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明独自前行进山。
终南山幽深极了,且灵气充沛,倒是个修行的好去处。只是灵气充足也有弊端,那些妖族也爱过来。以前天下安定时还好,可是自从商王昏庸,宠幸九尾狐妲己,则妖族大胜。妖皇饕餮更是纵容手下群妖肆虐人间。
赵公明没有去找姜子牙,也没有去找闻仲。他并不想卷入人间的这些争斗之中。他只想听从师尊教诲,寻找自己的因果,早日脱离凡胎。封神榜虽然诱人,可是他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得天帝正封,享世间香火,自然诱人。可是那也就代表失去了自由,必须循规蹈矩,按天帝旨意行事。
他一点也不想这样,只想跟师尊一样,做一抹潇洒的红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散仙也是仙,哪里又比封神差了?
所以他根本没有去前方战场,而是跑到离两军交战比较远的后方游历,更何况师尊说他从这里诞生,自然也要回到这里。
刚来的时候,赵公明跟普通凡人格格不入,一举一动都被人围观。他很不适应,也闹出许多误会。
可是待久了,他却发现这里民风质朴,人类实在是很奇妙的生物。可能只因为很小一件事情,就把他奉若神明。他未必喜欢这样,但也不讨厌。至少,他不愿意看到妖族侵犯这一方净土。
在他这次进山之前,他已经手刃过好几只吃人的妖怪。这次一定也不会例外。
他这样想着,循着水流一直找到了那个水潭。
可是四周并没有留下妖怪的踪迹。
“难道已经跑了?”
赵公明心想,但没有放松警惕。以前他跟妖族打过许多次交道,非常清楚那些家伙的狡猾和残忍。
天禄水潭边喝饱了水,又睡足了觉,伸展四肢在四周打了几个滚,然后一跃而起去附近巡逻了。
天帝派他和辟邪下来帮助西岐抵御妖魔,他和辟邪分工合作,一个在前线一个在后方。然后隔段时间就交换一次。比起前线厮杀的惨烈,西岐后方的危险则隐蔽得多。那些零散的妖魔会混进人群里,在没人发现的时候,偷偷吃人。天禄曾经遇到过在偏僻的地方,一整个村子都空荡荡的,一个人也不剩,全部被附近妖魔悄无声息吃完的惨剧。
所以他每天都要巡逻,在这片大地上翱翔,警惕着是否有可疑的味道。
然而今天他回到水潭时却发现空中多了一种特别的味道,那并不是妖魔的味道,而是一种十分好闻的,跟天材地宝一样的美味。
巨大的神兽在水潭边嗅了嗅,一步一步跟着味道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凹地,那里开着一朵好看的花。
难道味道是这朵花发出来的?天禄心中一喜,舔了舔嘴角,正要过去吃掉那朵花。
谁知突然天上掉下一张巨大的网,把他从头到脚兜了个结实。
这是什么鬼东西?
天禄挣扎了一下,甩动着尾巴。
谁知道这网越收越紧,竟然连他锋利的双角都无法割断。
天禄有些不耐烦了,就地打滚,想要把网从身上甩出去挣脱出来。结果那网却越裹越紧。
天禄终于叫了出来:“这是谁弄的?这么讨厌?哎呀,放开我!”
他此刻终于回过神了,这肯定不可能是猎人捕猎的网,那种凡人的绳索,他随便一挣就断了。这网上法力浓厚,肯定是故意冲着他来的。
难道是商纣王的人?
一阵脚步声响起,天禄睁眼一看,一个俊俏的男人背着一把重剑站在眼前。他穿着最普通的道袍,一头乌发束在头顶的青玉莲花冠中,山风吹来,鼓起他的长袍,让他如仙人般飘逸。
刚刚那种好闻的味道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你是谁?是哪个洞府的仙君?”
金色的巨大貔貅眨巴眨巴眼睛,就着被束缚的状态又滚了一圈,趴在地上跟这人面对面。
赵公明也愣了,他没想到网住的会是这样一只没见过的妖物。
他第一次见到通体鎏金的妖物,头身双角,豹身龙尾,还有一对乌溜溜的圆眼睛。
这玩意看起来一点也不凶残,反而有点……傻……
天禄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知道估计得气到暴走。
“喂,跟你说话呢。你干嘛呀?不能随便乱挂法器的,万一伤到凡人可怎么办?再说你把网挂这里,也晒不到太阳呀。”
天禄唠唠叨叨地抱怨,只以为这人把法器挂在这里晒干通风。
赵公明眉头一挑,冷声问他:“你是什么东西?来这里目的何为?”
什么态度?天禄不高兴了,他可是天帝御前的神兽,不管是金鳌岛还是昆仑山的人都得让着他一点。这家伙可好,对自己这么凶!
不过冲他比较好闻的份上,天禄忍了。
他抬起高贵的头颅,哼了一声。
“我叫天禄,是天帝御前的神兽貔貅。你快把这网收走,勒疼我了!”
“哼!”赵公明冷笑,“天帝御前的神兽都在前线战场上,你少诓我!妖魔一贯会伪装骗人,我可不会上当!”
说着他不光不放松网子,反而手中捏诀,念起咒语。那网上金光一闪,越收越紧。
“你!”天禄没想到他会这样,又气又恼。
他一向脾气不错,跟暴躁的辟邪和睚眦比起来,甚至算得上是温柔了。
可是他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死犟死犟的。脾气上来了,十只神兽也拉不住。
他獠牙一张,利爪抓住那网用力撕扯。刚刚他没使用全力,如今发起脾气来,用了十成的力量。那网在他的蛮力之下发出电光火花,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赵公明脸色一变,猛然跳后几丈远。
这奇怪的妖兽力量竟然如此可怕,连他的通天网都可以撕开。他实在是大意了,早知道如此,他应该在通天网四周再布一层缚灵阵才对。
天禄把那破网撕开一个大口子,好不容易才从里头钻出来。
真讨厌,这破网把他梳理得漂亮的毛发都弄乱了!
他不满地冲着那个人吼了一声,咆哮之力吹得周围的树木花草摇头摆脑。
“你这人真讨厌!完全不讲道理!”天禄吼道,“再这样我就要跟你打架了!我警告你!”
“那就试试!”赵公明冷哼一声,重剑一摆,做了个起手式。
天禄瞪大眼,这家伙竟然还敢挑衅他?
真是欺负他脾气好吗?
他怒吼一声,扑了过去。
没想到,这一仗打得昏天暗地,半个山坡都被他们轰成了碎渣。
天禄第一次在人间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连连被他削中几剑,好看的皮毛都变成了东秃一块西秃一块。
这人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那些法术一多半对天禄没有作用,光靠贴身肉搏根本打不赢天禄。天禄一掌拍过去,就能让他吐血。
两个人都在气头上,正打得起劲。
天禄却突然听到一个细小的声音。
“救命!救命!”
那是人类幼崽的声音。
天禄停了下来,四处张望,看到刚刚被他们震碎的山坡碎石之间,有一个小小的竹筐。
他连忙跳了过去,嗅了嗅,又看了看四周。
糟糕了,这小家伙应该是上山采药的孩子,不小心被他跟那个人的混战卷进来,被山石塌方压住了。
他用爪子抛开石头,四处搜寻那孩子的踪迹。
一柄利剑却比上了他的喉咙。
“妖孽!哪里逃!”
赵公明看他打到一半突然跑了,以为他受伤撤退,追了上来。
天禄不耐烦地低吼一声,对他呲牙。
“你烦不烦!你们人类的孩子被埋进去了!”
“什么?”赵公明一愣。
他很快也注意到掉落在地的小竹筐。
这东西他认识,是村里一个孩子每天背来采药用的。
他顿时意识到这妖兽说的是真话,也急了起来。
“还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啊!”
天禄吼他。
赵公明还从未被人这样吼过,忍不住想反驳,可是这确实不是时候。
他掐指念决,从手指尖凝结出一只蝴蝶来。
那蝴蝶围在竹筐边飞舞了一下,接着就开始带路。
“跟着这蝴蝶走。”他对天禄道。
巨兽这次没有骂他,跟着蝴蝶的踪迹开始挖土。赵公明也过去,用剑一起挖开碎石。
不多时,他便看到了一抹衣角。
“人在这!”
他叫了一声,连忙又挖了几下。一张小小的脸露了出来。
那是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脸已经被憋成了紫色,幸亏被挖出来了。要是再晚一点,只怕就小命没了。
赵公明把他抱起来,从怀里摸出一粒仙丹给他喂进去。
过了一刻钟,孩子终于慢悠悠醒过来,连呕几声,吐出不少泥水。
“你没事了,只要把呛进去的土都吐了就好。”
赵公明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脊。
那孩子终于回了神,看着他叫了一声:“赵天师。”
“我认识你,你是山脚村里的小石头对吧?”
男孩点了点头:“是我,赵天师,你以前给我看过病。我娘说你是神仙,能救苦救难。没想到今天也是你救了我。”
他说着就要跪下叩谢,却被赵公明拦住。
“不用,幸亏你没事。要不然……”
“要不然他可就惹了因果了。”天禄插嘴道,哼道:“他们仙人最怕惹上因果了。你要是因为他被埋在这里丧命,他只怕几世都不得安稳。”
那孩子惊呆了,愣愣看着他,显然他从未看过这么漂亮的神兽。
“哇!这是什么?好漂亮啊!像狮子,不,像豹子!金色的豹子,还有好漂亮的角!”
男孩的眼睛闪闪发光。
天禄忍不住得意地抬起头,甩了甩尾巴,心想:算你小子识货。
没想到那孩子接着道:“赵天师,这是你的坐骑吗?我可以摸摸吗?”
赵公明的冷脸终于崩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天禄气得用力拍爪:“你才坐骑呢!你全家都是坐骑!”
“我可是神兽!天帝御前的神兽貔貅!你小子也太不识货了!”
那孩子显然看穿他本性,根本不怕他,反而对赵公明道:“赵天师,你太厉害了!天帝的神兽你也能拿来当坐骑!”
天禄气得吹胡子瞪眼也没用,只能一转身气呼呼地跑了。
赵公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并没有阻拦。
“赵天师,你的坐骑跑了。”小孩子提醒他。
他微微一笑,摸了摸孩子的头:“无妨,有缘自然还会再见。”
作者有话说:
小貔貅和财神爷的第一次见面,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