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辞恢复记忆

  医生拿着病例单跟沈修卿分析许砚辞的具体情况,每说上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沈修卿指尖紧紧地叩着桌面,指尖像流血般发红,呼吸也跟着乱了起来,漆黑的瞳孔逐渐转红。

  他颈部的腺体在隐隐作痛,那种要命的焦躁感再次袭了上来,难以控制的信息素从肌理蔓延而出,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似乎是在强行压制着什么情绪。

  医生被沈修卿这状态吓得后退了一步,他即使是beta,此刻也有了种难以呼吸的感觉:“沈、沈先生,换个人来听吧,您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继续听下去了。”

  沈修卿抬眸,淡淡地打量了他几秒,也明白他在害怕什么。

  他抄起桌上的圆珠笔,往颈部一划,猩红的血液从皮肤中渗出,炙痛暂时压下了狂躁:“坐下,继续说,我能控制好自己。”

  沈修卿需要知道许砚辞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才好去照顾他,以为这是现在仅能为对方做的事。

  医生被他的狠劲吓得眉头一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干巴巴地站在原地,视线落在病例单上,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

  这人疯了吧,笔再划深一点,所有专家去急诊都不一定能救下他。

  他不敢刺激沈修卿,但看着病历单上的数据,又欲哭无泪,所有的指标都显示那位许先生的情况很恶劣,并不是对方想听到的答案。

  “说。”

  沈修卿的话语简短平稳,却更令人恐惧,无端多了几分压迫感。

  医生拿着病历单的手都在抖:“许先生最好的情况就是在三日内醒过来,记忆听天由命,但要是三日内醒不过来.....”

  沈修卿没说话,漆黑的眸底看着他,就是眼神太过于平静,像是一片死海,如果不是叩在桌面上而泛白的指节,根本窥探不到什么情绪。

  医生知道他这是让自己说下去的意思:“那就准备后事吧。”

  他说完闭上眼睛,预想中的迁怒却迟迟没有到来,正疑惑地掀开眼皮一跳小缝,就见面前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门口开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医生瘫软在椅子上,松了口气。

  沈修卿推开病房的门,见到床上脸色苍白的美人,他坐在旁边的床上,握着对方冰冷的手,眼底酸涩得厉害。

  他试图释放出信息素,但是仪器上的心率却没有任何变化。

  沈修卿无法像正常ao恋人那样用信息素去安抚伴侣。

  他们之间性别对不上,从一开始就隔着到看不见的鸿沟,是他的勉强让两个人暂时在一起,但这种关系也仅仅是表面上的勉强维持。

  沈修卿前世刚跟许砚辞接触的时候,两人都代表着不同的势力,无法交心,即使后来在一起了,他的强烈占有欲也总是将许砚辞推向对立面。

  他过于关注许砚辞是否真心爱他,却忽略了对方的处境。

  像是之前在地下城,分明见到了许砚辞刚从炸毁楼里出来,正受着伤,却还是肆无忌惮地欺负他。

  在沈修卿的记忆中,只有那人彻底受不住了,到了濒死的边缘,才会喊停。如果确定自己不会出事,那他就会纵着沈修卿,无论对方将自己折腾成什么样,都会受着。

  许砚辞的纵容跟偏爱沈修卿误以为他应该爱自己,忘记了这人一开始就是因为权而接近他,哪有什么真心。

  在这段感情里,他凭着性子行事,不断撕碎表面的平静,让事情变得难以收拾,让许砚辞难做。最后把两人折腾成如此可笑的下场。

  如果他一早就懂事点,又怎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留住他。

  沈修卿握着他的手,眼角落下滴泪:“我不怪你背叛我了,你醒醒,我们重新再来一回好不好?”

  病房内死寂一片,独留他哽咽的声音,无人回应。

  他眼睛布满血丝,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却感觉不到半分疲惫,自责的情绪硬压下了睡意。

  沈修卿轻轻摩挲着对方的掌心,指节顺着胳膊往上走,替他按摩受压的手臂,不敢稍微用力,怕弄痛了爱人。

  他分明众人避而远之的权贵,却肯为了许砚辞折腰,仅仅三天内,这双沾过无数人鲜血的手已经熟练了怎么控制力道替对方按摩,以及怎么透过各种身躯反射来观察病情变化。

  沈修卿还红着眼睛,看起来很颓然,但他伤心归伤心,不仅仔细照顾许砚辞,还熟练地替他处理好公司一切事务。

  他赶走了护工,用最快的速度学会并守在他身边,只为了许砚辞醒来能第一眼见到他。

  医生见他学得有模有样,也没说什么,由着对方去了,毕竟沈修卿身份摆那,反对也没用。

  沈修卿怕许砚辞着凉,替他盖了两层被子,又睡在旁边替他暖床。

  但没有用,在半夜三点多,许砚辞毫无征兆地发起了高烧,急速下降的心率让他被推进手术室。

  沈修卿坐在手术室外冰冷的座椅上,忽然觉得胃部发疼,喉咙像堵着什么东西,一涌一涌的,难受得慌。

  他怕影响到手术室里面的情况,跑去了卫生间吐,双手扶在马桶上,却除了胃酸,什么都吐不出来,因为这几天一点东西都没吃,就靠着体质硬撑。

  他在洗手台漱口洗脸,而后麻木地走回手术室外,走到手术室外离许砚辞最近的位置,背靠着门,缓慢地蹲下来。

  门被推开了,小护士往外边看了眼,却没有看到人,正奇怪着,余光却瞥见旁边有个影子。

  她转头看去,整个被吓得一震,尖叫了声。那个向来狠戾不留情元勋alpha,此刻像是只被抛弃的猫,独守在主人门外,动也不动。

  沈修卿语气很平静:“又要签字吗?”

  小护士点点头,虽然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怜悯,她走过去,蹲下来,将协议书拿过去。

  沈修卿提笔,利落地在上边签了字,速度很快,像是怕耽搁了抢救时间。

  小护士见他冷静的模样,还以为这个元勋终于缓过劲了,无端地替他松了口气,本来接下来的话会让对方崩溃。

  但待她看清协议书上的字时,整个人都顿住了,只见上边的字走势并不平整,而是颤着的。

  小护士呼吸一滞,她见过很多生离死别的场面,自然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这个看起来冷静的男人,意志已经随着里面躺着的人全然崩溃了,现在的平稳,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假象而已。

  沈修卿抬了抬眼眸,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小护士紧了紧握住协议书的手,将平整的纸面皱成团,有点不忍心说出接下来的话。

  她犹豫半晌,还是说道:“许砚辞先前车祸的后遗症没有养好,又先后经历了高烧跟信息素紊乱,身体情况特别差。”

  “元勋,请您做好心理准备,情况并不乐观。”

  沈修卿并没有反应:“知道了,回去吧。”

  小护士没敢安慰他,拿着协议书回去了,把门关上。

  重生根本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这次全然是意外,沈修卿没有把握在许砚辞死后,他能再重来一遍,跟对方再次相遇。

  沈修卿拿起□□,面无表情地上了膛,他是为了许砚辞才当元勋,为了对方才愿意在这无聊至极的世间再活一遍。

  倘若对方死了,那他定然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一起赴黄泉,一起下地狱,这才是对的。

  反正已经干过一回了不是吗?

  副手顿时睁大了眼睛,他几乎是没有思考,冲过来阻止沈修卿的动作:“不可以”

  沈修卿蹙了下眉头:“放开。”

  副手被这个眼神看得身子一颤,但却也没有松手,他的命是元勋救的,没道理看着对方去死,于是安抚道:“许先生还没有出事,您起码也要撑到他出手术室。”

  “要是许先生活下来了,却发现您出事了,他受了刺激再发生意外怎么办?”

  沈修卿嗤笑了声:“受刺激?他估计都恨死我了。”

  副手不明白元勋为什么这么作践自己,这些日子对方为许先生的付出,他全然看在眼里。

  他叹了口气:“您为许先生做了这么多,他要是再恨您,未免也太没用良心了。”

  沈修卿自嘲地笑了声:“但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良心。”

  副手:“......”

  沈修卿:“我现在不想看见任何人。”

  副手见他听进去了,便退下了。

  他回头看了元勋一眼,现在自己也只能劝沈修卿撑到许砚辞出结果的那刻。

  元勋向来□□,别说他了,政府的意见他都不予理会,除了手术室里躺着那位,他谁的话都不听。

  但愿许先生能活下来。

  手术室的灯灭了,沈修卿立即走了过去,看见没有被盖上白布的许砚辞,整个人像是虚脱般地松了口气。

  他走过去,拉住许砚辞的手,对方这几天又消瘦下来了,好不容易养了点肉,又回去了。

  小护士蹲下来,跟沈修卿讲话:“元勋,医生有话跟您说。”

  沈修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打起精神,看向医生。

  医生尽可能缓和地讲:“许先生的各项数据都非常奇怪,数值不正常,我们无法对此做出治疗,只能看看接下里的情况怎么样。”

  沈修卿:“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吗?”

  医生摇了摇头:“我们甚至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在危险期。”

  沈修卿接着问下去,但却什么都没问出来,他伸手接过报告单,也跟着蹙了下眉,纵然不懂医学,但他知道,这些数值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

  医生:“但是他的心脏还在跳动着,我们不敢随便定下治疗方式,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休息。”

  沈修卿收起报告单:“我知道了。”

  他将许砚辞带回病房,给对方换了病服,而后轻轻地将人抱到床上,盖上了被子。

  许砚辞苍白着脸,紧闭着眼睛,什么反应也没有。

  沈修卿守在他片旁边,总是时不时地看向心电图,只有还在跳动的线能让他确定自己的爱人还活着,缓解那股自毁般的焦躁。

  这一夜很难熬,病房点着微亮的夜灯,四周带着死寂的灰暗,唯有吊瓶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昭示时间的流逝。

  接连三天四夜没休息,沈修卿大脑神经递质已经紊乱,精神始终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头部开始发痛。

  沈修卿知道自己精神开始恍惚了,他似乎闻到了血液混杂着初雪信息素味,像是股暖流直接抚平大脑胀痛。

  他想在闻清楚一点,但身体毫无征兆地骤然放松下来,而后眼前一黑,陷入了深度昏睡,什么都不知道了。

  *

  沈修卿感觉身上很烫,掀开眼皮,下意识看向心电图。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刺骨的寒意从骨缝中蔓延至血脉,全身似乎都冷了下来,只盯着一条直线发了好久的呆。

  沈修卿脑子一阵眩晕,无措地回想着昨夜发生了什么,他分明已经决定守整夜了,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睡过去?!

  他眼角无声无息地落下了泪,破碎的记忆扎痛了大脑,但还是不要命地回想着,手背上的青筋浮现,脸色迅速白了起来。

  昨夜许砚辞抱上床后,看着心电图,而后闻到了.....信息素?

  对,他闻到了许砚辞信息素的气味。

  沈修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骤然反应过来,看向床体的位置,只见上面空荡,什么人也没有。

  他站起来,转身就要去找对方,却错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狐狸眼眸。

  许砚辞就站在窗口处,手上拽着拉好的帘子,倚着玻璃,上挑着眼尾看他:“坐下。”

  沈修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有很多话想问,终究都没说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辈子好不容易给许砚辞养出来松弛感在对方已经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温度的压迫感。

  许砚辞将帘子拉好,把落在对方身上的光线全部遮住,这才走过去,坐在床上:“刚才看见太阳落你身上了,去帮你把帘子拉上,但没想到还是弄醒你了。”

  他掀了掀眼皮,语气漫不经心,但能明显听出来不大开心:“你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沈修卿对上许砚辞的眼睛,这人跟上辈子的眼神一模一样,因此心底也有了点数:“你记起来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许砚辞点了点头:“两辈子的记忆,我都记起来了。”

  他前世临死的时候已经跟对方撕破过脸皮了,沈修卿知道他是什么人,那他就也没什么撒谎的必要。

  许砚辞视线落在沈修卿身上,一寸一寸底巡视着,最后停留在颈部的可怖伤痕上:“为什么自残?”

  他这辈子初遇的沈修卿,跟前世初遇的沈修卿完全不一样。

  前世沈修卿嫌长发碍事,好不怜惜地将它剪掉了,直到后来许砚辞随口提了一句喜欢长发,他这才开始留长发。

  但许砚辞这辈子分明没有提过半句喜欢长发,而按照时间线,沈修卿现在应该是短发才对,可对方偏偏是长发。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沈修卿被他背叛了重生之后,还喜欢着他,念着他的喜好,特地将长发留着。

  沈修卿会留他喜欢的长发,会戴上辈子从不戴的耳饰,就连香水跟穿搭都按照他上辈子偏好的来,只是为了他的眼神能多分一点给自己。

  许砚辞在遇见沈修卿之前压力很大,沈修卿重生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不是杀了他,而是把他接到自己的庇佑中。

  许砚辞能肯定,以沈修卿的性子来说,对方肯定是恨他的,只是这毫无原则的爱远远盖过了恨。

  他见沈修卿还在愣怔地看着自己,也不介意,轻笑着看他,上挑的狐狸眼尾很坏:“怎么不应话,是在生我的气吗?”

  沈修卿下意识地摸了下颈部的伤口,闷声应道:“嗯。”

  许砚辞视线从他的唇珠,移到了那双漆黑的眼眸,眨了下眼睛:“你脾气越来越坏了,现在动不动就跟我玩冷暴力。”

  沈修卿打量了他几秒:“从你身上学的。”

  许砚辞神情淡淡着,支着下巴看他:“怎么不学点好的。”

  沈修卿面无表情:“你身上有好的吗?”

  许砚辞挑眉看他,知道对方这句话倒是把心底的怨气都问了出来:“我可以向你解释。”

  沈修卿嗓音低哑得厉害,带着些咬牙切齿:“可我已经不信你了。”

  许砚辞像是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也没什么反应,继续说着:“那我也要解释,信与不信,原不原谅,这是你的选择,而我要做的就是不让你继续误会。”

  “我们的位置是萧齐暴露的,并不是我。但我也不是完全清白,你那边很多机密都被我拿去跟塔交换了,换取我想知道的情报。”

  他的嗓音清冷认真,看着偏过头不愿看自己的沈修卿:“但我去找你的那夜,并不是想杀你,而是想跟你说我愿意跟你结同盟。”

  沈修卿无声抬眼:“结同盟?在地下城只有一成胜算的时候来找我结同盟,不觉得这个理由太过于荒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