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渐沉的眼眸,静静的垂视着安息,他嘴角勾起淡淡弧度,像是天生仁慈,心怀悲悯,嘴角的弧度略显忧郁哀伤,他语气带着宽厚温笑的适时开口。

  “先提前跟你道一声喜,你是神选中的圣女,七月初七是个不错的良辰吉日,宜嫁娶,圣女大典将会在那天举行,待到仪式过后,我们将结为伴侣,从今往后,你就在这与我一度修行。”

  安息的视线瞬间就被拉了回来,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在了,男人对她说的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话上,安息挺直了腰背,梗直了脖子,她困顿的歪了下头。

  这话为什么她有点听不懂呢,但她好像又听懂了,安息大概的理解了下男人的意思。

  七月初七那天,等她当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圣女,就得做这个男人的伴侣?!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男人总给她一种说不上来的怪,一种古怪,异常,不对劲的感觉充斥在安息的心下。

  这个男人看着人模人样,但安息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好像又不是人,具体是什么,是好是坏,她说不上来。

  面对着安息的沉默,男人自顾自的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古青色瓷瓶来,想将它交给安息,但安息单单只是不明所以的看着,却并没有要接的意思。

  男人见安息迟迟不接,也不管她要不要,便将瓷瓶放在了安息的面前,同她讲到这是他精心炼制的辟谷丹。

  是让安息一改往日的饮食,这几日便要适应着辟谷,以后同他一道修行时,就不必再沾染那些俗食凡物了,辟谷是他们修行的第一步。

  不过,他炼制的这些辟谷丹却不同于寻常丹药,这里面有他苦心钻研了多年,才得来的独门秘方。

  此丹不仅可以延绵益寿,青春常驻,还能医伤治病,就算是生命垂危,或是久疾不治之症,只需一粒不仅可以药到病除,还能恢复出比以往更强健的体魄。

  最重要的是它还有益于修行。

  他之所以称此丹为辟谷丹,一是因为这丹在平日里,他只作止饥抑饿的用途。

  二是因为这丹本就是他在辟谷丹的基础上,另辟蹊径的研究了一番,增加了些许他的创新思路而得来的,索性也懒得再给它改名。

  但此丹不可以贪多,一日只需要吃一粒即可,过多就会消化不了,身体更是承受不住,而这个瓷瓶中,刚好是七天的量,一粒下肚,这一整天都不会感到饥饿。

  这七天也正好可以排除掉身体积留的那些污秽杂质,同时还让安息要为接下来的圣女大典好好的做准备。

  但具体怎么做,做什么,男人却不待安息的反应,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走时他只留了个意味深长到让人看不透的眼神,随即就将聚集在此,看热闹的这些村民都一块给遣散去了。

  只道往后她自会懂得,让她随遇而安的好。

  大伙散去后,周遭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安息独自静坐在松软飘香的花枝间,看了眼面前放着的古青色瓷瓶。

  想起霁月炼的那些丹药,在安息眼里,那丹药就跟糖丸似的其实都差不多,区别功效啥的她反正是没多大感受,毕竟她确实对丹药没多少兴趣。

  但安息还是鬼使神差的将瓷瓶拿进了手中,她将瓷瓶捏在指间瞅了眼,指尖轻弹,瓷瓶的瓶塞就被弹开了,安息将瓶口凑近鼻子,浅嗅了下。

  不出一秒,安息的神识里突然冒出了道有点虚,还有点渴望带着股蠢蠢欲动的,憨憨沙哑的声音;“好香啊!主——”

  刚闻了口,神识里本该沉睡的妖突然动了,它颤巍巍的冒了起来,在安息的神识里不自觉的带着股躁、动兴奋的抖跳起来。

  “嗯,这味道确实很香。”安息应了声,她摊开手掌,将瓷瓶中的丹药随意倒了两粒在手中,放在阳光下端详了眼。

  这丹药和她以往见过的所有丹药都不一样,这丹药是樱粉色半透明的,丹药的表面还有一层泛着银光的细致纹路。

  安息瞧了眼,上面星星点点的图案有点像鼓包的浮云,又有点像半残的月牙,而在它们的中间似乎还有半张脸,安息只觉得这图案还怪好看的。

  安息将捏在指尖的丹药凑近了鼻尖,再一次浅浅的嗅了嗅,这味道比在瓶口闻到的要更强烈,香的更明显了。

  看来那个男人说的没错,这丹药确实和寻常丹药不同,这丹药的气味莫名的让她觉得很好吃的样子,令她无端就产生了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这味道一下子就给安息闻饿了,她不自觉地就将丹药丢进了嘴里,丹药在接触到水渍的瞬间就在安息的嘴里化开了。

  一股绵密丝滑的清香顷刻间就蔓延进了安息的腔壁间,这股清香如喷薄涌进的泉水直冲大脑深处。

  脑海中的妖都跟着被滋养了,瞬间就从萎靡不振的状态里精神抖擞的活了过来,一整个生龙活虎,浑身都活力满满的充满了劲儿。

  它欢欣鼓舞的在安息神识里,像个被关押了数年,刚被释放出来的阿飘似的到处游。

  又像是饿慌了的孩子,在找自搁家长要吃的那般,叫嚷个不停,示意安息这点都不够,还要,让她再继续吃,不要停。

  一时间,安息把那个男人说的什么:‘七日的量、一日只能吃一粒、身体不能承受’的话都给抛之脑后去了。

  等安息再回过神来时,手中的瓷瓶已经空空如也,瓷瓶中的丹药竟是让她不知不觉吃了个干净,安息意犹未尽的砸吧着嘴,她双目biu亮的盯着已经空了的瓷瓶。

  虽然在吃进了第一颗丹药时,她确实就不饿了,但是这丹药真的好香啊,香的让她忍不住都想将这瓷瓶也给一块啃了。

  安息盯着瓷瓶那幽幽的眼神,都不由的变得深暗了些,她深深的咽了口喉间不断分泌出的唾沫。

  最终,安息只是再嗅了一次瓷瓶的瓶口,就将瓷瓶的塞子给塞了回去,然后就揣进了衣兜里。

  这时,安息才想起那个男人对她说的,这好像是给了七天的量来着,这一下就让她给淦没了、、、、、、

  接着,安息脑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既然这丹药是他给的,直接再找他要不就好了嘛!

  这么一想,安息不太亮堂的心情瞬间明朗了起来,她撑着手,从厚软交纵的花枝上翻身而下,踏着轻快的步子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走去。

  安息刚走不远,鹿蜀神殿内,一直趴窝在鹿蜀神像怀里的黑猫,睡眼惺忪的双眼缓缓的眯开了条缝来,一抹精光悠的划过那道缝间。

  瘦的只剩一副皮包骨的黑猫懒懒的,低沉而缓慢的喵呜一声,轻微的抖颤了下便又阖上了眼。

  纹丝不动间又融合在了鹿蜀神像上,没有半点呼吸,瞬间就让人完全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安息刚走进村落里,老远耳边就传来了阵议论纷纷和争吵声,四处都洋溢着指责的叫骂声,还有抽动捶打时发出的闷响,一抹凄厉且无助的哭喊声还断断续续的夹杂在里面。

  听着如此大的动静,安息默默的往前探去,远远的,安息只看见那处围着许多的人,透过人群的空隙,安息不经意的瞄见了似乎有身影在地上扭动。

  安息并不是一个很喜欢看热闹的人,但是这道声音有些过于凄惨了些,安息本想默默地掠过他们。

  但是当安息刚要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人群里突然冲出了一个身影,一双手红肿溃烂的手突然就猛的抓住了她。

  就像是抓住了黑暗前的最后一束光那般,拼尽了全力,就算是害怕到浑身发软,也坚决不放手。

  安息被扯的直接往后趔趄了步,她稳住了身子,回头往后望去,顺着抓着她腕上的那双手,慢慢朝着这双手的主人看去。

  被揍的浑身是血,肿胀的面目满是淤青的女人,乱糟糟的头发几乎打结成团,褴褛的衣衫更是凌乱不堪,一只脚上的鞋子也不翼而飞。

  女人浑身都散发着畏惧恐慌的气息,她害怕的浑身剧烈颤抖着,那双抓着安息的手更是止不住的抖个不停,她眼里爬满了绝望,痛苦,哀伤,委屈,不甘,还有一丝压抑的愤恨。

  慌乱惶恐的女人,惊恐的眼神里不断地冒出了类似于求救的渴望,她可怜巴巴的眼神里透着股绝望和无助,却又异常不甘的生出了挣扎。

  女人泪眼婆娑的望着安息,隐隐颤抖的嘴唇青乌泛白,两边的嘴角还挂着半干的血迹在上面。

  “救、、、救命,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啊——”泪流满面的女人,不停地哀求着,身心恐惧的她,更是忍不住害怕的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这道声音像是在宣泄心头压抑的愤恨,又像是在指责她们袖手旁观的冷漠,和无声的质问。

  安息见女人一个劲儿的拽着她,害怕的直往她身后躲藏,甚至整个人都缩着头,怂着肩膀的贴在了安息的背上,似乎是想挤进安息的身躯里面去,将自己给藏起来。

  似乎这样就能躲避掉这令她万分恐惧,简直比噩梦还可怕的生活和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