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我们能暮雪白头”◎
初雪后快近南云知的生日,她今年不打算回南家,寻了个由头推脱南玮,尽管手机那边的男人咆哮失态,但她仍然心安理得挂断了电话。
她们并肩站在阳台上,一齐欣赏碎冰琉璃世界。
“你父亲不会为难你母亲吗?”陈绎心问。
天冷,说话呼气间有白雾,南云知说:“应该不会的。”
她每次倔强提出自己的“自由”言论时,南纬都要暴怒一番,这时候明柔总会神奇地出现,然后把他们分开。
她拉着南纬去书房亦或卧室劝导,而南云知则会被习惯察言观色的保姆请走。
父女俩没有真正意义上正面起过冲突。
不过快了。南云知想。
“你生日那天……”
“我生日那天。”
两人同时出声,陈绎心先停下,笑道:“姐姐先说。”
南云知于是继续:“……我生日那天去旅游吧,我们以后每年都出去一次,集齐各个城市的明信片做成画册。”
“回忆录吗?”陈绎心问。
“嗯。”南云知点点头,发梢从肩膀滑落:“总要留下些回忆,不枉费与你相识。”
陈绎心:“怎么说的我们要分开了一样。”
南云知:“你会和我分开吗?”
陈绎心轻轻摇头,耳坠晃出阴影打在肩窝上,南云知摸了摸它,说:“我也不会。”
像是承诺,又像是期盼。
风徒然消散,剩余零星点点雪花飘洒。
几日后,陈绎心订好了去西藏的票,原本南云知想悄悄操作,岂料陈绎心抢先一步。
女人只能眼疾手快订酒店。
西藏这地方山高路远,她们看了攻略,决定住民宿。
出发那日恰好是南云知的生日,到机场寄存完行李,陈绎心拿出礼物。
是一条围巾,用羊毛缠成络子,再用精巧的装饰勾连,南云知爱不释手,坐上飞机也一直在看。
“喜欢吗。”陈绎心问她。
南云知抬起脸,白皙的面颊上透出粉,笑眼盈盈地说:“喜欢,你在哪买的?摸着料子比大几万的都舒服。”
陈绎心淡淡道:“我亲手织的。”
“……”
一瞬间,仿佛舔了糖,从舌根绽开,南云知心跳砰砰,再次将围巾敞开,这一次摸到了温度。
为了不被发现,陈绎心是在情月赶的工,她会打鼓,偏偏不大善手作,毛线拆了织,织了拆,来来回回几十次。
中途姜浣看不过眼来帮忙打底,陈绎心于是又耐心缠好,重新开始。
到边疆土地上,南云知已经把围巾缠到颈间,天蓝色的绒毛围住女人的脸,衬得她容色更为稠丽。
陈绎心拢一拢,说:“很好看。”
“拍张照片吧。”南云知把手机递给她:“我们合照。”
陈绎心说:“不如等会到酒店拍。”
南云知妥协了:“也好。”
去民宿的路上风景如画,建筑装饰都有着别处没有的禅意,这也是她们选择来西藏的原因。
星光熠熠,照耀一路。
南云知选的民宿评价很高,属于地标打卡点,房间布置成当地传统风格,一开灯,彩光仿佛宝石点缀在各个角落。
唯一“不妥”的点——阳台那扇巨大落地窗前摆放了一个……浴缸。
南云知望着它心情复杂:“……”
落地窗面对群山,原意是为了更舒服地赏景,但陈绎心把它变成了另一种战场。
第二日,清晨的金箔漏进屋内,南云知还迷迷糊糊的,就被抱起来。
“做什么……?”阳光刺得她忍不住眯起双眼,朦胧里只能望见陈绎心的下颚轮廓。
“做/爱。”
“……”
“你现在越来越直接了,连声招呼都不打了?”
这种事还能提前打招呼?心里这么想,女生嘴上挺乖觉:“那请问,姐姐可以给我吗?”
“我要说不可以呢?”南云知已经被放进浴缸,头发蓬松,裙摆同花儿一样在脚踝处蔓开。
陈绎心眼尾润进丝缕澄黄,于是眼眸变成琥珀,看人时像神女。
她似怕她跑了,手撑到浴缸边缘:“姐姐这张嘴说不算。”
天气是冷的,南云知却烫手。
水花溅在玻璃上,迷蒙住窗外所有景色。
她们的头发飘在水面,遮住衣物褪去后,奶油蛋糕般的躯体,各自露出各自的美,宛如两幅雪山图展开。
花蕊柔软细腻,连绵起/伏,在水中游摆,似人鱼的尾翼,共同融化。
惊心动魄地剐蹭更像真正意义上的契合,两个人不知不觉都蹭软了身。
陈绎心凝着水雾,渗透的快/意将她与她覆灭,南云知望她的眼,与她亲吻,再紧紧相拥。
到终点的那刻仿佛跌进深海。
太美妙,以至于结束后竟有些意犹未尽。
两人浑身上下由里到外湿成一片,苍凉袭击,吹得她们头皮发麻,赶紧回屋内换衣服,顺便准备出发。
现在属于淡季,人不算特别多,景区门口有导游专业的实习生在揽客,一次就一百块,讲解得非常详细。
陈绎心不爱听,听着听着走了神,开始四处张望,望见转经轮旁有棵高大粗壮的古树。
导游见此便顺便介绍:“它有千年历史,战国时期……”
南云知正在认真听,结果一会儿功夫,陈绎心跑到了树下,还伸出手摸摸树皮。
“……”小孩子。
陈绎心摸痛快了,又返回南云知身边,用摸树的手牵她:“姐姐。”
南云知歪歪头:“嗯?”
“其实这里的经轮和佛像不灵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它们是人为的,而且还在景区,背后肯定有利益相关的东西存在。”
南云知是商人,最明白个中关系,点点头:“确实。”
景区少不了赚游客钱,在所难免,只是这充满禅意之地沾染上烟火,倒更像个物件,失去了浑然天成。
陈绎心抱起手:“你知道最有神性的是什么吗?”
南云知逐渐被带偏,又觉得忽视导游不太礼貌,赶忙压低嗓音问:“是什么?”
“那棵树。”陈绎心手一指,说:“它在这千年,看透世间万物变幻,沧海桑田,这里每样东西都不如它。”
“……”南云知觉得荒谬,却又不自觉去相信。
如果按陈绎心的想法来说,这棵古树的的确确才该是最有人气也最具神意的。
“我们找它聊天。”陈绎心要走。
南云知无奈,把钱结了才跟去。
绿叶郁郁葱葱垂在头顶,阳光从缝隙里穿透,柔软的枝节像一只只手轻拂着她们。
陈绎心绕树踱步须臾,停在了太阳最充足的地方,深呼吸,然后虔诚地双手合十。
“我希望……”她小声嘀咕:“姐姐能长命百岁。”
南云知:“……”
她笑:“我活那么久做什么?”
陈绎心十分严肃:“这位施主,许愿时不可以打岔。”
“大树不要责怪姐姐,不知者无罪。”
“……”
“……真的灵吗?”南云知有点信了。
陈绎心手举至眉心,雪山为背景,她眼皮垂下,碎光依偎在侧,刹那间仿佛真看见了神明。
“希望姐姐永远自由自在。”
“希望小狗永远是姐姐的小狗。”
“希望姐姐也永远是小狗的姐姐。”
“希望我们能暮雪白头。”
西藏的风掠过,吹起枝桠轻晃。
陈绎心放下手,对南云知说:“看,它听见了。”
观遍千年风雪的古木沙沙作响,像一位老者在低语。
果然有灵性。
接下来去布达拉宫,两人在门口一人买下一串梵文手链,细细一条系在腕间小巧别致,符合此情此景。
都说旅游最考验人与人之间的磨合,半路就已经有情侣吵架,行李丢了满地,正大哭大闹吵着要回家。
而另一边,陈绎心笑嘻嘻地用积雪当武器,把南云知弄急眼了,被龇牙咧嘴地塞回一脖子冰。
她们与那对情侣在同水平线,俨然成为两幅真实画面。
玩了一天又冻了一天,回到酒店后知后觉发现鞋袜都湿透了,陈绎心自己身上还挂满雪水,先替南云知摘掉袜子。
走的路有点多,女人一向矜贵的双足高高肿起,泡得肤色发白,皱巴巴丑兮兮的。
陈绎心把她的脚放进怀中捂住,问:“冷吗?”
南云知笑着摇头:“不冷,今天玩得很开心,都没注意到脚肿了呢。”
“冻太久容易风湿,用热水泡一泡。”陈绎心找前台送了个木桶,还有些稀奇古怪的药包。
什么藏红花,天山雪莲草本精油等等,陈绎心干脆一股脑儿全倒进桶里,房间瞬时满屋药香。
水温刚好,南云知把脚放进去,舒服得毛孔舒张。
她偏头见陈绎心脱着湿漉漉的上衣和鞋袜,那双脚没比她好,也是皱巴巴丑兮兮,甚至更严重。
“你也来泡呀。”南云知挪了挪位置,脚像鱼摆尾一样拍拍水面:“很舒服的,快来。”
陈绎心一愣,很快带笑意上前:“好。”
她们互相踩着对方的脚,明明只是小小一个动作,却感觉比在床上还要亲密无间。
“生理期不能泡。”陈绎心的脸熏得绯红:“姐姐,你没到生理期吧?”
南云知轻踩她一下,说:“我到没到你不清楚吗?倒是你,生理期不准就算了,是不是老肚子疼?”
早年陈绎心父亲去世,孙梅一个寡妇苦苦撑起整个家,四处打工挣生活费,对女儿在身体健康上只求个安全活着就好,平时没太在意生理上的细节。
陈绎心上学时,常年大冬天直接洗冷水澡,就为了节省下时间去抢琴房练鼓,经期也没多注意保暖。
她性子又执拗沉默,受苦受难不会倾诉,所以病根累积至现在,一到特殊日子就疼得下不了床。
南云知有好几次见她蜷缩在床头墙角,痛到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可去问,女生总笑笑说没事。
陈绎心把她照顾得很好,唯独忘记了自己。
她们都是女孩子,南云知从不认为陈绎心很强悍。
只是她总保护她,不知不觉扛起所有。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