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且起来说话吧。”

“孤的条件也并不高,只要你全都能做到,孤保证,将来一定封你为节度使。”

齐慎端坐堂上,望着跪在正对面的杨师厚,一面挥了挥宽袍大袖,命对方起身,一面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第一个条件,孤命你即日起返回沧州,继续统帅北路九万大军,而后挥师向北,直抵幽州,替孤消灭卢彦威那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你能做到吗?”

“主公放心,末将一定不辱使命!”

杨师厚对自己孝节军的野战能力十分自负,原本就没把卢彦威一行人放在眼里,先前之所以一直驻扎在沧州城内不动,一来是拿不准自家主公的态度,二来也是存了养寇自重的心思。

如今从齐慎口中得到封自己为节度使的承诺,杨师厚自然也就没有了任何顾虑,当即站起身来,拍着胸脯保证道:

“末将一定生擒卢彦威,把他绑到主公面前,任凭主公发落!”

“很好。”

齐慎暗自思索片刻,边摸下巴边道:“届时你这九万人倘若打不过卢彦威,或者战事胶着不下,孤会让王彦章领两万魏博兵前去助阵,再不济,孤带来的这五万亲军,也能随时投入战场。”

“哈哈哈……主公多虑了,对付一个小小的卢彦威,何须劳烦主公亲自动手。”

杨师厚摇头道:“末将先前询问过沧州的降将,那卢彦威虽号称十万兵马,其实真正的可战兵力,不会超过六万。”

“如今沧州已落入咱们魏国手中,不巧对方那六万士兵的家眷,大都还在城内,末将只需派人对外放出风声,以家眷做威胁,保管叫那卢彦威的数万大军,立刻军心大乱。”

“卢彦威那厮,先前发兵攻打幽州不成,本就进退维谷、腹背受敌,届时末将再发兵征讨,对方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除了乖乖引颈受戮,还能有什么作为?”

“主公,此事就包在末将身上了,您还是说说第二个条件吧。”

见杨师厚如此有自信,齐慎微微颔首,笑着道:

“孤的第二个条件嘛,也不算过分。魏国下辖各大藩镇的节度使,如今几乎都把自己的家眷送到汴京生活了。”

“孤知道,你现在女人虽有不少,但还没有正式娶亲,也没有儿子,等你将来有了妻室子女,必须和其他节度使一样,把家眷都送到汴京,这点你能做到吗。”

如今魏国的所有藩镇里,除了谢彦章因为娶的是齐慎亲妹妹,不需要把家眷送到汴京做人质之外,其他所有节度使,几乎都有把家眷送到汴京的情况,就连葛从周也不例外——

不久前,齐慎刚刚下令,在汴京为葛从周修建好了府邸,而后又传诏,命对方将妻女送到新修的府邸居住。

葛从周对齐慎一向忠心耿耿,接到齐慎的诏书后,没有任何犹豫,第二天就派人护送自己家眷前往汴京。

有了葛从周的带头示范,其他藩镇节度使自然也都不敢违抗齐慎的命令,纷纷有样学样,把自己的家人送到汴京生活。

“主公不用担心,末将既对主公忠诚,怎会介意这等区区小事?”

杨师厚现在满心只想做节度使,其他的细枝末节全都不在考虑范围内,再者他现在也还没有儿女,当然不在乎齐慎所提的要求,当即满口答应下来。

齐慎见状,点了点头,继续道:“孤还有最后一个条件……”

杨师厚拱手道:“主公还有什么条件,尽管吩咐,末将一定遵从。”

“孤现在先不说。”齐慎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等你击败了卢彦威,把他的人头提到孤的面前,届时孤再告诉你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这……”

杨师厚闻言,心中顿时狐疑不已,想直接当面问个清楚,又怕触了自家主公的霉头,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敢追问。

齐慎笑着道:“好了,你也不要疑神疑鬼。孤既然答应了要授予你节度使之位,那就一定不会食言,你到孤的麾下也有好多年了,什么时候见孤说过假话?”

杨师厚拱手道:“主公是魏王,一言九鼎,末将当然相信主公。”

“嗯,今日就到这里吧。”齐慎望着对方,沉声道:“接下来的仗给孤好好打,不要让孤失望,你若拿不下卢彦威的脑袋,孤就拿你的脑袋!”

“主公放心!”杨师厚意气风发道:“那卢彦威就是有十个脑袋,末将也全都给他砍下来!”

一言既罢,杨师厚俯首躬身,再度向齐慎行了一礼,随即便转身离开了大堂。

齐慎望着对方慢慢远去的身影,眼神不免有些复杂。

某种程度上看,其实杨师厚和刘知俊差不多,就行军作战的能力而言,两人就像是双刃剑,对外无往不利的同时,对内也一样锋利,但凡能力稍微弱一点的君主,只怕都不能很好的驾驭他们。

不过史书里的杨师厚,比刘知俊还是要好一些的,至少对方终其一生都没有反叛过梁国,只是后期的种种行为比较嚣张跋扈。

“啧啧……说到底,这几年孤还是太依赖杨师厚,太依赖孝节军了。”

微微叹了口气,齐慎心里忽然明白,为什么这次孝节军在沧州会发生种种僭越之事了。说白了,都是自己惯的。自己平日里给他们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打仗也处处让他们打头阵,这才让这帮丘八有了自傲的资本,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他们。

看样子,以后自己得多注意培养培养其他军队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老是让孝节军一枝独秀。

时间一晃,很快来到天赐元年年底。

话说杨师厚自打当日得到齐慎的许诺后,返回沧州城便立刻开始整顿兵马,准备粮草,没过几日便下令全军出城,向着幽州所在的方向挺进。

幽州这边,卢彦威派遣了一波又一波的使者,先是不断向幽州城内的守城大将李匡筹求和,接着又不断向正在义武军和成德军打仗的李克用求援。

李克用出征将近一年,前后投入了十来万晋军,耗费了无数粮草物资,眼看着好不容易取得优势,隐隐有击败成德、义武两镇的趋势,如此关键时刻,哪里有空派兵支援卢彦威。对方非但不派兵支援卢彦威,反而命令卢彦威带领手下数万残军,到西线来支援自己。

得知消息的卢彦威,气得在军营里破口大骂。

“岂有此理!该死的李克用,背信弃义的沙陀人!当初若本官不是听信了他的鬼话,领兵攻打幽州,如何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现在本官有难了,他竟然就这样袖手旁观!”

然而让他感到绝望的事还远不及此。

“节帅,不好了,探子来报,沧州城里那帮魏军,朝咱们这边杀过来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