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中的情景让周遭空气一下子变得死寂。
时屿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可能也暗恋贺铮, 而且到了变态级别——不然他怎么会收集贺铮这么多的照片和资料。
不,有哪里不对劲。
时屿冷着脸把视频从头到尾重新放了一边,那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又扑面而来。
终于,他的视线一凝, 停在书桌那些散乱的照片和纸上。
不是暗恋。
对方收集的资料太全面了, 除去贺铮的家世、成绩、爱好等基本信息, 他大学时的日常出行, 到过哪里,见了什么人都被事无巨细的记录了下来。
而且那些照片所展现出来的拍摄角度更像是偷拍。
一个更为清晰准确的猜测猛然划过时屿的脑海, 他脸色骤变, 扭头看向贺铮,“哥, 他在监视你!”
贺铮脸色也有些沉冷, 他比时屿观察到的要更多一些——在视频的最后几帧,他的几张照片上面被红色记号笔划了很大的叉号。
这是对人生出强烈不满和厌恶、甚至是憎恨才会有的过激行为。
贺铮抬眼看向宋淼, “哪里来的?”
宋淼深吸了口气,解释道, “我找了人跟踪秦亦扬,发现他有一处我不知道的房产, 半个月里他去那边住过两天。”
她看着贺铮和时屿,脸色十分难看,“我以为他在里面藏了人, 又不敢确定, 所以有一次在秦亦扬离开后, 我让那个人半夜偷偷潜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结果小三小四没找到,我从他拍摄的视频里发现了这些。”
时屿都顾不上震惊宋淼敢叫人非法入侵别人的住宅, 听到对方的话,他后背猛然窜上一股寒意。
时屿对秦亦扬这个人没有多深刻的记忆点,一提起他,时屿的第一反应他是自己好朋友宋淼的未婚夫。
除此之外,寥寥几次见面,对方留给他的大致是个温文尔雅,善于交际的形象。
但此刻时屿想起来,他听秦亦扬自己介绍过,对方还是温景和贺铮的大学舍友。
正因为是舍友,时屿只觉得头皮发麻——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暗中有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的注视着你,观察着你,怎么想都是一件很让人毛骨悚然的事。
他不禁抓住贺铮的手,沉声道,“他为什么要监视你?”
贺铮摇了下头,“不知道。”
同舍四年,他跟秦亦扬并未发生过矛盾,相反,他们之间相处还算愉快,平常会一起约个饭,打打篮球什么的。
可真要关系和谐,秦亦扬怎么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
“淼淼姐,”时屿看向宋淼,“把你那个私人侦探,是私人侦探吗?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既然知道秦亦扬背后收集了这么多贺铮的资料,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时屿就不能当做不知道,得查查这个人。
“不用。”
贺铮却拦住了时屿,他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只目光看向宋淼,开口说,“宋小姐,谢谢你过来提醒我,还请你暂时保密,我会着手让人去查。”
“贺先生客气,你是小屿对象,帮你们是应该的。”宋淼颔首,“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声张。”
“不过,”她话锋一转,“如果你查到他有什么违法犯罪的行为,嗯,就是能送他进去的那种,麻烦告知我一声,让我也开心开心。”
说着,她抚了下新做的美甲,难看脸色已变为淡淡冷笑,“毕竟渣男出轨,除了分手,我好像也不能再把他怎么样。”
时屿,“……”
不愧是从小欺压他到大的女魔头,还是淼淼姐狠。
贺铮答应下来。
等宋淼离开,时屿立马抓着贺铮让他回忆跟秦亦扬相处的点点滴滴,并为此喊来了温景。
温景得知秦亦扬的行为后也很吃惊,“操!”
他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这什么品种的变态,大学整整四年,他不会就这么观察着你吧?”
最主要的是,他跟贺铮都没有察觉。
那这个人的伪装水平也太高超了。
温景一想,全身直起鸡皮疙瘩,但他跟贺铮对秦亦扬的认知差不多,记忆中也都没有跟他发生过什么矛盾。
“不过毕业后做了生意,感觉他性格变得有些油滑。”
温景想起上次订婚宴上发生的事,开口道,“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我不太爱跟这种人打交道,关系就淡了。”
而贺铮近两年几乎处于与过去分割的状态,除了温景,跟谁都不太联系,里面自然包括秦亦扬。
“没事,查一下再说吧。”贺铮道。
“怎么查?”温景看着他。
贺铮沉吟两秒,“你不用管,我让人先查一下秦亦扬这个人。”
当面去问,秦亦扬不傻,肯定不会承认,不过一旦了解了他的底细、人脉交际圈、和是个什么样的人,很多问题也差不多能得到答案。
时屿闻言,看向贺铮,“我二哥有认识的狗仔,我可以找他们查,那些人挖隐私很厉害。”
贺铮却按了按时屿眉间因为担心而下意识隆起的褶皱,拒绝了他的帮忙。
“没事,我有能用的人。”
他揉揉时屿的脑袋,“娱乐圈不好混,别把二哥牵扯进来。”
“那你想找谁?”时屿问道。
“秦弈,”贺铮勾了下唇,“他以前是警察,手上有很多线人可以用。”
之后时屿跟贺铮的生活重新归于平静。
发现秦亦扬监视贺铮这件事就像他们平静生活里投入湖中的一枚小石子。
贺铮是个不会提前焦虑的人,没收到调查结果前,他心态很稳,也很淡定。
而且可能因为想要跟时屿走下去的愿望强烈,最近几次心理疏导,他的状态有明显的好转。
徐桐很替他们高兴。
但时屿却忧心忡忡,小石子硌在他的心里,让他没来由的有些忐忑难安,就好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以至于他整天追在秦弈后面追问调查进度。
这天,当时屿推着贺铮再次出现在私房菜馆时,秦弈抱臂冷酷地拦住他们,“问就是还没查到,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时屿满脸无辜,“……我今天不打听,我和我哥来吃个饭,庆祝他明天要拆石膏了。”
秦弈盯着他打量片刻,让开了路。
等进入厢房落座,倒上两杯梅子酒,时屿试探道,“真还没一点消息?你那线人是不是不行?”
秦弈,“……”
“你管管,”秦弈忍着把时屿扔出去的冲动,对旁边勾唇笑着的贺铮道,“我要被你家小孩烦死了。”
“我家小孩儿爱操心,你多包容。”贺铮却只道。
秦弈觉得自己就多余提这一嘴,直接转身走人,眼不见心不烦。
“秦哥生气了?”时屿看向门口。
“他没那么小气。”贺铮把梅子酒递给时屿,用指腹蹭了蹭他眼下的黑眼圈。
比起他们这种经历过很多事的人来说,时屿的承受能力确实要逊一筹,遇到事儿爱慌,爱焦虑——这两天他就失眠严重。
贺铮有些心疼,如果可以,他不想时屿操一点心,但好像总是事与愿违。
时屿特别喜欢贺铮碰他,他感觉自己像个黏人的小屁孩,恨不能跟贺铮二十四小时都贴一块儿。
贺铮手伸过来,时屿就闭上眼睛,由着男人的手从他眼下慢慢上移,拨弄他的眼睫。
有点痒,但很舒服,时屿趴倒在桌子上笑了一声,半晌他睁开一只眼看着贺铮问道,“你又在琢磨什么呢?”
贺铮勾了下唇,“我在想,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让人操心过,怎么遇到你之后,却好像天天在让你操心。”
时屿眨眨眼,坐起身,盯了贺铮片刻道,“我先问问啊,你是单纯的感叹呢还是......”
他由上朝下做了个降落的手势,“......又抑郁了?”
他们越来越能以最平常的姿态来讨论贺铮的病情。
贺铮坐在轮椅中,手撑着额角想了想,笑着说了句,“感叹吧。”
“那你感叹着吧,咱俩这辈子是锁死了。”
时屿立马哼哼,他尝了口秦弈新酿的梅子酒,顿了顿,看着贺铮又道,“我这个人遇到事儿就是比较爱咋呼,但同样我也能稳得住,你懂吧?”
贺铮点头,“我知道。”
就像上次刘佳敏要跳楼,时屿看似慌得六神无主,然而他一边慌一边又能很快配合贺铮控制住场面。
还有上上次贺铮进医院抢救,也是同样。
因为虽然时屿经历的事情少,但他的性格中却有一份很多人都比不上的韧性,这份自小培养出来的坚韧品格总会在关键时刻撑住他。
“那就是了,别担心,我也就开头慌几天,等这阵儿慌过了,自己就好了。”时屿拨弄着酒杯说。
“几天?”秦弈端着餐盘的身影出现门口,皮笑肉不笑地接过时屿的话,“你已经烦我一个星期了。”
时屿顿时心虚地战术性喝酒。
贺铮失笑,给他把另一个空杯添满。
今天的菜是五菜一汤,秦弈显然是准备了他们自个的份,过了一会,沈错拎着一桶米饭过来。
“秦弈,外面有人找。”
秦弈刚要喝酒的手一顿,他起身拍了下时屿的脑袋,往外走时说,“你着急的东西估计来了。”
时屿顿时伸长了脖子望向门口。
不多时,秦弈拿着一个顺丰的快递袋走了进来,他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文件夹递给贺铮。
时屿凑过去看。
贺铮打开文件,最上面夹着一叠照片,拍的是一些跟秦亦扬有交集的人。
贺铮翻了翻,接着动作一顿,抽出其中一张放在了桌面上。
在场三人全都看过来,照片中的秦亦扬握着酒杯,正跟贺铮的三叔还有三婶林君悦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