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薄唇的指尖好烫, 连带着心脏也被灼烧,激烈地跳了一下。莫名的情愫从四肢蔓延至大脑,荀桉整个人变成了粉色, 连带着反应都慢了半拍, 定定地望着西里厄斯。

  张了张嘴, 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嗯……像条浮出水面的胖头鱼, 只顾着盯梢岸上之人,却忘记了咬食莲瓣的天性。

  西里厄斯看着觉得有趣,反握住了荀桉的手指, 还得寸进尺地用唇畔轻浮地贴了一下。

  烫的荀桉唰的就缩回了手, 左右耳侧发出了噗嗤的喷气声。

  西里厄斯挑了挑眉:“知道错了?放心,我素养很高,一般不笑话逞强的人。”除非忍不住。

  荀桉把自个儿抱紧紧, 洪水猛兽般的瞪着他:“……我才不会告诉你本巡护员引狼入室, 结果还极没骨气的两厢情愿了。”

  “两厢——”

  荀桉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面上羞愤至极, 顾不得许多去捂西里厄斯的嘴,就在这时,房门被轻敲了两声:“皇太子殿下, 陛下召见森林巡护员阁下。”

  西里厄斯泛着浅浅一层笑意的脸立马打回原形, 臭的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隔着门都能听出语气中的不快:“不见。”

  “……太子殿下, 陛下召见的是荀小先生。”

  西里厄斯被捂着嘴,从指缝里挤出来的字眼含含糊糊:“这里没人姓荀。”

  门外人静默了几秒, 从容改口:“……是苟苟少一横先生。”

  西里厄斯黑脸, 还要拒绝,就被青年的爪子更严实地捂住了, 荀桉比他矮一个头,但整个人绷紧了腰背,像只狩猎的花豹,对他说话的语气也多了一丝威胁的意味:“你爹为什么找我?该不会知道了我的身份?你说的?”

  西里厄斯:“……”刚才的心动与爱意呢?咱俩彼此能不能多一点信任?

  荀桉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像一只暴动的小兽,龇开乳牙对着他张牙舞爪地比划:“恋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和一群来自三千万年后,仍存在着皇帝制度,且脑回路异常的外星生物谈恋爱简直就是一场豪赌。

  没有戒心?开玩笑!

  荀桉小脾气是上来了,但身体却摇晃了一下,西里厄斯及时托了他一把,顺便把掐在自己脖子上的两只手摆正位置,仿佛刚才的瞬间脱落不存在。

  荀桉清咳一声掩饰尴尬,松开了西里厄斯:“……不好意思,刚起床腿软。”

  西里厄斯努力配合:“再来一次我不介意。”最好能直接掐到床上去。

  门口适时的又响起敲击声,这次换了一个男声:“皇太子殿下,陛下说您不必陪同荀先生一起,他想要单独见见这位阁下。”

  “秘书长,他不去——”

  说话的人似乎并不畏惧西里厄斯,熟稔地打断,细听之下还掺着一丝无可奈何,只是不知道这无可奈何是因为西里厄斯,还是因为某个想到哪出就是哪出的怪脾□□帝。

  “殿下,身为皇室秘书长,我可以向您保证荀先生的人身安全。”毕竟最危险的那个,已经被您当着皇帝的面,抡麻袋似的抡出宫殿了,百分百被那群在花园里制造偶遇的贵族围得水泄不通。

  “谈话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陛下说,如果殿下前脚刚出门,后脚就违约,那么就某些音频达成的一致意见他将不会遵守,今日晚间寿宴的入场曲也将由它们代替,反复播放,直到跻身于帝国热歌榜前三。”

  “……陛下还让我给您带一句话:‘谁不是第一次当爹,凭什么要让着你这个一心想谋权篡位的逆子。’”

  荀桉眼神幽幽:“令尊好有个性。”

  西里厄斯脸麻了,光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离下台不远了……见笑。”

  知道逃不过此劫,牵强地扯了扯嘴,根本笑不出的荀桉:“死之前通个气,刚才提到的音频是什么?”

  “富丽堂皇的交响乐?”

  西里厄斯浑身一僵,缓缓摇头:“……不可说。”

  荀桉:“生死攸关,你别卖关子,透露一点说不定我还能活。”

  西里厄斯:“……”就是小祖宗你喝醉后的霸麦独唱,现在透露一点,我可能就活不成了,房门都来不及出就能被你一拳揍死。

  门口人快要敲出节奏。

  荀桉硬着头皮,紧张地握紧双拳,临出门前还是视死如归地望了西里厄斯一眼:“你爸耐心还可以?”

  西里厄斯绷着脸:“分人。”

  荀桉咬咬牙,推门而出,迎面便碰上来自某秘书长的无死角打量,但那视线里丝毫没有初次见面的好奇与试探,反而是——

  存在感十足的,爸爸罩你?

  奈瑟尔接到荀桉不知道有多雀跃,再想想他的古地球人身份,一路上都在极力压抑自己激动的内心,秉持着工作时间不能追星的原则,保持干练严肃,领着他快步往文森特的办公室走去,只是一路上推了百来下金丝眼镜,莫名喜感。

  奈瑟尔甚至替荀桉完成了敲门重任,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准许,荀桉深吸一口气,低头敛眉进了办公室,只是背在身后绞在一起的双手,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抬头——”

  头顶传来的声音很平静,也没有想象中的故意刁难。

  荀桉咬了咬下唇,心想这帝国皇帝的声音听着还挺年轻的,依言往上瞥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他整个人僵住:“奈,奈瑟尔?”

  他没注意到背后真正的奈瑟尔皱了皱眉,镜片后的视线冲着对面人发出了幽幽怨念……

  梅开二度,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父!

  文森特微微一笑,那双墨蓝色的眼睛像静谧的深海,深邃而又神秘:“我上次给你的建议还管用?”

  荀桉受惊般的后退半步:“现任陛下似乎并不叫奈瑟尔。”

  文森特早就停下了手里的笔,轻轻靠在边上,单手支着下颌,嗓音里藏着笑意:“你终于知道了。”

  “比我想象中的,要快那么一点点。”

  “你似乎总是会出乎我的意料,比预测中的快上那么一些,很神奇,亲爱的荀桉小先生。”

  被帝国最高领导,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亲口叫了名字,荀桉却有种被戏弄挑逗的感觉,哪哪都不舒服,只把视线微微往下一垂,抿着嘴便执拗地不再回答。

  文森特另一只空闲的手在桌案上敲了敲:“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孩子,又或许你实际上比我还要悠久许多。”

  他用了“悠久”这个词,荀桉猛的抬头,像是被戳到了最脆弱的软肋,脸上血色紧跟着唰的褪去。

  他斜后方的奈瑟尔也是一愣,回想先前皇太子殿下站在同一位置与陛下谈判,他没有说漏荀桉的身份。

  陛下是故意使诈?

  不,那双眼睛像是汹涌巨浪下的暗潮,表层的风一吹,就紧随其后地诡谲多变起来,银白色的丝发也像古老的帆,飞舞着只为了装逼:“你在我面前无所遁形。”

  荀桉捏着拳头不说话,用力到指关节发白,身份被揭破带来的巨大恐慌下,他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的念头居然是西里厄斯。

  他下意识回望了一眼大门,死死地密封关闭着,隔音效果想必不会差,也不知道西里厄斯跟在后面,此时有没有和守门士兵起冲突。

  如果是一般的冲突,他应该不会受伤。

  ……但这里是皇宫。

  文森特笑眯眯望着他,却让人有种被潜伏的深海巨兽盯上的感觉,头皮发麻:“都孤身一人站在我面前了,居然还有心思惦记他吗?”

  “……”荀桉只看着文森特却不说话,一是他脑部处理信息的系统杀生,二是他确实不知道狡辩什么。

  “喂,好歹也要争辩几句,我还你在直播里还挺健谈的。”

  “……”抱歉,这回是真不想说了。

  文森特还支着下巴,大抵是他的精神力已经替他传来了门外的图像,一边饶有兴致地观摩,一边漫不经心地对荀桉转述:“他觉醒的速度与力量虽然比不上当年的我,但也不是一事无成……不过像这样被从战场上拖下来的弃子,丢去消亡星球自生自灭的货色,理当不会有未来。”

  荀桉默默地听着,却在文森特笃定地落下最后半段话时,忽的轻声开口:“他有未来。”

  文森特眉头一挑,直起上半身,朝右侧前的肩上,长而华丽的流苏勾住了文件上的笔帽:“嗯?解释。”

  荀桉别过头,微微涨着脸:“您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有办法能让他活的很久,并且活得很好。”

  “说大话。”文森特眯着眼睛,“你如果有办法,就不会在夜里急着找奈瑟尔。”

  “我总能找到办法。”荀桉不知哪来的底气,想想西里厄斯一路向好的状态,再想想古地球文明浩如烟海的医书,眼里透出了坚定的光。

  文森特勾起嘴角,摆了摆手:“比起让他长久的活下去,我更关心我今晚的寿宴。”

  “他既然带你来见我,难道没有备礼?”

  荀桉被这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打了个措不及防,眼神躲闪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搅进了什么不该搅的漩涡,并且现在再怎么想及时抽身而出也没有办法了。

  厚实且繁重的复古大门哐当一声被人毫不留情地踹开,西里厄斯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手上还倒拖着一名可怜的士兵。

  “已经二十分钟了,陛下。”

  文森特神色不变,依旧是笑眯眯的:“所以我可以提前知道你们两个为我准备的贺礼么?”

  就在西里厄斯即将冷漠地说出没有二字时,衣角突然被荀桉拽了拽,他听到了缩着脑袋的小家伙小声提醒:“那个,那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歹是你爹。”

  他盯着文森特,仿佛在幼稚地比气势,谁先低头谁就认输。

  荀桉踩在他的影子上,跺了跺脚,横铁不成钢地摸上了西里厄斯的光脑:“酒啊,不是还剩一瓶桑葚酒嘛!叫阿瑞斯吐出来!”

  西里厄斯下意识护食,被迫中断来自亲爹的眼神对线:“不行,那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