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晏礼懵了,这个答案完全没有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的大脑因为难以理解而有些迟钝。

  这不能怪他,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抗拒和人接近的,他对人际交往那些也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之前我们分析过,你失眠的原因是缺乏安全感导致的,比起陌生的环境,你更习惯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而之所以缺乏安全感,可能是因为童年时期和父母聚少离多的原因。”

  季晏礼沉默了下来,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印象最深的还是孤独寂寞。

  他记得他小的时候非常非常黏人,每次父母离开家都会撕心裂肺地哭一场。

  但是那个时候,父母都忙于各自的事业,很少有时间陪伴他。

  他总是会坐在窗口等着他们之中的某个人回家,但是总是一次次失望。

  渐渐的,他觉得自己房间空荡得可怕。那些窗帘背后、衣柜里、床底下,似乎随时会钻出一道人影。

  他被自己的想象吓得瑟瑟发抖,经常拉起被子蒙住头。有的时候实在太过想念父母,还会躲起来偷偷哭。

  他都无法理解,自己小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渴望父母的陪伴。

  反正长大一点之后,他对父母的依赖就没有那么强烈了。反而青春期的时候,父母工作没有那么忙了,闲下来之后猛然发现对他的关注太少,于是拼命开始弥补,他却觉得他们烦人了。

  “也就是说,只有熟悉的环境或者熟悉的人才能让你平静下来,之前你尝试过很多克服失眠的办法,但是都失败了。你说的那名助理,可能是你内心比较亲近信任的人,所以有他在你的身边陪伴你,你才能够放松下来。而且他给你念书的做法,一定程度上也弥补了你童年缺失的遗憾,所以你会不自觉地依赖他。如果不确定的话,你可以多尝试几次,看看到底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因为念书这件事。”

  “……”季晏礼的面色变来变去,晦涩不明。

  亲近?信任?依赖???

  谁?他对宋知吗?

  季晏礼第一反应就是嗤笑,他堂堂九尺大男人,怎么会对一个比他弱小的男人产生依赖?

  再说,依赖这种软弱的心理,绝不可能在他季少爷的字典中存在。

  宋知?呵,一个小助理而已,虽然办事还算尽心牢靠,可季少爷从小到大,身边围绕着照顾他、为他服务的人那么多,区区一个宋知又能有多特别?

  但是两次在宋知身边睡着的事实,又让他无话可说,笑不出来。

  *

  宋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的老板突然间开始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目光,不停盯着他看。

  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如影随形。

  宋知:“……”他立马回忆了近三天以来做过的所有事情,还是不懂季晏礼变得这么古怪的理由。

  难道,他是怕自己把他怕鬼又怕黑的事情给说出去?

  “宋知?”

  “诶!”

  “你有空吗?有空的话帮我把这件衬衫熨了吧。”徐德凯拿着自己的衣服走过来。

  “好!”宋知欣然接过,“还有别的衣服需要熨吗?我可以一起熨了。”

  徐德凯立即笑了,赞了一声:“好小子!”

  “那我回去把我那条裤子还有西装拿过来,顺便帮我熨了吧,都是一套的,我还得穿着去见客户呢。”

  “好,没问题,凯哥你只管拿过来。”

  “小宋,这熨衣服的事儿还是让我来吧。”正在打扫卫生的李心放下袖子走了过来。

  她负责服装首饰这部分,熨衣服这活儿她熟,虽然是徐德凯的衣服,但感觉应该是她的活儿。

  “没事心心姐,你忙你的吧,几件衣服而已,我很快就熨好了。”宋知开朗地道,“你要是有什么衣服要熨,就一起拿过来吧。”

  李心笑了,“你每天已经够忙的了,我的事怎么还能拿来麻烦你。那凯哥的衣服,你就帮他熨了吧,我的我会自己来。”

  “好。”宋知取出了李心平时熨衣服的挂烫机,将衬衫挂在衣架上开始工作。

  季晏礼不知何时走到了旁边,幽幽地盯着他,宋知偶然一回头差点没吓死。

  “季…季哥。”

  “你倒是哄得每个人都喜欢你。”季晏礼忽然意味不明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宋知:???

  季晏礼摸着自己的下巴,盯着宋知皱眉思索着,喃喃自语:“无论怎么看,都挺普通的啊……”

  宋知:“……”

  “季哥,我没惹你吧?”

  “你今天不要进我房间了!”季晏礼忽然严肃道,“回你自己的房间睡去。”

  宋知:“……”什么鬼?他本来也不会留在这儿睡觉!

  纵使是宋知这样的好脾气,有的时候也会被季晏礼整得崩溃,生出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牙齿胡乱地磨着,干活的背影都多了几分黑暗的气息。

  *

  或许是郑利明马上就要发达的消息鼓舞了贺泽成,再次见到顾琰清时,他连装都不想装了,直接嘲讽道:“有些人不知道整天自命不凡个什么劲,还以为自己是神仙下凡啊,就知道装模作样,上了酒桌一杯酒都不肯喝,真以为在娱乐圈混有这么容易啊?”

  贺泽成阴阳怪气地说话时,眼睛就没离开过顾琰清,就差直接点名道姓了。

  小惠在给顾琰清化妆,闻出这故意找茬的火药味,动作都有点僵硬了。

  顾琰清淡淡一笑,对她道:“你先出去吧,帮我把车上的包拿过来。”

  “……好。”小惠迟疑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贺泽成,放下东西出去了。

  顾琰清不紧不慢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贺泽成见到后,立马像进入战备状态的公鸡一般挺直了脖子,挑衅地看着他。

  顾琰清来到了贺泽成的面前,垂眼盯着他——他比贺泽成要高半个头。

  近距离看着这张脸,贺泽成眼里更是掩饰不住的嫉妒。他看不惯顾琰清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这张脸。

  说顾琰清装得自命不凡,其实也是他自卑的心在作祟,想象出顾琰清内心得意的样子。其实顾琰清平日里在剧组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好相处,对待工作人员都很客气,若不是贺泽成一开始就针对他,他们也不会水火不容。

  此刻,顾琰清也撤去了温和的伪装,他那双眼尾上扬的漂亮眸子,不笑的时候有点冷艳不好接近,垂着眼皮看人的时候,无端有种睥睨的意味。

  贺泽成被这种目光看着,气得面色更加扭曲。

  顾琰清只是站在那儿,他就仿佛输了一般,这种感觉令他非常的恼火!

  “看什么看?”他忍不住讥讽地道。“你以为这么盯着我看,我就会怕你啊?”

  顾琰清扯着嘴角轻轻一笑,随后这一丝笑都收敛得干干净净,露出他原本冷漠的本性。

  “我看是哪里来的癞蛤蟆,在这儿呱呱乱叫。”顾琰清薄唇轻吐,眼睛虽在看着对方,却又仿佛没有对方,“这么近距离一看,果然更丑了。”

  他精准地打击到了贺泽成最在意的点,只是漫不经心的一两句话,却把贺泽成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你!!!”他不顾形象地想要扑上去和顾琰清撕扯,身后的助理装模作样地拦了一下却又不敢真的拦。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顾琰清只用一只手就将贺泽成压制得死死的,最后还摆成了脸压在桌上动弹不得的屈辱姿势。

  “放开我!放开我!你他妈的——”贺泽成拼命挣扎,气得脑袋都要炸了。

  “放开贺哥!”助理们想上前帮忙,却被顾琰清一个眼神给看得顿住了。

  顾琰清低下头,俯在贺泽成上空道:“你不就是嫉妒我吗?天天在我面前蹦跶,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可惜啊,你再怎么整,这辈子都别想赢过我。我就是长得比你好看,你能怎么样呢?”

  “……”贺泽成的助理们都忍不住退了半步,觉得面前的顾琰清陌生得有点可怕。

  “你他妈的!你个贱*,我日你@#%¥@&*……”只有贺泽成一个人被气成了个开水壶,尖着嗓子骂出了他这一辈子会的所有脏话。

  顾琰清充耳不闻,犹嫌不够似的,接着道:“连你的郑总,看见我都挪不动步了,你说,你有什么资本在我面前横?我只是不想而已,不然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夺走现在属于你的一切。”

  贺泽成目眦欲裂,额头上都暴起了青筋。

  助理们见顾琰清把贺泽成刺激成这样,更加害怕了。

  “只是,我不屑跟你一样,靠卖屁股上位。”顾琰清眼神冷了下来,声音更是冷得掉渣。“你那点儿破事,圈里的人谁不知道啊?看不惯你的人,都在等郑利明玩儿腻了甩掉你呢!我劝你不要继续这么嚣张下去,人不犯我不犯人,你要是再这么挑战我的耐心,我就不保证自己能做出什么来了。”

  “反正,后悔的一定是你。”说完这话,顾琰清松了手。

  贺泽成却没了一开始的疯狂劲儿,爬起来恨毒地看着顾琰清。

  顾琰清轻轻瞥了他一眼,丝毫不将他放在心上,转身离开了化妆间。

  贺泽成拳头捏得死死的,因为太过用力而在不停发颤。助理们挤成了一团,瑟瑟发抖地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出。

  “啊!!!啊!!!! 啊!!!!!”贺泽成终于控制不住,开始放声尖叫,一边叫一边疯狂地将化妆间的东西全部往地上砸。

  助理之一连忙跑到门口把门关上,在门口守着,让贺泽成可以尽情发泄。

  “这个贱人!顾琰清这个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贺泽成双眼赤红,神情癫狂,不断地喘着粗气。“竟敢……竟敢瞧不起我?!”

  “我要让他后悔!我一定要让他后悔!!!!”

  贺泽成吼完,随手拿起手边的一瓶精华液,狠狠地掷向了镜子。

  一阵脆裂声过后,镜子哗啦啦地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