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无妻徒刑【完结】>第131章 白纸

  郁琼枝睫毛动了一下,类似于受到突然的惊吓,抬起的目光依旧没有焦距,很茫然。

  “不会的。”他声音很轻,含糊在细弱的喘气声中,“他答应过我不会离开的。”

  脖子上的抑制项圈“滴”地响了一声,随着浓度升高的费洛蒙而自动调高了档位,与此同时,郁琼枝感到自己的腺体被一根细针直直插入皮肉。

  疼痛随着药水的注入而在皮肤下炸裂开来,很快蔓延到脑中枢,他抬起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手铐和项圈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张远看了他片刻,慢慢地直起身,眼珠往下压盯着他拱起的脊背,“或许?你对他有误解,他只是个没有躯壳的人格罢了。”

  “他就像程序中一段错误的代码,不论这段代码对你有多少意义,在程序员眼里,他只是个低劣的不完美的错误。”

  抑制项圈一寸寸缩紧,脖子边的皮肉被勒出了一圈红,郁琼枝手指扣住抑制项圈的边,呼吸急促,他先开口说了一句:“不会的,我不信。”

  他艰难地吐字,声音沙哑,连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太清晰。

  停顿了片刻,他的呼吸变得滞缓而艰涩,额角的青筋凸起跳动,一字一句地重复:“我不信!我不相信你!”

  张远垂下手,绕到他的脖子后,不轻不重地捏住他的后颈,大拇指摩挲那一片被抑制项圈遮盖住的皮肤。

  “你实在不听话,我们已经疲惫于掌控你。”相对于晏驰来说,张远对于郁琼枝没有那么多的厌恶情绪,他看着面前忍受痛苦的,苍白的脸庞,放低了声音。

  郁琼枝这几年没有多少变化,在他的脸庞上,依稀可见他十几岁的模样。张远是喜欢这个孩子的,他喜欢郁琼枝那双湿黑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会散发淡淡的紫,是很可爱的一个小玩具。

  虽然他偶尔也会做出攻击性的行为,张远手臂上至今还残留着一道长约八厘米的伤疤,但只要给他打了药,他就会变得听话,迷迷糊糊的。

  这种时候只要用稍微严厉点的声音询问他,他就会迟钝地回答,对自己的行为作出忏悔。

  “你做错事,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人格消除,只是对你不听话的一个小惩罚。”张远手往前移,手指背放在郁琼枝的下巴上,往上抬了抬,“你能活着,只是因为还有用,我并不希望你把这一点有用也消磨完了。”

  郁琼枝很用力地呼吸,他微微张开口,脸庞呈现一种死寂一般的绝望苍白,张远以为他会尖叫,便做好准备等了会,但他嘴巴张开,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下一秒,郁琼枝毫无征兆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张远躲闪不及,直接被人从背后钳住了脖子,将自己最脆弱的喉咙暴露在手铐连接处。

  冰冷的锁链紧贴着皮肤,没有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一瞬间缩紧,旁边的椅子因为挣扎碰撞的缘故,“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郁琼枝不知道自己被打了什么药,药水作用让他站不太稳,脑内的嗡鸣声不断地扩大,让他在一段时间内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过了会,他听见张远从鼻腔中挤出的喘气声,还有会见室的门从外面被打开的声音,张远猛地退后往后一撞,郁琼枝的脊背因为碰撞的力度,重重撞到冷硬的墙壁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手上的力道一下就松了。

  手铐的边缘并不尖锐,被打磨得圆润,狱警七手八脚把郁琼枝从张远身上拉开,张远却涨红着脸捂着脖子,血液从他的指缝里蜿蜒滴落。

  一直保持平静的郁琼枝现在像疯了一样,双眼猩红地挣扎,三四个狱警都差点压不住他。

  濒死的感觉彻底激怒了张远,他急促呼吸了几口气,大步迈上前,抬起腿冲着郁琼枝的腹部一脚踹过去。

  郁琼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急促而短的叫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身子紧紧蜷缩成一团。

  张远的暴行没有人阻拦,郁琼枝瑟缩在墙角,手指痉挛地紧紧捂住腹部,一口气出去就哆嗦着进不来,脊背弓起一动不动。

  “我们还不想弄死你。”张远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变得皱巴巴的,他转回身踢开倒地的椅子,在郁琼枝面前蹲下身,从腰后拔出一个电击器,抵住他的腰腹,“但是如果你一直找麻烦,我不能保证我下手的力度。”

  这次郁琼枝连叫都没叫,不知道是不是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触电的瞬间他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张远不耐烦地用手指用力摩擦他的脸颊,见他视线慢慢聚焦起来,把文件往他手下一塞,郁琼枝握不住笔,手指蜷了三四次,还是失败了。

  张远再次把笔塞进他的指缝里,“你这次出面不知道要给公爵带来多少麻烦,你签了还能留一条命。”

  郁琼枝闭了闭眼,他听不太清张远在说什么,只是幅度很小地动了动,动作像是在摇头,他脸上很湿,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泪水,亦或是两者都有。

  湿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冰冷地挂在他的下巴上,转瞬滴落,渗透进了纸张,晕出一圈湿的轮廓。

  他控制不住笔,笔一直在颤抖,他后来发现是自己的手在颤抖,笔划写得歪歪扭扭。

  张远拿印泥在他的手指上摁了一下,拉住他的手指在签名后的位置下摁,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整理好文件,再不看躺在地上的郁琼枝一眼,走出了会见室。

  郁琼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送回去的,身下的床褥并不算柔软,他把脸慢慢地埋进枕侧,小心地呼吸了会,低头咳嗽了两声,喉头一甜,咳出两口鲜血。

  血液在棉质的被单上,很快干涸凝固,郁琼枝鼻尖能闻到新鲜的血腥气,但他看不太清,眼前太模糊了。

  腹部持续疼痛,但他太困太累,在绵连不断的疼痛之下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他做了很短暂的一个梦,场景在押送的飞船上,因为这段记忆太过新,连枪顶着头颅的感觉都无比清晰。

  梦境和现实高度贴合,顺着记忆重演,他闭上眼睛,对着空气的一角说了“再见”。

  枪响的瞬间,他脊背一瞬间紧绷,但没有感到预料中的疼痛,他缓慢地睁开眼,郁佘跪在他的面前,胸前不断地冒血,两只摊开的手上全是粘稠的血液。

  他僵硬地转过头,视线从黑色的枪身上移,移到对方握着枪的手上,那双手很大,虎口有训练出的薄茧,最后移到晏寒声冷漠的没有表情的脸上。

  郁琼枝呼吸一紧,从睡梦中惊醒,他盯着空白的天花板看了好久,才发现床边站着人,他是被人摇醒的。

  他像一滩烂泥,被人架着拖下床,被送到了一个充满消毒水味的房间,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手术床,旁边放着很多医疗仪器。

  郁琼枝被人绑到手术台上,手术室上的大灯亮度太强,他不适地眯了眯眼,脸上毫无血色,在灯光的照耀下白得触目惊心。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做准备,手术刀放下在盘子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一名戴着口罩的医生走过来,解下了他脖子上的抑制项圈。

  他手上套着胶质的手套,指尖很凉,在郁琼枝的腺体周围摁了摁,视线落到郁琼枝的脸上,“咬得挺深。”

  “手术很快就能完成。”医生转过身,从旁边护士的手上接过手术刀,郁琼枝闻言没有任何回应,如果不是他眼睛睁着,会让人以为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娃娃躺在手术台上。

  医生声音轻,不仔细听会以为他在叹息:“没有麻药,你能坚持住吗?”

  他语气听上去并不像是在询问,而是单纯地下达通知。

  郁琼枝眼珠动了一下,视线凝聚在医生的脸上,他并不是想看清医生的脸,只是下意识跟着声音动,愣怔了片刻,很轻地说:“我知道了。”

  他很久没有摄入水分,嘴唇干裂起了些皮,说完一句话,就感觉嘴唇侧裂开了。

  他本来是很能忍痛的人,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口子裂开的伤口都让他皱起了眉头。

  手术刀贴上来比医生的手更冰冷,痛到恍惚的时候,郁琼枝很想这把手术刀割到他的颈动脉上,让自己身体里所有的血都就此流干,让他脱离这具脆弱的疼痛的躯体。

  手术台顶上的大灯在他的眼中不断地扩大,最后成为了铺天盖地的亮色的白,他看见茫茫的白中,一张手术床安静地放着。

  上面四肢被绑住的人冷汗泠泠,汗水把颊边的头发濡湿了,黏在脸颊侧,乌黑的发丝和惨白的脸颊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医生做好最后的缝合包扎,把束缚带解下来,发现束缚带上全是血,郁琼枝的手腕脚腕早被磨破了。

  于是他对这些伤口也做了处理,消毒的时候,沾着药水的棉签触碰到伤口,郁琼枝就轻轻地抖。

  医生不太明白,活生生割开腺体的疼他都忍下来了,一声没有吭,这些细小的疼痛却让他止不住地发颤,喉咙里模糊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医生用毛巾细细擦他脸侧的汗水,安慰他:“好了,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