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御撵来到宝灵宫外, 发现这里已经有人了，司徒澈的首领太监伍宏带头上来打千请安，所有人脸上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皇上不用想也知道二儿子这是又出新节目了, 那孩子打小身子不好, 连活着都很艰难, 身为父亲对他只有一腔怜惜慈爱, 从未想过管教。
索性二儿子本性纯良, 从不会仗着宠爱就做出格的事, 对嫡长兄也很尊重, 偶尔做点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也就随他去了。
皇上好奇他这次又在搞什么, 让人不要声张, 他悄步走进宝灵宫大殿，凑近盘膝坐在蒲团上的儿子, 偷听他嘀咕。
司徒澈自打知道林家隔壁是南安郡王府，就存了讨来当皇子府的心思，以后跟师姐了成亲，两家就是一家人了。
回宫后他立即查看了历代皇子出宫建府的年纪，以及皇子府的规格，看过后他只想翻白眼。
皇子中最早出宫的是六叔和七叔, 也是在十七岁大婚之前才出去的。
皇子在没受封爵位之前，府邸的大小也就跟林家的侯府相当, 想把郡王府搞到手的难度太大了。
司徒澈踌躇满志的回来, 还让师姐等着好消息呢, 却被现实打击得不轻, 他又找不到能出主意的人，只好跑来跟佛主打商量, 只要保佑他把郡王府弄到手，就在府里给他塑个金身，再请得道老尼天天供奉。
皇上直接气笑了，他扶住被吓了一跳的小儿子，同样盘膝坐下才斥道，
“你求佛主为自己办事，却想着在事成后请别人来供奉，可见是个没诚心的。”
司徒澈不服气道，“佛主又不差我这一柱香，把得道高人请回府，寺院不是又能多招两个新人了，我这是在帮佛主扩充信徒，怎么就不诚心了。”
皇上都气笑了，“一肚子歪理，你跟林如海书没读几本，把他小时候刁钻古怪的样子倒是学了几成出来。”
司徒澈嘿嘿笑道，“歪理也是理啊，爹爹忙了一上午，这时候不歇一歇吗？到佛主跟前是想求什么呢？”
皇上叹道，“想请佛主下场雪，今年没剩几天了，总要下场雪才算圆满吧。”
司徒澈点头，“师姐在腊月前也担心过下雪的事，田地里要有雪层覆盖才能冻死害虫的虫卵，天气回暖时还要用融雪来滋养土地，否则春风会把表层的土壤都吹走的。”
皇上没想到勋贵人家的姑娘会说出此等治世之语，不由赞叹道，“林氏一族家学传承几百年，哪怕是女子也非凡俗可比啊。”
司徒澈得意的挺起小胸脯，“那是自然，我师姐知道的可多了，对我也可好了。”
说着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啊了声，从荷包里拿出一颗油纸包着的奶糖送到皇上面前，
“爹你尝尝，这是师姐专门为我做的奶糖，头晕时吃一块就好了，可好吃了。”
皇上接过后扒开油纸，奶糖入口即融，香甜味让人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不禁回想起在林家那些天享用的美食，再想到宫里的分例菜，他嫌弃的撇了下嘴。
见儿子的荷包满满的，皇上伸出手，“你师姐肯定给你带了不少，有这种好东西之前怎么不知道孝敬爹爹，罚你把这一荷包都交出来。”
司徒澈没想到爹爹会明抢，小手护住荷包跟他讲条件，“爹爹，我们交换好不好？你看南安郡王府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赏赐给我吧，我让师姐做好多好多奶糖孝敬你。
她之前还说要做一种能生津润喉的糖果给老师上朝时解渴用，我也让她分你一半好不好？”
皇上大手按住儿子，直接把荷包抢到手，再看他眼泪汪汪的小可怜样，突然以很郑重的语气问道，“澈儿，真想娶你师姐吗？”
司徒澈没想到父亲会问这件事，他立马坐直了身子，用最严肃的表情点头，“我想娶师姐，这辈子只想和师姐在一起。”
皇上笑了下，又问道，“你可知娶了她以后，就再不能有别的女人了？”
司徒澈莫名道，“我要别的女人干嘛？以我的身体，要那么多女人只会早死吧？”
皇上斥道，“别胡说，早死跟女人多少有什么关系。”
司徒澈正色道，“怎么没关系了，爹爹只比四伯小一岁，你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他在府里养美婢戏子安享富贵，可爹爹看上去却比他年轻了六七岁不止，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林家的叔祖母出身江南杏林世家庞氏，她鲜少插手家事，对男孩子却管得相当严格。
她说男子房事太早或太频繁，不仅会早衰和长不高，还会生育困难，因此不允许十岁以上的男孩屋里有丫头，在成亲之前也不准安排屋里人，只要嫡妻育有子嗣，就不能再纳妾了。
我听叔祖母讲时还不觉得如何，晚上再回想，发现我们家的人好像全都能对上，呃，反正爹爹也上点心吧。”
皇上从未听过这样的理论，一时也有些怔住了，江南庞氏他早有耳闻，不仅家传医术高明，还是有名的长寿之家，每代都有活过九十岁的人瑞出现，难道这就是他们的养生之道么？
见儿子满脸担心的看着自己，他笑道，“成吧，只要你自己想得开，想娶师姐就娶吧。
南安郡王府也是你的，逾制的地方用墙拦上也就是了，那府里年年翻修极为精美，能省下盖皇子府的银子，大臣们也不会反对的。”
司徒澈开心的扑到皇上怀里，连声叫爹爹最好了。
皇上抱着宝贝儿子，也没了求神拜佛的心思，拉着他起身往外走，这大殿里阴冷透风，再待下去又得病一场。
父子俩拉着手出了宝灵宫大殿，发现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布满了阴云，抬头时一片雪花正好落在皇上的鼻尖。
他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天气会变得如此之快，随即又听到儿子呀了声，揉着眼睛抱怨道，“雪花落到眼睛里了，它是怎么对这么准的。”
皇上轻笑出声，回身双手合十向大殿内的佛主拜了三拜，而后抱起儿子，一起回东宫去了。
皇后正在听大皇子背书，看到父子俩有说有笑的走进来，她心里老大不自在。
命人接了两人的斗篷，皇后对司徒澈笑道，“我一没留神你就跑出去了，这么冷的天，小心又受了风寒。”
皇上笑道，“这小子去宝灵宫求媳妇去了，我已应下把林海家的大姑娘林金玉给他当皇子妃了，宫宴那天要多照顾林家母女，以后就是亲家和儿媳妇了。”
皇后心中巨震，握紧拳头时指甲差点刺破手掌。林海不仅位高权重，在文臣中还极有声望，说是天下仕子的表率也不为过。
林金玉年幼时就因得到太上皇赐字而名满天下，后来又独创了炭笔画，当朝少有闺阁女子能赶得上。
这样的姑娘当太子妃都够格了，皇上这是在给老二增加筹码，让他有本钱跟嫡长子对抗吗？
她强笑着打趣，“让你背书你不肯，娶媳妇倒是挺积极，如今正妃已经定下了，等你又看中了谁家姑娘，记得跟母亲说啊。”
司徒澈正靠在大哥怀里暖手，听到嫡母的话他笑着摇头，“我不找侧妃，只我跟师姐两个人就好，我们要一起去看日出云海，看大漠孤烟，逍遥快活一辈子。”
皇后愣了下，如果只有林海一家，好像也不难对付吧？
她抬头看向皇上，用眼神询问是怎么回事。
皇上笑道，“他自己的妃子，不要就不要呗，以后把小两口打发到南安郡王府，只管玩儿去就是了。”
皇后有点懵，皇上这是不打算让两个儿子兄弟相争，所以才会早早把小儿子安排妥当，那岂不是说自己的儿子必是未来帝王无疑了？
皇上看似低头喝茶，实则一直在注意着皇后的反应，见她脸上的狂喜都快压不住了，他在心里凉凉一笑。
就算他属意嫡长子继承大统，也不代表皇后就有当太后的命，在那之前，他肯定会为下一任帝王排除一切不安定因素，这女人看似精明干练，实则还是太天真了。
长子司徒涵明年就十二岁了，他是家里被保护得最好的孩子，心性尚未受到污染，看似沉稳清肃，实则比司徒澈还要单纯一些。
听父母说完了，他才看向怀里的弟弟，小声问道，“真的只娶一个啊？我娘说后宅要充实才能多生子嗣。”
司徒澈小小声道，“要那么多孩子干嘛？像我一样混吃等死吗？大哥你确实要多生几个，我家有两个就成了，孩子多了闹得慌。”
皇后在一旁听得乐不可枝，斥道，“你们两个还没长大呢，这么早就想着生娃娃了，还不快些读书去。”
司徒澈小脸一垮，“都快过年了还要读书啊？我在老师家也没这么多书要读，这个时间不是应该问我们想吃什么，然后吩咐小厨房去做吗？”
皇后无奈抚额，问道，“那你想吃什么？”
司徒澈笑道，“我想吃软炸里脊，还有鸡皮竹荪汤。”
司徒涵听见还能点菜，也来了精神，叫道，“我要吃四喜丸子，还有把子肉。”
皇上也插了一句，“这个天最适合喝羊肉汤，再来盘卤鹿筋才好下酒。”
皇后笑着起身，“知道了，三位大爷稍等，小的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