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煜整整一晚都没能睡着。

  他睁着眼,倒在狼藉一片的地上,眼睁睁看着卧室从漆黑一片转入白昼,除了定时送饭的人外,他几乎没机会看到门外的走廊,更不用说是见慕俞一面。

  慕俞,盛煜忽然动了动,他拿起攥了一夜的体检单,其上“慕俞”两字被磨得有些模糊,他干涩的眼珠向下移动,看到那个似陌生又似熟悉的词。

  ——“beta”。

  至今,盛煜仍无法接受,从小到大,他一直觉得他的小俞那么好看,那么迷人,那么可爱,一定会是个omega,意识到自己喜欢慕俞后,他也仍是对这一点坚信不疑,甚至于欣喜若狂——他认为自己一定会分化成alpha,而omega被alpha标记后,又会对alpha产生依赖感,所以只要他能标记慕俞,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可慕俞为什么不是omega,而是beta?

  beta,这一整晚,这个陌生的词语无数次进入盛煜眼中,甚至于渐渐变得熟悉起来,学校里所有亟待分化的同学,都无比期望自己分化成alpha或是omega,却从未有人期待自己成为beta,成为beta,意味着成为庸常,可他的小俞这么优秀好看,又怎会是庸常?

  然而比起这一点,盛煜更害怕的是,慕俞是beta,就意味着……他无法标记慕俞,慕俞也就不会因为omega对alpha本能的顺从,而爱上他。

  更甚之……盛煜看向自己丢在一旁的,早上盛景城派人送来的新手机。

  他在网上查到,遭受alpha强行标记的beta,都会感到痛苦,甚至激素会失衡,如果是这样……盛煜不敢想象,慕俞会怎么看待他。

  他一定恨死他了。盛煜饱含着恐惧地想着。

  这股恐惧感笼罩在盛煜心头,以至于他整整一晚都不敢细听慕俞卧室的动静,他害怕听到慕俞的哭泣声,尽管慕俞根本发不出哭声。

  就这样吧,就让盛景城关着他吧,他伤害了小俞,他罪该万死。

  想着,盛煜闭上眼,一脸视死如归。

  然而,他的眼睛没闭多久,就听到门外传来保镖的说话声:“慕少爷,怎么了?”

  一听到“慕少爷”三个字,刚闭眼“视死如归”的盛煜却猛地睁开双眼,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将脑袋贴在了门边。

  “门锁坏了打不开?……您去找其他人吧,我们还在看守盛少爷呢……”保镖的声音里还带着点犹豫,盛煜却急得拧起了眉头,小俞门锁坏了就去修啊,看个屁的守!

  在盛煜的心声催促下,保镖终于改变了主意,“好吧,我们试试看能不能把门撞开……”

  保镖的声音渐渐远去,盛煜的耳朵还紧贴在门上,他还想听那几个呆头呆脑的保镖有没有帮慕俞把门打开,却忽地听到一点细微的摩擦声从脚边传来。

  他低下头,入目的却是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便签纸。

  上面的字体娟秀工整,只简单地写了一行字:“晚上十一点,来我房间。”

  此时此刻,盛煜已几乎记不起来这一整晚加上一个早上,他脑海里都在想着什么了。

  他的眼中只有手中的这一张便签纸,这便签纸上的短短八个字,一下子将他从绝望的崖底拉回了地面,盛煜就像是遭遇破产不得不捡垃圾为生的穷小子,有朝一日忽然在垃圾场捡到了一张八千万的彩票般,那一瞬间击中他心扉的狂喜几乎令他原地起跳。

  然而盛煜还是用尽了此生所有的自制力,强行按捺住了心中的兴奋,他知道慕俞是背着盛景城给自己送这张纸条的,一定也不希望自己暴露。同时,盛煜心头冒出一丝窃喜之意来,盛景城硬要把他和小俞分开,还说他混账,可实际上呢?慕俞引开保镖也要给他送纸条,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盛煜到底还是忍不住在手中的便签上亲了好几口,尽管知道慕俞是beta,不可能有信息素,他仍是觉得慕俞经手的便签纸香香的,带着点甜味。

  他将便签纸收在了最靠近心脏的部位,俊脸微红,迫不及待地等待起了晚上十一点的到来。

  ……

  夜晚十点半,慕俞便从盛景城的书房离开,先一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进浴室认认真真地洗了个澡,换了身宽松一些的睡袍,缩进了被窝,顺手拿了一本书放在膝盖上翻看。

  离十一点还有十分钟,几声急躁的敲击声便从窗户的方向传了过来,慕俞早有预料,他转头看向窗户,果然在窗外看到了如蜘蛛般扒在窗外的盛煜。

  盛煜从小就展露出了在爬墙方面的极高天赋,门口有保镖守着,他就从窗户入手,盛景城锁上了他的卧室门,却锁不住他的窗户,只要盛煜想,他就能顺着窗户爬到慕俞屋里,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慕俞朝着窗外的盛煜做了个手势,表示窗户没锁,盛煜可以进来。

  见状,盛煜眼中一亮,他立刻推开窗户,灵活地翻进了慕俞屋内。

  刚分化成alpha,他凶得差点就要把慕俞做了,现在却只敢站在窗边,眼巴巴看着慕俞,甚至连视线都不敢在慕俞颈上的纱布多停留几秒,“小俞……你叫我过来,是想说什么?”

  慕俞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只冷冷地看了盛煜,盛煜便本能地换了个称呼,“哥,哥哥。”

  像招呼狗一样,慕俞朝着盛煜招了招手,盛煜就真的像狗一样摇着尾巴走到了床边,慕俞又是一招手,盛煜下意识就蹲了下来。

  慕俞将手放在他偏硬的发顶,随意地揉了揉,将盛煜出发前精心梳过的头发都揉乱了,盛煜也只是毫无怨言地任凭他揉,经历了失而复得之后,他现在简直可以说的上是予取予求,只要慕俞肯接受他,他什么都可以做。

  然而慕俞只在他头顶揉了一会,便将手收了回去,仿佛盛煜不存在般,接着翻看起膝上的书。

  盛煜可以接受慕俞像狗一样对待自己,却无法接受慕俞一分一秒的无视,他立刻着急了,“哥,你叫我过来,难道什么都不想说吗?”

  他将脑袋搁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用脸侧碰了一下慕俞放在一旁的手,见慕俞没有明显的拒绝,又大着胆子,双手捧起慕俞的手,将其贴在自己脸上,道:“哥,之前是我混账,我不求你原谅我,只要你能理理我,哪怕是打我、揍我、把我从窗户丢下去,我都能接受。”

  闻言,慕俞终于将视线从书页转移到了盛煜脸上。

  不等盛煜露出喜悦的表情,他便猛地感到面上一阵疼痛——是他捧到脸上的属于慕俞的手,正用力按压着他脸上的淤青。

  盛煜没有任何挣扎或是反抗,他甚至觉得慕俞按得轻了,应该再用力点才对,让他记得疼,以后就再也不会干混账事惹慕俞生气了。

  但慕俞对折磨人不感兴趣,只按了一会,便将手从龇牙咧嘴的盛煜脸上移开了,盛煜怕他又不理自己,下意识想将慕俞的手又捉回来,慕俞只皱了一下眉头,他就僵住了动作,重新缩回手,安分地蹲在床边。

  慕俞面朝他,指了一下后颈的纱布,一手拇指、食指与中指比了个半圆,抵在前额,皱紧眉头。

  “后颈很痛。”

  盛煜看懂了其中含义,他终于敢于将视线放在慕俞后颈的纱布上,想到在网上看到的那些,beta遭遇alpha标记有可能感受到的痛苦与折磨,饶是他,也知道自己到底犯下了何种罪过,他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唯一完好的那边俊脸顿时肿得老高。

  如今盛煜一边脸满是淤青,另一边又肿起,犹如打翻的调色盘般,看得慕俞想笑,只碍于还要扮演人设,才没笑出声来。

  盛煜并不知道此时自己在慕俞眼中有多滑稽,他打了自己一巴掌后,立刻眼巴巴地看向慕俞,道:“小俞,我对不起你……我已经打过抑制剂了,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说着,他又觉得这种承诺太小儿科,又接着道:“下次易感期,我就把我的腺牙给磨了!”

  对于alpha来说,这种誓言就犹如要把自己阉了一般炸裂,慕俞都愣了一下,才缓缓冲盛煜摇了摇头。

  “不需要,”他垂下眼,神色自然地朝盛煜比道,“alpha的唾液能促进腺牙咬出来的伤口愈合。”

  忽然之间,慕俞解开了脖子上的纱布,朝着盛煜,露出了雪白得好似能发光的后颈,两颗血洞镶在其间,显得有些刺目。

  “你来帮我,舔一舔后颈吧。”他朝着盛煜,一字一句比划道。

  那雪白后颈暴露在盛煜眼前的那一刹那,他的脑中轰地一下。

  什么理智,什么自制力,全部都炸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