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门斯在门口, 瞧见之前应付自己的家伙,抻着小短腿儿晃晃悠悠地朝楼里走,心气儿不顺, 却不肯露出来。

  偌大的基地, 只有萌宠八哥拐着膀子往这边来。

  那克莱门斯似乎怕鸡, 小跑着往保安亭这面躲。

  周伯在经理与访客的交谈间感受到来者不善,这会儿瞧着八哥也没吃亏,在保安室里装作老眼昏花的样子, 对外国友人的明示暗示视而不见。

  秦川趁着杨飒跟杜长城开会的间隙询问他的意见, 然后大摇大摆地来到门口。

  基地萌宠八哥正兴奋地展开膀子, 和这个新朋友玩躲猫猫的游戏。经理秦川的到来,简直是他的救星。

  他正准备往基地里走, 被抱着鸡的秦川一把拦住:“抱歉,战队在集训, 不接受访客。”

  “我是,我是杨飒的哥哥。”克莱门斯重复了一遍, 生怕对方听不清楚似的。

  秦川点头:“亲属的访问时间定在周六上午九点到下午九点, 你先登记。”说着, 从保安室里拿出登记簿示意对方填写。

  “我是杨飒的哥哥,我要见他。”

  见克莱门斯坚持着,秦川的态度软下来:“其实, 也不是不能通融。”他说杨飒现在是星海的队长,是有会访权限的,建议他打个电话叫他弟弟亲自下来。

  克莱门斯还想要辩驳,秦川怀里的八哥却突然发难, 伸长脖子去啄人。

  原本愤愤不平的家伙受了好大的惊吓,屈臂挡在脸前连退了好几步, 叫秦川管好那只尖嘴。

  “尖嘴?”秦川抚摸着八哥流光溢彩的尾羽,“这是斗鸡你懂不懂,是登过记的,按你们的话血统高贵着呢,要是你弄掉了它半根羽毛,星海的法务部会向你提起诉讼的。”

  孟克莱斯拉平衣服上的褶皱,不愿失了风度,强撑着说:“我还会回来的。”

  “等一等,”秦川叫住心存不甘的家伙,指尖夹了张名片,“星海的队长你见不到,星海的老板要不要见一见。”

  ·

  机场旁的咖啡厅里,左右尽是抱着电脑工作的社畜。邵战特意将机票延期,就是为了会访早些时候冲去星海俱乐部的外国友人。

  让人遗憾的是,这个德国友人不尽不实,言语之间总在台面上漂浮。

  赶时间的邵战没空跟他兜圈子,提出对方正在收购的项目。

  克莱门斯一愣,不过很快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隐藏起来。

  “你调查我?”

  邵战不置可否:“你来中国前,难道没调查过星海?”

  “那又怎样?”克莱门斯抱着手臂,“我来这里谈生意跟见我弟弟,并不冲突。”

  “如果……”邵战问他,如果他正在收购的项目是百战集团的,对方有没有耐心跟自己谈谈。他推出另一张名片,星海是百战集团旗下的俱乐部,而他正是集团的少东家。

  “你,你这是作弊。”

  “生意场上,何来作弊?”

  邵战假意起身要走,倒是同桌的人慌了神:“请等一等,”克莱门斯急切地说,“我们来聊一聊我弟弟的事。”

  不过可惜的是,邵战并没有跟他闲聊的打算。而就在刚刚,邵战也拿下了对方一直想要的连锁企业的经营权。

  “你没有跟我谈判的筹码。”邵战开诚布公,他只告诉克莱门斯不要试图接触杨飒,否则他在这片国土上的一切商业活动都会是今天的下场。

  跟秘书确认过相关情况属实后,克莱门斯阴沉着脸:“你也太嚣张了。”

  邵战没有回话,绝对的实力无需言论的支撑。

  “忘了说了,”临走前邵战留下话,他出国这段时间,不希望有任何坎贝尔家族有关的人联络杨飒,“是任何人,”他强调着,“否则,我都会把这笔账记在你头上。”

  克莱门斯没有试图反驳,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人,说得出,就办得到。

  做完该做的事,邵战马不停蹄地赶赴机场。

  坎贝尔家族一贯信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哪怕是家族里的孩子也难逃这样的考验,不难想象,杨飒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想要获得今天这样的自主权,付出了多少。

  他暗下决心,杨飒受过的伤,吃过的苦,他会一点一点讨回来的。他会让杨飒知道,那孩子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任何时候,任何人和事,都可以来依靠自己。

  这些,他相信即便不说,杨飒也是能够感觉到的。现在,他们都在不同的位置上,用自己的方式拼搏着。

  ·

  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通讯设备出问题。

  飞机起飞前,邵战想给某人打电话告个别,没人接。

  下了飞机,想打个电话报平安,依旧没人接。

  于是,邵战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的手机坏掉了。给秘书打电话说给自己查一下附近的手机维修点在哪儿,他有个很重要的电话。

  秘书也是身经百战的,当初邵战的父亲陷入爱情的时候和他的症状差不多。于是冷静地提醒他,先去医院做检查,好安排后续的手术时间,其他的事情都往后放。

  “真是无情。”

  在邵战吐槽秘书不近人情的时候,杨飒如水泥封心一般,正将全部精力耗费在新人的特训上。

  “这会不会,会不会太草率了?”二队队长赵岩,也是临时选拔上来的一队替补不安地搓着手掌。他被选上不到一周,技能跟团队配合都没打好,就上场比赛啦?

  虽然只是个线上赛,可是对借调到一队这件事,完全没有真实感。

  这短短的一周,好像在地狱里滚过似的。

  能力的差距,实力的差距,天分的差距,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些绝不是他从二线上到一线就可以弥补的。

  简单来说,对一个各项技能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来说,让他跟天才共事,尤其是有天赋又肯下苦功不断奋进的天才在一起,简直是虐杀级别的惨事。

  “哎呀小岩岩,你就把心放肚子里。”胖汤圆哼哧哼哧地啃着菠萝包,拍了拍自己突出的肚腩,“咱们打线上,借了二队的号,又不露脸,别怕。”

  “可是……”赵岩将视线移动到屏幕上,他是二队的啊,登的自己号啊。

  胖汤圆一副乐天知命的模样:“都是小问题,别介意。”

  原战队里最晚入队的江然然最理解新人的心情,只能默默送上杯果茶以示鼓励。

  可他哪里知道,紧张到憋尿的赵岩,此刻最怕看见的就是饮品了。

  杨飒没说什么,只是在赛中新人频繁失误的情况下安慰对方不用气馁,在对方OB自己的时候,讲解选点、走位及身法,简直是贴身教学。

  搞得胖汤圆都有些嫉妒:“我也好想死一死啊。”

  “你个不着调的死胖子!”在外头听墙角的经理秦川骂了一句,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以往大大小小的赛事都是他亲自带队,线上赛也会提前给队员们做做赛前的鼓励,虽然队员们一再表示不需要他。这次,是真的没敢上来,就怕给新人添压力,连教练组都在二队看直播。

  “Sweet是联盟最好的突击手,”杨飒对赵岩说,“你OB他,让他给你讲讲突击位的战术意识。”

  突然被戴了高帽的胖汤圆感觉责任重大,挺直了腰杆:“来来来小老弟,到我这儿到我这儿,胖哥哥带你……”

  话没说完,被人打了冷枪,训练室里同视角的两台电脑同步变成黑白色。

  “没关系没关系,问题不大,问题不大。”胖汤圆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旁人,拉着新人一起OB江然然,“他是副狙位,平常跟自由位的庄柏配合最多,哥给你讲解他的操作哦。”

  “我自己会讲。”

  江然然说,被胖汤圆打断:“你不会你不会,这时候还是要看你胖哥哥的。”

  一场下来,胖汤圆嘴就没停过,花里胡哨地讲了一通,知识点有多少不敢说,但赵岩是真心佩服这位的心态。

  怎么能有人在自己拖后腿,打飞了优势的情况下,依旧那么乐观,那么向上,人的脸皮,真的能比地皮还厚?

  赵岩是一边感慨人类脸皮的多样性,一边感慨自己怎么能菜得这么彻底。

  五局,他把把都是头一个下线的,那成绩简直是没眼儿看,比他在二队时候还不如。偏偏在比赛中,没地儿躲,没地儿藏的。

  第六局,他终于打完了全场,虽然各项数据仍是惨的一批,好歹跑完了全场。

  队友们非但没嫌弃他,甚至胖汤圆还在第七局开始前牵头帮他鼓掌庆祝。

  表面上强装镇定的赵岩,在心里都快哭出来了,这点儿小事儿都要拿来庆祝一番,自己果真是菜到没眼看了。

  不过他知道队友都是好意,让他别太紧张。

  比赛还没有结束,他很快调整心态,将那些小情绪抛到九霄云外,全神贯注地投入接下来的比赛。

  不知道是不是开局打得太菜了,后半段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原则,打得倒是意外地顺手。

  因为用的是二队的号,主要为了锻炼新人,有些技术不适合用,所以成绩不上不下,维持在日常的水平线上。

  胖汤圆的外卖,是卡着比赛结束的时间送到的,照例拖着一队的酒肉朋友去开席。

  赵岩借口换衣服脱队,杨飒要去跟杜长城商量晚上的练习项目,只有江然然陪着他吃吃喝喝。

  胖汤圆抱着江然然的手臂:“然然,哥只剩下你了,在哥腿好之前,你可不能抛弃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