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不分日夜，喧哗与声色从不退场。
叶明渊到的时候，孟春正坐在卡座里喝酒，见他过来了，立刻站起身笑脸相迎，“叶总。”
叶明渊穿的还是早上从乔玖笙那儿离开的那一身，只是领带已经松散开来，衬衫扣子也解了两颗，整个人透出一股混不吝的气息，懒洋洋往沙发上一靠，道：“等着了？”
孟春连忙道：“没等多久，我也忙里偷闲，提前过来玩会儿。”
他一边给叶明渊倒酒，一边招呼侍应生再送两瓶好酒过来，忙活一通方才坐下，四处瞧了瞧，道：“今天不应该是乔玖笙过来吗？”
叶明渊瞥他一眼，“怎么，没见到他失望了？”
孟春笑了笑，暧昧昏暗的光线下脸上带了几分不可得的渴望和觊觎，“听说原本他是要过来的。”
乔玖笙十六岁就进了长荣，明面上说是老总的养子，现任总裁的弟弟，实际上整个集团上下都对他的身份和处境有所耳闻，因此就算在集团里地位不低，也还是难以让人对他真正生出什么敬畏和尊敬的心思来，至多面上恭恭敬敬叫一声乔先生，背地里照旧对他评头论足。
关于乔玖笙的风言风语没断过，孟春自认在长荣也算小有作为，不然上头不至于把香澜海的大半事务都交给他处理，便难免对乔玖笙有了几分惦记。
见叶明渊脸上并无不悦之色，他搓了搓手，又试探道：“他一般不会擅自推掉应酬，是身体不舒服？”
言语间关照，神色间垂涎。
叶明渊笑了一声，“是啊，身体不舒服，昨晚哭得厉害，又喝了不少酒，今天腿软得都站不起来。”
他喝口酒，见孟春满面兴奋，不由坐得离他更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昨晚也就两个人，其实往常他是受得来的，前几年四个人玩他一晚上也不是不行，现在是被裴总惯坏了，脾气也娇。”
他轻轻“啧”了一声，“这人妙就妙在哭起来时那份可怜劲……”
叶明渊顿了顿，歪着头看向孟春，孟春已经是一股子痴态，他见过乔玖笙好几次，知道那张脸哭起来有多漂亮，二十六的年纪，在会所里早就不新鲜，可十八九嫩得能掐出水的小孩没一个比得上他的，他稍微想想就一发不可收拾，满脑子全是乔玖笙满面水光的样子，咽了口口水正要再说什么，忽然一股冰凉的酒液自头顶猛地倾泻下来，零碎的冰块滚进衣服里，他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蓦地从昏昏然的旖旎春梦里醒来。
叶明渊眯着眼睛看他，眸色沉沉似捕猎毒蛇，唇角依旧带笑，“醒了？”
孟春弓着身子，再不敢出声。
叶明渊端着杯子，旁边的侍应生立刻给他重新倒酒，他也不喝，酒液在杯中晃了晃，他道：“不是什么人都配想他的。”
这一句是明晃晃的奚落与嘲讽，偏偏孟春生不出半点辩驳的勇气，缩着脖子低头不敢吱声。
“他脾气好，若是今晚来了，你这眼神在他身上多留几刻，他也不计较。但我不是他，孟春，你最好给我认清自己的身份。”
“是，是。”孟春慌张点头，化掉的冰块浸湿了半边衣裳，混着刚刚被吓出的一身冷汗，像是有人给他兜头浇了一桶冰水，震得他半天不敢动弹。
他哆哆嗦嗦地道：“乔先生要好好休息，不来也好……不来也好。”
也再不敢直呼其名。
叶明渊又重新靠回沙发上，朝他伸出手，冷声道：“东西。”
孟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顾不得衣裳湿了大半，连忙招手让助理将两份清单送过来，总算勉强平静下来，“下个月香澜海拍卖的物品名单都在这里，其中以Z开头的三个编号物品是赝品，但相关的鉴定证书都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拍下来直接走手续，钱货两清之后物品会进行意外销毁，资金二次流通就没问题了。”
叶明渊托着下巴，将每一样物品的名单都看了一遍之后道：“交易额度上限是三千两百万，让没在明面上出现过的人去办，如果有人查，保证他们和长荣还有香澜海都没联系。”
“还有，小心NW公司的人，那边的段先生最近跟裴总有点不对付，如果那几样东西他们硬要拍，别起冲突，免得让人怀疑。”
孟春一一应下，将一个存着备份数据的U盘递过去。
叶明渊捏在手里看了两眼，正事处理完，他身上那股慑人的压迫感又退了下去，孟春不敢再说别的，只是道：“NW最近有块新地在招标，长荣不是已经要跟他们签合同了吗？怎么……”
叶明渊笑着道：“就是一个合作项目而已，又不是合并成一家公司，有不和才是正常的。”
两人正说着话，叶明渊却敏锐地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靠近，一转头，来人却是尹时曲。
叶明渊跟他有段时间没见，乐呵呵地打招呼道：“呦，尹总今天不忙？我看赌场那边人不少。”
长荣集团涉猎范围极广，除却明面上的酒店业，底下还经营着几家规模不小的会所以及一家专门的拍卖所，拍卖所就是孟春如今供职的香澜海，而最大的一家会所也是他们今晚见面的地方，白日梦。
尹时曲就是白日梦的负责人。
他看起来倒是比叶明渊正经不少，西装三件套规规矩矩，往那儿一站，不像个夜场负责人，很像个什么社会精英。
尹时曲掠了一眼，没见到乔玖笙。
他道：“白日梦再忙，我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盯着，否则手下是摆设吗？”
孟春给他倒了杯酒，递过去，尹时曲没接，“玖笙没来？”
叶明渊点头，“在家歇着呢。”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尹时曲道：“贺家的葬礼，不是你们一起过去吗？现在都快七点了，还不去？”
他笑眯眯道：“不过尹总这一身衣服也省事，都不用换。”
尹时曲道：“正要去接他，我以为他今晚的应酬没推。”
叶明渊挑了下眉，“最近这几天他不爱见人，今晚过后少去烦他。”
尹时曲应了一声，转头走了，冷冷撂下一句，“我比你清楚。”
他一来一走，没几分钟却让场子冷了下来，叶明渊拿着东西，也打道回府，只留下孟春和几个手下。
待人走远，一直没动的孟春突然摔了杯子，压低声音，语气狠毒，却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