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正在希泰殿处理王府事务, 听到夏长史和贾芸禀报王府被步军营围了,她只是惊了下,并没有太过慌乱。
步军营的长官是九门提督萧启, 不仅是看着司徒澈长大的表叔, 夫人穆月辉还是自己的好友, 他家娃儿还在自家玩呢, 是断不可能对王府不利的。
以萧启的性格, 若是自家出了事, 肯定会进来说明原由, 让她有个准备, 再把三个孩子带走。
像现在这样围上却不进来, 表明他的关注重点并不是自家, 应该是出于保护才会派兵把王府围上的。
听过黛玉的分析,夏长史和贾芸都松了口气, 贾芸抹了把冷汗,软掉的双腿总算有了些力气。
宁国府抄家的场面他至今还历历在目,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黛玉命聚集过来的府官紧闭门户,禁军侍卫守在各处,发现情况随时向她汇报。
见所有人都领命去忙了,她才快步往内院走, 去安抚司徒澈和孩子们。
她到正院时,贾敏也刚从船上下来, 她一把拉住黛玉, 急道, “发生什么事了?为何步军营的人会把你们这边给围上?前后两趟街全是兵丁, 连出门采买的人都要盘问一番。”
黛玉笑着安抚,“这京里谁不知道我们两家内院是通着的, 没有强行闯入封锁水路,就表明不是来找麻烦的,娘亲只管安心就是,你这样跑过来,可有惊到两位弟妹了?”
贾敏想到女儿一家还有林家可以躲藏,她心中松了口气,摇头道,
“你放心,她们两个还没坐稳胎呢,我早下令除非天塌下来,内外的事都不准她们操心。
犯口舌的都送去让嬷嬷教导了,要不是家里有两个孕妇,我也不好推拒忠信亲王府的邀请。”
黛玉扶娘亲进殿内歇着,笑道,“小哥俩一起出生也好有个伴不是,之前孩子都是扎堆生的,这两年只有他们两个,凑在一块才不会孤单。”
司徒澈正在后面陪孩子们玩儿,听说岳母到这边来了,赶忙前来接待。
见黛玉也回了内院,他奇怪道,“师姐不是说要下午才回内院吗?岳母也过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黛玉指着椅子让他坐下,这才把王府被围,以及她的想法说了一遍。
司徒澈并没有惊慌,能调动五城步军营的人只有皇上和萧启,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伤害他和孩子们,会派兵过来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只管等着就是。
司徒澈的镇定给了贾敏极大信心,坐了会儿就回去了。
黛玉在娘亲走后才说道,“去二伯家送寿礼的府官至今也没回来,即便府官贪杯,跟着的人也应该回来报个信才是。”
司徒澈抽了口气,“师姐的意思是,二伯家出事了?”
黛玉点头,“忠信亲王一向深居简出,我上次看到他还是给太上皇守陵那会儿,六十大寿他都过得悄无声息,怎么会突然想起办六十五岁生辰了?”
司徒澈难以置信道,“师姐是说,二伯是打算利用寿宴,将皇室和官员的家眷一网打尽?”
黛玉也觉得有点推测过头了,得是多疯狂的人才能想到这个主意,把这些人困在亲王府,图的又是什么呢。
如果他是刺杀事件的主谋,除非把太子和福亲王都控制住,否则皇上是绝不会跟他谈条件妥协的。
正当两人面面相觑时,有林家的仆妇来报,义勇郡王妃和提督夫人进了林府,正在西上房给老太太疗伤呢。
黛玉这下是真惊到了,跟司徒澈去后面把孩子们都归拢到一起,大的小的全带上,一起去林家看于六和穆月辉。
孩子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见亲王和王妃面色凝重,他们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跟着上船往林家那边去。
等看到娘亲缠着白纱布的手臂上还渗着血,糖妮和糖囡哇一声哭了出来,不好进里间的萧开几个男孩子连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于六强打起精神,抱过女儿,对黛玉嗔道,“你把孩子们带过来干嘛?”
黛玉无奈道,“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候哪敢让孩子落单啊。”
穆月辉整理了衣服,让男孩们进来,两个儿子年纪大了心事重,不亲眼看到她没事,任人说破嘴也压不住他们。
等孩子们都进来了,两人才说起在忠信亲王府的惊魂一幕。
她们进王府就去了内院,面见忠信王妃,这位王妃比忠信亲王还要低调,即便出席皇家宴会也是一言不发,常被人嘲笑两口子一个天聋一个地哑,也不知先帝是怎么把两人凑到一块儿的。
今天王妃与平日不同,显得格外焦躁,看到她们来了就把来祝寿的女眷都打发出去,只留她们两个说话,还把娘家侄孙女往她们身边推,说些担心娘家人的话。
于六和穆月辉只当她没有孩子,把娘家侄子当成了亲生的,担心他们的前程,安排几个人于她们也不是难事,就随口应下了。
当前头来报福亲王府只送来了寿礼,夫妻俩并未前来祝寿,王妃非但没恼,反而狠狠松了口气,她们才觉察出异样。
等到忠顺亲王进府时,内院突然多出好多拿刀的黑衣人,要把所有人都抓起来。
王妃把闯进屋里的人呵退,带着她们和侄孙女从屏风后的暗门出来,一路避着人往后角门逃。
在即将逃出去时又让黑衣人追上,于六被人在左臂上划了一刀,伤口不长却很深,穆月辉出身将门,好歹有些工夫在身上,伤势比于六轻多了。
在场的人都听傻了,萧开难以置信道,“娘亲你是冲杀出来的?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本事?”
穆月辉苦笑,“冲杀出去的是你爹,他在前头也不知看到了什么,见势不对就想出府,发现有人阻挡立即挥拳冲了出去。
是他带兵冲开了后角门,我们才得以获救,王妃落在最后,又被黑衣人抓了回去,他命人把王妃的侄孙女送进宫盘问,我们两个就过来疗伤,离你们近些心里也安稳。”
黛玉见两人精神不济,就让她们好生歇着,带孩子们出来,看到门外司徒澈紧锁的眉头,她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瑞康公主拉着司徒澈,哽咽道,“二哥,大姑姑她们都过去了,还有皇家那么多宗亲,这可如何是好?”
糖糖安慰道,“小姑姑不要担心,萧叔公不是带兵打进去了么,很快就能把大家救出来的。”
瑞康见孩子们都担心的看着自己,意识到吓着他们了,赶忙眨去眼中的湿意,强笑道,“对哦,我都忘了,表叔很厉害的,很快就会把坏人抓起来。”
孩子们都不傻,哪里看不出她是装的,但也都随声附和,大孩子小孩子相互安慰,强自镇定下来,凑在一起挨坐着,再不复刚才的活泼。
贾敏看得这个心疼,瞪了黛玉一眼,领孩子们用点心去了。
司徒澈和黛玉不敢让孩子们离开视线,就带人跟在后面,司徒澈轻声道,
“王府门户重重,只攻破后角门是没用的,二伯母应该是提前准备好了逃跑路线,才能顺利带着三人到达后角门,二伯手中还有那么多人质,想攻进去谈何容易。”
黛玉叹气,“谁能想到背后之人会是二伯呢,他自小耳疾,除了先帝关怀,从未得到过重视,连王妃都不是大家之女,肯定憋了无数委屈不平在心里。
他要是还有理智,刺杀不成就应该易装离京,带手下出海避难去,留在京城分明是不想活了。”
司徒澈苦笑,“他都六十有五了,想活也活不了多久,那些人质招谁惹谁了。”
夫妻俩愁得一宿没睡,翻来覆去也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救出人质。
就在天刚亮时,夏长史来禀报说外头步军营的人正在撤退,等两人起床穿戴好,大总管白净一就亲自来宣他们进宫。
两人不敢多问,等进宫见到了皇上和忠顺亲王,才得知事情的全部经过。
忠信亲王身为先帝的儿子,哪能没有野心,因耳疾所限,他无法像太子和三皇子那样拉拢朝中势力,就在京城和宫中暗中布置眼线,利用他们钻空子拉拢势力。
当初东宫的高侧妃之所以能迷惑太子,就是用了他给的□□,后来有了身孕无法用药,太子才没再受到影响。
他原本的计划是等先太子和三皇子的势力刺杀圣驾,有他埋伏在宫中的人,皇上不死也会重伤。
之后由他来辅助年轻的太子夺得皇位,成为摄政王,再想办法干掉新皇所有子嗣,扶持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
由于书中贾政的乱入,皇上把谋逆之人清剿掉大半,他只好利用宫中眼线鼓动吴皇后,由吴家联合残余势力,借秋猎再次刺杀皇帝。
只要皇上一死,他们就抢先一步占领皇宫,推举太子继位。
这些人行事并不周密,在皇上离宫后就开始频繁出入后宫,被宫中暗卫察觉出异样,这才派茂茂去猎场提醒皇上小心行事。
事败后,吴皇后一系尽数被俘,忠信亲王深知再审下去自己也难逃一死,就打算挟持皇亲贵胄威胁皇上。
司徒澈瞠目结舌,好半晌才道,“这,不是多高明的计策吧?”
黛玉也接口道,“他哪儿来的儿子继承皇位?”
忠顺亲王嗤笑,“一个几乎没离开过府邸,从未接触过朝政的人能想出好计策才有鬼呢。
他也不是没儿子,跟一个粉头生了三个呢,孙子也有两个了,都养在外面,准备伺机而动。
呵,先帝临了还交待我们不要亏待了老二,他要是在天有灵,看到宝贝儿子做了什么,指定还得再气死一次。”
司徒澈叹息一声,问道,“四伯你是怎么从这种疯子手里逃出来的?”
忠顺亲王苦笑,“我哪有那个本事,就因为劝了几句,差点被他架在火上烤了,是二嫂为了救我以头触柱,引他过去查看,拼着最后一口气用淬了毒的簪子刺破了他的腿,他才不行了。
正巧萧启带人摸了进去,趁他那些手下乱成一团,用袖箭小弩放倒看守人质的黑衣人,再放出信号让外头的兵丁猛攻,我们才能逃出升天。
皇上,二嫂临死前求你放过她娘家人,就当给我个面子,从轻发落如何?”
司徒澈也赶忙道,“堂婶和义勇郡王妃也是二伯母救出来的,肯请父亲开恩。”
皇上叹了声,“行吧,二嫂嫁进皇家这么多年,没得多少好处就罢了,末了还不能善终,就封她娘家一个爵位,赏赐金银回祖地过活吧,三代以后再考虑入仕的事。
澈儿,你也别在府里装病了,忠信亲王府善后的事就交给你和九门提督了。”
司徒澈啊了声,没想到这个差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黛玉心中狂跳,这才发现屋里少了个重要的人物,太子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