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厄斯!

  荀桉唰的支棱起来, 眼神骤亮,但半秒后听见墙角两个字,张开双臂正要冲过去搂抱的动作一下子顿住, 嘴角无情抿直——

  墙角?!

  擦, 谁是你家墙角?!

  哈涅瞥到西里厄斯影子都刹那就已经怂了, 颤巍巍后退一步, 脸色惨白地把自己缩作了一团,心里想的却是,就算皇太子殿下以精神力相逼, 他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弃暗投明”的机会, 全星际就这么一个珍贵的古地球人啊,如此珍宝,难道不比帝国皇太子更值得效忠?

  西里厄斯浑身杀气嗖嗖的往上冒, 漆黑的瞳仁间暗火燃烧, 仿佛即将席卷天地。

  安迪冒头挡在哈涅身前, 冲着西里厄斯挤了挤眼睛:“别激动老大, 看,看那边——”

  哪边都不管用,劳资不把你俩原地拆了就不姓——

  磅礴的精神力排山倒海而来!

  “你媳妇!”安迪梗着脖子, 不要命似的吼了出来!

  背后传来冻僵表情裂开的声音, 就像抡着一把斧头,把人从头劈成了两半。

  西里厄斯面色一变, 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跳着脚光速转身, 望向一言不发却凉薄地掀起了眼皮的小巡护员, 口齿打架:“不是,桉桉你听我解释, 我不是夜不归宿!我是去攒——”

  时隔半月,再次被当面叫了媳妇的荀桉扭头就走,既不想问西里厄斯去了哪里,更不想再和这群动不动就发疯的星际人待在一起。

  他冷着脸路过花墙,捞起那只低劣的麻醉.枪,听到慌张追上的脚步声,目不斜视,旋身就是一脚。

  哐当,墙角应声而碎。

  被墙灰扑了一脸的西里厄斯石化,张了张嘴:“桉——”

  习惯性地遵循肌肉记忆,捡起了差点被波及到粉身碎骨的直播球。

  谁知刚伸出手,原本正在背对着他无声抗议的荀桉忽的转过头来,清浅透亮的琥珀色双眸此刻冷若冰霜,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不相识的陌生人,视线也一点点从他被手榴弹炸了似的发型,慢慢转移到他托着直播球负荆请罪的双手上。

  西里厄斯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脸:“桉桉,我绷带都拆了,巡山直播,我来当你的脸替?”

  荀桉远比从前的他还要面无表情,眼神漠然,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你谁?”

  西里厄斯:“……”不是,咱俩这就从此成路人了?

  是因为那句墙角,还是因为那句媳妇?还是因为没有报备深夜出门?还是因为迟归到现在没有认错……

  ???短短半秒钟内,西里厄斯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八百个念头,但看着荀桉毅然决然远去的背影,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老大,追啊。”耳朵后面不知道是谁突然吹了阵风,轻飘飘的,但极具煽动性。

  西里厄斯几乎没有经过脑子思考,腿就先一步迈了出去,直追着那森林尽头,越走越远,越来越小的黑点。

  被皇室精神力吓的胆都要破了的哈涅缩在地上像一只刺猬,哆嗦着嘴唇,安迪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伸手想把他拉起来:“还好啊还好,咱有制服老大的秘密武器。”

  “得亏我反应快,再慢一拍你就成肉泥了。”安迪弯腰,却发现哈涅还在闷着头发抖,“嘶,小特助,你好歹是个兵啊,跟了老大这么久,咋还能吓成筛子呢?”

  哈涅一巴掌打掉了面前的手,他承认刚才有一段短暂的惊惧,但现在可完全是兴奋啊!兴奋到眼里放光!

  困扰他许久,如何将古地球优质基因遗传下来的研究方法终于找到了!只要撮合这对,酱酱酿酿,最后提取……

  他依旧是毒唯的本质,却可以走CP党的路,让CP党无路可走!

  “歪,你有点不太对劲?”安迪揉着被打红的手背,皱了皱眉头,“我提醒你可别乱动心思!”

  “昨晚老大可不仅打劫了回首都星探亲的军官,回程中还发现了赶来原始星的大批研究学者,哦,那位基因学泰斗兰诺也在其中。”

  听到熟悉的名字,哈涅面色微微一变,化作不屑冷哼:“那老东西果真筋骨硬朗。”

  安迪撇撇嘴,伸了个懒腰,从边上走了过去:“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留你在原始星上。”

  哈涅背对着他,目光投向清净后装在罐子密闭的桑葚,低低嗤笑了一声:“也是。”

  安迪自觉打开羊圈,六亲不认地挤开了荀呦呦:“总之你不用担心,老大把那群老家伙集体打包,送上了军官们回程的顺风飞船,单趟的票价,往返的体验,划算得很……”

  山间,倾洒而下的阳光水波般荡漾,晕染在柔软的布料上,荀桉穿了件豆绿色的外套,盘膝坐在草地上,风吹来时仿佛一片娇嫩的新叶。

  还没等他掏出口袋里的苞米粒,栖息的鹿群便围拢上来,轻轻咬住他的衣角和袖口,发出清越动听的鹿鸣,仿佛把他当做了可以亲近的山中精灵。

  某跟了一路的皇太子,早已认清自己在原始星上的位分,只能远远地站着,像一块天然的望夫石,眼巴巴盼着小巡护员临幸般瞥他一眼。

  就算偶尔有几只其他族群的小鹿经过,也是不加掩饰地白他一眼,昂起那对新生的漂亮鹿角,自带慢动作地炫耀。

  要知道,这已经是看在他救了原始星的份上做出的让步。

  过去这男人只要出现,或者刚从这里经过,残余的精神力还溢散在空气里,整个鹿群就会如临大敌,像被猛兽攻击了似的各自躲避,别说向他展示鹿角,露脸都不愿意。

  就算有好吃的苞米也不管用。

  “桉桉。”西里厄斯原地站了二十分钟的军姿,光影从侧脸带着弧度转移到了鼻梁上。

  他刚往前走一步,缠住荀桉的鹿群就从屁股对着他,摆出了前蹄刨地,架角进攻的架势,一双双湿漉漉的眼睛里分明写满了轻蔑——

  呵,男人,再靠近森林巡护员一步,别管我们让你断子绝孙。

  “桉桉。”西里厄斯顶着被墙粉染成奶奶灰色的鸡窝头,声音很轻,透着股小心翼翼的意味,“你生我的气了?”

  荀桉不理睬,手一下下给怀里的小鹿顺毛,没听见似的看着它趴在膝上拱来拱去,为了寻找一颗掉到地上的苞米豆。

  “我道歉,都是我的错。”

  西里厄斯认错态度良好,隔着十米开外,喊号似的提高音量,惊飞了停在草叶上的蜻蜓。

  可荀桉无动于衷。

  西里厄斯抿抿嘴,趁着他垂眼,使用精神力绕开了面前挡路的梅花鹿,整个人像一阵清风刮过,带着残影就坐到了荀桉对面。

  某小鹿一抬头,面前就多了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似乎被吓到了似的,浑身一抖,埋进小巡护员的臂弯,而荀桉也安抚似的拍了拍它的背,依旧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西里厄斯再一次意识到了目前处境的岌岌可危。

  “桉桉,是我一开始没和安迪他们说清楚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这事是我错了。”

  荀桉低着头不说话。

  西里厄斯专注地看着他,继续解释:“我昨天外出也是为了拦截那些来原始星调查的专家们。”

  “他们带了大型的研究机械,光兰诺一个研究团队就配备了两架飞船的实验装置,完全是要在原始星常住。”

  西里厄斯注意到小家伙的耳朵悄咪咪竖了起来,故意又凑近了些:“我之前答应过你,保证不会让人靠近原始星,就算是利维斯和雅各布两人凑到一起也不可能。”

  “我这不是在履行承诺嘛。”

  语调绝对的温柔,甚至还刻意地淡化了其中的惊险,荀桉心底一软,别扭的往后挪了挪,嘴硬:“那你没有解释清楚。”

  西里厄斯眨了眨眼,感觉自己在哄一只闹脾气的小猫:“怪我没有提前和你说明情况,你一个人留在了原始星上,非常抱歉。”

  “之前我也是一个人。”荀桉小声嘟囔着,软嘟嘟的脸鼓成了包子,手也下意识地揉着小鹿的肚子,“你不在我也可以过得很好,才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我又不是小心眼的人。”

  “哦——”西里厄斯像哄小孩儿似的拉长了语调,这极其不符合他高冷人设的举动要是被上传到星网上,估计能炸翻整个讨论区。

  他特地放轻了声音:“所以现在不生气了?”

  “本来就没有生气。”荀桉吸了吸鼻子,自己笃定自己,“绝对没有!”

  “好吧。”

  西里厄斯眼里溢出笑意,垂在身侧的手也开始发痒,想揉一荀桉头顶一颤一颤的蓬松卷发:“那我把他们都赶跑了,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嗯?”

  荀桉本来都做好了决定再也不要理西里厄斯,可不知为什么听他说了几句,反倒感觉自己莫名冤枉了他一样,抬起了那双干净又澄澈的浅色眸子,神色却带了几分不自然:“原谅你了还要怎样?”

  西里厄斯笑非笑,眯起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视线最后停留在他手里的苞米豆上:“这个给我吧,我来喂它们。”

  话音未落,倒在荀桉怀里原本快乐似神仙的小鹿就挣扎着蹦了起来,四条细长的腿直棱起来还挺像蚂蚱,咋咋呼呼的带起了不少草屑。

  荀桉以为它想跟大部队一起离开了,赶紧把一袋子苞米豆塞进了西里厄斯手里:“那你赶紧喂!不然它们就走了。”

  “万一再整体迁徙,很久都看不见踪迹的。”

  西里厄斯嗯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管边上那只踱步的梅花鹿愿不愿意,精神力顺着泥土攀附过去,裹上了它的四蹄,直接强搬硬拽地拖了过来。

  草高盖过鹿蹄,表面上看起来是梅花鹿自己走过来的,但你见过走起路来上身不动的鹿吗?

  荀桉:“……”栓Q,难道被扣了电池?

  他狐疑地看向西里厄斯。

  这人从前的面瘫脸一去而不复返,笑成了传说中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唔,傻的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