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忠信亲王一役, 京城的勋贵圈元气大伤,当天前往祝寿的老太太们惊吓过度,几乎都病倒了。
太医院忙到飞起, 司徒澈下令给城中所有医馆和药铺配上自行车, 所需名贵药材一率由内务府提供, 也挽救不了她们的生命。
没过几天京中的丧事就接连不断, 几乎每日都能送走一位老人家。
很多勋贵人家都是靠老太太才能保住爵位门楣, 煊赫百年的四王八公早已变成了一王二公, 没过两天, 就只剩下北静郡王府老哥一个了。
这场祸事由皇家而起, 太子妃不好出面吊唁, 只能由黛玉顶上, 司徒澈要协助萧启处理忠信亲王谋逆的后续,同样不得闲, 只好把孩子送去外婆家,交给贾敏照顾。
贾敏一直对女儿女婿把着孩子不放颇为怨念,见两个小的终于服软把心肝宝贝交出来,她乐得就差仰天大笑了。
她高兴没几天,皇上就下了谕旨,命小孙子司徒宇进宫读书, 每天按照上朝的时间进宫,念在他年纪尚小, 三天可以休息一天。
全京城的人正屏息等待皇上如何处置谋逆之人和忠信亲王, 没想到第一道谕旨竟是宣小孙子入宫读书。
大家都知道太子的长子只是个寻常孩子, 说不上多笨, 也不聪明就是了。
福亲王府的小王爷却古灵精怪得很,能说会道长得还漂亮, 皇上把这样两个孩子放到一起养,分明是在打太子的脸。
想到这些天一直未露面的太子,所有人都在心里打了个突,咬住舌尖不敢再往下想了。
黛玉对皇上的决定虽有些不满,也没到撒泼打滚不许孩子进宫的地步。
皇上显然知道她的底限在哪里,只命小孙子每日进宫读书,过了申时就能出宫回家,没有让宇儿长住宫中,让他们母子分离的意思。
黛玉只好安慰自己,宫中都是名师,正好省去给儿子找先生的麻烦,男孩子每天跑一趟全当锻炼身体了,上辈子谁小时候不是这么过来的。
司徒澈听黛玉说着自我安慰的话,好半晌没出声,黛玉还当他睡着了,俯身看时才发现他满脸泪痕,不知哭了多久。
黛玉好笑的转过司徒澈的身子,把人抱在怀里,安抚道,“去宫里读书没那么可怕,你要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啊。”
司徒澈哽咽道,“宇儿这一去,就要走上另一条路了,父亲显然是对太子不满,拥趸东宫之人大多被俘,暗中使力的人父亲也不打算放过。
他分明是想越过我们兄弟,把目光放到下一代身上,宇儿要是顺利还好,万一落败了,太子是绝不会让他活着的。”
黛玉捧起司徒澈的脸,语气坚定道,“正因为如此,我们做父母的才更要努力,维持好我们身边的势力,至少要做到即便太子登基,短时间内也不敢对宇儿出手,大不了远走天涯,攻打下一座小岛,继续过我们的逍遥日子。”
司徒澈破涕为笑,抱紧黛玉喃喃道,“怎么什么事到师姐这里都会变得很简单。”
黛玉笑道,“本来也不难啊,你算一下我们手中的资源就能知道,要论争皇位,我们比太子有优势多了。
忠顺亲王家的郡马贾葳是我侄子,义勇郡王妃是我手帕交,定国公萧启和夫人穆月辉同样与我们交好,户部尚书是我爹,从家里出去的子侄遍布朝野,天下军队用的是我们生产出来的军械,百姓家用的也是我们的发明。
而太子有什么呢?只有几个提不起来的世家和一群酸儒,连太子妃的娘家都拿不出手。
甚至连太子妃也未必向着太子和司徒宏,我们能有多少胜率还未可知,但自保是绝对没问题的。”
司徒澈听得眼中异彩连连,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真的能行?”
他虽对那个位子没野心,却不想看着妻儿低大哥家一头,过去面对占着嫡长名份的大哥没办法,既然父亲露出这个意思,至少也要为了儿子争一争。
黛玉点头,“这次你别再手软,把刺杀案的参与者和跟忠信亲王有牵扯的人挖透,争取剪掉太子所有羽翼。
我也准备一下,把从前编的启蒙画册整理出版,惠及天下学童为亲王府造势,横竖争输了太子也不会放过我们,那就全力以赴的大干一场吧。”
夫妻俩统一了战线,第二天满脸不舍的送儿子进宫读书,把几位先生和书房各处都打点一番,又去慈宁宫向太后请了安,拜托祖母照看孩子,全程与平日没半分不同。
外面的人见福亲王夫妇一切如故,连不爱出门社交也与从前一般无二,只得暂时按捺下来,不敢轻易站队。
就在全京城都在猜测皇上命小孙子进宫读书的意图时,皇上终于开始着手处置谋逆之人了。
吴皇后被废,送入贱役司刷马桶,吴家和所有谋逆的臣子满门抄斩,旁枝五代不准入仕。
忠信亲王死于亲王妃之手,功绩算到王妃母族身上,受封三等男,准其回乡耕读。
忠信亲王的三子两孙被送到皇陵,跟先太子的两个儿子作伴去。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北静郡王府同样被抄了,皇上却连抄家的理由都没给。
如果水溶是跟忠信亲王搅在一起,皇上断不会连罪名都不说出来,只有参与到刺杀案,并与东宫有关,才会让皇上咽下这个哑巴亏。
四王八公全军覆灭,众位大臣只当没看见,一声不敢言语,生怕被皇上归入太子一党,落个贬官抄家的下场。
黛玉却笑嘻嘻进宫找太后,请她老人家帮忙,把北静郡王府赏给糖妞当郡主府,两家就在前后街,以后女儿回娘家要方便多了。
太后没好气道,“要不要我请皇上把那条街封上,糖妞回娘家连街都不用过了?”
黛玉讪笑,“那倒不必,我是打算修个天桥来着。”
皇上刚进慈宁宫正殿,就听到小儿媳在算计人家府邸,听到为了方便女儿回家,她连天桥都能想出来。
他走进内殿就笑骂道,“你这丫头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古灵精怪的,宇儿才上几天学就快把小书房翻了过来,从我这儿划拉走不知多少好东西,都是打你这儿学来的。”
黛玉小碎步上前请安,亲手奉茶给皇上,笑得一脸谄媚。
太后笑得直抖,劝道,“皇上就依了她吧,不然还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皇上叹气,无奈挥手道,“给你给你,被贼偷三遍都不及养个儿子花费多。”
司徒澈和黛玉表面上维持闲王人设不倒,写书赚钱,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暗中却紧盯着太子的势力,稍有异动就利用各种手段打压下去。
他们的目的虽未跟林海明说,林海又怎会看不出来,他继续当自己的贤臣,并主动申请了两次会试的主考官,收下不少弟子,暗中布线巩固自家地位,以便有能力制衡未来新皇,保全小外孙。
他们无声无息的布局十年,期间送走了太后,唐翠薇也成了第三任皇后。
皇上和太子一直不闲不淡的相处着,太子手上无权,身边无人,又要顶住重重压力端好太子的架子,才三十多岁就显得暮气沉沉的。
司徒澈很心疼大哥,但想到儿子有可能死在他手里,心肠又硬了起来,皇位之争向来残酷,既然已经身在局中,就由不得他再心慈手软。
这年冬末,司徒宇已经长成了十五岁的俊逸少年,十六岁的糖妞早不准长辈唤她乳名,她叫司徒寰,是大夏朝的稷宁公主。
黛玉看着窗外飘下的雪花,命厨房做了三种汤头,再准备烤架,今晚在临江阁上涮锅烤肉赏雪景。
边姑姑领命去厨房吩咐,不多时司徒澈和孩子们都回到家里,全家聚在一处边吃边聊。
司徒澈接手工部有几年了,明岁又要举行工部大考,准备工作琐碎到让人崩溃。
寰儿说着皇庄里的事,这几年黛玉已经放手,王府里的事全都交给女儿打理。
宇儿依旧在宫里读书,有皇上和皇后盯着,宫里没人敢给他气受,就是司徒宏越来越讨厌,痴肥蠢笨就算了,心眼还又小又毒,看着就讨厌。
司徒宇猛吐槽让人心烦的堂哥,很多话在宫中必须咽到肚子里,幸好回家面对父母姐姐时还能畅所欲言,否则真要憋坏了。
寰儿听着宫里的糟心事,偶尔指出弟弟应对不佳之处,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思考应对之策,黛玉和司徒澈在旁边含笑听着,时不时帮儿女布菜,一家人其乐融融。
司徒宇正说得尽兴,就听到有人快步上楼的声音,他止住话头,就看到大总管白净一的徒弟李柱惨白着一张脸跑了上来。
他咕咚一声跪在地板上,叫道,“请福亲王和王妃,小王爷和公主进宫,皇长孙殁了。”
“啥?”司徒宇率先跳了起来,他虽不喜欢堂兄,巴不得他别再烦自己,却从没想过要咒他死,上午见他还好好的,怎么才几个时辰就死了?
李柱见所有人都愣住,他苦笑着摇头,“小的也不知人是怎么没的,还请福亲王快着些吧,太子看到皇长孙的尸身顿时就昏了过去,皇上也躺着请太医呢,宫里需要王爷去主事。”
全家人进了宫,才从跟随司徒宏的人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他今天只上了半天课就装肚子疼回了东宫,实则是跑出宫找粉头吃酒听曲去了。
下雪路滑,出来时一个不留神掉下台阶,不知撞到了哪里,人当场就没了。
司徒澈命人料理丧事,又去探望皇上和太子,皇上是急火攻心,吃副药疏散一下就没大碍了,他今年也不过七十岁,在朝堂中算不上高龄,再干五年八年的问题不大。
太子的情况就很糟糕了,消瘦得好似被子下没躺着人,面色灰暗两眼无神。
看到司徒澈和黛玉来了,他苦笑道,“寰宇安宁,本来就没我的宏儿什么事,走了也好,省得像我一样受罪。”
司徒澈心如刀绞,拉着太子的手哽咽道,“大哥,你千万要保重自己,你还年轻,未来的日子长着呢。”
太子抽回手,叹息道,“澈儿,你有多久没叫过我大哥了?真想回到小时候啊。”
三天后,太子也随儿子去了,皇家在风雪中一连举办了两场葬礼,连天地都显得灰扑扑的。
黛玉跪在灵前,头发被吹进来的雪花打湿,心中却前所未有的安稳起来,刘供奉曾说她的儿子贵不可言,没想到真被他说中了。
五年后,司徒澈在登基当天就禅位给了儿子,拉着黛玉跳上马车飞奔出城。
他们从年少时就想着周游天下,至今二十多年了才能成行,他在马车上叹气,“师姐,下辈子我们不生在皇家好不好,太磨人了。”
黛玉笑道,“好,都听澈儿的,下辈子我们要生在全世界最安宁祥和的国家,做一对平凡夫妻,再携手看遍世间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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