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樱桃痣【完结】>第55章 深情又动人

  还以为要死了。

  浑身都是湿的,嘴唇却干燥,脸上除了能感觉到干涸结块的泥沙,还有一块布,蒙着他的眼睛。

  身上却不觉得疼。

  包括头部,很轻,思绪有如重组后再细细构建一般,是一种松懈清醒的畅快。

  只是脸上这块湿漉漉的布实在是不太舒服,殷姚睁开眼,透过这层布,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一步步靠近,似乎是见殷姚警惕,又放慢了自己的动作,“哥哥别害怕。”

  声音清朗,又有些稚嫩,不像是成年人该有的。

  他见殷姚迟疑着,也同时放松了警惕,便又凑了过来,伸出手,轻轻将殷姚脸上的布解了下来。“没事啦。”

  殷姚看清楚这少年的脸,一怔,有些不确定道,“是你?”

  虽然长大了,但殷姚还记得他,是几年前他在夜店救下来的那个小男孩。

  还记得他喊政迟二叔。

  这孩子看着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骨架不大,模样温润讨喜,还是很漂亮,眉眼间有些像女孩。见殷姚还记得自己,似乎很高兴,点了点头。男孩的教养很好,将手里湿掉的布叠整齐放在一边,又有些担心地问,“哥哥有哪里不舒服吗。”

  殷姚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看了一下四周。

  不是仓库,也不在船上,这居然是一间不大不小的酒店客房。

  内部装修算得上奢华,窗外天光大亮,从建筑和车流能看到这里似乎是德国市区内繁华地段。

  殷姚想下床,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绑在一起,蹙眉挣了挣,绑得虽不紧,却很有技巧,如何挣扭都无法将其挣松。

  “别动了,会不会痛啊。”少年有些慌张地凑过来想要按住殷姚,却在碰到的瞬间被轻轻躲开,他有些难堪,“哥哥……”

  殷姚淡淡地说,“帮我松开。”

  他摇了摇头,“还不行。”

  “政晖。”

  听到自己的名字,少年动了动,“哥哥还记得我的名字!”

  “我还记得当时帮了你不少。”殷姚看着他,露出一个浅笑,转过身露出被捆着的手腕,“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他脸色很苍白,有着大病初愈又经受连轴折腾的疲惫感。几份闲适的态度居然让人有些分辨不出他此时的心态。殷姚扬了扬下巴,“那至少告诉我我在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政晖抿了抿嘴,“……对不起。”

  “我接受。”殷姚点了点头,“告诉我我就原谅你。”

  政晖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态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先给你倒杯水吧。”

  水杯凑了过去,贴着有些干燥的唇。他确实很渴,殷姚也没有拒绝的必要,“谢谢。”

  “……”政晖将杯子放好,看了他一会儿,苦笑着,“哥哥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嗯。”既然他不愿意放自己走,殷姚也没有和他交谈的心情,闭上眼靠着床头休憩,似乎对闲谈不感兴趣。

  政晖却很相同他多说些话,“你和我想的不一样,和他们说得也不一样,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或许是吧。”殷姚懒懒地睁开眼,也没有问政晖嘴里说的他们是谁。“我很累,让我安静一会儿。”

  像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还从没有这么清醒过,不知是不是该感谢越遥选择将他打晕了再掳走。

  不然或许到死也在梦中无法自拔。

  殷姚回想这几个月来的自己,完全演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让他感觉自己丑态毕露,突然反上来一阵恶心。

  他真是疯了。

  是下意识逃避也好,将一切推咎于病症也好,似乎都掩盖不了自身软弱又下贱的事实。

  殷姚并不理会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政晖,只是自己默默回想先前越遥来找他时说的那些话,他记得越遥提及的殷时嬿。

  越遥为什么会接触到殷时嬿,还有他的脸是怎么回事。

  也奇怪,这几个月,政迟宁愿在德国建出一座西苑来,都没法直接回去,说明他应该是回不去。

  印象中好像听到政月和他提起过殷城,但毕竟刚刚回复,还没办法将每一处细节都回忆起来,

  笃笃。

  政晖听到门响,像是比殷姚还紧张,猛地站了起来。

  “姚姚?”

  殷姚睁开眼,见到来人并不意外……不如说,如果不是他,他反而才觉得奇怪。

  殷姚扯了扯嘴角,没有对这个故作黏腻的称呼有任何反应,“白先生。”皮笑肉不笑地说,“您还是别这么叫我。”

  “好吧,我真是冒昧。”白燮临笑了笑,礼貌道,“看样子你想起来很多事啊。好久不见,休息的怎么样?”又看了一眼在旁边神色复杂的政晖,“别紧张,你也坐下。”

  政晖却没有坐下的心情,沉不住气地脱口道,“……我爸爸呢。”

  “他还在医院,孩子。”白燮临温厚道,“安心待在这里等他就行,我们的医生是全世界最优秀的,不用太过担心。”

  殷姚闻言不声不响地看了过去,见政晖红着眼睛,手指也纠了起来,十分忐忑不安,对白燮临说,“那他醒了吗?已经一天一夜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他会不会死。”

  他爸爸?

  他喊政迟二叔,那他爸爸就是……

  殷姚忍不住问,“你爸爸是政驭?”

  政晖小心地点了点头。

  白燮临见殷姚这么说,便好奇地问,“看来那时候你晕得很彻底,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

  “我确实不记得,”殷姚笑了笑,“也不是很在乎。”

  态度敷衍又冷漠。

  “很好。”白燮临的眼神深了深,“我喜欢你这样子,这才像当初认识的你。”

  意式口音带有浓浓的戏谑腔调,乍一听像什么电影台词,深情又动人。

  殷姚轻轻侧过脸,规避道,“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从一开始,白燮临就像个幽灵似的神出鬼没,总是留下些意味不明的话混淆视听,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再加上那时候病情严重,时而清醒时而混乱,有时候连家里的佣人都记不清,上一秒还认得下一秒就忘记的事太常见了。

  但是。

  不等白燮临开口,殷姚却又抬起头,看着他,眼睛弯了弯,“但我妈妈认识你,是不是?你说过,说在大都会晚宴上,见过我的母亲。”

  他见殷姚这般,有些许意外,又十分兴奋,热切地用意大利语回了几个是,他说,“她一直都很担心你呢……”

  “白先生。”殷姚没有让他吟诗一般浮夸地唱下去,语气温和道,“你不会让我见她的,对不对。”

  被冷落在一边的政晖看了过来,却正巧和殷姚的视线对上,一顿,移开目光。

  殷姚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突然想起这孩子以前的一些细节来,和现在这副可怜兮兮任人摆布的模样,好像有些……对不太上。

  白燮临饶有兴致地说,“我还以为你对别人的性格和对政迟差不多,所以总想着你和越遥差别很大,但这么一看,果然是亲兄弟。”

  殷姚一顿,眼神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白燮临惊讶道,“殷时嬿从来没和你说过,你还有个哥哥吗。”

  “我哥和越遥有什么关系。”殷姚蹙起眉,冷冷道,“您这是在说什么。”

  “看来她是真把你保护得很好。”

  “白先生,你们这伙人说话一定要这样遮遮掩掩的吗?”殷姚动了动被绑缚起来的胳膊,无奈道,“我都这样了,还能做些什么呢,有什么话敞开了说吧。”

  白燮临说,“我说了你会信吗?”

  殷姚说,“您在乎我信不信吗。”

  沉默半晌,白燮临闷笑几声,看着殷姚的眼神意深更浓。

  这目光令殷姚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将身体俯过来,双臂环着殷姚的身体,在他耳边轻轻道,“别动。”

  似乎察觉到殷姚身体的僵硬和轻颤,低声笑了笑。

  殷姚下意识屏住呼吸,发现他没有做什么,只是将自己手上的绳子解开了。

  被绑缚起来到底是不舒服的,殷姚活动了下手腕,却并再有任何动作,静静地看着白燮临。

  他没有嘲弄殷姚被识破后败露的强作镇定。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如果想,我早这么做了。同样,我也不该轻视你,你其实比我想的要聪明。”白燮临真诚道,“这些年算遇人不淑了,我很理解你,更能体会你母亲的失望。”

  殷姚未置可否,他便说,“我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包括你的身世,但是以此为交换,我想拜托你帮我做件事。你不会拒绝我,对吗?”

  “……以此做交换的,不应该只有这些吧。白先生。你要我办的事应该不简单,至少是只有我能做得到的。”

  白燮临笑得颇为纵容,“我会放你走的,小先生。我也不会对殷女士做任何事,那可真是个伟大的母亲。”继而又说,“或者说,你还想要些别的东西,比如政……”

  “没有。”殷姚轻快地打断了他,“我没什么想要的。”

  他不在乎。

  清醒过后他记得所有事情。

  他知道自己的病无法痊愈,这一次清醒恐怕只是阴差阳错的意外罢了,或许过一段时间他还是会浑浑噩噩,客观事实放在那里,这世界上奇迹少之又少,更何况这是在与自然规律作对。

  记得政迟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在船上发生的所有事。

  他没有做那一切如初的梦,但至少这一次,不想再放弃自我,也不想再沉沦下去。

  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那段时光,现在想来就是一场荒诞可笑的梦。

  让人深觉廉价的除了政迟的弥补,还有他自己的偏执。

  正因为是咎由自取,是自己给自己上的枷锁,所以解脱之后反倒觉得无谓了许多。

  不可笑吗,什么都忘了,却没忘了他。

  即便知道自己深囚谎言中像个笑话,他还是扑了过去。

  即便现在想来,也能感受到肺部如火在烧。

  那一刀真的是很痛,很痛的。

  白燮临将所知的那些都告诉了他,包括越遥和政迟的过往,却没想到殷姚反应平平,“你不失望吗?”

  过了一会儿,殷姚才张了张唇,答非所问道,“我妈妈呢。”

  “你问哪一位?”白燮临说,“殷女士吗?她在国内等你回家。而你的亲生母亲……我也不知道呢,没人知道,就算知道恐怕也没什么用,你父亲是个很可怕的人。”

  殷姚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想这确实是一时间难以接受的事,于是体贴地并不做声,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有白燮临的手下敲门进来,道,“越遥醒了,您要去看看吗。”

  殷姚动了动。

  他没有想到,二人之间还能有这一层关系。也更没有想到,是越遥带着他一起跳了车,九死一生地赶上白燮临的接应。

  白燮临说,“让他好好休息,他也实在是辛苦了。”

  虽然这么说,但并没有看到他脸上有任何担心或在意。

  殷姚漠然地收回目光,听见政晖迫不及待地问,“那我父亲呢?”

  “没有。另一位伤势很重,左臂粉碎性骨折,也呛了不少烟进去,恐怕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

  “哦……”

  政晖的脸上出现一丝失望,好像很是忧心,乍一看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要我帮你做什么。”

  白燮临定定看着殷姚,“真奇怪啊,你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一切,是早就知道,还是在掩饰?说起来,你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吗?”

  “您又了解我多少呢。我该是什么样子,被家里惯坏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吗,还是自轻自贱上赶着倒贴的蠢货。”殷姚淡淡道,“人总是会变的,撞疼了就知道下次要躲着走。”又笑了笑,“您也说了,我越遥很像。”

  “我甚至不舍得放你走了。”白燮临的目光带有不加掩饰地性意味,在殷姚耳边充满暗示地呵道,“你一直都很漂亮,如今这副被蹉跎到支离破碎的样子,比以前更合我心意。”

  见殷姚蹙着眉避开,他也识趣地不做纠缠,“我要你帮的忙,对你来说再容易不过。”

  “你大概也猜到了,政迟一直疯了似的在找你。”

  他仔细观察着殷姚的表情,缓缓道,“真吓人啊,还从未见过这位如此生气的样子,一夜之间就差打到我家门口了,要不是有国境限制,指不定会炸了我的研究所大楼。”

  殷姚不咸不淡地说,“那真是个麻烦。”

  “我也确实损失惨重,他现在将我围剿在这里,我想如果不是顾念你还在我身边,恐怕这栋楼早就成了一片火海,你瞧,我现在才是处于劣势的人,我需要你的帮助。”白燮临耸了耸肩,“没办法,我不能再让我的人白白送命,这太不值了。”

  看上去并不像是怜惜人命,而是在吝惜资源。殷姚笑笑,了然道,“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回到他身边。”

  殷姚抬起头,看着他。

  白燮临笑着说,“当然了,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我只想要你帮我找一样东西,一盘老电影的母带。找到之后我会叫人去接你。”

  “听起来确实很轻松。”殷姚问,“就好像我回到他身边之后,想离开就能离开似的。”

  “其实你心里清楚,不是吗。”白燮临说,“他对你,到底执着到了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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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晖这小美人,本作唯一白切黑)

  ——感谢打赏555宝宝破费了,回不了评论真的很痛苦我说!

  长佩!(打空气拳)放我出去!(我打)我要回评!(和空气打架)啊啊啊啊!!(我打打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