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原则但不太多

  既然他这样说,他肯定就是被顶替身份的宋执无疑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褚天阙停下来,余光看了他一眼:“我认识你吗?”

  宋执笑道:“宋兄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你十年前的那一棍,我可是记忆犹新呢。”

  一说到这个叶星临就有点尴尬,因为十年前的那一棍他也有份。

  当年若不是他变成块布挡住了褚天阙的视线,他也不会绊一跤准确无误的打中宋执的头。

  既然是他们夺人机遇在先,现在人找上门来也在情理之中,只能自认倒霉。

  但现在比起褚天阙,他更担心宋执。

  褚天阙杀人不分对象,稍微惹怒他就要遭殃。而宋执现在把一切都挑明了,不正是在给他制造杀他的理由吗?

  他是真怕褚天阙下一刻就会把宋执灭口。

  然而于道义或是利益,宋执都杀不得,因为......

  想及此,他时刻留意褚天阙的反应,就等他出手时及时制止他。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不如他所料。

  等了一会儿,别说出手了,褚天阙连动都没动一下。

  他逐渐纳闷,宋执也越等越看不懂。

  许久得不到回应,宋执抿了抿唇,道:“那我换种说法吧。关于你的身份,是你去向长老解释,还是我去?”

  闻言,褚天阙终于动了。

  不过这次他仍没有动手,而是直接转身走了,似乎不想再与宋执周旋。

  宋执愣,目光跟随他的背影:“你就这样走了?”

  褚天阙依旧不予理会,很快消失在他视线里。

  “......”

  *

  虽然暂时摆脱了宋执的纠缠,但叶星临还不放心,在画轴上现出几个字:你就不怕他真的说出去?

  褚天阙摇摇头:“他不会说的。”

  叶星临:为什么?

  褚天阙:“他要想说早说了,何必等到现在?他现在提起,另有目的。”

  叶星临顿了顿: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吓我一跳,之前我还以为你要杀了他。

  褚天阙:“我不会杀他。”

  叶星临:为什么?

  “我欠他的。”

  叶星临愣:没想到这种话居然会从你口中说出,当真......

  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一句他没敢说。

  褚天阙解释道:“于我好的,有利的,将来我自会还这个情。于我不好的,我会让他死的很不好。”

  “......”有原则但是不太多。

  果然还是把他想的太天真了。

  *

  自打宋执放话,叶星临就处处留心。

  几日观察下来,真如褚天阙所说无事发生。这说明宋执根本就没想去揭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罢了。

  确定暂时无恙,他本想跟褚天阙讨论一下宋执的真实目的,却忽见床上入定之人忽然眉头紧皱,眼睫轻颤,嘴唇发白,像是修炼的哪个步骤出了问题。

  他正想上前查看,褚天阙忽然睁开双眼,猝不及防吐出一口血。

  叶星临急忙闪开,很快,又变成画轴凑上前问:你没事吧?

  褚天阙捂住心口,眉微拧,喃喃低语:“我都已经探识到六界之外了,为何还是找不到师尊所在?”

  叶星临一顿:你找他做甚?

  褚天阙不语,气息逐渐平缓,脸色却愈发难看。

  叶星临:就算你找不到他,他也会来找你啊。

  褚天阙摇摇头:“不一样,回回都是他来找我,为何不能是我去找他?”

  “......”知道他从小到大就对自己有种微妙的执念,叶星临叹了口气,写道:也许是他不想你去见他呢?

  褚天阙抬起头,脸色愠怒:“你说什么?”

  叶星临:......我的意思是或许是他觉得你不容易找到他,便不想你找了。

  可恶,这小子,他还是师尊的时候喊他喊得多温和,多乖,现在换成法器就对他非冷即怒。

  就算他不知情,但这待遇也差太多了吧?

  闻言,对方神色这才缓和下来。

  沉默片刻,他又不甘心问道:“你以前跟着师尊的时候,他住在何处?”

  叶星临头疼道:我只是个小小的法器,怎么会知道?

  褚天阙不信:“但你是他的法器,怎么会不知道?”

  叶星临胡诌道:但我跟着你师尊时只是个普通的法器,根本没有开眼。直到跟了你才开眼能够看见感知周围的一事物。

  他也是佩服自己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么离谱的理论。

  主要是他敢说,褚天阙就敢信。

  看他沉默,他就知道他信了。

  这一局,他险胜。

  可他欲消退字迹时却被对方叫停。

  褚天阙凝了画轴一会儿,问:“你可以在画中变出任何东西吗?”

  突然感觉有点不妙,叶星临否认道:不......

  褚天阙点头道:“那你可以在画中现出师尊的模样吗?”

  “......”没听到他说不吗?“

  “能与否?”

  “......”怎么,你要睹物思人吗?

  正在犹豫要不要答应他的要求,画轴中央就自行变幻,慢慢现出了一个人像。

  叶星临震惊看向前方时,褚天阙也像完成了事什么般睁开眼睛。

  他忽然就明白了。

  他忘了褚天阙作为他的持有者,可以将他变成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之后他试着将画中物改变,可无论怎么都变不回去。

  不禁想——这便是来自器主的压迫感吗?

  而褚天阙如何知晓他隐藏在画卷之后的隐情与不安?只当那画中之人出现,他的心思已全部在那上面了。

  看着画中栩栩如生的人,他的眼眸也不禁多了几丝温度。

  画中之人俊眉微挑,眸光灿若星河,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如沐春风......这和他从前透过金光所揣测的师尊的相貌如出一辙。

  十年如一日,师尊他还是如此的年轻,耀眼,一举一动都牵动他的心弦。

  不知不觉,他看入了神。

  叶星临就这样被他凝着,凝着。距离越来越近,他想不注意褚天阙的脸都难。

  门中的人有讨厌褚天阙的,有针对他的,却从来没有说过他不好看的。

  这足以证明其相貌的优越。

  此刻视之,他眉眼冷俊,眸色深而亮,仿若寒潭,盯久了仿佛会被吸至其中。他整张脸邪肆,厌世,可眼底又保留着最纯粹的纯真,让人捉摸不透。

  他光是看他的眼眸就看了好一会儿,回神时,褚天阙已离他很近了。

  骤然清醒,看着近在咫尺毫无瑕疵近乎完美的脸庞,他突然有些无措。

  这么近,好像不太好吧?

  另一边,褚天阙也随着与画的靠近渐渐有了回神之意,在某一刻突然清醒。

  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什么,他瞳孔微惊,顷刻别开目光,关上了画轴。

  接着抚额摇头,叹息一声。

  不为自省,只为叹时机未到。

  而叶星临,随着画轴关闭两眼一黑,也终于解脱。

  *

  次月某日,叶星临失踪了。

  当天,褚天阙找了他一上午没找到,却在下午去找他时,自迎面而来的宋执手中看到了他。

  他目光当即变得冷沉。

  双方走近后,宋执将手中叶星临化作的玉佩递给他。

  “宋师兄,这是你的吧?还你。”

  褚天阙看了一眼,接过玉佩。

  物归原主,宋执又朝他拱手道:“虽然我俩之间有过节,但是我这人对事不对人。今日之事,多谢宋师兄出手相助了。”

  褚天阙不明白。

  但垂眸看着手中的玉佩,他大概能猜个八九分。

  无非是他这法器去跟踪宋执,路上意外看见宋执遇险,便擅作主张帮了他。

  而宋执认出这玉佩是他的,便以为是他出手相助。

  迎着褚天阙那似乎里里外外把他看了个透的目光,叶星临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没错,他猜对了,他确实是自主主张帮了宋执。

  这事还得从两个时辰前说起......

  那时,他一早起来,悄悄出门跟踪宋执,意在查探他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可一路上,他发现宋执不是逗猫就是逗狗,偶尔连鸟也逗。逢人便打招呼,礼尚往来。

  逛累了,就到书阁去看看书。或是遇到谈得来的同僚,便一起去赏花赏湖,附庸风雅。

  期间并没有做什么怪异之事。

  直到他遇上宴珏那一伙,发生了些口角。

  与其说是口角,不如说是宴珏单方面找事。

  叶星临从他们所谈听出,大概就是这个宴珏觉得之前被褚天阙无视就算了,现在又来个宋执,仍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心理上有些受不了,就想好好教训他一顿。

  之后交手的时候,宋执本是应付自如,游刃有余。可耐不住有人使阴招,而且还是杀招,叶星临看不下去,便飞出替他挡下了这一招。

  后来宋执把那几个人打跑,本想就此离去。可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捡起地上的玉佩。

  认出这是褚天阙的玉佩,他没有占为己有,也没有愤怒砸玉,而是小小意义收好携着玉佩去物归原主。

  事情就是这样的......

  ...........

  从这件事,叶星临就看出,宋执这人不仅不扭曲,而且人品也是相当可以。

  然而下一秒......

  宋执上下打量褚天阙一眼,忽而笑了:“宋师兄身手果然了得,不然也不会两次下山,两次都能将同门一剑封喉。”

  叶星临震惊。

  他居然知道这事?!

  褚天阙缓缓抬首,对上宋执暗笑的眼眸,从容道:“所以我第二次下山遇见的卖酒老人其实是你所化吧?”

  宋执神色微怔。

  叶星临再惊。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