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歌跟肖童一路回到村子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天色擦黑了。
两个人毕竟才仅仅是练成魔元不久,并没有大能那样一步千里的能力,顶多比凡人行的快些。
哪怕这个村子就在魔界跟人界外缘的两界山外不远的地方,两人还是一大早就出发,到了时已经是快晚上了。
一进村子的最东头,燕长歌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好像有种特殊的气息……”
燕长歌跟肖童对视一眼,便放轻了脚步,村子最东第二户人家,可就是原主家中。
肖童跟在他身后,两人已经靠近了家门,肖童抬手指了指草屋顶的上方,压低声音道,“燕长歌,你看!”
燕长歌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看去,一眼便看到草屋顶的上方,有三四道影影绰绰的黑影,隐约可以看出好像是人的上半身的形状,下半身则是越来越模糊。
这像极了恐怖片里飘着的小鬼儿。
这个世界的设定里,好像是将死之人,有修为在身的人,就能够看到有幽魂在附近飘荡,徘徊不去,直到把要勾走的新魂勾走……
不好!
燕长歌心头一凛,顾不得多想,直接撞开门就进了房间,“爹!”
原主的老父此时正坐在床沿独自潸然落泪,看起来似乎又在心疼自己被献祭了的儿子,一声“爹”喊的他整个身体一颤,抬头竟看见那自己以为已经早死了的儿子冲进了门来。
燕长歌看到他安然无恙的坐在床边,也是狠狠松了一口气,快步上前,扶住了他,“爹,你没事吧?”
“……孩子?孩子,真的是你吗?”
老父亲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左看右看都是自己儿子就在眼前!
老父亲这下终于露出惊喜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我的儿子!……不对啊。”
他扭头看了一眼桌边的药碗,“我这还没喝呢,怎么就见到儿子了?”
燕长歌瞳孔一缩,顺着他的眼睛就看向了放在床头破木架子上的药碗,干声道,“…爹,这是什么药?”
联想到刚才草屋顶上的幽魂,燕长歌已经猜到了什么。
老父亲老泪纵横,紧紧握着他的手,“我这老头子,该死的不死,还让你一个年轻力壮的孩子为了让我多活一口气,去给大魔头献祭,你死了,我孤零零地活着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我也跟你去了,我们爷儿俩,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儿,见了你早去的娘,我也能跟她有脸团聚,总不是为了我一个糟老头子害死了你啊!”
“爹!”
燕长歌忍不住将老人家紧紧抱住了,“你怎么这么傻,我是你儿子,你辛辛苦苦养育我多年,想办法让你活下去不是应该的吗?再说,现在不是没事吗,我还活着呀!魔主不但没吃了我,还愿意收留我,甚至准许我回来安顿好您,您可千万不能再想不开了!”
门外,肖童静静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听着里面的父子温情,识趣地并没有跟进去打扰。
而且他注意到……草屋上方的三个幽魂,还并没有离去。
并没有。
此事,恐怕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燕长歌回来了,他的父亲自然不会再喝毒药跟随儿子而去,可是为什么这幽魂依旧徘徊不去?
不行。
他得提醒燕长歌。
“燕长歌。”
短暂思忖过后,肖童还是推开了房门,出声打断了燕长歌和老父的相处。
燕长歌回神儿,看了一眼肖童,又怕惊到老父亲,忙开口解释道,“爹,这是我在魔界认识的朋友,陪我一起回来的。”
老人家点了点头,忙抹去了眼角泪水,怕叫外人笑话,慈祥地朝肖童招呼道,“也是个乖孩子,快坐吧,别嫌家里破旧。”
“我就不坐了。”
肖童看向燕长歌,意味不明地朝屋顶上方伸了个根手指指了指。
燕长歌先是一愣,接着瞳孔一缩。
然后转头赶紧扶着老父亲坐回了床边,“爹!我去个茅房!一会儿就会来,你先躺会儿。”
“啊,去吧去吧。”
老人家虽然好不容易再次见到儿子,心情还不平静,可是总不能拦着儿子去拉屎,只得先躺下来,却不敢闭上眼睛,似乎怕这是一场梦,再睁眼,儿子就又没了。
“那我也去。一路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出恭,也不知道你们家茅房在哪,正好跟了燕长歌一起过去看看位置。”
肖童快速道。
然后便跟燕长歌快速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快步出了房门。
燕长歌站在院子里抬头,便看到那三道影子还飘在那里不说,而且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明显了!
“怎么回事!?”
燕长歌运起一道魔气,反手便朝三个影子扫了过去!
“没用的。”
肖童抓住了他的胳膊,“据说这种幽魂只是凡人将死的引路幽魂,即便驱散了他们,该死的人依旧会死,还会因为没有引路幽魂,找不到前往冥界转生的路。”
燕长歌咬牙散去了手中力量,狠狠瞪着那三道仿佛连意识都没有的幽魂,“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爹的魂魄带走吗?”
肖童叹了口气,“据说人的寿命都是有定数的,兴许——”
只是老人家的寿终时辰快到了。
没有喝药自我了断,也会有别的原因导致丧命。
“据说据说,”燕长歌转头横了他一眼,“我从来不信什么据说。既然我爹今夜危险,那就一定会有原因,会有蛛丝马迹。”
他快步回了房间,几步并到床边,二话不说就将手指搭在了老人家的脉搏上。
老人家被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你这孩子。”
燕长歌静心探了片刻,脸色越来越难看,等到松开手时,已经是满脸阴沉了,“…爹。我走之后,这阵子给你养腿伤的药,是谁送来的?”
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老人家居然已经是慢性中毒,已毒入内里了!
气色看起来还好,但是已经毒入五脏六腑,根本熬不过今晚!
什么人,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老人家愣了愣,看着他阴沉的脸,也跟着绷了起来,“怎么了?就还是你刘叔啊?他一个村长,这天天亲自给我送药过来,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跟他说腿已经没大事了,早能下地了,他只说是你献祭换来的,一定得照顾好我,硬要我多喝半个月再养养呢。”
燕长歌气得脸色铁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真他娘的心黑!”
他想过,或者原主也想过,自己献祭,交代村里人和村长里长给老父养老送终,那些人不一定会几十年如一日尽心照顾,但是确实没有其他选择了。
当时老父摔伤,无钱医治,迫在眉睫。
可尽管是燕长歌,已经用最不好的猜测去猜那些人,也万万没想到,他们岂止是照顾不好,他们还想尽早结束这个麻烦!
燕长歌现在也顾不上去找村长麻烦了,当务之急,就是救人。
他运起魔气,实则暗暗调动了几分自我神魂的温养力量,重新搭在了老人家的脉搏上。
燕长歌专注于运功救人,却不知道,此时此刻,门外的院子里,肖童的身侧,一阵黑雾卷过,便多了一个人。
这人黑衣黑发黑眸,他负手而立,连同本该露出袖口的双手都隐没进了黑袍里,整个人漆黑黑一片跟此时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他身材高大,五官冷厉,脸上却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只是站在肖童身侧,无声看着房间的方向。
在他出现的下一瞬,肖童快速转头看了他一眼,无声用唇形道,“是你搞的鬼?”
黑衣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凝声入耳道,“这种小鬼,需要我吗?”
肖童冷冷盯着他,“那你来做什么?堂堂冥帝,不好好呆在你的冥界,跑到这山野村落来,似乎不合常理吧?”
黑衣人无声冷笑了一下,“合不合常理,都不是来见你。用不着你来cao心。”
“我是不会让你靠近他的。”
肖童错开他两步,站在了黑衣人的对立面,拦住了黑衣人进草屋的方向。
黑衣人无声勾了勾唇,白的过分的脸上挂起一抹不屑的笑,“就凭你?不自量力。”
肖童冷冷盯着他,“难道你还想杀了我?魔主可是亲口说过,化身没有处决化身的资格。”
“哈哈哈哈!”〔韬炮〕
黑衣人笑了,而且这次是笑出了声,没有再压制声音,“你真以为同为化身,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你真以为同为化身,你就能跟我平起平坐?你恐怕不知道,我虽为化身,如今却已经是连魔主都不能把我怎么样,他都忌惮我三分,何况是你?我今天就让你明白一下,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平起平坐,什么都会有三六九等!”
他的这一次并没有凝声入耳,自然瞬间惊动了房间里的燕长歌。
燕长歌一惊,察觉有人,只能暂时停下,起身就出了门。
出门的一瞬间,便只见满天黑风夹杂着无形冷箭朝着这边盖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