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洛尔发誓, 他看过这段话。

  似乎是出自哪本书,又或者是哪个剧本,但当萨洛尔试图深入搜寻自己的记忆时, 那模糊而朦胧的白雾就又一次浮现于萨洛尔眼前,将他搜寻的东西完完全全笼罩。

  朦朦胧胧, 只能在光影间窥得一眼, 却无法观其全貌。

  他无法触及那部分的记忆,只能带着这该死的熟悉感, 看向光屛接下来浮现出的字。

  【幕布悄然拉开, 无以名状者降临——祂没戴面具?祂没戴面具!】[1]

  【你收到了一张话剧门票, 虽然对话剧并没有什么了解, 你仍然决定去看看。】

  正常来说,光屛上浮现的只言片语足以让萨洛尔推断出这次激活任务的究竟与哪位邪神有关——他的那些丰厚的知识得益于两次来自万物归一者的馈赠, 即使那两次都差点要了他的命。

  但对于这次的任务提示词,他却毫无头绪。

  他那被动了手脚的记忆只能让他感到熟悉感,却无法帮他再多。

  ——至少说明这次的任务大概率和那些记忆有关。

  自己正一点点更接近真相。

  手机突然亮起,是来自七海的电话。

  出于对刚刚受邀而来的特邀顾问的示好, 神盾局并没有收起萨洛尔的通讯设备。

  “有一张寄给你的话剧门票, 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下——要安排进行程么?”

  七海沉稳的声音传来。

  时间恰到好处, 萨洛尔看着悬浮于面前只有自己能够看到的半透明光屏。

  “什么时间?”他问道。

  “明天晚上七点。”

  萨洛尔听出了七海声音中所带的略微的古怪, 这让他微微挑了挑眉。

  “在什么地方?”他继续问道。

  “——”哥谭。

  七海的声音顿了一下,而后说道。

  第二天,哥谭, 蝙蝠洞中。

  “老爷, 我觉得您肯定会对这个感兴趣。”

  阿弗说着, 在大屏幕上调出一段监控视频。

  正在穿戴着蝙蝠战甲的布鲁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屏幕。

  视频中, 熟悉地黑发青年坐于车中,进入了哥谭地界。

  “萨洛尔来到了哥谭?”布鲁斯微微挑眉。

  布鲁斯拥有韦恩企业赞助的所有监控摄像的权限,这些监控对着哥谭几乎所有的大街小巷,以便夜巡时能够迅速锁定罪犯。

  “是的,事实上我也是刚才偶然看到。”阿弗说道。

  对于萨洛尔,布鲁斯很欣赏这个年轻的友人,不得不说与他相处也的确十分舒服而放松——这也是阿弗十分喜爱他的原因。

  但布鲁斯同样发现,不论缘由究竟是什么,萨洛尔身周总是出现着许多危险的事情,而其中绝大多数都与那些入侵着这个宇宙的邪神有关。

  ——难道这次哥谭又要面临哪个邪神物品的危害?

  领地意识极强的布鲁斯此时已然警觉起来。

  “能查到他的目的地么?”布鲁斯问道。

  “暂时不清楚——等等,他停在哥谭剧院门前,我来查查……”

  阿弗操作着大屏,过了一会后,他说道:“噢,今晚七点,哥谭剧院上演话剧,《黄衣王》——布莱德先生大概是有提早到场的好习惯,离开场还有两个小时。”

  “《黄衣王》?”

  布鲁斯放下手中的战甲,走了过来,抱臂站在阿弗身侧,看着大屏上的画面,语调微微上扬:“我好像有点印象——这是今年新的剧本么?”

  “这是一部在国外风靡的话剧,这是第一次在美国上演,事实上这次话剧门票几乎是免费派送的。”

  阿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事实上,您的日程里原本也该去看这个话剧的——作为一名韦恩,您可不能错过这些。但在两天前的早晨,您说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并明确表示要从日程中划去,理由是与您穿上这身蝙蝠衣服的时间冲突了。”

  “那我想,现在这可以加入进日程安排了。”

  对于阿弗的抱怨,布鲁斯露出了一个属于“布鲁斯·韦恩”的笑容。

  “以‘蝙蝠侠’的身份?”阿弗微微挑眉。

  “不,以一名‘韦恩’的身份。”

  萨洛尔已经对哥谭十分熟悉了。

  哥特风的建筑林立,尖塔高耸,高架轨道穿梭于塔尖之间,此时已是傍晚,昏黄的晚霞洒于这座城市之上,将其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

  看上去并不像是美国犯罪率最高的城市,但萨洛尔早已体会过其掩于平静之下的汹涌。

  这次前来,他婉拒了神盾局和七海的保护,也没有接受七海给他安排的保镖,而是选择独自前来。

  在缺失了部分记忆的情况下,萨洛尔对一切都必须更加小心——他无法保证在这样的情况下分心确保其他人的安全。

  也是因为如此,他并没有在来时就联系自己的好友。

  以他对这位哥谭阔佬的了解,如果自己联系了他,此时他一定会兴致冲冲地来看这场话剧——无论他对此是否感兴趣。

  此时,萨洛尔站在门票所标示的地方,哥谭剧院的门口。

  他提早了两个小时前来,此时还没有什么人,萨洛尔决定提早入场——观察地形,做好前期准备,这是一位老练而敏锐的调查员该有的素质。

  只有足够小心,才能在无比危险的环境中活下来。

  剧院,这种在其他城市或许并不受重视的建筑,在哥谭这座年代感与现代感完美融合的城市中极为重要——至少这座拥有着至少百年历史的建筑在经过无数次危险事件摧残后,政府仍然下拨了大量的资金供以维修。

  萨洛尔坐于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演出的开始。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来的观众越来越多。

  这些观众们身着都十分讲究而精致,萨洛尔能够看出,他们都是拥有着不菲身价的人。

  而奇怪的是。平时剧院的包厢都会为极为富有的人开放,而今天的这场话剧,所有包厢都紧锁着,似乎并不对外开放。

  所有人都坐于大厅之中。

  而显然,这里的位置是按照身价所排,萨洛尔自己的位置属于中间靠前,能够清晰看到舞台上所演绎的一切,而又不会因为距离太近而过于难受,这已经是一个不错的位置了。

  而这场话剧,最好的位置——

  萨洛尔下意识朝前排正中间的那个原本没有人的位置望去,此时,那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布鲁斯·韦恩?!

  萨洛尔重重叹了口气。

  ——的确,他出现在这里似乎也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而以他的身份,那个位置也的确是属于他的。

  或许是感受到了自己的视线,萨洛尔看到布鲁斯转过头,他好像是刚刚发现自己的存在,略微诧异地挑了挑眉,刚想说些什么,而就在此时,剧院内整体光线昏暗下来,舞台上的光成为了此时最为明亮的地方。

  借着舞台上的光,萨洛尔看到布鲁斯似乎有些无奈地指了指舞台,他大概是想说表演已经开始,等中场的时候再说——而萨洛尔对此点了点头。

  这是一出开头比较柔和的剧,不像是有些话剧,为了吸引观众,一开头便整出一些噱头——但对于不怎么看话剧的萨洛尔来说,内容就有些让人昏昏欲睡。

  不,不对。

  萨洛尔努力从这种状态中抽离出来。

  已然调动全身精神的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感到困倦。萨洛尔想。

  但无论他的精神如何集中,也无法明白舞台上演得究竟是什么,他只能用耳朵捕捉到几个词。

  “毕宿五”、“阿拉尔”,“哈斯塔”,“卡尔克萨”。

  他也大概弄清楚了舞台上的主要人物的名字,卡密拉与卡茜达。

  但她们究竟是谁,话剧所说的又究竟是什么。

  萨洛尔重新感受到了那种仿佛被白雾包裹的感觉,思想与理智已然脱离自己的控制。

  “萨洛尔?”

  熟悉的声音将萨洛尔拽回现实,他好像从云端猛然坠入身体当中,浑身微微颤了一下,而后茫然地看向眼前发声的人。

  “……布鲁斯。”

  萨洛尔揉了揉太阳穴,喊出了眼前人的名字。

  这时他才发现,话剧的第一幕已然结束,此时的舞台上幕布合拢,正在搭建着第二幕的场景。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萨洛尔指甲用尽刺着自己手指,微微的疼痛感让他迅速恢复了状态。

  ——这个话剧有问题。他想道。

  但是周围的人似乎并没有人发觉这些异常,在这中场休息之时,他们就如同往常一般进行的谈话与交流。

  “你没事吧?”

  布鲁斯看上去有些担心友人的状态,“你看上去似乎不太好。”

  “我没事,只是——”

  萨洛尔露出了一个略显无奈地笑容,“我对话剧着实有些欣赏不来,只是一幕便让我有些昏昏欲睡——嘿,你还记得第一幕讲了些什么么?”

  对于这个回答,布鲁斯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他同样也陷入了那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当中——似乎整场话剧有着什么催眠的效果,他的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起来。

  对于掌控欲极强的布鲁斯来说这简直是一种折磨,这让他无法第一时间感知到危险的来临,于是周围便全是危险。

  但他同样也发现,周围的人似乎并没有这种类似的感觉,唯独自己的友人,萨洛尔也陷入了这样的状态。

  “实话和你说吧。”

  布鲁斯压了压眉毛,露出了一个无奈地笑容,“是阿弗逼着我来的,我的确也对这些没什么感觉,老实说,有这时间,我更希望能举办一场Party,或是去参加一次极限运动——那些才更加适合我。”

  显然,两人不约而同找的托词激怒了一旁的观众。

  那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或许是剧院灯光昏暗,他没有意识到此时站在身旁的是布鲁斯·韦恩。他听到了身旁人的对话,他高高扬起眉,粗声粗气地开口:“不懂得欣赏这么美妙话剧的人赶紧出去吧,这简直是我看过最美妙的话剧了!”

  “那你能和我说说,第一幕都讲了些什么么?”萨洛尔问道,“马上要上演第二幕了,这次我想认真看看了,但首先,我想我该了解一下之前的故事说了些什么。”

  “让我来告诉你吧——”

  剧院的灯光突然全暗下来,只有微弱的灯光照在幕布之上。

  中年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他大概是想认真继续看这场表演的第二幕。

  “先生,摘下面具吧。”

  幕布并未拉开,一道女声透过幕布传来。

  萨洛尔能够认出,这声音是来自第一幕里的角色,卡密拉的。

  “当真?”

  这是一道无法言喻的陌生声音,萨洛尔确信,自己从未在第一幕中听到过。

  “是的,是时候了,除了您,我们全都褪去了伪装。”

  这是卡茜达的声音。

  “我没戴面具。”

  陌生的声音此时带上了些怪异的腔调,萨洛尔隐隐有种熟悉之感,却又无法捕捉到这丝灵感,细细听去却觉得声音愈发诡谲而可怖。

  “他没戴面具?他没戴面具!!”

  卡蜜拉的声音颤抖着透露出十分惊恐,前一句她似乎正压低着声音对着身旁人说道,而后面,那按捺不住的恐惧让她的声音变得尖锐可怖起来,到最后一个音节时,那声音几乎将所有人耳膜震得生疼。[2]

  而后,一切安静下来。

  布鲁斯发现,这种安静不止是舞台上无人再讲话的安静,台下似乎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就好像,现在整个剧院大厅中,只剩下自己一人。

  借着舞台上的微光,布鲁斯朝两旁看去——目光触及范围内,空无一人。

  布鲁斯隐隐握住自己随身携带的蝙蝠镖。

  而此时,一道微弱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让布鲁斯猛然转过头去。

  白色圣袍上的金色繁复花纹在此时舞台上微光照耀下,显露出奇异的感觉,拉斐尔坐于布鲁斯身后的座椅上,他优雅地翘着腿,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上看似无聊地摊开着那本封面精致的书籍。

  看到布鲁斯回过头来,他露出一个安抚地笑容,他将那本书籍摊于腿上,而后伸出手指放于嘴前,做处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指了指那还未拉开的幕布。

  布鲁斯顺着他的指引看去。

  幕布逐渐拉开,所有灯光都汇聚于舞台中心。

  那里没有什么演员,也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身着褴褛黄袍,头戴苍白面具的身影站于舞台中央。

  黄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