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霜序脸色一变,立即反驳道:“那你和梁烧出门也是这样搂搂抱抱吗?”
他说完就立即改口解释说:“不不不,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不大习惯……你要喜欢这样抓着我,也、也没有关系的。”
“不会啊,盛老师,”鹿燃野没有被盛霜序的语气所受伤,竟认真地回答起盛霜序的问题,“梁烧才不和我出门,而且,稍微摸他一下就要揍我。”
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袋子里的棉花糖上。
“我只有在很小的时候吃过一次棉花糖,”鹿燃野把头凑近了装棉花糖的袋子里,轻轻缩了缩鼻子,“它真的好香,盛老师,你不来一——”
鹿燃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逆行的、擦身而过的摩托车车灯打到了手臂,那摩托车开得很快,鹿燃野顿时脚下不稳,一个踉跄,人就顺着摩托车的那股力往后栽倒。
还好盛霜序眼疾手快,及时撑住了鹿燃野的肩膀,叫他稳住了身体。
鹿燃野臂弯被车灯打得又酸又痛,他捂住自己的胳膊,还没来得及叫痛,身后就传来一声摩托车车轮急刹、车胎摩擦柏油马路时刺耳的巨响。
车主摘下头盔,快步走近了鹿燃野,他捉住了鹿燃野的肩膀,一把将他硬扳到自己面前,继而紧紧攥住了鹿燃野的衣领。
来人比鹿燃野高了一个头,他的外貌很难不引人注目,一头耀眼的白发,白化病所致的、过于苍白的皮肤下血管隐隐可见,暗红色的瞳孔正怒气冲冲地盯着鹿燃野的脸。
来人显然是来者不善,但鹿燃野没有害怕的感觉,他在这一瞬间忘记了手臂的疼痛,突然想到了他小学时养过的小白兔。
后来那只小兔子被醉酒的鹿向明丢在墙上摔死了。
当时还在上小学的鹿燃野捡走了它的尸体,亲手把它埋在了自家庭院里。
“你他妈会不会走路?老子车灯扭了你赔得起吗?”
来人一开口,酒气就扑了鹿燃野一脸,把他从对兔子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鹿燃野不太喜欢空气中弥漫的酒臭味,这也会让他联想到鹿向明——鹿燃野皱眉说:“是你在逆行撞到了我,你要和我道歉。”
盛霜序赶忙把手插在他们之间,想要把鹿燃野挡在自己身后,他对那无理取闹的酒鬼说:“先生,有什么问题我们报警解决好吗?”
“报警?你他妈不看看我是谁?”那人本就瞳孔发红,此时因为宿醉,眼白也布满血丝,细看下来,显得有些可怖,他也没给盛霜序好脸色,“操,你们是不是想找死?”
鹿燃野不觉得自己有错,也绝不会为这种人服软低头,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酒驾逆行就是你的不对——”
那人微微松开了鹿燃野的衣领,然后一拳打向了他的脸颊。
他的力气不小,打得鹿燃野头晕目眩、眼冒金星,鹿燃野捂住口鼻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温热的鼻血直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
刚被打的时候,鹿燃野人还是懵的,只觉得鼻腔里又腥又酸,等他捂着鼻子缓了一会儿时,痛感才从鼻腔内部复苏,向整张脸扩散开来。
他从始至终没有做错过事,他们一定是遇到了疯子,鹿燃野捂着鼻子想,一开始就不该疯子计较,疯子的逻辑和正常人不同,他们讲不明白道理。
如果盛老师报警的话,他也会被带去警察局调查——不行,他不能去警察局。
鹿燃野不想见到鹿向明。
盛霜序不知何时冲过来挡在了鹿燃野身前,他紧紧护住鹿燃野,人却也怕得发抖。
鹿燃野不想盛霜序为此受伤,但已来不及反应了,那疯子显然是心中不痛快拿他们撒气,眼看就要落下第二拳时,他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了盛霜序面前,他的拳头在半空中张皇失措地扑腾了几下,不得不伸手撑住地面。
“操——!”
“他妈的邱白枫,一个个都来惹我不痛快是吧?”跪在地上的男人话语中甚至夹了点哭腔,他显然痛得不行,愣是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鹿燃野立即抬头去看,只见那疯子背后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神色慌张的男人,他就是邱白枫,邱白枫举起双手,说:“哎呀,季先生!你没事儿吧!是老板要我拦住你的啦。”
见人跪在地上半天起不来,邱白枫面露担忧,说:“我明明收了力气的,也就踹了你一脚……腿应该不会断掉吧……啊,那一会儿让我看看,不行给你接回去?”
邱白枫担忧归担忧,但也仅限于嘴巴上的关怀,压根没有把人扶起来的意思,他往前走了几步,眼睛越过盛霜序的肩膀,看被挡在盛霜序身后的鹿燃野。
邱白枫说:“你也没事儿吧?医疗费会让季先生报销的——”
盛霜序忽地后退一步,肩膀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身后的鹿燃野脸上。
鹿燃野鼻血还没完全止住,这一撞,撞得他直倒吸一口冷气,又捂着脸蜷起了腰。
余光中,他看到了另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停在了邱白枫身边。
盛霜序为这个人的到来而绷紧了脊背。
鹿燃野躲在盛霜序背后,头又开始发痛,他听见邱白枫说:“老、老板,我不小心踹了季先生一脚,我不是故意的……”
盛霜序从包里抽出一卷卫生纸,先递到鹿燃野手里,他面向对面的三个人,冷冰冰地说:“你们想做什么?”
盛霜序和鹿燃野说话时,总是一副文文弱弱的好脾气模样,这是鹿燃野第一次听到盛霜序这样的语气。
“季春酲,不要闹了。”那个陌生男人说道,“还有你们……”
他看清盛霜序的脸后,顿了顿,说:“你们想要多少钱?”
季春酲好一会儿才一瘸一拐地爬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囔:“……真他妈晦气。”
虽然这场纠纷鹿燃野是主角,但他实在无暇顾及那边的情况,他的鼻血一直没停,擦又擦不干净,一不小心就糊了满脸的血印,盛霜序没有继续和新来的男人说话,而是先担忧鹿燃野的情况,他转过头,小声说:“你没事儿吧?”
经盛霜序这一问,鹿燃野头回体会到了被人关心的滋味,眼泪竟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鹿燃野其实很少会当着别人的面流眼泪,在有人关心和委屈的心理作用加持下,他感觉脸上更痛了,也更忍不住想哭鼻子。
“我不要钱,我就觉得委屈,”鹿燃野边擦脸上的血和泪,边向盛霜序倾诉说,“是他撞了我还要打我的,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不过我不和疯子计较,因为我和他不一样,我脑子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