寡欢,不肯吃药,甚至不肯吃饭,挂了一天的营养液,人烧得昏昏沉沉,冷汗把病号服都浸湿了,衣服脱下来腹部一片青紫淤青。

  只有沈慈在的时候,他才肯吃点东西。

  捆绑住一个人总需要把柄,晏寒声深谙此道,郁琼枝恰好又是感情丰沛的人。

  晏寒声手往上移,郁琼枝头顶的耳朵随着他的动作往后趴伏,贴在头发上。

  “你应该会喜欢。”晏寒声看着郁琼枝的眼睛,生出了别样的情绪。

  小盒子的棱角隔着衣服,虚虚地硌着他的大腿外侧,他不太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拿出来,可能以后会有更好的时机。

  不,现在就很好。

  晏寒声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他平时不是那么莽撞的一个人,但他心底似乎隐隐在恐慌着什么,需要一个东西能坚实地填满他。

  晏寒声手伸进口袋里,宝蓝色缎面的小盒子躺在他的手心,他期待地看着郁琼枝的脸,可惜什么变化都看不出来。

  郁琼枝平静甚至带着点漠然地看着他。

  没关系的,晏寒声想,盒子盖着,他没有猜出里面藏着什么,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晏寒声缓缓打开了盖子,里面红丝绒的衬布下,镶嵌着一枚四克拉钻的戒指,在冷白的灯光下闪着璀璨的火彩。

  郁琼枝没有说话,看了一会,沉默地转过了脸,打算接着睡觉。

  “你不喜欢吗?”晏寒声紧张地捧着戒指盒,他很快地表示,“不喜欢可以换,换你喜欢的。”

  这枚戒指需要定制,晏寒声等了将近三个月,他早应该想到,那些设计师的审美都是主观的,不管设计费被炒到怎么样的天价,在审美不同的人眼里,难看就是难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用换,我不会戴的。”郁琼枝直白地回答,他不太明白晏寒声的做法,匪夷所思到让他感到难解,他犹豫地思索,“你应该不需要我了,我现在对你没有用。”

  晏寒声怔怔地看着他,神色恍惚,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郁琼枝感到轻微的讶异,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客观地表述:“之前你肯和我结婚,不是为了气你的父亲吗?”

  郁琼枝并不感到悲哀,一个贫穷、低精神力等级的兽人,对晏寒声来说,也只是一枚麻烦的不太好用的棋子,但总归还是有点用处,所以别别扭扭地接着用了。

  “不是。”晏寒声取下戒指,他牵起郁琼枝的手,郁琼枝没缩回手,只是默然地凝视着他。

  冰凉的戒圈沿着手指侧滑动,最后抵在根部。

  晏寒声轻轻握紧了,郁琼枝戴着戒指的手躺在他的手心里,他心也随之落在了柔软踏实之地。

  郁琼枝微微用力,抬起手看了一眼戒指,奢华的珠宝并没有让他展开笑颜,钻石焕发的璀璨火彩倒映进他漆黑的眼瞳中,化为淬冷的芒。

  “你是想做吗?”郁琼枝问,他抬起头,眼神冷漠。

  晏寒声一开始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长久的凝视过后,他才从眼前这张冷淡的脸上解析出了全部的意思。

  “我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做。”郁琼枝轻而淡地说,他没有反抗的意思,似乎晏寒声现在想不顾他身体强行上,他也能一声不吭地承受。

  “不是,没有。”晏寒声努力地解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郁琼枝眼里的形象多么的卑劣,他无措地站在原地。

  郁琼枝精神不好,他没有更多的心思来应付晏寒声,他收回手,但没有把戒指拿下来,身子躺进被子里,背对着晏寒声准备睡觉。

  郁琼枝躺了一会,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他以为晏寒声走了,神经一时松懈下来,但他身侧的被子一轻,尔后被人拉过肩膀,在他的脖子下掖了掖。

  戒圈的存在难以忽视,郁琼枝安静地侧躺着,没有睁开眼睛。

  晏寒声在旁边的沙发上干坐了半小时,期间他什么事都没有干,只是机械性地一遍一遍摩挲着自己手指上戴着的戒指,动作单调,最后戒指都被他捂得温热。

  郁琼枝看上去已经睡熟了,晏寒声才有了点勇气,站在床边看了半天,悉悉索索地把自己外衣脱了,动作轻缓地掀开被子睡进去,从背后环抱住郁琼枝。

  他这几天连轴转,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骤然到了安全的环境里,温热的体温和费洛蒙的味道都让他感到松懈,没出几分钟,他就闭上眼沉睡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他感到郁琼枝在自己的怀里不停地翻身,身子时不时蜷紧又伸直,他怕郁琼枝难受,身上哪里痛憋着不说,勉强睁开眼。

  房间里很黑,他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只有被掀开一角的被子。

  晏寒声心一瞬间紧到了嗓子口,黑暗中浴室的白光像一道刺目的刃,横劈在地板上。

  他下床,走到浴室门边,门并没有关紧,虚虚留着一条缝。

  晏寒声拧开门,郁琼枝背对着他站在马桶边,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在他开门的那一刻,那枚闪亮的东西也随之下落。

  “叮”的一声,还没有听清楚,湍急的水流声就卷着它进入了下水道。

  郁琼枝转过身,他的脸在灯光下淡而苍白,原本戴着戒指的手指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