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有王的死法

  就在此时, 一位士兵急匆匆冲进来,拜倒在王的面前,声音颤抖, 眼神中带着惊恐。

  “有贱民闯入。”

  王脸色一变,就见那士兵被一人踹飞, 脸朝地趴在地上, 就在王的脚边。

  沈约瞥见一旁被人按着的少年, 气瞬间不打一处来, 指着王座上的男人叫喧道:“你自己滚下来,还是我拉你下来。”

  说着他反手拧断了一人胳膊,富丽堂皇的王殿只剩下他的惨叫声, 说时迟那时快,一波又一波的士兵从后冒出, 将沈约团团围住。

  面前的人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奶娃娃, 国王毫不在意。

  沈约也丝毫不慌,徒手捏碎了圈着少年的铁环, 少年爬起,以铁环为武器,与沈约背靠背打了起来。

  无能的王,无能的将军, 无能的士兵,以及无能的镣铐。

  他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士兵, 赤手空拳在激光枪间穿来穿去,没有人能打到他,他身体灵活小巧很快就将人打倒。

  他随手捡起一把激光枪, 在手中把玩着, 不知按到了哪里, 枪朝着国王呲地一下射进了国王身旁的墙壁。

  国王躲在王椅后,露出两只惊恐的眼睛。

  “你、你要做什么?”

  沈约勾唇一笑,“你猜?”

  正说着,几位身着华丽之人从门口踏步而来,身后跟着一队又一队的虫兵,见了沈约连忙招呼一声。

  沈约手中空无一物,静静地立在那里,不过四五岁的模样,却叫那些人不敢上前,胆战心惊。他们围在他周围,拿着枪的手都在抖动,冷汗直流,却又不得不服从命令,只是迟迟不敢上前,只与他僵持着。

  有一将军从门外来,凶猛粗犷,国王见他来心下一喜,那将军见到沈约手持一把长鞭朝沈约甩去,长鞭甩在地上,啪地一声,不敢相信若是打在人的身上,怕是要皮开肉绽。

  沈约在地上翻滚两下躲开了来,看到那将军的面容时他忍不住咬牙切齿。

  月无涯!

  眼前人和前任万仙盟盟主不能说长得像,几乎是一模一样。他万万没想到月无涯竟然也是虫族。只是阴差阳错的叫沈约和另外墨枝五仙给弄残了,这其中也包括沈弯,难道沈弯也不知道月无涯是虫族?

  来不及想象长鞭再次袭来,他后退一步,反手握住长鞭,微微一震,那威震四方的长鞭竟然比震碎了。

  一段一段摔在地上,那将军也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眼神,下一秒他就被沈约一个扫腿打倒在地。

  三千精兵被沈约打得一个不敢上前,贵族站在门口见情况不对就要逃跑。那白衣少年捡起了一把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沈约飞到国王面前,把他揪了出来。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沈弯的人?”

  国王吓得直摇头,“没有没有……”

  “真的没有?”

  沈约不信,这里一定是虫族,可是沈弯的身份绝对不低,国王怎么会不认识沈弯?

  “没有没有。”

  “要不我帮你找?”国王颤抖着。

  “怎么找?”

  “有喇叭。”

  于是乎,整个王城都回荡着“叶浔叶浔,你老公在王城等你回家。”,大街小巷,所有遍布着喇叭的地方都回荡的这道声音。

  叶浔正在拿着沈约的肖像画像人打问,听了这声音,手一抖,脸颊瞬间如煮熟的虾一般红透,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本王想改个名字,不想叫叶浔了。

  叶浔赶到王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沈约停了那些该死的喇叭。

  沈约正坐在王座上,国王卑微地站在一旁。

  “哥哥,你说要怎么做?”

  这个族群他不了解,还是由他们自己的族人来处理。

  “杀了这些蛀虫。”少年红着眼睛。

  “这些王室的蛀虫,有他们在,这个国家迟早要完。”

  “好呀。”沈约打了个响指。

  一道丝线紧绑着国王,国王极力挣扎,却越绑越紧,那臃肿的皮肤都被勒出了红印。

  王室倒台,士兵们再也不用服侍那废物般的国王,纷纷倒地投诚,愿意拥立新王。

  少年看了一眼沈约,沈约摇摇头,“哥哥,你来吧。”

  我该走了。

  少年登上王位,他第一时间便处死了那些作恶之人,废除贵族,整顿王室,开放粮食,将新鲜的粮食和水赠与民众。

  重新操练兵马,王城不到几日便焕然一新。

  “我要走了。”

  “为什么?”少年不解道,“是不是我哪里不好?”

  他试图挽留,他已经习惯了沈约的存在,他是真的把他当作了家人,唯一的家人。

  可是对他来说自己却不是唯一的家人,他找到了那未死的哥哥,少年望向叶浔的方向,都是那个人的出现抢走了他。

  沈约拿出一根红绳递过去,“我不属于这里,但是我会永远记得你的,你一定会成为一位好君王。”

  少年还没说些什么,只见叶浔拿出一把卷轴,卷轴打开的一瞬间,一个水蓝色的椭圆状通道出现在面前。

  “我会去找你的。”少年紧握着红绳。

  眼看着沈约要走,他红着眼大喊道:“我想到了,你那日一直在说沈弯这个名字,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我也想叫这个名字。”

  “乖宝,我叫沈弯。”

  沈约猛地回头,满是错愕,一瞬间他在少年的身上看到了沈弯的影子,都是喊着他“乖宝”。

  “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沈弯使劲拍打着屏幕,仿佛要破墙而出,眼眶微红,满是不舍,沈约与他隔着屏幕遥遥相望,渐渐消失在沈弯的视野中。

  火焰山的风吹得暖烘烘得,一道光芒突现,叶浔抱着沈约从里面滚落出来。

  沈约坐在地上,双目放空,那个少年怎么就是沈弯,所以沈弯来仙魔大陆其实是为了找他吗?他猛然从怀中拿出那根断裂的红绳,是谢良从主帅那里拿来的那根。

  没错了,他给白衣少年的红绳就没有标记过记号。

  哥哥。他喃喃一声。

  药水的期限差不多到了,沈约渐渐变大,叶浔急忙将一身衣裳给他披上。

  慕枝儿还没有回来,他削的苹果还在地上,他们走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

  “我要见他。”

  沈约穿好衣裳,也不要叶浔跟着便朝着无敌山踏空而去。

  “我要见他。”

  沈约开门见山,叶飞鸿放下笔,嗯了一声。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房间内沈弯挣扎着,灵力被封,浑身动不了,他冒着全身被废的风险,硬是用了移穴之术,嘴角溢出一丝丝血迹,终于冲破了叶飞鸿封住的穴道,可体内的灵气早被叶飞鸿用化灵丹化了个干净。

  好在空气中是有灵气的,他双眸紧闭,尝试着积存灵气,每存入一丝灵气他便痛苦一分,好似全身都要被碾碎了一样,他费力地利用这仅存的一丝灵气从空间中拿出神血丹服下。

  “哥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紧接着便是熟悉的喊声,熟悉的人。

  沈约见他浑身被绑,下意识打量了一番,可沈弯却觉得愈发羞耻,头扭向一旁。

  “我想起来了。”沈约冲到他面前,泪珠子不要钱一样大颗大颗掉下来。

  沈弯终于转过身来,心下有些不忍与心疼,他看向叶飞鸿,“师兄,能解开我吗?”

  叶飞鸿犹豫半刻,还是挥手散去了他身上的那些束缚,沈弯坐起身来将沈约抱入怀中,手腕还不能用,他只能抬起胳膊试图用袖子去替他擦泪。

  “别哭了,这都是命。”

  命中注定要我来找你,寻你不得,却寻得了这干净的山川河流。

  寻了山川河流后,又寻得了你。

  天知道,三百多年他看到那个孩子时又多惊喜又有多害怕,可是他又不能收手,他的族民在等着他,等着他们的王凯旋而归。

  “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成为我最大的阻力。”

  我以为我可以在占领了这里后再把你带回虫族,却没想到你是我最大的对手。

  不,早该想到的,他那么聪明那么厉害。

  “乖,都是哥哥的错。”

  沈约摇摇头。

  却见下一秒沈弯迅速推开了他,一股冲力将他与叶飞鸿逼至后退几步,睁眼间沈弯站在他面前手持长剑抵在脖颈处。

  叶飞鸿有一瞬的错愕,他明明挑断了沈弯的手筋和脚筋,他怎么还能站起来?

  “哥,你做什么?快放下。”沈约有些焦急。

  沈弯却道:“别过来,要不然……”

  衣袂翩翩,白衣若不染尘世,脖颈处一道血痕甚是扎眼。

  “好好,我们后退,你别冲动。”

  叶飞鸿说着脚步又退了两步,和沈约对视一眼,沈约立马了然。

  沈弯笑笑,“乖宝,别打什么鬼主意。”

  沈约背在身后的手一顿,灵气散去。

  “还记得你和我讲过项羽的故事吗?原来穷途末路,方才明白他的选择。”

  沈约心里一咯噔,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即便我的族民愿意再拜我为王,我也无颜再苟活于世。自不敢与霸王想比,但吾亦是王。王,自有王的死法。”

  说出最后一句话,他表情有些释然,终于可以死去了么?不必夹在沈约与虫族之间为难。

  “哥。”

  沈约手边灵力微动想挑开他的剑,沈弯却预算到了他的动作,抢先一步,长剑寒光,颈血冲天,身躯渐渐倒下。叶飞鸿冲上去接住了他。

  沈弯嘴角含笑,“是不是挺后悔?若是当年的王室,怎么有胆子冲出封印。”

  “最后答应我三件事。”

  “恨我!别恨自己!好好活着!”

  不要再把别人的错揽在自己身上,不要自责,错的人不是你。

  神血喷涌而出,沈约想救他,可全被沈弯吐了出来,沈弯强撑了最后一丝力气抬起胳膊,转向叶飞鸿。

  “对不、起。”

  不敢回应你的爱。

  “下辈子……”

  我想只做墨枝山的沈弯,生活在阳光下,拥有干净的山川河流。

  那时如果再遇见你,就请让我爱你一辈子来作为惩罚吧。

  或许上天就不该生出他们这个族群,注定躲躲藏藏与所有人为敌,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他渐渐闭上眼眸,看着痛哭流涕的沈约,叶飞鸿微微仰天闭目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微红,将眼泪逼了回去。

  “送他回虫族吧。”叶飞鸿道。

  他不想留在这里。

  沈约点点头,叶飞鸿抱起沈弯的尸首走出房外,好似是被风吹得眼睛不太舒服,一滴泪打落沈弯的脸庞,天上的黑洞又小了一圈,还在等着它的王。

  叶飞鸿把尸首放在草地上,黑洞见了他的主人主动打开了门,那浑身是血的白衣仙人渐渐消失在他的面前。

  竹屋外的台阶上,草木青青,两个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泪痕挂在脸上,已经哭不出来了,双目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也不会有人言笑晏晏轻轻唤他一声“乖宝”,不会有人每次游历回来都给他带礼物,也不会有人再在他被师兄训斥时柔声替他劝慰,让自己躲在他身后躲去一顿刑罚。

  大概叶飞鸿像是严父,恨铁不成钢,日常板着脸教训几个不成器的弟弟妹妹;

  而沈弯则更像是慈母,温柔和煦,如沐春风,他会面带微笑地静静听你讲述你所经历的趣事儿,会在你受到责骂时笑着宽慰,会寄来信件向你问好,会在你自责难安时轻轻摸着你的头告诉你“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有错,我们都有错”来减轻你的愧疚感,会在有人欺你身旁无人时,带着几个人,一声令下,“揍他们”。

  我从不后悔。

  天边雪白仙鹤叼着一封信飞至沈约身旁,是阮清的信,沈约打开信封,立马没有一个字,只有一幅图,六芒星阵,六个人。

  脑中突然闪过在神殿遗址的墙壁上看到的那幅图,一模一样。

  对上叶飞鸿疑惑的眼神,沈约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师兄啊,我好像……也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