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反骨

  自入门起,褚天阙以小公子的身份成为仙重门弟子已有十日。

  这十日,他并未露出马脚,而外面也未有风声说宋家的小公子被人打晕的事。

  只是偶听人言一农妇在路上见一满头是血的孩童,便把之带回家静养,如今人已康复,但就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这对褚天阙来说无异是天赐良机,只要小公子的记忆不恢复,他的家人不来此寻人,那么他的身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就不会被拆穿。

  此时,褚天阙正盘腿坐在小榻前,提笔记录仙师讲述的结印要领。

  而其他的同龄子弟只顾着插科打诨,没有一丝求学的心态。

  褚天阙手中的毛笔正是叶星临所化。

  那日进门他忘了将小公子的包袱也一并带来,笔墨纸砚样样缺失,便只能先拿法器应付。

  褚天阙每日要写多少字,叶星临就要吃多少墨,时间一长浑身都是墨味儿,弄得他时常想逃离褚天阙身边,好好洗一下身上的味道。

  这日学习到傍晚,褚天阙把毛笔变换成玉佩挂于腰间,准备回房歇息。

  然刚回到房室之外,便被几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弟子拦住。

  叶星临定睛一看,发现其中一个长相颇为俊俏的居然是褚天阙未来的白月光。

  此人是褚天阙的师兄,名为宴珏,十年后与褚天阙会有一断旷世绝恋。

  同时宴珏也会应师门要求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褚天阙,甚至废掉褚天阙一身修为,褚天阙最后能顺利黑化他功不可没。

  原著里褚天阙第一次见到宴珏就被他深深吸引住,对方拥有绝世容颜,家世显赫,更是仙重门中数一数二的天才弟子。

  成年后的褚天阙对他除了崇拜还有便是隐藏在心里不可言说的倾慕,如果剧情没错,现在他已经被对方吸引住了。

  而宴珏见到褚天阙后,却不屑的挑了挑眉,来到褚天阙面前,极不礼貌的戳了戳他的肩膀:“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褚天阙冷眼待之,没回应。

  叶星临叹了口气,暗想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我越是关注你,就越要表现出不待见你的样子吧。

  就算不是,反正以后会真香的,问题不大,问题不大。

  见褚天阙不理自己,宴珏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怒之下抓住褚天阙的衣领,趾高气昂的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褚天阙淡淡回应:“不知道。”

  宴珏冷笑一声,道:“我是龆年院众弟子之首,名为宴珏,你可以叫我宴少爷,也可以叫我宴爷。”

  叶星临若有所思。

  这白月光的脾气,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好啊。

  褚天阙依旧冷冷的看着他,没说话。

  宴珏被他爱搭不理的态度激怒了,双手抓住褚天阙的领子把他往门上撞,威胁道:“既是新来弟子,便要懂礼数,我们院的规矩是凡是新来的弟子,都得给我奉上一杯茶,如此,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说罢向旁边的跟班弟子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早就准备好的茶杯放到褚天阙手里。

  叶星临看了一会儿戏,本以为褚天阙会就此妥协,没想到他居然将手中的杯子扔掉,然后狠狠踹了宴珏一脚,把他踹至台阶下面,然后开门进屋,重重关上房门。

  叶星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原著里根本没有的一幕。

  褚天阙居然踹了宴珏!这可是他未来的白月光啊,他舍得踹他?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这还是他所熟知的剧情吗?

  “你给我记着,若是还有下次,我必不会手下留情。”褚天阙进门后居然还冷笑着腹诽,没有一丝伤了宴珏的愧疚之感。

  叶星临此时心情已不能用被雷劈了来形容,他已经完全确定剧情偏离原来的轨道了,看来他以后不能再以原著作为事件发展的标准。

  然而失去了原著的加持,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加上褚天阙不按套路出牌得罪了从小脾性不是很好心高气傲的宴珏,怕是这小祖宗以后的日子更难过啊。

  叶星临深深叹了口气,他想他还是有必要以身作则鞭策一下褚天阙,让他适当隐藏锋芒,不要惹祸上身。

  接下来的日子,褚天阙果然受到以宴珏为首的一众弟子的针对,比如在他的食水中放虫,被褥上泼水,或者趁褚天阙不在悄悄把他的书撕成碎片,然后洒满整个院落。

  褚天阙心知肚明这些事是何人所为,但对方人多势众,他不便与之起冲突,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中暗暗盘算,表面却一如往常的行事。

  一日,叶星临变成毛笔供褚天阙使用,笔身倒立,满头淋墨,他表面虽无异样,但内心苦不堪言。

  然褚天阙落下某字后,手便顿住了,叶星临疑惑看着他,只见褚天阙看似愣怔实则却很认真的在听仙师讲密轴之事,嘴角还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

  一看他这模样叶星临就知道褚天阙在打什么算盘了,立刻带动褚天阙的手在纸上写道:不可。

  褚天阙俊眉一挑,低声回道:“我自有分寸。”

  叶星临气得连笔尖都炸开了。

  夜晚,褚天阙来到放密轴的门外,把玉佩从腰间取下,托于掌中,语气平淡的道:“钥匙。”

  尽管叶星临百般不愿,但是身为法器主人的褚天阙一声令下,他还是不由自主变为一把钥匙。

  褚天阙将钥匙插入孔中,门轻而易举被打开。

  他轻轻推开门,无声潜入房内,直奔密轴而去,拿到东西立刻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回到房舍,褚天阙将窗户关上,捅破一个小洞借着月光看卷。

  不久月光被乌云笼罩,没了光亮,他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合上卷轴。

  叶星临比他更无奈,既不想助褚天阙走上歧途,又不能抗拒褚天阙内心深处的渴望,挣扎一番,终是变成了一团灯火,照亮了褚天阙眼前的一方天地。

  褚天阙愣怔了一下,看了这火许久,方才反应过来,眼底挂上一丝笑意:“多谢。”

  叶星临皮笑肉不笑。

  没办法,谁让他心软呢?

  褚天阙又道:“如此通人性的法宝,实属少见,你以前也是如此合师尊心意的吧。”

  叶星临心力憔悴,无力回应。

  “说来已有半月不见师尊,你可知他为何久久不现身,莫非是忘了我这新收的徒儿?”

  叶星临想了一下,在空中划出两个字:太忙。

  褚天阙见状淡然一笑:“也是,师尊身居高位,兴许是有许多事要处理,是我要求过甚了。”

  尽管他努力装成不在意的模样,但叶星临还是看到他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失落。

  在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永远不会告诉褚天阙只有法器染血他才能短暂现身,所以日后他们师徒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

  褚天阙拿到密轴之后,白日听仙师讲课,晚上偷学禁术,他天资聪颖,悟性极好,短短数日便把密轴参悟了个透,然而麻烦也接踵而至。

  一日,学堂之上,充当毛笔的叶星临无意看见宴珏那一团不学无术的孩童正在窃窃私语,还时不时还往褚天阙这边看一眼。

  他甚感怪异,随即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忙带着褚天阙的手在纸上写下:宴珏等人神色怪异,怕是抓住了你什么把柄,你且素素回屋将密轴藏起来,莫要惹祸上身。

  褚天阙往宴珏那边看了一眼,见对方不怀好意的朝他挑了挑眉,顿时生出几分不安,趁先生不注意,悄悄从学堂溜了出去,直奔卧房。

  而宴珏则继续保持看好戏的笑容,胜券在握的对周围的同伴说道:“就等着看好戏吧,姓宋的这回死定了。”

  褚天阙回去后,推开房门想把密轴还回去,然而一踏进屋子他整个人就僵住了。

  掌门,长老,各院仙长皆齐聚于他房中,而掌门手中还拿着那本他盗来的密轴。

  掌门见他回来了,冷哼一声将密轴扔在地上,怒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褚天阙看了一眼地上,抬起头仍面不改色道:“我无话可说。”

  叶星临暗道一声完了完了,这人真是愚不可及啊,说句谎话糊弄糊弄也行啊,这么理直气壮是怕死的太慢吗?要知道原著里这几个老家伙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啊。

  正在他想办法该如何带褚天阙脱身时,褚天阙忽然被龆年院长老一掌挥出门外,落地后吐出一口鲜血。

  叶星临心疼的看着一脸隐忍的褚天阙,纳闷他偷学禁术那么多日,抵挡长老这一击绰绰有余,为何要隐忍?

  随即又想起如果他出手,那么便坐实偷学禁术之名,到时候这几个老头子更不会让他活,所以隐忍乃是明智之举。

  龆年院长老从房间里出来,走到褚天阙面前,又重重踹了他一脚,怒不可遏道:“孽障,竟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看我不打死你!”

  继他之后,掌门与其他长老慢悠悠的从房里走了出来,见龆年院长老真要一掌将褚天阙打死,掌门便抬手故作伪善制止道:“仙重门不提倡动私刑,犯了错,便要公开处刑,把他带走。”

  叶星临很想替褚天阙讨回公道,但此时褚天阙心里并无战意,不知在打什么算盘。所以身为法器的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怕坏他的事,只能静观其变。

  其中一个长老听到掌门的吩咐,犹豫道:“可他是宋家的公子,若惩罚狠了,宋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啊。”

  掌门摸了摸胡子,不甚在意的道:“你有所不知,他的父母已在返程途中遭遇不测,如今他已是孤家寡人一个了,何惧之有?”

  尽管他们说得小声,但事情还是传入叶星临和褚天阙耳内。

  褚天阙知道这个消息后内心并无波澜,毕竟那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他的亲生父母早在一场不寻常的大火中逝世。

  虽然他天生冷情,但二人于他有生养之恩,所他铁了心也要进入仙重门就是为了能一边修炼一边查明真相,帮他们报仇。

  叶星临则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节哀顺变,可怜那宋家公子就真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了。然后望着眼前几个有恃无恐心狠手辣的老家伙,狠狠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