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洲坐到一旁休息了一会儿, 喷嚏渐渐停了下来，化妆师走到他身边开始补妆，谢停洲趁着这个间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林川今天很安静, 连一条信息都没有发给过他。
“谢老师, 你怎么了？”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慕澄走了过来, “感冒了吗？我这里有药。”
谢停洲摇摇头：“不用，我没事。”
苏遥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几圈, 笑了：“慕澄，我这几天可是看了不少八卦。”
慕澄顿时脸一红：“苏遥姐，你说什么呢, 怎么连你也信了。”
“哦？我都还没说是谁和谁的八卦，你就知道了？”苏遥挑了挑眉，“我怎么不知道, 你和停洲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
“那些都是八卦媒体胡编的, ”慕澄的声音提高了些, “我和谢老师没什么的，我还要感谢谢老师教了我不少东西呢。”
“是吗？”苏遥笑得有些打趣，“那你的公司也不公关一下？粉丝们都要误会了。”
“……这个……”慕澄犹豫了几秒，说道，“大概是没当回事吧。”
“那可不行啊, 我听助理说, 你的粉丝们很多都信以为真了，还给你们起了CP名呢。”
苏遥一边笑，一边慢悠悠地说：“如果是假的，你可要尽快处理了, 毕竟你是个新人，传绯闻总是不好的。”
“……”慕澄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尴尬, “好，我知道了，谢谢苏遥姐的提醒。”
苏遥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谢停洲：“不过停洲，你这么多年了一直单身，难道就没有遇见喜欢的人吗？”
谢停洲握着手机没有动，目光朝她看了一眼，却没有回话。
慕澄趁机搭讪道：“谢老师魅力太大，喜欢他的人多，不喜欢他才是奇怪呢。”
“哦？”苏遥眼眸一转，“那你不就是奇怪的人了？”
“呃……我不是说我自己，”慕澄笑了笑，话题一转，“我是说谢老师身边的人。”
苏遥顿时也笑了：“身边的人？你连停洲身边的朋友都认识了？”
慕澄说：“是个武打演员，刚才恰好遇到了，就随口问了问，我之前一直以为他喜欢谢老师，原来是我误会了。”
谢停洲猛然抬眸，顿了一秒后看向慕澄，语气猛然拔高：“你说什么？”
慕澄笑道：“我说林川啊，他刚才过来了，我以为他是来看你的，就问他不会是喜欢你吧，结果他一口回绝了。”
“我看他那个样子……大概喜欢的另有其人吧。”
“……”谢停洲沉默了几秒，面上看不出什么，依旧是冷淡沉着的神情，“你问他这个干什么？”
慕澄顿时噎了一下：“我……我就是好奇……”
眼看气氛有些不对，苏遥忙制止了两人的对话，说朱导有事找慕澄，硬是把他拉走了，只剩谢停洲坐在原地，脸色僵硬。
“大概喜欢的另有其人吧。”
慕澄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了几遍，谢停洲却只觉得不可思议。
另有其人。
怎么可能……林川不喜欢他？
这不可能。
谢停洲从没有见过林川和别人有什么亲密的联系，也没有从他嘴里听过别人的名字，从头到尾，林川身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可是……
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始终萦绕在他心头，此刻突然清晰地开始放大：林川也确实没有说过“喜欢”两个字。
宛如一道惊雷突然在耳边炸响，谢停洲猛地闭上了眼，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许多画面。
林川初见他时，看着他的眼神满是难过，之后的很多瞬间，都让谢停洲隐隐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简直像在看一个已经离开的爱人，含着悲伤和难过。
可是林川对他的付出，他又感受的十分真切。
不管是受了伤还要拼命当自己的武术替身，或是为自己赶走要往车下放定位器的狗仔，还有冒着风险爬上高墙、去修综艺密室上的机关……
如果不喜欢，怎么可能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也许……林川只是内敛，不习惯轻易开口说喜欢而已。
慕澄对自己的心意，谢停洲很清楚，或许慕澄是故意这么说的，林川和慕澄又不熟悉，怎么可能和慕澄说这种话呢？
可是……
心底有一道隐隐的反对声，尽管谢停洲已经竭力压下去，那道声音仍旧在不断往上冒。
如果林川……真的不喜欢他呢？
“……谢老师，”化妆师看谢停洲已经闭眼许久，只能怯怯地低声喊他，“该您上场了……”
谢停洲睁开眼，眼底暗红一片，吓了化妆师一跳：“您……您不舒服吗？眼睛都红了。”
“……”
谢停洲没有说话，起身朝着片场走去，继续拍摄。
当晚，谢停洲回了酒店，却先敲响了林川的房门。
林川已经躺下了，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敲门，问道：“谁啊？”
“是我。”
是谢停洲的声音，大概是拍戏太累，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林川翻了个身：“你不是有卡吗……自己开吧……”
酒店的房卡有两张，为了方便，谢停洲也拿了一张。
电子锁解锁的声音传来，林川却突然觉得不对，眯着眼在空中思考了几秒，猛然意识到客厅中央还放着牌位！
他瞬间就清醒过来，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爬起来朝着客厅冲去。
谢停洲刚打开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檀香味道，目光触及到客厅桌子上摆着的几盆水果和一个香炉，旁边还放着一个制式奇怪的黑色牌子，由于是背对着门摆放的，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
这时，穿着睡袍的林川猛然从卧室跑了出来，一把扑向客厅的牌子，迅速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谢停洲动作一顿，眼神牢牢盯着林川，“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林川冷汗都流了下来，拢着睡袍的腰带，摆摆手，“你等我一下。”
右手还包着纱布不方便，他慌慌张张地用左手捂着牌位，又退回了卧室，将牌位塞到了被子里，这才松了口气，擦擦头上的冷汗，重新走了出来。
心跳跳的很快，林川的呼吸也不平静，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找我吗？”
谢停洲的目光在他松松垮垮的睡袍上停留了几秒，没说话，关上房门走到了客厅中间，指向客厅的桌子。
“这里为什么会有香炉？”
“呃……”林川眨眨眼，“我今天路过一家店买的，我觉得挺好看的。”
“……”谢停洲沉默了几秒，“不要在房间烧香，可能会触发报警器。”
林川乖乖点头：“好，我知道了。”
谢停洲又问：“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
林川如实回答：“有点痒。”
“痒是正常的，不要碰它，”谢停洲语气不经意地说，“对了，我听慕澄说，你今天去剧组了？”
林川一愣：“啊？哦……是，我去剧组看了一眼，看你在拍戏，就没有打扰你。”
谢停洲点点头，又问：“你……和慕澄说什么了？”
“……”林川顿时愣住了，他回想白天和慕澄的对话，觉得似乎哪一句都不该告诉谢停洲。
林川的语调微微犹豫：“也没说什么……他看到我手上的纱布，问我是不是受伤了……”
谢停洲的声音有些低：“仅此而已吗？”
“嗯。”林川点点头。
“……好。”
谢停洲的情绪似乎有些低沉，他没再说话，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转身离开了房间。
林川看着他的背影，心跳莫名开始加速，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可是……他总不能告诉谢停洲，慕澄说自己喜欢谢停洲吧？那不是帮慕澄表白了吗？
更不用说自己对慕澄说的那些话，自己都还没想清楚，这样贸然地说出去，只会给谢停洲带来烦恼吧……
林川回了卧室，翻出被子里的牌位，抱在了怀里，在床边坐了下来。
“师父……”他下巴抵着牌位，喃喃道，“我是不是真的把他当成你了？”
“谢停洲是个很好的人，也是因为他，我才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但是…… ”林川愣神了好一会儿，说道，“我好像也没有把他单纯地当成朋友。”
“我这样……是不是很渣啊？”
林川用脸蹭了蹭牌位：“我不是想搞什么替身文学的，我只是觉得……他真的太像你了。”
……
林川养伤用了十天，手上的伤口慢慢愈合，只需要缠薄薄一圈纱布就可以行动自如。
这期间谢停洲很少来找他，大概是拍戏太忙，每次见到林川也只是匆匆一面，就又去了剧组。
拍起戏来日夜颠倒，林川怕影响谢停洲休息，也就没有主动找过他。
等林川回归剧组时，剧组正好在给苏遥庆祝生日。
这次生日惊喜是瞒着苏遥的，一众人拍完收工时假装停电，整个屋子都漆黑一片，门窗也紧闭着，屋子里透不出一点光。
林川进来时眼前一黑，分辨了半天才看到一旁正看热闹的娜娜，挤到了她身边：“停电了？”
“没停电！”娜娜的表情十分兴奋，“嘘，等会儿有惊喜。”
林川于是盯着场中央的几个人，苏遥一个人站在中心，身边的几个人都悄悄地后退，空出了一片。
苏遥伸手却没有摸到身边的人，语气顿时有些惊慌：“怎么突然停电了？这也太黑了吧……朱导？停洲？你们去哪儿了？”
“怎么没人说话了？喂？”
这时，一点微弱的烛火突然亮起，苏遥仔细一看，是一根燃烧的烟花棒，而拿着烟花棒的，正是导演朱长武。
苏遥十分惊讶地看着朱长武：“朱导？”
“噌！噌！噌……”
更多的烟花棒燃起，整个剧组的人手里都握着一根烟花棒，朝着苏遥走近，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大家一起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慕澄捧着一大把烟花棒，点燃递给了苏遥：“祝我们的女主角生日快乐！”
这时，众人让出一条路，谢停洲捧着点燃蜡烛的蛋糕，朝着苏遥走去，示意她吹蜡烛。
苏遥闭上眼许愿，然后吹熄了蜡烛，谢停洲笑着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苏遥感动地捂住嘴，满脸惊喜，在烛火的映衬下，她和谢停洲两个人一个精致漂亮，一个帅气温柔，看起来十分般配，众人都忍不住起哄。
林川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谢停洲是大明星，这样的人本来就应该和苏遥这么漂亮有名气的人在一起，两个人又相识多年，确实很相配。
再看向谢停洲身边站着的慕澄，林川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他真的不应该妄图在谢停洲身上寻找什么了。
……
热闹万分的人群里，谢停洲将蛋糕递给了朱长武：“可以了吧？”
“行，够配合的，”朱长武笑呵呵接过蛋糕，“今天表现不错。”
谢停洲无奈地摇摇头：“还没开播，你预热的也太早了。”
“留点素材嘛，”朱长武笑着说，“正好当花絮剪出来用。”
苏遥也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喊了一声：“好了，今天我生日，我请大家吃饭！”
“好！！！”众人欢呼起来。
谢停洲察觉到一道目光，转头看过去，意外地对上了林川的视线。
他走出人群，快步向林川走去：“你伤还没好，怎么过来了？”
“好的差不多了，”林川勉强笑了一声，“可以工作了。”
谢停洲立刻皱起了眉：“不行，你这个样子怎么工作？手都抓不稳。”
林川只好晃了晃手掌：“已经没事了。”
谢停洲的视线随着他的手掌移动，眉头越皱越紧：“你……”
“停洲！”苏遥远远地喊了一声，“一起去吃饭啊。”
谢停洲看了过去，林川忙说：“看来今天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
他转身要走，谢停洲下意识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你去哪儿？”
林川转头看向他，语气很自然：“你们不是要去吃饭吗？我回酒店。”
“……”谢停洲看着林川的脸，眼神复杂，他们都这么多天没见了，为什么林川的态度变得这么冷淡？
“你……”谢停洲问他，“不和我们一起吗？”
林川忙摇摇头：“这种聚会我去不太合适，你们玩得开心。”
他说着就要走，这时，发现谢停洲一直没有回应自己的苏遥走了过来：“怎么了？诶？你是……”
她的目光在谢停洲拉着林川的手腕上停了两秒，又看向林川，笑容热情：“你是叫林川，对吧？我记得你。”
林川点了点头：“你好。”
“我听停洲说起过你，正好，一起去吧。”苏遥笑眯眯地邀请他。
林川犹豫了几秒：“我……”
“一起去吧~”苏遥眨眨眼，“给我个面子。”
林川只好答应下来。
……
苏遥订的酒楼正是剧组之前开机仪式当晚去的那个酒楼，包了二楼的大厅，又单独开了包间，几个关系好的人坐在一起。
林川原本想像上次一样坐在外面，却硬是被热情的苏遥拉进了包间：“客气什么，停洲的朋友就也是我的朋友。”
林川挨着谢停洲坐下，看着身边星光璀璨的明星们，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谢停洲看了他一眼，林川很安静，漂亮的眼瞳里没什么情绪。
谢停洲皱了下眉，想说点什么，手边的手机却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人，起身出去接电话，导演朱长武也在这时站了起来。
“《九洲繁花》拍摄很顺利，离不开大家的功劳，我在这里先敬大家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林川也举起了面前杯子，随后就发现杯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服务生倒了酒。
眼看众人都一饮而尽，他犹豫了几秒，还是仰头喝了那一小杯酒，随后就被呛得咳了几声。
……在大黎喝惯了淡酒，猛地一下还有点不适应这个高度白酒。
于是，谢停洲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林川一饮而尽的画面，脸色瞬间就变了，快步走过来，直接从他手里夺过酒杯。
“谁让你喝酒的？！”谢停洲的声音压的很低，“你手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喝酒不知道吗？”
“……”林川愣了一下，开口，“我看他们都喝了……”
“……”谢停洲把林川的酒杯收起来，另外倒了一杯果汁给他，“不要再喝了。”
林川自知理亏，声音也变小了：“……好。”
生日宴的主角是苏遥，大家都围着苏遥说话，自然也没有在意这边的林川，林川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脸有点发热。
不仅脸开始发热，周围坐着的人们也开始模糊。
林川有些疑惑，难道喝醉了？不会吧……只是一小杯而已啊……
余光察觉身边的人许久都没有动作，谢停洲转头看向他，发现林川的脸异常的红：“林川？”
林川的眼神有些迷离：“嗯？”
“你喝醉了？”
“没有啊……”林川笑眯眯的，“我可是千杯不倒的。”
“……”看着自称千杯不倒的人已经开始拿筷子夹着空气吃了，谢停洲揉了揉眉心，“我先送你回去。”
谢停洲提前告辞时，苏遥和慕澄的脸色都很微妙，慕澄低下头没有说话，苏遥则笑着看了眼林川，嘱咐他路上小心。
……
谢停洲也喝了酒，房车没有跟来，就在路边拦了辆的士回了酒店。
林川确实喝醉了，走路都有些不稳，在酒店的电梯里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靠着谢停洲扶着才没有倒下去。
“……酒量这么差，还敢空腹喝酒。”
谢停洲有些无奈，眼看林川已经走不了路，索性把他抗在肩头，走到房间门口，从口袋里拿出房卡刷开了门。
房间里还是有一阵淡淡的檀香味道，林川大概是这几天又点香了，也不知道他点香干什么。
谢停洲抱着人走到卧室，把林川放到床上，帮他脱掉鞋子和外套。
林川似乎是察觉到换了个环境，伸手扒拉了几下，抓住了谢停洲的手臂，随后就不动了，像是抓到了一个让自己心安的东西，死死不愿意放手。
谢停洲动作一顿，目光看向林川抓着自己的手，目光有些复杂。
这些天他刻意没有主动找林川，就是想看看林川会有什么反应，可让他失望的是，林川甚至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发来。
就连今天的饭局，也是苏遥邀请了几次，林川才愿意跟着来。
林川他……似乎并不需要自己。
胸口有些发堵，谢停洲的呼吸也变得不太顺畅，他一点点挪开林川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想要离开。
这时，林川却突然睁眼了，迷蒙的视线转了几圈，又直勾勾地盯向谢停洲。
谢停洲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动作，看向林川，看他想做什么。
林川望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从嘴里吐出模糊的字。
谢停洲弯下腰去听林川在说什么，却冷不防被林川猛地抱住，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压到了林川身上。
耳尖迅速开始发红，谢停洲用手臂撑着自己，防止压到林川，看向身下的人：“……松手。”
“不要……”林川满脸通红，眼底弥漫起水雾，泪眼模糊地看着眼前人，“不要走。”
“你别走。”
“……”
谢停洲蓦然又有些心软，他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下去：“林川，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想法？”谢停洲眼底有些发红，“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混迹娱乐圈多年，谢停洲对于身边每个人的心思都能做到一览无余，唯独林川不同，谢停洲看不懂他的想法，自己一再给林川靠近的机会，可每次林川又会主动退开，不管林川为谢停洲付出了什么，似乎都会在事后第一时间抽身，让谢停洲连感动、或是表达些什么的时间都没有。
他一再以为的赤诚爱意，在这些看似无心的举动中，也开始慢慢自我怀疑。
林川……真的喜欢他吗？
林川突然又开口了：“师父。”
耳边传来清晰的两个字，谢停洲顿时一愣：“什么？”
他低头看向林川，瞳孔猛地一缩，林川眼底是清晰的爱意，可似乎不是在看他。
林川望着眼前的人，笑意温柔：“师父……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