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歌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单凭你这样说，我的确没有办法分辨你们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高鸥枫了。之前我觉得你们是完全不一样的，高鸥枫虽然有点儿怪脾气，但是为人深沉内敛，高无宴却心思诡谲，举止疯狂，但你现在的意思，是要告诉我，高无宴会模仿高鸥枫？那我即便有几分分辨力，也不敢去赌真假了。”
“长歌，我真的——”
高鸥枫一听他话里的意思，就有些不冷静了。
然而他刚开口，就被燕长歌开口打断了，“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不相信你的意思。我只是说，我不想去耗费我自己的精力去时时分辨。所以我的想法是，一律把你们当成同一个人。不管实际上是高鸥枫，还是高无宴，还是假装高鸥枫的高无宴，我只把你当你对待。要保持距离就都保持距离，要亲近就都亲近。真假难辨是你们的事，但我不想耗费心力。”
高鸥枫沉默了好一下，才沉沉开口，“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有双重人格是我自己的问题，的确不该把分辨或者心理的负担转嫁到你身上。纵使我再不情愿你把我跟他一视同仁，但我也知道，我不该拿自己的问题去为难你。那就这样吧，你怎么舒适怎么来，无需辛苦分辨。”
“如果你觉得不接受，就还是我之前的建议，我们先保持距离。”
燕长歌认真道。
“不。”
高鸥枫很快拒绝了，“我不想。我之前是这样想的，但一切都基于我认为见过心理医生后能找到根除他的存在的方法，我觉得只是时间问题。而且那已经在克制我自己对你的感情了。现在你已经告诉我，是不可能根除他的存在的，那我总不可能因为他的存在，继续漫无目的的跟你划清界限下去。”
“那如果，”燕长歌苦笑一声，“再发生之前半截子高无宴出来的事呢？而且高无宴学会了模仿你，我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出现可能都无法分辨。要跟你在一起，就避免不了跟他也一样。”
高鸥枫的脸色铁青，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都用力到骨节绷紧了，这的确是他最难接受的事。
可就像燕长歌说的，要不对他们都不接受。
要么，就只能都接受。
分辨的困难，不可能转移到燕长歌身上去。
他是要为了避免燕长歌和高无宴亲近，就也连同自己都要保持距离，还是为了跟燕长歌在一起，就得忍受可能发生的燕长歌跟高无宴分不开，这，无论怎样选择，都是个艰难而痛苦的事情。
而且就算他选择了保持距离，可他是这么想的，高无宴可不一定这么想。
说不定在自己努力保持距离的时候，高无宴占据身体却会趁着自己毫无记忆，照样亲近燕长歌。
到头来，防掉的人，反而只成了自己。
看到高鸥枫整个人紧绷着一言不发，燕长歌知道这个问题的确会让他一时难以抉择，进退仿佛都是刀子扎，便也没有步步紧逼，非要追问出一个结果。
两个人短时间内都没有再开口，车里的气氛有种说不出来的凝滞，高鸥枫看起来只是在专注的开车，而燕长歌也只是目视前方，思绪却不知道已经飘到了哪里。
…
跟着高鸥枫进了别墅后，高鸥枫亲自把燕长歌的东西一一归置好，却给他安排了一个客房。
“我知道，因为我刚才没能正面回答你的问题，你也还有顾虑。”
高鸥枫开口道，“所以我给你时间考虑。因为你之前也说了，要么跟我们都保持距离，要么尝试接受我的全部，但我知道高无宴之前对你很粗暴，你昨天答应搬过来也是因为以为他是我。你接受的还只是我。要接受我的全部，不只是我的难题，也是你的难题，所以你虽然搬过来了，但我会给你时间和空间，等你真的能接受才好。”
燕长歌微微一笑，“也好。我的确还需要时间适应要接受你两个人格这个事实。”
哼，傻子啊傻子，你想保持距离，给我时间空间，高无宴那家伙可不一样。
客房又有什么用？
只要那家伙再次占据身体主动权，别说一个客房的门，就算是隔着十堵墙，他也会砸烂了冲进来。
燕长歌心里有底。
只要他搬进了这栋别墅，他跟美强惨的所谓保持距离，就最迟也只能保持到今天晚上。
而且，最大的可能是，高鸥枫自己也忍不住。
之前他那么能忍，那是因为有些心思一直克制，从未戳破，艺术精神为上。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们做过了。
这种事情，只要有过一次，他再次看自己的身体，就一定会跟以前感觉不一样。
一切都暂时安顿好了，早餐也吃了，燕长歌便熟练地走进画室，脱了衣服，自己躺上了小床，摆好了熟悉的姿势。
高鸥枫随后走进来时，刚进门就是脸上一热，不禁快速背转了身，干声道，“你把衣服穿上吧。我忘记跟你说了，那幅画我不打算发表了，我打算换个主题。”
而且他没说的是，从第一天画那幅画时，他就已经没有了将来把它公之于众当作作品供世人欣赏的想法。
而是想把它画完，自己私藏，将来随时可以看着的。
可是现在他却意识到，自己好像很难静下心来再继续去画了，而且心中已经有了更大的贪念：不只是留下他一幅画，而是把他这个人一辈子都留在身边随时可以看，可以摸，可以……才好。
燕长歌挑了挑眉，果然啊～
他就说高鸥枫跟他做了那种事情，肯定无法再用坦然的目光日日盯着他，还能做到心如止水了。
心境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燕长歌心中了然，却还是故作不解和可惜地惊讶道，“啊？不画了？那你已经画了这么多天，不是白白浪费了精力吗？不，不只精力，还有金钱，我这个模特的酬劳可不低啊。”
“我——”
这几句话，好像还真把高鸥枫给问住了，其实，他当然也是不愿意放弃自己已经画了半个多月的画作的。
他热爱画画，沉迷画画，他原以为，他的这一生，所有的精力都要奉献给创作，可他遇到了燕长歌。
燕长歌身上眼里都好像有种魔力一样，吸引着他沉沦。
他发现，有了画画之外的，会让他失心的存在。
他也不是不想继续，可他真的很难心平气和啊！
那样光溜溜躺在那里的燕长歌，总会让他心猿意马，甚至连下半身都是支棱的，这样的状态下，他要怎么安心投入画画？
“画完它，好吗？”
燕长歌望着陷入矛盾的高鸥枫，凝声道，“虽然，你画画，我做模特，你也给了我丰厚的酬劳，这本该是跟我没有关系了两清。可是，现在我们既然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雇佣关系，我想说一句私心的话。”
“什么话？”
高鸥枫神色一动，他其实，更喜欢现在燕长歌愿意跟他谈私心的模样，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两个人之间已经不再是疏离而冰冷的雇佣关系。
“在我心里，某种意义上，这幅画是我们共同努力过的。”燕长歌笑的温和带光，“你执笔，我为型。它是关乎着我们相识，我们气息交互，精力相携的画作，所以我想看到它完整的模样。你可以不把它当成推上画展的作品，但是你可以把它当成承载着我们契约相通的作品啊，等到将来，我们都老了，也还是可以依偎在一起，看着它，难道不好吗？”
本就不是真心愿意放弃的高鸥枫，哪里架得住他这番深情又煽情的话，顿时就改变了主意，“你说得对！它不只是我的心血，还有你的付出。我要把它画完，当成我们两个人之间最好的收藏品。”
半卧在小床上的燕长歌，手指轻轻敲了敲膝盖，“就是啊，所以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高鸥枫僵着半边身子慢慢转回来，刚转到一半，就想起了什么，又快速转了过去，“我今天不在状态，等我调整好状态，我们再开始吧。如果可以的话，要不你陪我出去走走？两个月后有画展，我需要一副压轴画，本来同时画的一些其他画作都完成差不多了，这副本来是压轴画的，现在不打算用它，就得需要新的创作。我希望你能陪我出去散散心，找找新的灵感。这幅画，等过去画展的事，时间充裕了，我会用更好的状态去用心完成它。”
尽管他转了一半就快速转了回去，但眼尖的燕长歌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刚才那一瞬间，侧身更是明显。
啧，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位曾经看果体模特如同看花花草草一样淡定的冷漠画家，现在经历过一次亲密，竟然食髓知味，也被拉进了世俗的尘埃啊～
西装裤都顶起来了，怪不得都不敢转过身来呢。
“好啊，”燕长歌带着戏谑的笑，“不过我的衣服有点儿远，够不着，你能帮我拿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