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后,刘年决定不把照片发给睡美人本人,岳中秋大概率正烦着呢,给他点时间让他一个人好好寻思寻思,至于寻思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关灯,睡觉!

  岳中秋的确没睡,他回家之后一直在客厅坐着,听见对面关门声才起来。

  不错,很平静,没有吵架,没有因为他吵架。

  其实这样挺变态的,离对方一墙之隔天天偷窥,不对,偷听人家过日子,不是变态是什么。

  但是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确保自己没有给刘年带来麻烦,确保他的生活没有因为自己而偏离轨道。

  或者已经偏离了,但没有完全出轨。

  岳中秋定定神,决定去洗个澡,从受伤那天起就没好好洗过,今天拆了纱布可以痛痛快快地冲一下。

  出来的水照旧很不给面子的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跟得了风寒似的,岳中秋懒得等了,直接就着冷水冲起来,反正他经常洗冷水澡,早就习惯了。

  浴室大概是除了床第二适合胡思乱想的地方,岳中秋闭上眼睛,脑袋里走马灯一样过了遍今天发生的事,主要是从中午开始,刘年说自己是他男朋友,然后他生气了,之后祁月来了,再然后他们去了公园和海边,他发现自己很可能跟刘年是一类人,也是个同性恋…

  真是的,为什么这么多事都要挤在一天之内发生。

  直到水渐渐变热,变烫,岳中秋才停下脑中的转盘,关了水龙头回到卧室,拖鞋啪嗒啪嗒在地上留下几个湿湿的脚印。

  坐到床上的时候没看清,一屁股落在皮卡丘脑袋上,这段时间他们天天同床共枕。

  “对不起,”岳中秋把被压成圆饼的大耗子从身下扯出来,“我没看见你。”

  “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岳中秋对着皮卡丘喃喃自语,“你说我是不是有毛病。”

  一个结过婚还差点有孩子的人怎么会是同性恋呢,这是最让岳中秋费解的一点,可生理反应永远不会骗人,对着刘年时的身体冲动毫不留情地出卖了他,他对祁月就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岳中秋过去26年的人生经验并没有为这个问题提供任何可参考的答案,于是他打开某度,准备求助一下互联网。

  输入“同性恋,”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概念释义:“同性恋又称同性爱,是性取向之一,是指只对同性产生…”

  太长了不想看。

  再往下是产生原因,貌似有点用处,但他现在得先确定自己是不是,然后再谈为什么。

  再往下…如何判断…对了,应该就是这个。

  岳中秋点开那个“如何判断自己是否为同性恋”的链接,是一套测试题,一共20道题目,看上去挺专业的,花了三分钟做完,测出来结果是你有80%的同性恋倾向。

  80%,算高的吧,秉着严谨治学的态度岳中秋又点开另一套测试题,差不多的题目,差不多的选项,测出来只有20%。

  这就难办了,到底该听谁的。

  好烦,不想再做第三套第四套了,说不定又会出来个120%或者-20%。黑暗里盯着手机屏幕让他眼睛有点疼,岳中秋把手机放到一边,使劲揉了揉眼眶。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为了这种事情伤神,小时候怕吃不饱会饿死,再大一点怕赚不到钱客死异乡,再后来担心就这样一辈子对付在监狱里,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为生存以外的事情发愁。

  不错,单从这方面看,他进步了。

  岳中秋仰头靠在墙上愣神,天花板东南角掉了一块六边形的墙皮,非常规则,边缘都是平整的,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抠掉的;再往左一点是个完整的鞋印子,从大小来看,前任房主的脚起码44以上。

  岳中秋叹了口气。

  无聊啊。

  烦啊。

  睡不着啊。

  又呆了五分钟,岳中秋开了灯,下床把白天买的毛线拿过来,卖毛线的大妈非常贴心,还附赠了他两根毛衣针。

  既然睡不着,不如干点事儿。

  简易围巾的教程岳中秋看过并且烂熟于心,不过他还是把编织大全打开摊在膝盖上以防出错,拿书的时候那枚被用来当书签的梧桐叶子落下来,岳中秋小心翼翼地把它捡回去,叶子已经全干了,非常脆弱,稍微使点劲儿就会断。

  先打个结,然后一圈圈的绕,刘年的话,岳中秋想了下他戴围巾的样子,30针足够了。

  刚开始不太熟练,过了几十针后速度开始加快,没多久就看出围巾的雏形。

  岳中秋觉得自己在织东西这上面还挺有天赋的,他看网上说新手织一条围巾要小20天,照他的进度十天,不,七天就差不多了。他织的是最简单的平针,编织大全后面还有很多其他样式的,花纹的,拼色的,带穗穗的,要是有时间他可以把这些都试一遍。

  他能称得上有天赋的地方不多,甚至可以说寥寥无几,学习就不提了,念书好的话他也不至于跑出来当司机,就连摊煎饼做饭这种事都是老师傅揪着他耳朵骂了好几遍才学会的。

  “傻ber!”师傅是天津人,骂人的词汇丰富度堪比说相声,不过岳中秋就记得这么一句。

  织了十厘米左右,岳中秋感觉困了,眼皮越来越沉,他打了个哈欠,把围巾放到床边,想了想,又拿到桌子上,还在围巾下面垫了张纸。

  “你昨晚没睡好啊?”第二天吃早饭刘年看着他发黑的两个眼圈问。

  “嗯。”岳中秋没说他在织围巾,他想给刘年一个惊喜。

  回答简短到没有给刘年找下一个话头的时间,他想想又问,“那个,祁月之后没再找你吧,电话微信什么的。”

  “没有。”岳中秋咬了口馒头。

  刘年点点头,没有就好,她再来也不怕,祁月比岳中秋还小两岁,在他看来就是个不成熟的小姑娘,没那么难缠,他能应付的来。

  吃完早饭岳中秋帮刘年收拾完就去折腾他的煎饼了,他心里装了事儿,一直惦记那两千块钱,他不想让刘年觉得他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

  “喝点水吧,”刘年出门给太阳下站着的人送了瓶可乐,渐渐入秋,气温没那么高了,不过下午的太阳还是挺毒的,“劳模都没你拼,挣钱不是这么挣得。”

  岳中秋已经连着两周从早上七点站到晚上七点,刨去中午吃饭的时间,他每天得站十个小时,两周就是140小时。

  刘年觉得要是自己,腿肯定废了。

  可岳中秋就是岳中秋,腿不光没废,还溜直溜直的。

  “没事,不累。”岳中秋说。

  刘年还想再唠叨几句,马路对面来了四五个女生,现在是上课时间,如果不是身上穿着中专的校服,光凭脸上的妆,刘年会以为她们是社会上的人。

  “谁是老板?”其中一个看起来很有大姐头气质的女生问。

  “他。”刘年指了指岳中秋,自觉退到一边。

  几个女生马上兴奋起来,大姐头开始跟她的姐妹窃窃私语,漏出几句“没骗人”,“真不错”什么的。

  这是在干什么?

  岳中秋无措的看向刘年,一堆女生围着他叽叽喳喳却不说买什么,他有点害怕。

  刘年接到他的眼神,换了副笑容,“要煎饼吗妹妹,”刘年问,“来几份?”

  “一人一个,”大姐头旁边的女生说,“都要辣。”

  “好嘞,”刘年把付款码推过去,“扫这儿,一共二十五。”

  女孩儿们付了钱,又在嘻嘻哈哈商量什么。

  “帅哥!”大姐头突然喊了一句。

  “啊?”岳中秋正在倒面糊,听到这两个字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叫他帅哥的人太多形成条件反射了。

  咔嚓一声,他的傻样已经被拍下来了。

  女孩儿们笑作一团,岳中秋脸涨得通红,他回头看刘年,刘年显然也在憋笑。

  岳中秋有些不爽,他觉得自己被当成吉祥物参观了,等到女生们笑的差不多了,他头脑发热来了一句,“你们这样,不好。”

  “什么?你说什么?”一开始说一人一个的女生问。

  “学生现在应该上课的,逃课不好。”越到后面岳中秋声音越小,头脑发热附带的勇气用完了,自己的发言简直比白痴还白痴。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笑容都凝固了,是没想到出来看个帅哥都会被教育,教育她们的还是帅哥本人。

  尴尬一直延续到五个煎饼烙完,岳中秋觉得如果不是为了25块钱,她们应该多一秒都不会留。

  女生们拿到煎饼小声叽咕着走了,这次可以确定说的不是什么褒义的话。

  刘年已经蹲在地上笑的直不起腰了。

  “别笑了。”岳中秋把煎饼锅上的面渣铲下去,这个小插曲让他很郁闷。

  “我说,”刘年乐的声音都变了,“你那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啊,你是她们爹还是她们妈啊,哎哟喂笑死我了。”

  岳中秋既不是爹也不是妈,他就是想到祁月了,女孩子多读点书总比混社会强。

  “我下次不讲了。”岳中秋说。

  “应该没下次了,”刘年扶腰站起来,“等她们回去你劝学狂魔的名号就会传遍学校,没人敢再来了。”

  没人来就没人来,谁稀罕啊。

  “说正事,”刘年拿了个生鸡蛋在手里抛着玩,“下周周恪他们要去森林公园露营,让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