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鹤归华表>第11章 都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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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躲不过。

  慕习恭正道,“世子可是对府上有什么不满意的?”

  梁元劭披了件外袍,走到慕习面前,遮住了明明暗暗的烛火,投射下半人高的阴影,他说,“你知道有个赌局吗?”

  慕习眨眨眼,脸上发热。

  “你觉得会是什么结果啊。”梁元劭声音温柔,循循善诱。

  这赌局慕习很早就知道了,他并不反感,甚至作为结果的暂时的决定方之一,他似乎取得了与梁元劭某种程度的短暂平等,虽然他们的君子协定,梁元劭什么时候打破都可以。

  但如今,这赌局却太暧昧太不合时宜。

  慕习垂下眸子,长而密的睫毛如蝴蝶不再煽动的翅膀,眸色沉静如水,他说,“不过是下人们胡闹,明日我就重罚他们。”

  梁元劭向前一步逼近了些,慕习就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是因为我父王吗?”梁元劭问。

  “世子是指什么。”慕习侧过头,躲避扫在颊侧的呼吸。

  “我不是木头,一定是发生什么了,你才变得冷冰冰的。”梁元劭说。

  “我的忠心从未变过,前路如何,我都定将鞠躬尽瘁辅佐世子,达世子之愿,还世间太平”慕习说得很快,像是有早已准备好的草稿。

  “我不是说这些。”

  慕习已没了退路,脚跟磕在了榻边的脚凳上,没站稳,摔坐在榻上。

  梁元劭两手撑在慕习两侧腰际,弓起背弯下身,盯着慕习的瞳孔,问道,“我从前说的你还记得吗?”

  “我怕你不懂,我今日便就再完整地和你说一遍。”

  “我喜欢你,看重你,愿余生相伴,生死相托。”

  梁元劭讲得一字一顿,眸中除了温柔,对着慕习的毫无反应,也多了一丝焦躁不安。

  “你懂吗?”梁元劭问。

  慕习看着那如深湖一般的眸底,望进去,就淹没在里面,忘了自己是谁,所以他侧过头去。

  “你呢,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梁元劭拇指食指搭在慕习的下颌两侧,挟起他的下巴,让他不得不仰起头看着自己。

  慕习嘴唇颤动,“世子爷不该在这个时候只顾儿女情长,成大事者,有舍有得。”

  “你不要回避问题,我是问你,对我,什么感觉。”

  梁元劭的神情全是期待和渴望,慕习想,对那个死去的人到底有多深情,才能对一个替代品,也能如此让人动容,他甚至觉得心房一角隐隐作痛,他有一丝可怜梁元劭。

  在他该在的位置上,他还能怎么做。

  “世子。”

  “嗯?”

  “除了父母,这辈子你是我最感激的人,你的知遇之恩,我无以为报,这条命现在是你的,将来无论你成王败寇,我会誓死追随的帝王,这命依然是你的。”

  “没了?”

  “没了。”

  “你胡说,除了感激,就没别的?你敢说我抱着你的时候,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梁元劭双手攥紧了慕习的双肩,指节泛红。

  慕习吃疼地拧起眉,还是咬牙说道,“我没有。”

  “今日就取消君子协议,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感觉。”梁元劭将人按在榻上,伸手要去解慕习的腰带。

  “梁元劭。”

  他喊了他好几声,声音干裂。

  梁元劭动作慢了下来。

  “这个身体,你若一定要,那悉听尊便吧。”慕习放开他的手,然后说,“但我们俩是不可能的,守好我们各自的位置,是最好的办法,不要让这些情情爱爱,挡了你真正该做的事。”

  都是借口。

  梁元劭重新将慕习的衣衫拢好,他摸了把脸,理智逐渐回来,他有些挫败地坐在一边,无可奈何地问他,“我父王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慕习坐起身,靠在一边,他抿着唇不说话,看起来很疲惫。

  梁元劭也有些狼狈,他眼眶发红,但还是沉声说道,“今晚,是我太急了,手上没轻重,弄疼你了吧。”

  慕习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梁元劭看起来不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不是出身显贵的人中龙凤,此刻他就像是个在爱人面前的愣头青,遍求无门。

  他轻轻摇头,说不出一丝责备的话。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总得告诉我,我们才能一起看,是不是真的没办法。”梁元劭说。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门边,“你早些回房睡吧,我出去走走。”

  他拉开房门,夜风扑灭了烛火。

  漆黑一片里,他低声说,“澄良,我会让你信我。”

  房门吱呀呀地合上。

  慕习僵立在原地,那心房上的疼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不知道,原来想定了下定了主意要做君臣,等真的话出了口,明明都是自己选的,却还是如此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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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房小厮脚底生风,小跑到主厅门口,轻叩房门,气都没喘匀,小声道,“世子爷,宫里的黄公公来了。”

  屋内坐着梁元劭麾下几位将军,孟崇正也在,慕习则坐在最末端,众人闻言俱是一惊,互递眼色。

  这几人今日本是打算议事的,北边和鲜卑在边境重镇朔州已经交锋月余,焦灼之下难分胜负,正讨论到是从缓还是快攻,尚无结论,此刻也只好起身到院中跪着准备接旨。

  黄公公来到主厅前,见到孟崇正,和和气气地说,“孟将军也在啊,那省得小的再跑一趟了。”

  孟崇正心想,这怎么还有我的事儿。

  黄公公展开缎面的卷轴,郎声道,“瑄王府梁元劭,定国公府孟崇正听旨,今日申时前进宫,入养居殿议事,钦此。”

  皇上从未如此看重过梁元劭,除了行军打仗,从未单独召见过。此次略有反常。

  黄公公走后,主厅的门又紧闭上了,众人议论纷纷。

  “皇上最近行事颇为古怪,这次又传召王爷,真是圣心难测。”

  另一人接道,“你们说,皇上什么意思,先是一面不明不白地按下三皇子私运金属的事,另一面却又突然给六皇子放权,现在都能监理民生钱粮的事了,现在又要召咱们世子入宫,这皇上是不是老糊涂了。”

  说话的人正是那位梁元劭遇刺之日,被慕习骂道四肢发达头脑空空的那位。

  话音落下,也知失言,被梁元劭眼神警告之后,便不再做声。

  慕习思索道,“或许不是圣心难测,而是圣心未定。”

  “慕公子请说。”有人追问。梁元劭遇刺后,大多数议事都会带着慕习,渐渐这些军中将领也不得不感叹当年皇帝断语—天下无双,幕府澄良并非谬赞。

  “咱们皇上疑心重思虑重,如今这么多超出他预料的事情发生,风波迭起,他肯定更为谨慎,在暗中布好玄机,慢慢观察不无可能。”慕习今日依旧一身素白,双手垂在身前合握在袖子,说话不疾不徐,却让人很是信服。

  众将军纷纷颔首,表示认同,更有关切者忍不住提醒世子爷小心。

  梁元劭静默半晌,如今才开口,他不接慕习的话茬,只冷淡道,“谈论这些为时尚早,一切得看此番进宫是何结果。”

  众人皆是一愣,世子爷似还有训斥之意,在这群人中慕习能有今日的威望,有不少原因是梁元劭的授意,明里对慕习大加赞赏,暗里也不少督促各位将军能平心静气一视同仁。

  今儿这反常的事情还真多。

  慕习微微垂下头,语气并无波澜,答道,“世子说得是。”

  孟崇正见状,绕开话题缓和道,“还有半个时辰就是申时了,我与你同去吧。”

  梁元劭点头,“你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

  闻言,慕习跟着梁元劭一同出门,但梁元劭却回身叫停了他。

  “你回房去吧,不用你伺候。”

  说罢,梁元劭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慕习望着衣袂翻动的背影,喉结滑了滑,微叹了口气。

  他知道梁元劭在生气,气他把话憋在心里,什么也不说。但时间久了,他们也就能退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