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池的社交完全被岑屿隔断。

  周围人也忙碌得不可开交,何池和岑屿独树一帜,不会卡着点疯狂的抢着活动,也不会参加各种各样的联谊与晚会。

  他身边是岑屿,也只有岑屿。

  有人同他说两句话岑屿便会不经意地站在他身边挡住他们,简单的问题岑屿也会帮着回答,何池任由岑屿侵占浸透他的全部生活,是纵容,也是顺从。

  他慢吞吞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温不火,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没有人发现他变了。

  也没有人会来打扰他。

  他们会在晚霞艳丽时走在路上悠悠的看着花坛里开着的漂亮的玫瑰,玫瑰轻吻着日落,结局早已经先他抵达。

  光影斑驳,暮色的光晕滑落,银杏已经枯黄,落叶满地,青色消融。长椅独独屹立在公园,一条长路上阳光郁郁盘蜿,门楼被渲染成温柔的金色,自行车悠悠滑过模糊了镜头。

  已经是冬天了。

  何池过得好平淡,却又特别特别幸福。

  他在梦里和眩晕的瞬间见到的那些苦痛让他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但他知道,他现在是过得很开心的。

  有岑屿在他身边,他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岑屿把他养得很好。

  每日三餐岑屿都自己做,他的厨艺大涨,两人宿舍的优点体现出来。第一次做饭给何池吃的时候他特别担心,一直问喜不喜欢,又说不好吃就吐出来。结果何池那天还多吃了半碗饭。

  岑屿的手艺仿佛是为何池而生的,做的菜大多以素为主,即使他还是吃不了多少,但他仍旧会小口小口地吃着,一分一秒地,腮帮子鼓起来,一动一动的,像一只勤劳的小仓鼠。

  小仓鼠不急不躁也不赶时间,总是会咀嚼很多下,然后吞下米饭。

  岑屿瞧着他的侧脸,“今天好乖。”

  何池弯着眼睛笑起来。

  他没说什么喜不喜欢,岑屿看着他没动筷子的菜,哄着问,“今天有没有什么不喜欢的?”

  何池抿了抿唇,“……没有的。”

  岑屿:“没关系,你不喜欢吃的我们下次就不吃了,但也要小池说了才知道啊,不然吃了又要不舒服了。”

  何池低下头,“不想吃茄子。”

  “昨天不是吃了的吗?”岑屿尝了一口,“……是不是口感不太好?今天焖得久了点儿。”

  茄子虽然入口即化,但何池不喜欢这种柔软厚韧的口感。果然岑屿一提,何池便点了点头。

  岑屿弯起眼睛,“那我们明天就先不吃茄子好不好?”

  何池又点了点头。

  “乖宝宝,今天好听话,加十分。”

  何池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岑屿有些忍俊不禁,将何池剩下的饭都给吃掉了。何池看着岑屿吃饭,又揉他的脸,一直到岑屿洗好碗,两人收拾好准备睡午觉,何池都紧紧跟在岑屿身边,像个小跟屁虫。可岑屿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何池两只眼睛本来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满是期待。

  最后却失落地垂下眼。

  脸颊微微鼓起来,肉看起来很好捏。岑屿看着他的模样不禁失笑,“怎么了?怎么又不高兴了?”

  何池不说话。

  岑屿察觉到他真的不高兴,立马将何池小孩儿似的抱起来,搂在怀里,“宝贝给我说说好吗?”

  何池听见岑屿这样叫他,立马便被哄好,隐隐的还有些羞涩。

  “之前你说加十分的时候……”他紧紧环着岑屿的脖颈,眨眨眼,声音越来越小,“你亲了我一下的呀。”

  “这次我等了好久。”

  岑屿立马想起之前何池吃了小半碗饭仰头求夸奖的模样,那时他一时没忍住亲了亲何池的额头,看着何池干净的眼睛,他好久才说出一句,“特别棒,加十分。”

  他怕何池不懂这些,也不敢逾矩。

  可何池太乖太讨人喜欢。

  他时时刻刻都想把何池抱在怀里,想亲他,想哄他,想看他笑。

  可他不敢。

  没想到何池还记得。

  岑屿没有立刻亲他,而是问了一句,“小池喜欢我亲你吗?”

  何池紧紧抿着唇,两颊出现可爱的梨涡。

  “不说的话就没有奖励。”

  何池将脸藏起来,闷闷道:“喜欢的。好喜欢。”

  “我的错,小池,下次我不会忘记了。”

  岑屿抱着他在床上坐下,将何池换到腿上揽抱着。岑屿捧起他的脸,没忍住先亲了亲他的鼻尖,随后是额头,眼睛,唇角。

  细细密密地吻。

  何池特别高兴,嘴角上扬,攥着岑屿的衣角也不松开。

  兴奋得眼尾红红的。

  岑屿逗他,“有这么喜欢?”

  何池没回答,只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岑屿抱着他,满心欢喜,可欢喜之下又是怅然。

  他仗着何池依赖他,做尽卑劣之事。

  他自是有错。

  待何池有朝一日清醒,亦或者是不再需要他……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心如刀绞。

  但那都没关系。

  现在何池的身边是他,这就已经足够。

  腻了一会儿过后,岑屿拉着何池下楼走走,然后绕路回寝室,逛一逛,消消食。何池胃不好,又是猫儿一样的饭量,多吃了一点便容易积食。

  他牵着何池,一只手轻易地将何池包住,揣在自己兜里。

  散步时同何池时不时地说着话,又顾着他累不累。

  岑屿低头与何池说话时模样耐心又温柔,总是笑着的,但当他想事情的时候,眼角下垂,安静下来便显得十分冷漠。何池跟在他身边,他头发很软,安安静静的样子看着就很乖。

  岑屿停下来,何池也停下来。

  “小池。”

  “在呢。”何池欢快应声。

  岑屿伸手拨开何池额角的碎发,拇指轻抚着他的眼角。

  他眼尾有一颗小痣,而这颗黑色的痣,之前从未出现过。

  是他前世的苦。

  何池看不懂他眼底的深沉与夹杂着的悲伤,像是受了惊,“怎、怎么了?”

  “胃有没有不舒服?”

  何池摇头,“没有的。”

  “那就好。”

  岑屿松开了手,指尖泛着滚烫的疼意。他总是会忍不住想起何池前世的样子,崩溃无助,脆弱苍白,可是依旧有一种天真。岑屿不知道他这种天真来自于何处,只知道他仿佛天生便是如此,不会因为自己经历了多么多的苦难便生了憎恨。总是温柔,却又总是受伤。

  那个人怎么舍得?

  他恨不得捧在心尖上宠的人,那个人为什么得到了却不珍惜?

  岑屿错过太多了,他后来才明白生命是如何重要,没了这条命,连喜欢的人都护不住。

  现在这样特别好,没有陈辰,没有父母,没有任何人,他也没有逼不得已,没有眼睁睁的将他的爱人拱手让人,也不会在最后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的结局却无能为力。

  而只能悲痛欲绝,肝肠寸断。

  初冬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

  岑屿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走了。”

  两人迈动步子,何池抬头看他,“岑屿,你刚刚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你看起来很难过。”何池认真道,“你不要难过,我不想你哭。”

  岑屿笑起来,“你在我身边,我便不难过。”

  何池连忙说,“那我就在你身边。”

  “我没事的,小池,你不用担心。”

  我没什么事。

  只是很想你。

  想了你一个又一个十年,想了你两世,想到骨子里发疼,想到撕心裂肺都还是在想念。在无数个触碰不到你的日子里,在那些无能为力的时光里,即使你站在我面前,即使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可我也很想念,想让你知道我的存在,想让你知道我就在你身边。

  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那就从这辈子开始。

  “好吧。”

  何池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愣愣的。岑屿停下来,虚虚揽着何池的肩膀,说:“怎么走路都不认真?又在想什么呢?”

  “我觉得你好像一个人。”何池闷闷地答道。

  “谁?”

  何池眼神十分茫然,“我不知道。”

  岑屿从口袋掏出一块巧克力,剥开递到何池唇边,何池懵懵地望着他,“张嘴。”

  巧克力在何池的嘴里化开,他弯了弯眼睛。

  岑屿温声道:“无论我像谁都不重要,现在你身边就好。小池,我不希望你想太多。不开心的事要快些忘掉的,我也想要你过得高兴些。”

  学会忘掉,忘掉曾经,忘掉过去,忘掉自己的不堪与忧郁,忘掉那些被辜负的深情,忘掉让自己厌恶的一切,从而变得快乐,变得高兴。

  这是全新的人生,这是属于你的好运,一切再次开始,你有足够的自由和资格去遇见世界所有的美好。

  世界为你推翻重来。

  我也永远会站在你身边,竭尽我的全力护你周全。

  何池目光空蒙,他又有些发呆了,吃了饭他好像总是容易犯困,也不知有没有听清,只是随意地点了两下头。

  “知道啦。”

  他实在是累了。

  便伸手扯了扯岑屿的衣角,说,“我困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累了?”

  “嗯。”

  岑屿在何池面前蹲下身,高大的青年肩膀宽阔,宛若山石。何池趴在他背上,他轻松地将他搂起来,步伐稳健。

  “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