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是燕双栖的眼睛并没有花, 传说中忙得天昏地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的魏歇确实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手里还拿着白天没看完的合同。
远远看去,那份合同真是像极了剧本。
——传说中的夜光剧本。
也不知道为什么, 想到这个词, 燕双栖的脸先红了起来。
于是,当魏歇放下合同看到的,就是莫名其妙就脸红了的燕双栖。
灯光昏黄, 衬得燕双栖本就白皙的脸显得越发柔和起来。不是平日里对着别人的那种充斥着疏离和冷漠的礼貌性温和,而是发自内心的柔软。
一想到燕双栖只会在他面前露出这种柔和,魏歇的心情都明媚起来。
空等燕双栖几个小时的烦躁感逐渐消退,魏歇冲着燕双栖摆摆手,说道:“过来。”
他的身体向后靠在沙发的椅背上,慵懒得像是一只刚刚吃饱的雄狮, 正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用慵懒而容忍的目光看着在他面前打滚的兔子。
燕双栖将外套扔在一边, 这才走到魏歇的身边坐下。他微微仰起脸,问:“魏先生,你怎么来了?”
说这句话的燕双栖眼中都闪着晶亮的光,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反射着柔和的灯光,像是他的眼中聚集了所有的光。
魏歇的神色瞬间又软了三分:“侯凡凡说你最近又没有好好吃饭, 所以我来看看你。”
说着,魏歇竟然真的上手捏了捏燕双栖的脸, 直把燕双栖的脸都捏红了。
魏歇:“???”
燕双栖还没喊疼,魏歇先吓得收回了手。他连忙为自己澄清:“我没用力, 我真的没用力。”
魏歇发誓, 他真的只是轻轻地捏了一下,一点力气都没用。毕竟omega都是脆弱的生物, 他哪里敢用大力捏燕双栖的脸。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哪怕他用的力气这样轻,燕双栖的脸还是在瞬间被他捏红了。
魏歇不可置信:“我就只是碰了一下。”
燕双栖:“……”
燕双栖深刻地理解魏歇的无语,毕竟当初他不小心磕到桌角的时候也是看着瞬间肿起来的腿目瞪狗呆的。
他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腿不过是轻轻地磕了一下桌角,就能肿得像是被砸了一样。
当时田朗还一脸震惊地和他说“年轻人也不用这么拼,受伤了就好好休息”,然后在背地里就到处夸燕双栖实在是太过敬业,夸得燕双栖听了都觉得不好意思。
就像现在,他甚至连一点感觉都没用,他也没用感觉到疼,但是在魏歇的眼中,也许他的脸已经要被毁容了。
燕双栖只能无奈地说:“魏先生,我没事。”
魏歇怀疑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
说着,魏歇一脸严肃地说:“如果我对你不好,你可以直接说出来,而不是这样委屈自己。”
燕双栖:“……”
燕双栖顿时哭笑不得:“魏先生,我没有委屈自己,我是真的不觉得疼。”
他补充道:“我就是单纯的容易留印子,但真的不疼。”
魏歇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才犹豫地点点头。
见这个恐怖的话题终于过去了,燕双栖才问:“魏先生,你到底是为什么来的?真是因为侯凡凡跟你告状了?”
“只是一个原因。”魏歇说道,“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一方面,另一个方面也是确实有事找你。”
说着,魏歇将他刚刚看过的合同递给燕双栖:“你看看吧。”
燕双栖:“???”
燕双栖一脸莫名其妙地接过合同,说道:“我又不懂生意上的事,给我看合同,我也不能给你提意见啊……啊?”
燕双栖看清了合同的内容的时候,他彻底愣住了。
这个合同不是他以为的和魏歇的工作有关的合同,而是温思溪给他的赠与合同。
合同上说明,温思溪将她名下的一部分不动产、一部分流动资产、更重要的是一部分的温氏集团股份都赠与给了燕双栖。
燕双栖:“???”
燕双栖觉得自己好像是眼花了,他不可置信地又看了看合同,最终不得不确定他没有看错,这份合同上写的确实是温思溪将一大笔财产都赠与给了他。
合同上甚至还有温思溪的签名,和温思溪本人展现出的温柔似水的气质大相径庭,温思溪的签名笔锋锐利,看起来竟有几分入木三分的感觉。
真是想不到,表面上那样温和的温思溪,字迹竟然是这样的锐利。
果然,人不可貌相。
燕双栖不解地问:“谢哥,这是什么情况?她为什么……”
魏歇的目光落在这份合同上,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温思溪找到我的时候,说的是她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
顿了顿,魏歇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告诉燕双栖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魏歇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继续说道:“她最近受到了很多的压力,很多人都盯着她手上的东西。她怕最后自己保不住这些东西,所以才决定提前送给你。”
这次真的换成燕双栖愣住了。
他之所以一直不敢认温思溪,就是因为觉得温思溪迟早有一天会喜欢燕长渡多过他。因为这样别扭的心思,所以燕双栖甚至有些抗拒提起温思溪的名字。
然而这一次,温思溪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出乎了燕双栖的预料。
温思溪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说房产存款之类的不过是可以随时都能拿得出来的东西,可是股份却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东西。
根据燕双栖的了解,温思溪的家庭条件很复杂。
温氏集团是家族产业,董事会一堆温家人在争财产。温思溪的父亲去世得很早,她又做了许多年的全职太太,这样的身份给温思溪入职温氏集团的管理层带来了许多困难。
而在这个时候,温思溪手中的股份就是救命的东西。
因为温思溪手中的股份多,她的话语权大,她才能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她的情况下任职温氏集团的CEO。
可是现在,温思溪将她的股份都分了出去。
这意味着温思溪的话语权大大减少,甚至可能出现被迫卸任CEO的事情。
在原著剧本中可是清清楚楚地提到过,温思溪一直在原著剧本结束的时候,都牢牢地将温氏集团的股份攥在手里,别说燕长渡这个养子了,就连燕北这个和温思溪相处二十多年的丈夫都只能拿到代理权,而不能拿到所有权。
现在,在整个原著剧本中都被温思溪牢牢攥在手中的股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到了燕双栖的手中,在这么一个平常的夜晚,这么突然。
燕双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这么做呢?她怎么可能把股份给我呢?”
燕双栖的脸上是罕见的迷茫,这是魏歇第一次在燕双栖的脸上看到这种情绪。
他的脸上带着些许的不敢相信,似乎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有一天他也会被偏爱。
这一刻,魏歇的脑中忽然就想起来温思溪在找到他时和他说的话。
当时温思溪对他说:“魏先生,我看得出来,双栖是一个很缺爱的孩子。”
“是我没能照顾好他,让他在那样的家庭中长大,让他从小就没有感受过父母的关爱,以至于现在他这样的没有安全感。”
“他不相信我,他不相信我会对他好。这都是我的失误,我会尽力补偿。”
说着,温思溪在魏歇冷淡又无聊的目光中,将这份签有温思溪大名的赠与合同递给了魏歇。
最开始魏歇还以为温思溪不过又是来一出老调重弹,说着自己有多无奈,就为了让燕双栖心软,从而原谅她的过错。
直到魏歇亲眼看见了这份赠与合同上的内容。
看完之后,魏歇也沉默了。
他翻看合同,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最终用他的专业能力发誓,这确实是一份赠与合同,还不带有任何的附加条件,并不是打着赠与的名头、暗中挖坑的催命符。
温思溪是真的想将这些资产都留给燕双栖。
这一刻,魏歇终于正眼看她。魏歇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思溪顿了顿,才回答道:“我要给双栖安全感。”
“我说的话他不信,我理解,毕竟口说无凭,我没有对他做出过任何事,他凭什么认我这么母亲?”
“我也想明白了,不论是燕北燕长渡、还是温家那些人,不都是看重我手上的这些东西吗?”
“他们想要的,我就给双栖。我要让双栖知道,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最爱的人,一定是他。”
现在,看着燕双栖抿起的双唇和带有微微湿意的双眼,魏歇忽然间就明白,温思溪真是找准了燕双栖的死穴。
燕双栖看着温和,但那不过是他的礼貌。实际上,那些人未必出现在燕双栖的眼中。
可燕双栖看着冷漠,实际上又最心软不过。他可以对着他讨厌的人冷言冷语,但绝不会对对他好的人冷脸。
现在,温思溪将自己的立命之根交给了燕双栖,无疑是在告诉燕双栖,温思溪有多么的信任他,又有多么的爱他。
现在,在燕双栖的心里,温思溪的地位只怕要提高不止一截。
魏歇叹了口气。
温思溪的做法真是太卑鄙了,居然用这种怀柔的政策来让燕双栖心软。
可是看着燕双栖眸中那些隐藏在不安之下的希冀,到了嘴边的话却又被魏歇咽了回去。
是了,燕双栖到底还是个孩子,哪有孩子会不爱自己的母亲的呢?
如果燕双栖知道还有其他人爱着他,大概会更开心一点吧?
这么想着,所有的话在出口的刹那,都变成了:“因为她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