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切换到圣职者人物卡后, 那原本被浓重白雾包裹着的茫然感被剥离而去,一部分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萨洛尔记起来话剧的内容了。

  那是一个傲慢的皇室家族的故事,故事构建了一座远在湖对岸的诡谲城市, 描述了一位黄衣之王的降临。[1]

  故事的最后每个人都发了疯,而那位黄袍之王, 萨洛尔记起了祂的名讳。

  疯狂的黑暗神祇, 哈斯塔。

  而萨洛尔同样也想起了这部《黄衣王》话剧。

  在过去无数个宇宙中,萨洛尔同样也遇到过这部诡谲无比的话剧。

  无法形容的力量激荡于这部话剧的词句当中, 凡是看过的人都陷入了无边的疯狂当中, 而那些演绎这部话剧的可怜的演员们, 他们浑浑噩噩, 早已没有了正常人的思维,又或者说他们完全地融入到了这部话剧当中, 仿佛他们就是角色本身。

  仿佛是话剧的内容操控着一切,让这部话剧传播越来越广,让更多的人陷入疯狂,而他们在疯狂的同时, 生命里也随之流逝——就好像是敬献给黄衣之王哈斯塔的一场祭祀。

  所有的观众便是祭祀品。

  甚至有些宇宙差点因为这急剧扩散的疯狂覆灭。

  所以之前那种被白雾包裹的茫然感大概是过高的意志的自我保护功能——果然只有马甲的身体才能更适应于那种力量。

  但……

  为什么作为普通人的阔佬布鲁斯·韦恩, 却同样会有这么高的意志?

  这个念头在萨洛尔脑中一闪而过, 但此时此刻他并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些。

  舞台上的帷幕已然拉开, 灯光汇聚之下,身着褴褛黄袍的人影已然降临。

  那并不是黄衣王哈斯塔的本体,而只是他的一个微弱的化身——如果是本体亲自前来, 那仅仅只是瞥上一眼, 就要陷入那无尽的疯狂当中——但仅仅只是一个化身, 他身上所激荡出来的力量已经让人毛骨悚然。

  至少布鲁斯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然自发进入了高度紧张的戒备状态。

  而在布鲁斯的余光之中,他看见银发圣洁的拉斐尔依旧是那副看上去轻松的姿势, 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那双黑色的眼中倒映着舞台上那微弱的光芒,一缕绯红色似乎一闪而过。

  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虽然这并不能让布鲁斯安心,但至少此时还算是有一个足够可靠的——同伴?

  但即使是同伴,布鲁斯也不会失去戒备——并不是说调查员们做了什么,而是一个足够谨慎的人基本的做法,布鲁斯也是靠着这份谨慎与无数危险擦身而过。

  轻微的响动从脚边传来,借着微光,布鲁斯看到了一根根臂膀粗细的暗黄色触须蠕动着在地上行进,而如果仔细看过去,以舞台上的黄衣人为中心,无数根同样的触须扩散向整间剧院,蹭过了每一个座椅。

  这些座椅上此时空无一人,但布鲁斯知道这只是在这个“空间”,此时的自己与拉斐尔大概是被隔绝到了某个空间当中。

  而真实的世界里,这里座无虚席。

  这些触须是否会对那些前来的观众有什么影响,而自己又该怎么做?

  无数念头很快在布鲁斯脑海中闪过,他飞快地分析着当前的情况,似乎一切的诱因都是台上那个明晃晃的目标。

  拉斐尔的动作比他更快。

  银发的圣职者摊开了手中的那本精致书册,书页自动翻动着最后恰到好处地停在了某一页,而他站起身,低垂眼眸看向书页。

  晦涩的字符从他的口中咏颂而出,这一幕仿佛回到了数月前,阿卡姆中银发男人面对小丑时同样也是这般。

  但此时,布鲁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从那唇齿间吐露出的字符当中所蕴含的力量更为磅礴,一齐涌向舞台中央的那个人影,而此时布鲁斯也同样分辨出,那股力量并不是纯粹的圣洁感——仿佛那种圣洁只是它的包装,而其中所蕴藏着的,似乎是一股布鲁斯极为熟悉的感觉。

  压抑,疯狂,足以摧毁任何理智。

  同样的感觉,布鲁斯在“邪神的物品”中感受到过。

  此时,银发男人黑色的眼睛已然被猩红色覆盖,他越读越快,仿佛在和什么力量做着斗争,原本光洁的额头上已经微微渗出汗水。

  很显然,银发圣职者在对抗当中颇据上风,暗黄色的触须们开始颤抖起来,而这颤抖逐渐扩大,它们好像是遭遇了什么痛苦的事情,末端蜷缩起来,无数根已然开始蠕动着缩回去。

  但布鲁斯仍然发现,在拉斐尔的身后,一根触须似乎在强忍着痛苦,以极快的速度朝银发圣职者袭来。

  在暗黄色触须即将触碰到银发圣职者前,黑色的蝙蝠镖以更快的速度极为精准地击中了那根触须,将它狠狠钉在了拉斐尔背后的座椅上。

  这是一把开了刃的蝙蝠镖,锋利的镖刃破开了那诡谲触须的皮肤,浓黑色的液体从中渗出,伴随着一股恶臭袭来。

  而银发圣职者却仍在专注地诵读着,原本垂在耳侧的碎发此时已然被汗水打湿,变成一缕缕的贴在耳旁,他根本无暇分心看向四周。

  情急之下布鲁斯只能将那枚蝙蝠镖甩出——不可能为了掩藏身份而看着正在对抗邪神的拉斐尔遭到袭击。

  但同时布鲁斯也在赌,赌银发圣职者无暇看到这一幕。

  事实上萨洛尔的确没有看到。

  即使只是邪神的化身,但祂夹带着的力量仍然让萨洛尔拼劲了全力。

  当最后一个字符吐出,以银发圣职者为中心,磅礴的力量裹挟着飓风向四周扩散而去,每一根触须都被尽数摧毁,而舞台上那伫立不动的黄衣之人已然消失。

  萨洛尔轻吐一口气,将书页合上,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布鲁斯。

  “不要担心,一切都结束了。”

  银发圣职者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他的眼睛重新转为漆黑,与他的银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布鲁斯已然将那枚蝙蝠镖收回,单独放进一个微型的容器当中,等一切结束后,他需要回蝙蝠洞研究一下上面沾染着的黏液。

  他深深吸了口气,摆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说实话,我已经接受了这个无法单纯用科学解释的世界了,但——该死的,刚刚那是什么?我是说,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布鲁斯快速说道,一副后怕的模样。

  银发圣职者抬起手,他伸出食指,触碰布鲁斯的眉心。

  布鲁斯强忍着下意识躲闪的动作,而后,随着指尖冰凉的触感,一股来自精神上的洗涤感传来,布鲁斯眨了一下眼,再睁眼时,他回到了原本那个庞大的剧院当中,所有人都陷入了熟睡,或是昏迷当中。

  布鲁斯同样发现了一旁与他人一样,毫无意识的“萨洛尔”。

  萨洛尔此时正操控着【圣职者】,本体正被他留在座位上——反正在场其他观众都陷入了昏迷当中。

  “我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么?”

  布鲁斯抱着臂,环顾了一周,而后问道。

  萨洛尔并不意外自己友人这么问——他一向对这些好奇,更何况自己刚经历过了一番这种普通人从未见过的事情。

  他也正好想将后续的事情丢给其他人处理。

  “这个话剧,《黄衣王》,是邪神的信徒所撰写,其中饱含的力量足以让每一位观众陷入疯狂,刚才的那些触须是想吸食观众的生命力,不过很显然,祂并没有得逞。”

  银发圣职者耸了耸肩,“所以,他们只是陷入了昏迷,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而后,银发圣职者看向布鲁斯:“我想,这个话剧需要禁止——”

  拉斐尔的话没有说完,但布鲁斯知道他的意思,这位哥谭阔佬点了点头,脸上带了一丝愤怒:“当然,不仅仅是美国境内,我是说,那些警察不能白收纳税人的钱,他们该找到源头。”

  见布鲁斯了解了自己的意思,萨洛尔点了点头。

  今天的事情并没有完全解决,但此时或许需要通过萨洛尔的身份来追查后续,他准备回到自己本体中,而就在他准备取消人物卡时,布鲁斯突然开口。

  “你就是调查员?”

  作为蝙蝠侠的“资助人”,萨洛尔并不意外布鲁斯会知道这些,于是他点了点头。

  “那么我猜猜,你是——圣职者?”

  布鲁斯显然是来了兴趣,这位哥谭阔佬向前一步,看上去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么具有宗教色彩的身份——你信什么?是耶稣?还是其他什么神?噢没有冒犯的意思,我是说——我对这个很感兴趣。”

  布鲁斯飞快地提问,这些或许是“蝙蝠侠”无法得到的消息,但“韦恩”或许可以。

  用不同身份获得便利,布鲁斯十分擅长这个。

  他注意到,眼前这位银发圣职者在对待“蝙蝠侠”和此时的自己,有着细微的不同,似乎此时的他更为放松,而在“蝙蝠侠”面前,他更像是一个——刻意描摹出的形象。

  而对于这个问题,眼前的银发圣职者突然噤了声。

  沉默了两三秒后,他挥了挥手。

  “拜托,传教的事情可不归我管,韦恩先生,警察已经到外面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

  而后,消失在了原地。

  宗教人员对于自己的信仰都该有一份崇敬,但布鲁斯敏锐地发现,这位“圣职者”似乎在刻意避开自己的“信仰”。

  比起崇敬,似乎更多的是一份不知为何的……

  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