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殊御震惊了,他从未想过,这些年冷着脸强硬坚定的杭澈,竟然是怀着这样的想法。
他竟然……把自己看得这么卑微不堪?
他以为之前的事是他一个人的错,他觉得自己逼迫他八年,一开始就觉得自己低他一等,从来不敢相信也认为自己不配接受和拥有自己的回应和爱?
明明看起来永远神色淡淡的聪明的人,怎么能默默在心里装了这么多东西,在这件事情上这么固执、不放过自己?
杭澈心里的心结不比他少,且……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沉复杂,难以清除。
他太不安了,在他面前,在这段感情里,他把自己放得太低,低到了尘埃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而厉殊御很清楚,杭澈更多的不安,是来自自己,那八年,他尖锐的冷漠怨恨,他恶劣的忽冷忽热,他肆意的作弄……他对杭澈,确实太坏了。
所以杭澈不安,极度的不安,他是真的很爱他,很渴求他也能够回应相同的爱意,也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才下了放过他的决心,又会再一次被他给的短暂的甜蜜冲击得不清醒,又要再一次沉溺下去重蹈覆辙。
厉殊御的回应,厉殊御的喜欢,他期盼了好多好多年,等了太久太久,但同时他被厉殊御的冷淡和恨意消磨了太久太久,哪怕当真的有一天厉殊御会抱着他说爱他,说以前是他做错了,以后一定会对他很好,补偿互相折磨错过的那些年……他却一个字都不敢信了。
他还是爱他的,厉殊御能感觉到,但他同时又给自己设了很高很敏感的心防,这几天他对他好,他就心惊胆战留有余地的接受,只是接受,只等着他有一点点流露出他玩温情戏码玩腻了的苗头,他的不安值立刻就会飙升,就打算从他身边撤离,把这段时间当做一场梦镜。
他以为他知道以前自己错了,现在悔悟了,只要对杭澈加倍的好,就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就能和他冰释前嫌两情相悦的在一起……可听完杭澈被逼到崩溃后的话语,这一瞬间厉殊御把杭澈所有的想法都理清想明了。
厉殊御心中升起浓重的无力感和挫败感,他这段时间做了很多,对他很好,可这些好并不能把杭澈心里的不安和害怕全部抚平,让他感受并接受自己真心实意的爱。
他们都做错了,所有的因素促成他们之间的隔阂和心结越来越大,导致现在两人都痛不欲生。
厉殊御一清二楚,却毫无办法。
他看着满眼通红泪水直坠还叫他不要对自己好的杭澈,心里酸疼不已。
他自己也哭得不行。
厉殊御抖着手,双手捧着杭澈的脸,以拇指为他拭泪,泪水却越擦越多,厉殊御哭腔明显的嗓音沙哑哽咽。
“别哭……宝贝,求求你,别哭了。”
见杭澈皱着眉悲哀的摇头,他再也忍不住,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充满霸道的不送拒绝的、却又温柔而怜惜至极的吻。
厉殊御很深很强硬的吻他,吸吮他的唇瓣、描摹他的唇形,撬开他禁闭的牙齿直驱而入,霸道的勾住他的舌,邀它共舞,委屈的情意在胸腔震荡,仿佛要通过这个吻把所有的爱意告诉他。
但杭澈不愿意接受这个吻,他很抗拒,头被固定住就伸手推他,花和蛋糕被挤压变形,掉落在地上,反倒把两人之间的阻碍去了,厉殊御立刻把身体贴近,紧抱着他,吻得更深了。
杭澈挣扎不得,只好狠着心,重重的咬了他一口。
厉殊御舌尖一疼,尝到血腥味在两人唇齿之间蔓延,却完全没有退出去的念头,反而吻得更疯狂热切了。
两个人一个亲吻一个被亲吻,眼睛都闭着,却都在流泪,彼此的眼泪不停下坠,直至相遇,彼此交融。
这长长的一吻方毕,两人都有些气喘。
厉殊御单手捧着他的脸,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额头和他相抵。
两人贴着很近,彼此呼吸相融。
他沙哑着嗓子,很认真很认真的说。
“杭澈,我爱你。”
“我对你好,我想让你开心,都是因为我爱你。”
“我们以前做错了,我想改过,想让你重新接受我。”
“你……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他说着爱他的话,却透着浓浓的哀伤。
杭澈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浆糊,无法思考,只记得自己的不安,他抽噎着摇头推他。
“你别说了……我不听,我不该跟你回来的,我们……我们不能这样,你是,你是讨厌我,恨我的……”
听着他这些如同剜心的话,厉殊御的泪一滴滴砸在杭澈的脸上,胸膛起伏激烈,他心里生气委屈极了,却又舍不得勉强他半分。
厉殊御移开额头,把头埋在杭澈的肩上,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深深地、很难过的说。
“我该怎么办才能让你相信……”
杭澈啊……
“我是真的爱你呢。”
他就着这样的姿势,抓起杭澈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那里心跳剧烈,快速起伏。
他哭着说。
“我这里好痛,宝贝,你摸摸它,它痛得快要碎了。”
杭澈感受着掌心下隔着衣服的剧烈心跳,听着他哭着说痛,只觉得自己也要因此心碎而亡了。
他亦沙哑着声音,抬手去摸他的脸,触到了满手的湿润冰凉。
“厉殊御……”
埋在他肩头哭得汹涌的人抱紧了他,仿佛他会突然消失似得,双臂锢得很紧。
“……我没有办法了,杭澈,你告诉我,我怎样才能让你看见我,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他哽咽道。
“我真的会改的,求求你,相信我……”
“你别……别离开我。”
杭澈流着泪,一句一句听着。
心跳不听话的为此加速。
厉殊御是怎样的人啊?
冷漠骄傲,性格霸道,拥有能够掌控所有的强大自信。
如今却为了他,去学习烹饪,记住他的爱好,询问江滕等人如何对一个人好,为了空出时间带他出去逗他开心把工作积压快速完成,现在又因为他,毫无形象的哭泣恳求,软肋全露。
杭澈无法……无法不触动。
高筑的心防不受控制一寸寸崩塌,露出柔软颤抖着的内里。
他颤抖着声音,仿佛独自走在了悬崖边上,底下是永不翻身的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再难全身而退。
“我能……相信你吗?”
不是欺骗,不是作弄,你……真的能,冰释前嫌,解开心结的和我在一起吗?
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厉殊御松开他,抓住他摸着自己的脸的手,单膝下跪。
他仰头看他,尚流着泪,却眉眼的落寞消融,哀伤一扫而空,扬起一抹感激的、带着柔情爱意的笑容。
“当然,承蒙不弃,不胜荣幸。”
他低头在他的手背亲了一口。
带着无限的诚恳和爱意。
“往后余生,请你检阅。”
杭澈低头他对视,眉梢松动,痛苦和哀伤逐渐消逝,良久,方回以一个浅浅的、带着痛后余生的笑容。
“好。”
那就为你,再勇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