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兔子玩偶>第165章

  贺清的病情来势汹汹,一连几天都没有出现清醒的迹象。

  陈言没了贺清的安抚陪伴,一下子就情绪全盘崩溃了。

  原本好不容易才治好的自闭抑郁情况,又出现了复发的征兆。

  贺清一直没有醒来,陈言不肯离开他的身边,也没有胃口好好吃饭休息,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了下去,像是雪白的纸片似的,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走。

  他在贺清身边待了多久,贺鸣就在旁边静静地看了多久。

  无论贺鸣好言相劝,还是哄骗利诱,陈言都不肯听劝,极其地抗拒贺鸣的靠近,要是贺鸣逼得狠了,还会撞墙逃避,像是孤苦无依的小动物,怕极了他。

  折腾了几天,贺鸣也罢,陈言也罢,都已经精疲力尽。

  实在是没有办法,贺鸣只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和陈言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远不近地守着他。

  唯一算得上是好消息的事情,就是陈言总算是勉勉强强地开始自己吃饭了,贺鸣皱着眉头,隐忍地哄他“不吃饭,贺清醒了会生气”,陈言这才听了进去。

  这天,贺鸣照旧去取了午饭,回来的时候,他却看到陈言趴在贺清的床边,脸色惨白,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额边都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贺鸣吓得勃然色变,赶紧去查看陈言的情况,陈言疼得厉害,也没发现自己被贺鸣抱进了怀里。

  他虚弱不堪地靠着贺鸣,嘴里时不时地发出痛苦的呜咽,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小兽似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近距离之内,贺鸣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陈言被贺清改造成了Omega,但是他又并非是完全正常的Omega,到了易感期的时候,如果没有Alpha的信息素安抚,就会极其难受。

  贺鸣低着脸庞,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他轻轻地伸出手,拉开陈言的衣领,露出他脖颈处的腺体。

  微微泛着红,有些肿胀。

  贺鸣将手掌贴上去,感受到了滚烫的热意,被信息素缺乏折磨着的Omega,嘴里溢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沉默了良久,贺鸣才做下了决定,他皱着眉头,沉默地吻上陈言的腺体,极尽温柔地爱抚舔舐,不疾不徐地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想要安抚饱受折磨的陈言。

  可让贺鸣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陈言明明没有被贺清标记,他却十分地抗拒自己的信息素。

  骤然闻到贺鸣的信息素的时候,陈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脸色雪白,像是受尽惊吓一般,他猛的一把推开了贺鸣,偏过头去,剧烈地干呕起来。

  显而易见的,陈言极度地抗拒他的信息素,甚至于恶心到了反胃呕吐的程度。

  一个早上过去,陈言还没有进食过什么东西,他撕心裂肺地干呕了半天,也只是弄得自己涕泪横流,浑身发抖,这副模样看起来,愈发显得凄惨和可怜。

  贺鸣嫉妒得眼睛都红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紧紧握住,身体不自觉地发着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一下一下攥紧似的,疼得他呼吸困难。

  他伸出手,想替陈言擦一擦脸上的泪痕,而陈言只是抗拒又惊恐地往旁边躲开,不住地摇头。

  贺鸣终于疯了,他嫉妒得发了狂,猝不及防地,贺鸣一把抓住陈言,将他的身体扯近自己,他掐着陈言的下颌骨,脸色阴沉地吻了上去。

  陈言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呜咽,疯了似的又踢又打,挣扎之间,他一巴掌蹭过贺鸣的脸侧,立刻就在他的脸颊上留下来几条火辣辣的抓痕。

  疼痛之下,贺鸣怔愣许久,总算是恢复了理智。

  他抬起手,用手背轻轻地碰了碰脸颊上滚烫的抓痕,眼睛里尽是茫然无措之色。

  再一低眼,只见陈言已经虚弱无力地阖上了眼帘,虚虚休息着,脸色惨白得像是死过了一次。

  静默了许久,贺鸣揉了揉胀痛的眉心,他抿了抿嘴唇,低身去抱陈言,想带他去床上休息。

  浑浑噩噩的陈言,感知到了那股叫他极其不适的气息,一个劲儿地直发抖,手掌微弱地往外推他,嘴里喃喃自语,絮絮念叨着贺清的名字。

  贺鸣低了低眼睫,嘴唇紧抿,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觉得委屈。可他又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喊冤叫屈。

  贺清一直昏迷不醒,只能由贺鸣来照顾陈言。

  可是,陈言除了贺清,谁也不认识了,他特别地惶恐不安,几乎退化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的状态。

  陈言对其他人都不太排斥,比较乖,也愿意听对方的话。

  可他唯独接受不了贺鸣的靠近,会害怕得直发抖,眼睛里止不住地溢出泪水,像是应激的病人。

  贺鸣心痛如绞,没有办法,只能在陈言睡着了之后,他才可以趁机靠近一会儿,静静地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守着他。

  贺鸣冥思苦想许久,决定带陈言出去走一走,随便去哪里玩一玩,努力地博取一下陈言的好感和信任,好让他不要再这么抗拒畏惧自己。

  他把陈言带到了一个很安静的公园里,他们来的时间比较早,公园里还没有多少人在活动锻炼。

  贺鸣跟在陈言的身后,不远不近地看着他。

  看得出来,之前贺清应该也是经常带陈言出来散心的,陈言倒是没有表现得太过于惊惧不安,就是兴致不太高,闷头沿着湖边慢慢地走着,对于周围湖光水色的景致,也没怎么在意。

  两个人一前一后,步调一致,沉默地走了七八分钟,贺鸣一转头,眼尖地瞧见不远处的沙地上,有一个秋千架子,他笑了一下,扬声叫陈言,说道:“要不要玩秋千?”

  陈言困惑不已地回过头来,防备地盯着贺鸣,像是准备着随时逃跑的小动物。

  见他这样,贺鸣也不气馁,他伸出手,指了指秋千的方向,耐耐心心地哄陈言:“秋千,很好玩的,想不想试试看?”

  又哄了许久,陈言才理解了贺鸣的意思,他的表情亮了一瞬,脸上露出了一个好奇的表情,眼睛亮晶晶的,但是又很警惕,不肯轻易相信贺鸣的话。

  贺鸣心里有一块地方,莫名地软了下来,他弯了弯嘴唇,露出一个柔和耐心的表情,一点一点把陈言哄到了秋千旁边。

  磨蹭了好一会儿,陈言才犹犹豫豫地坐了上去,眼睛胆怯而又好奇。

  贺鸣站在他身边,不动声色地一点点接近,放软了声音,柔声细语地说道:“准备好,抓紧绳子。”

  陈言羞涩地抿了抿嘴唇,眼睫轻颤,扭头不看贺鸣,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秋千荡起,清瘦的人影,像是一只轻盈的鸟儿腾空而起,他有些惊慌地眨了眨眼睛,心脏砰砰直跳。

  贺鸣叹了口气,尽职尽责地推动秋千,耐心地让陈言逐渐适应。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秋千顶上的螺丝突然松动,啪的一下飞弹了出去,骤然失去平衡之后,陈言猝不及防地摔了出去,贺鸣吓得心脏骤停,想也没想地扑了上去,一把抓住陈言。

  两个人紧抱着滚作一团,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垫在下面的贺鸣,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道,他闷哼一声,疼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粗粝的砂石,将贺鸣的膝盖手掌磨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急忙去看陈言怎么样了。

  却不承想,反应过来的陈言,被贺鸣靠近的气息刺激到敏感的神经,他一声尖叫,狠狠一把推开了贺鸣。

  毫无防备的贺鸣,被陈言推得狼狈地摔倒在地上,他愣了愣,抬头去看陈言,自己也没发现的,脸上满是失落和委屈的神色。

  看着陈言又是惊惧又是厌恶的表情,也不知怎么的,贺鸣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其实贺鸣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和陈言之间,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从前对他温柔巧意,予取予求的陈言,如今变得对他极其的厌恶抗拒,一点儿都忍受不了他的接近。

  这应该就是陈言对他的惩罚吧。

  他忘了所有人,却唯独深刻地记住了对他的怨恨和害怕。

  他是不是再也看不到陈言对他露出一副温柔而又顺从的表情了?

  他是不是再也得不到陈言的关心和爱护了?

  那一瞬间,贺鸣的脑子里,对于陈言的记忆,竟然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原来他们一起共同度过了那么多美好的岁月,可惜再也回不去了,陈言已经把他忘记了,再也不要他了。

  他明明说过的,他们已经离婚了,从此再无瓜葛,形同陌路。

  戒指。那枚戒指。

  贺鸣猛的一下回过神来,有些慌张地抬起手,他低头一看,无名指的根部,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就连曾经短暂地存在过的那圈淡淡的印记,也随着时间推移,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了。

  贺鸣的身躯,竟然剧烈地哆嗦了一下,一股极端的寒意涌入四肢百骸,冻得他心惊胆颤。

  最终,贺鸣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默默地站起身来,随意地清理了一下自己狼狈的形容,而后耐着性子,哄着惴惴不安的陈言平静下来。

  贺鸣将陈言带回了两个人之前一起居住的地方。

  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贺鸣才总算是让情绪紧张焦虑的陈言平复了下来。

  陈言精疲力尽地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昏昏沉沉地睡着,对于身边紧跟着的贺鸣,视若无睹。

  坏人。

  他讨厌这个坏人。

  都是他,把他带离了贺清的身边。

  好想见贺清,好想见贺清……

  惶惶不安的思念,无孔不入,侵蚀了身体,他迅速地萎靡颓败了,像是马上就会死去的一只小狗。

  陈言的眼睛里,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他含糊不清地呢喃着:“贺清……救救我……”

  也不知就这么看了多久,直到早春的寒气,入侵了身体的每一个毛孔,贺鸣终于有了动作,他小心翼翼地接近陈言,抱起他清瘦的身体,把他放到了床上。

  睡梦之中的陈言,被贺鸣惊醒,感觉到了令他不舒服的气息之后,他皱着眉头,可怜巴巴地嘟囔道:“贺清,贺清……好想你……”

  贺鸣眼睛里的嫉妒和憎恨终于无处遁形,肆无忌惮地宣泄出来。

  他咬了咬牙,突然伸手掐紧了陈言的脖子,像是恨极了他,恶狠狠地说道:“陈言,你看清楚,我不是贺清。”

  隔着朦朦胧胧的雾气,陈言怔怔地看着贺鸣,眼睛里又流出了泪来,嘴唇微微一动,似是有话想说。

  看到陈言的眼泪,贺鸣心头猛的一颤,理智回笼,他一下子就松开了手,喉咙抽搐着,脸上满是懊悔和自责的情绪。

  沉默之间,贺鸣伸出手,把静静流着眼泪的陈言抱进怀里。

  就连拥抱,贺鸣都不敢太过于用力,生怕惊吓到了怀里脆弱不安的陈言。

  陈言失神的眼睛,盯着虚空,喃喃自语地念叨:“贺清。”

  贺鸣满眼隐忍,牙齿几乎要深陷进唇肉里去,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陈言又叫了一遍贺清的名字:“贺清……”

  顿了顿,贺鸣难堪地低下了头,尝到了自己嘴里的血腥味儿,他闭了闭眼睛,回答道:“嗯,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