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忍不住道:“季哥,不用怕,没有鬼,放心吧,顾哥是骗你的。”

  季晏礼如同被踩中了尾巴似的,梗着脖子道:“谁说我怕了?”

  宋知:“……”好好好,你没有你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季晏礼忍不住问宋知:“你……不怕吗?”

  “嗯?不怕啊。”宋知歪头想了想,他还真不觉得怕。

  季晏礼闻言惊奇地多看了他两眼,没想到宋知看上去是个胆小如鼠的性子,某些方面却意外的胆大。

  宋知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以前跟奶奶一起住在乡下,那时候的农村入夜都是黑乎乎的,而且他一个人住院那么长时间,晚上经常需要起来上厕所,医院晚上的走廊,可比酒店的恐怖多了。

  他一开始的时候也怕,但是心里明白没有人能在身边陪着他,怕也没有用。何况鬼神都是不存在的,就算有你跟人家无冤无仇,人家也不见得会害你。

  宋知内心不断地克服,渐渐的就不怎么怕了。

  可能一个人的时候还会有点毛毛的,但现在身边还有其他人,他又怎么会感到害怕呢?

  倒是季晏礼,不愧是‘王子病’患者啊,矫情的毛病他是一个不落,怕黑又怕鬼。

  别看他这么高大英武,生在季家那样的豪门,又是唯一的继承人,估计是被千娇百宠长大的,从小没有吃过什么苦。

  宋知看过原著,熟悉他的尿性。

  这位主角攻看上去日天日地,其实相当没有安全感,宋知有的时候,会生出一种他比自己还不成熟的错觉。

  所以对待季晏礼一些让人无语的要求,他才能这么耐下性子去包容。

  就比如此刻,季晏礼留他在房间里对台词,对到两个人哈欠连天、眼皮都睁不开了,还在苦苦坚持,宋知除了满心无奈,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当然,不排除是因为屈服于老板的淫威……

  宋知脑子里天马行空地想,幸好他们性别同为男,且有一层老板和助理的关系,不然传出什么‘夜光剧本’的话题,他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哎,发什么愣呢?到你说台词了。”季晏礼精神萎靡,因为困倦,脾气也不太好。

  宋知有气无力地拉长了语调:“季哥……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实在是撑不住了。”

  季晏礼顿了顿,看他们两个现在这样子确实对不下去了,只得犹豫地道:“那,那好吧。”

  宋知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他道:“那你今天就睡这儿吧。”

  宋知:“……”

  得,今天看来是怎么都逃不过了,宋知认命了。

  现在只要能让他睡觉,什么都好说。

  天知道,他从上车的那会儿就开始想睡觉了,支撑到现在已经是用了极大的意志力了。

  怪不得他大伯每次喝醉酒之后都睡得鼾声震天,宋知现在知道这种感觉了,是真的很想睡啊。

  快速冲了个战斗澡之后,宋知幸福地扑到了次卧的床上。

  还没来得及酝酿睡意,门口忽然闪现出一道身影,像尊门神似的堵在那里。

  宋知眉心慢慢隆起,睁开眼无奈地问:“季哥,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季晏礼有些僵硬和难以启齿,“你,你要不来我房间睡吧?”

  宋知把头支起,两眼无神地看着他:“……”

  “……”

  “……”

  两人对峙良久,宋知终于败下阵来。最后客厅的沙发被搬到了主卧,宋知安详地躺在上面。

  因为季晏礼怕黑的缘故,所以房间里还亮着一盏小夜灯。

  宋知不太习惯亮着灯睡觉,但还是在努力酝酿着睡意。

  季晏礼刚刚在跟宋知对台词的时候还困得要死,正儿八经开始上床睡觉了,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躺在床上,没有丁点睡意。

  强逼着自己闭眼酝酿了十分钟,最后忍无可忍地侧头望向宋知:“你之前给我念书挺有用的,今天能不能再念念?”

  “…………”宋知睁开眼,心如死灰。

  要不鲨了他蒜了,就现在。

  季晏礼似乎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加了一句:“我给你这个月奖金翻倍。”

  宋知立马垂死病中惊坐起:!!!

  他算什么小饼干,要什么人权什么私人时间什么个人空间,他要那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有什么用?!他的一切都是金主爸爸的!

  金主爸爸有需要,他连灵魂都能论斤卖了。

  不到十秒钟,宋知已经拿着书端端正正坐好了:“老板,想听哪个?”

  钱到位,服务就到位,新上线的功能还支持点播。

  季晏礼惬意地给自己掖了掖被子,漫不经心道:“随便念点什么都可以。”

  “好的。”宋知翻开书,又念起了之前那本诗集。

  诗集有它独特的韵律,因为宋知没有看过,所以读的时候会把语速放得很慢,避免有些地方搞错停顿。

  季晏礼闭着眼,几乎是宋知才读完上句,他就能在脑子里接上下句。

  脑细胞在这种环境下,明明该是很活跃的,但是季晏礼不知不觉还是听困了。

  可能是宋知的声线太清澈干净,可能是这样的夜晚旁边有人低声说话是天然的白噪音,也可能是有人陪伴就不用担心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反正季晏礼迷糊了一阵,不知不觉间就陷入了睡眠。

  宋知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反正手机声音响起的时候,他正趴在季晏礼的床边,身下还压了本书。

  季晏礼被吵醒有些不耐烦,看了一眼手机,看到是徐德凯打来的,还是耐着性子接了。

  “喂?”早起的声线微微沙哑,是会令耳朵怀孕的低音炮。

  宋知却没什么心思欣赏,趴着睡了一晚他脖子都僵了,正小心活动着。

  “嗯,知道了知道了,准备起了。”季晏礼说完就挂了电话,身体和说的不一样,又猫进了被窝里。

  目睹这一切的宋知:“……”

  你看看你哪有一点诚信的亚子,堕落的老板!

  没过多久,徐德凯就来了,进房间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多出来的沙发,不用问就敏锐地猜出了用图:“小宋昨天是睡这里的?”

  宋知顶着一张宿醉后肿胀的脸,两眼无神地点了点头。

  徐德凯“嗬”了一声,转过头调侃季晏礼:“小宋怎么一副被你吸干精气的样子?说说看,昨晚你怎么折腾他了?”

  季晏礼瞪了他一眼,怀疑这老东西在跟他开黄腔。

  “小宋,昨晚你季哥没对你做什么吧?他发什么疯呢,叫你睡在这儿。”

  宋知不由看了季晏礼一眼,他要是说实话‘季哥怕鬼不敢一个人睡’,估计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季晏礼显然也怕他说出什么让他下不来台的话,先发制人地道:“宋知昨天喝醉了发酒疯,非闹着不肯走。”

  “???!!!”宋知一惊,眼睛瞪得滚圆。

  季晏礼摸了摸鼻子,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徐德凯愣了一下,呆呆地看向宋知,宋知对上他的视线,脸上表情交替变换,羞愤欲死。

  可怜的小宋,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职场的恶意,原来打工人除了给领导卖命以外,还得给领导背黑锅。

  徐德凯眼珠转了转,乐呵一笑,“这就奇怪了,你不是一向都讨厌睡觉的时候有动静吗?还说方圆十米内听到有别人的呼吸声都烦,居然会允许小宋睡在你房间?”

  季晏礼表情略有些尴尬,事实上他不但留宋知睡了,昨晚上还睡得挺好的。

  一想到昨天又被宋知哄睡了,他就想捂脸。

  一次就算了,还能解释是意外,次次都是这样,未免也太奇怪了。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癖好啊?

  都二十几的人了,还得助理在旁边念书才能睡着,传出去不笑死人了?

  季晏礼决定去看看医生,他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这天下午跟导演请了个假,他就回酒店在线上跟自己的心理医生说了这件事。

  季晏礼因为睡眠质量差的原因,看了很多的医生,最后被断定是心理因素的原因。

  每当来到一个陌生环境,他就会特别的不习惯,心理上的不安导致入睡困难。

  虽然心理医生说得很专业很委婉,但季晏礼身边的人包括他自己,都听懂了,就是因为娇气。

  因为从小锦衣玉食,没过过苦日子,到环境差点儿的地方,就睡不着觉了。

  季晏礼明白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很好,季少爷又多了一个要带进棺材里的秘密。

  他心里其实很不服气,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是这么不能吃苦的人,所以他憋着股气,逼着自己适应,到哪个剧组都是乖乖住剧组安排的酒店,努力跟其他演员一样适应剧组的生活。

  睡不着也没想着借助药物,而是硬挺着、干熬着。

  他很好奇,自己这两次被宋知哄睡着,到底是什么原因?

  按理说,就跟徐德凯说的一样,他很讨厌睡觉的时候身边有人才对。

  有人在他身边的话,他的神经就放松不下来。

  他很想知道,宋知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心理医生听完他说的以后,停止记录,推了推眼镜,沉吟道:“按照你所说的,我认为你真正需要的,是陪伴。”

  季晏礼懵了:“……”什、什么?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