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练枪

　　“你知道他们在哪？”

　　黑暗中，程林鼻梁上那只墨镜仿佛在发光。

　　张厚额了下，犹豫地点头：“知道。”

　　“怎么回事？说说？难道，这件事和你们也有关？”程林重新转回来，皱眉问道。

　　大概是听出了“新会长”语气中的一丝不喜。

　　张厚急忙解释道：“这事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窃贼的确是外来户，流窜到这边的散修。

　　不过，您也知道，我在这边毕竟经营了很多年，耳目也搭建了不少……

　　尤其是对于这些外来的过江龙，我们都比较警惕。

　　之前听说出了这个大案子。

　　我就了解了一下。

　　也算是运气好吧，手下的兄弟恰好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程林真的意外了。

　　这个任务他算是顺手接的，本来过来也是随口一问，不是很抱希望，却没成想，有了意外惊喜。

　　这让他对张厚这人有些刮目相看。

　　七司都还没有查出来，他这个散修小团体的头头倒是得到消息了……这事倒也不是那么匪夷所思，外来的非法散修躲得开明面上的七司，却真未必躲得开暗中的地头蛇。

　　虽然按张厚的说法，这事多少也有些偶然因素，但这也足以见出他的手段。

　　“怪不得他能凭借普通人的身份坐上分会长的位子，果然是有些本事，要知道朱由当初好歹也是三品强者来着……”

　　心中感慨，程林眨眼，似笑非笑道：“手下人发现的？所以你就一直关注着？是对那将军俑也有想法？”

　　“那倒没有，只是出于安全考虑，盯了一下而已，”张厚摇头，语气诚恳：“我虽然只是个小商人，但也不缺这个钱，没必要冒着那么大风险碰这个，再者说，我也没有销路……不过会长您要是有想法，要不要我安排底下人给它吞了？就算给您的见面礼。”

　　程林眉毛一挑。

　　吞了？

　　这是黑吃黑的意思？

　　之前听这位张会长的交谈，本以为他是只谨慎胆小的狐狸。

　　现在看来，倒也并非如此。

　　该伸出爪子表忠心的时候，这位分会长却也是够果决。

　　念及此，程林对他又高看了一眼，想了想，笑道：“兴趣么，倒是有些，不过却不是对于这什么文物的。”

　　“那是……”

　　程林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将军俑，国家一级文物中的珍品，价值有多高，你也清楚，这次失窃，如果短时间没办法解决，七司也肯定要担责任。”

　　“那倒是，可……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张厚面露不解。

　　“当然有关系，莫非……你以为，组织里全都是你们这样的散修么？”程林忽然似笑非笑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张厚一怔，没有听懂，只觉的这话里头好像藏着什么。

　　低头皱眉品了几秒，一个大胆的念头猛地浮现出来。

　　他失声啊了一声。

　　抬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程林，“难道说……七司里头，也有咱们的……”

　　“当然。”程林自信笑道。

　　趁着张厚震惊的时候，程林低声解释道：“七司里，同样有我们的人，位置么……也不算低。

　　我来见你之前，秘密和他单独见了面。

　　这兵马俑失窃的事，便是从他哪里得知。

　　似乎颇为严重，他作为领导层，也很被动。

　　一旦无法妥善解决，一个渎职的罪名怕是逃不掉。”

　　顿了顿，他悠然说：“既然从你这里知道了那些人的所在，那倒是方便，顺手把他们除了，解决了这事，也算帮他解决掉这个麻烦，你说怎么样？”

　　“是……应该的……应该的。”张厚点头，这回，他看待程林的目光更加敬畏。

　　七司里竟然也有黑方的人？

　　而且，听新会长这说法，似乎还位居领导高层？

　　这个消息对张厚的冲击异常巨大，如果说此前，他只是畏惧程林的战力，那现在，他更开始畏惧“黑方”这个组织本身。

　　“我这个所谓的‘分会长’大概真的只是个喽啰……就连七司的高层都被渗透了……这未免太可怕……”张厚心中如同海浪翻卷，久久不能平息。

　　想要往细节里问，但考虑到组织制度……却是明智地闭上了嘴巴。

　　只是那心中的紧张和忐忑，忽然消减了不少。

　　“既然上了贼船，也下不去，那或许，只能盼着这艘船越大越好吧。”张厚心中叹息。

　　而站在他旁边的程林，此时正在暗暗佩服自己的机智。

　　“我也太特么能编了。”

　　程林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这番话自然是胡编乱造的。

　　黑方组织的确不算小，但对于特理司的渗透真的很轻微。

　　大都是类似于徐东那个级别的。

　　加上前段时间特理司内部的清查，将所有钉子都给拔了。

　　手里那册名单上，全篇飘红。

　　别说什么“高层”，就连个底层小翻领都找不着了。

　　只所以这么说，一来是给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找个借口，二来么……也是顺便忽悠下张厚，让他更听话些。

　　效果嘛……

　　看上去不错。

　　“会长，那我立即派人出动？”张厚一脸振奋地请示道。

　　程林摇头，说：“事不宜迟，耽误时间恐有变动，另外……你真确定凭你手底下的人，能完美掌控的住局面？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现在就走，你给我当司机。”

　　“那……我弟弟。”

　　“睡一晚就好了，明天早上他就能醒了。”

　　“那好，我去开车！”

　　“一起走吧。”

　　两人敲定主意，当即下了楼，去停车场上了张厚的一辆座驾。

　　张厚开车，程林自然坐在了副驾驶，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离开山庄，上了附近的国道。

　　向着长安城下属的某个地点赶去。

　　……

　　……

　　张厚办起事情来的确雷厉风行。

　　按他的说法，那伙窃贼就住在距离山庄大概四十分钟车程的一座工厂里。

　　“那座厂子以前是做饮用水的，专门供给本地的一些企业，不过后来经营不善，厂子老板拿出来抵押了钱款，债主拿着地皮暂时没打算用，就雇了一对外地打工夫妻在这里看厂子，平常根本也没人来。”

　　“将军俑失窃后，那伙人兜兜转转，就到了这，把这当做的临时据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也没走，可能是最近风声太紧，想要避风头吧，我猜。”

　　车里。

　　张厚一边踩着油门，扶着方向盘破开夜色往前开，一边介绍道。

　　看来，他倒是对这伙人挺关注的，连厂子信息都调查了出来。

　　透过前挡风玻璃，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前方远处的一座漆黑的建筑。

　　没有看到灯光，应该就是他说的那座厂子。

　　“那对夫妻呢？”

　　坐在副驾驶的程林一路上一言不发，直到此刻，忽然冒出一句。

　　“被他们杀了呗……反正这种事不可能留活口的，再者说，这伙人听说就是在其他地方抢劫杀人，被通缉了，这才流窜到咱们这边的。”张厚说。

　　程林没说话，只是心头蓦然浮起一缕杀意。

　　“咱们就在这边停车吧，我怕再近了，他们听到动静就跑了……不是质疑会长您的实力，只不过咱们万事谨慎些总不是坏处。”忽然，张厚小心翼翼开口建议。

　　“好。”程林吐出一个字。

　　然后就见车速渐渐慢下来，终于在路边停稳，熄火，关闭了所有灯光。

　　黑暗中，就像是一个趴窝的石头。

　　九月的深夜，已经有了些许凉意。

　　这边偏僻的很，四野寂静，路边杂草丛生，车停下来之后，耳边再没有任何声音，只有车窗外，路旁树木的鬼影。

　　人的心都沉甸甸的。

　　张厚拔出钥匙，正准备推门下车，忽然却被身旁程林按住。

　　“会长？”

　　“厂子里好像有车出来了。”程林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平静道。

　　车？

　　张厚愣了下，瞪着眼睛往前面猛瞧，足足等了有半分钟，才隐约看到星光下有一坨黑影从厂子里出来，这车走夜路竟然也不开灯，难怪他看不见。

　　程林虽然不像草薇那样有听力异能，但晋级四品后，五感更加敏锐。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那边的车辆发动的声音并未逃出他的耳朵。

　　“知道怎么回事么？这么巧？刚回来，就碰上他们逃跑？”程林看向张厚。

　　张厚闻言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忽然醒悟：“应该是出来买食物的，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这帮人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采购一些食物，每次出来都是在深夜，大概这个时间。”

　　“全都出来么？”

　　“那不是，大概也就派出来一个或者两个人采购，剩下一个留守。”

　　“恩。”

　　程林目露了然之色，然后却是眯着眼睛看着夜色中那辆车渐渐逼近。

　　旁边的张厚嘴唇动了动，却是也不大敢问。

　　等了大概十几秒，他终于看到身旁的“会长”将右手抬起，然后，露出了一把漆黑的手枪。

　　枪？

　　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张厚一怔，下意识呼吸一紧，作为普通人，对枪械有种本能的恐惧，尤其是……别人握着的时候。

　　“会长，您这是要……”

　　“练枪。”程林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波澜。

　　他将枪交到左手，熟练地卸下弹仓。

　　然后右手掌心变戏法一样出现了一颗子弹。

　　弹壳橙黄。

　　上面似乎雕刻有无数细密纹路。

　　在月光下，反射出幽幽的冷光。

　　第四百零一章 白夜

　　寂静的车内，没有任何光源。

　　天空中，稀薄的，呈现出深蓝色的云絮后面，一轮残月冒出半个轮廓来。

　　借助着这微弱的光，程林打量着掌心的子弹。

　　铜质弹壳，上面的细密繁杂的纹路令人看了只觉眼晕。

　　虽然隔着手套，却依旧能隐隐察觉出金属刺骨的寒意。

　　这是从“原黑方会长”遗物中获取的三枚子弹之一。

　　当初从手镯中取出，程林只是粗略察看过，这几天在路上整理物资的时候，他又拿出来细细研究了一番，可惜毫无发现。

　　子弹除了模样怪异些许，没有任何异常。

　　即便是他用灵气包裹，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反而更令他好奇。

　　“能被黑方会长珍藏，又只有区区三颗，足以说明它的不凡，子弹……象征着攻击，如果没有意外，这应该是某种灵能科技的产品，或许是国内的，但更可能是来源于国外。”

　　“既然用任何方法都没办法将其激活，那剩下的途径大概只有……把它填充到枪械中激发试试看。”

　　这是程林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

　　子弹很珍贵，用一颗少一颗。

　　可是如果不去试验，那它就永远都是死物。

　　为了弄清楚这玩意的用法，程林觉得拿出一颗来浪费是很值得的。

　　有了子弹却缺乏枪械，程林翻找了一番还真找到一把。

　　这是他在冻土投影的收获之一，从朱由他们的行李中找到的。

　　当时觉得没大用，就随手扔在了“初始空间”。

　　翻找出来的时候程林还没抱多大希望。

　　寻思着可能不匹配。

　　但让他略感惊喜的是，子弹的型号竟恰好符合这把手枪。

　　唯独还有些担忧的便是，他不清楚用普通手枪激发是否有用。

　　原本是想着回九院的途中找个荒山野岭放一枪试试。

　　这时候眼看着黑夜中那辆车越来越近。

　　他就忽然想起来这件事。

　　“正好拿来试枪。”

　　程林咔哒一声将子弹压入弹夹，按照在学院中学习过的操作方式装填好，将枪械交到右手，探出车窗，对准了那坨黑影。

　　身体掌控开启，这让他可以最大程度消解后坐力，提高准度。

　　如果此刻路旁有人经过，便会清楚地看到从一辆车的车窗缝隙里伸出一道枪口。

　　无声无息。

　　而这时候，那辆车也即将爬上国道。

　　“会长……”旁边的张厚似乎想说什么，只是刚吐出两个字，便被一道沉闷的枪声打断！

　　“砰！”

　　这一刻，程林面无表情地扣下扳机。

　　枪膛中那颗古怪的子弹被推出枪膛，在那一瞬间，其表面的繁复纹路点亮，如同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黑漆漆的枪口隐约有光芒跳跃。

　　在人脑的神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刹那，子弹已经跨过数百米的距离，准确地击中了那辆车的车头。

　　再然后，一道刺目的光芒亮起。

　　以子弹击中的地方为中心，一团纯白刺眼的光芒爆开，它是那么刺眼，那么夺目，几乎是瞬间，便将黑夜撕裂，天地间铺满了白的光。

　　黑夜变成了白的夜。

　　在程林的视野中，一切的景物都消失了。

　　漆黑的厂房、奔行的靠近的车、幽暗的国道，两边如鬼影般的树……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所有的景物都被“白夜”吞没，包括声音。

　　天地一下子寂静下来。

　　脑子里仿佛有只小虫在不停地鸣叫，很是恼人。

　　他烦躁地扭头，看到了身旁张厚那惊恐的脸庞，也看到了他不断翕动的嘴唇，可不知为什么，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仿佛走入了一部默片。

　　直到约莫五秒钟后，那填满了视野的白光才蓦然消失，很突然的不见了，也正因为这过于巨大的反差，导致眼前的黑夜比先前更为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又过了约莫六七秒钟，程林的眼睛才适应了光线变化。

　　然后，他看到了令他心惊的一幕。

　　只见，前方数百米外的那辆车已经成为了一团焦黑的废铁，那模样就像是被人用双手蹂躏过的废纸团，惨兮兮的。

　　扭曲的，焦黑的金属骨架往外喷着火焰，在黑夜中寂静地燃烧着。

　　以这团废铁为中心，半径将近百米内的地皮仿佛被狠狠“刮”了一层，草木都是焦糊状态，没有生机。

　　如果非要来形容……

　　“就像是被轰炸过一样。”

　　程林心中喃喃。

　　他低头用惊悸的眼神瞅了眼手中的枪，心中升起一股浓重的后怕。

　　“这子弹的威力……似乎比韩仑的符印还强些……”

　　而且，威力相比之下还是其次，主要是人家这攻击距离远，符印的话能打出多远？十几米，几十米的距离顶天了，所以韩仑每次都被炸，可这子弹……却至少能打出数百米！

　　“没想到这子弹竟然有这种威力，怕是已经不弱于五品强者全力一击……当初黑方会长和我对战的时候怎么没有拿出来用？若是用了，怕是真的会让他跑掉……唔，对了，他的镯子里好像没有枪，用不了……”

　　程林心绪复杂。

　　至于为什么明明携带了这种武器，却偏生忘记了带枪，这显然已经无法考究，随着黑方会长的死亡彻底成了个不解之谜。

　　好在这也已经不重要，如今这宝贝却是落在了程林的手中，震惊过后，他便是涌起一阵兴奋。

　　“底牌又多了两张……”

　　程林满心幸福地想。

　　这功夫旁边的张厚也终于把惊走的三魂七魄给捡了回来，这个中年男人脸色发白，额头汗珠滚滚，尤其等看清了前方那景象，更是瞠目结舌，“会长……这……他们……”

　　“自然是死了。”程林装出一副淡然模样，仿佛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看你吓的这样子，成何体统？”

　　张厚闻言只能尴尬地笑笑，看向程林的目光敬畏更深，相比于制服了他的弟弟，眼前这一幕显然更有冲击力，清晰地展现出了“新会长”的强大。

　　“好了，刚才的动静有些大，肯定已经引起了工厂里的人的注意，你在这里等一阵，我去把剩下那人解决了。”

　　程林收起枪械，推开车门，开启全速，看也没看那团冒火的废车架一眼，直接奔着废弃工厂冲去。

　　等他跑到了厂区门口，只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传来。

　　他眼珠一转，飞身藏入旁边的黑暗中。

　　下一刻，便只见一个青年从里面跑出来，身躯上灵气抖动。

　　等他看清了远处那团燃烧的火光，不由啊了一声，整个人呆若木鸡。

　　程林瞅准机会从黑暗中跃出，释放出一道“藤蔓”将这人缠绕起来。

　　随即伸手召出禾剑，四品修为全开，对方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片刻间便已伏诛。

　　收起禾剑，程林踏步进入工厂。

　　这废旧厂区里面荒草丛生，大部分的厂房都是房门紧闭，只有一间小楼里面隐隐有灯光。

　　开启“朦胧之眼”，四下看去，没有任何光芒反应，这意味着三名窃贼已经全部死去。

　　程林飞奔上楼，闯入屋中，一番搜寻，终于在隔壁的一间房中找到了失踪的将军俑。

　　“这就是兵马俑？”

　　程林借着屋中灯光仔细打量着藏在墙边一个木箱子里的这兵俑，咂咂嘴，小心地摸了一把，过了下瘾，便觉得索然无味了。

　　这东西价值的确极高，但是看着也真的丑……

　　摇摇头，将箱子盖上，程林走了一圈，确认了工厂中再也没有活人，这才掩去了自身的形迹，飞奔返回。

　　当他再次坐在了副驾驶上，时间也只是过去了十分钟。

　　“会长，解决了？”张厚在旁白问道，在得到了程林肯定答复后也是松了口气，进而道，“那咱们这就走？还是想什么办法把他们的行踪透露出去？”

　　“不用了，”程林摆手，指了指前方那火焰已经渐渐熄灭的车架子，幽幽笑道：“不需要我们做什么了，等明天，肯定就会有人发现这边的动静，只要七司不蠢，总能查过来的。”

　　“好。”张厚并无异议。

　　重新拧开了车钥匙，发动汽车飞快沿着国道掉头返回，一路上无波无浪，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等到了市区，程林便和张厚告别，在路边下了车，之后借着夜色的掩盖重新返回了自己所在的宾馆。

　　进入“灵界”将衣服换回来，程林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凌晨四点钟。

　　上床勉强眯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熬到五点天蒙蒙亮了，程林赶忙背上旅行包，大摇大摆出了酒店，奔着附近的车站走去。

　　他早就订好了计划，从市区到某个景区的路正好经过工厂附近，为了让一切合情合理，好顺利领取任务奖励，他起了大早跑去车站，赶上了第一班去景区的公车。

　　和一群早起的游客一起挤在车里颠簸了一个来小时，终于到了昨晚上子弹爆开的地点。

　　此刻，天色已然大亮。

　　程林到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报了警，警方刚刚到达，将这块路给封了一半，正在察看现场，大巴车也被迫暂时停了下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

　　“车祸吧？”

　　“不知道，应该是，不过……这也不大像啊……”

　　车里的乘客们本来还有些没睡醒，这下都精神了，趴在车窗上议论纷纷，又是拍照，又是讨论。

　　程林混在其中也不起眼，事发地距离那座工厂还有段距离，显然警方还没有调查到那边去，程林故意下车转了一圈，然后挤开封锁线，走了进去。

　　“同志，止步，这边不允许进入。”一个年轻警员急忙开口。

　　程林冲他一笑，抬手出示了下自己的证件，旋即微笑道：“特理司，我怀疑这场‘车祸’与修行者有关。”

　　第四百零二章 神奇动物在哪里

　　事实证明，特理司的身份很是好用。

　　即便程林的证件上印的是“九”而不是“七”，也同样拥有可观的效力。

　　公开身份，之后顺理成章地介入调查，剩下的事便简单了很多。

　　在场的只有他一个修行者。

　　程林故作认真地在现场瞧了好一阵，又询问了下情况。

　　之后装模作样感应了一番。

　　又一通逻辑分析。

　　成功将众人带入了那座废弃的工厂。

　　当人们看到工厂门口那具倒在草丛里的尸体，整个神情都紧张了起来。

　　再然后一番搜查。

　　很容易便找寻到了失窃的“将军俑”。

　　……

　　“好了，那这边的事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大家辛苦了。”

　　国道边。

　　七司2组那位年纪轻轻的方组长和警方的带队人员握了握手，又把将军俑装车，之后将会由他亲自押送回市里。

　　送走了地方的人，方组长转回身，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程林，面露唏嘘道：“没想到竟是你帮我们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多谢！”

　　程林微笑：“方组长客气了，我本来也没有做什么，只是碰巧遇上而已，再者说，就算不是我遇见，随着深入调查，这件事肯定还会通知到你们这边的。”

　　“那不一样，总之，还是谢谢，晚上有时间么？我请客。”

　　“不了，我今天就打算走，事实上，原本是想着参观完这边的景点，就离开，为了节约时间，还特意起了个大早……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碰巧遇上了这件事。”程林拒绝道。

　　“时间这么急？”

　　“毕竟是请假出来的。”

　　“理解理解。”方组长哈哈大笑。

　　程林眨眨眼，装作好奇模样，询问道：“对了，方组长，关于事发现场……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听他这么问，这位年轻的小翻领抿了抿嘴唇，眉头皱起，犹豫了下，说：“有一些头绪。”

　　“哦？”

　　“按照现场分析，这三个窃贼应该是死于昨晚，两个坐在车内，从痕迹判断，应该是在汽车行驶途中，遭遇了某种强大力量的打击。

　　以致于两人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抗，就直接死亡。

　　至于工厂那边，剩余的一个窃贼死于门口……被不知名利刃斩杀，我大胆猜测，他昨夜应该是留守厂内，听到了什么动静，这才出来查看，结果却被击杀。

　　击杀他的人修为很可怕，可惜没有找到其他信息、残留物。

　　奇怪的是，三人虽被击杀，房间中的将军俑却并未失窃……它藏得并不算隐秘，这大概排除了敌人奔文物来的猜测……”

　　程林在一旁虚心听着，不时点头，装作忧心忡忡模样，“这……既然不是为文物来……那莫非是仇杀？”

　　“很有可能，除此之外，很难想出别的动机，”方组长点头，说，“另外我们之前派人在附近做了调查，这块实在偏僻，人烟稀少，只找到了一户人家声称昨夜听到了奇异的响声，以及白光，睡梦中以为是打闪电下雨，只可惜再没有其他的细节了。”

　　“这样啊……”程林松了口气。

　　“不过……我倒是有个猜测。”方组长忽然话锋一转。

　　“什么猜测？”

　　“你看，”方组长拉着程林看向那片被子弹轰击过的焦黑田野，车架子已经被拉走了，只剩下一片焦土，“这景象显然是某种强大力量造成的，依我看，如果是异能，那起码得是五品强者才能施展的出来，四品都很难……

　　可是全国的五品强者才多少？

　　怎么看这个可能性都很低，所以，我个人倾向于另外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灵能武器，”方组长沉声道，“一种强大的灵能武器，在我所了解到的资料中，我倾向于‘黑湮弹’。”

　　“黑湮弹？”

　　程林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是的，这是联邦那边研究出来的一种新型武器，外形和普通子弹相仿，只是弹壳上用精加工刻画了复杂的灵能场域图，很珍贵，产量有限，我们也是最近才知晓了这种武器的存在。”

　　“所以，你认为这是黑湮弹造成的？”

　　“不确定，我只是怀疑，还需要后续找专家来看，总之，无论是那种原因，这都是个重要情报，之后我会通知司局高层，进行调查。”方组长说。

　　“可别调查了……”程林在心中嘀咕，不过他倒也不慌，昨晚的事做的还算干净，很难查到他身上，就算七司这群人福尔摩斯附体，查到了张厚，牵扯出来的也是所谓的“新会长”，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真身。

　　又客气了几句，方组长便带人押送将军俑离开。

　　队伍中也包含那群七院的学员，吴束姗自然也在里面。

　　大概是没想到如此轻易地完成了任务，这群学员都还没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好奇地在猜测昨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方平招呼他们上车，吴束姗想了想，朝程林走过来，说：“听说你今晚就要离开……再见。”

　　短发女孩大概真的很不善言辞，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场面话来，只是说了声再见。

　　“再见，大家都在特理司下，肯定早晚都会再有机会见面的，什么时候你要是来关外，记得联系我。”

　　程林笑道。

　　“恩。”短发女孩点头，之后不知心中在想什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程林一眼，这才扭头上车离开。

　　告别了这群人。

　　程林在路边又等了一阵。

　　搭了途经的下一班车，去景点转了一圈。

　　倒不是真的为了旅游，主要是演戏要演全套。

　　在景区逛了能有三个多小时，程林全程不在状态，心不在焉的。

　　好不容易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重新乘车返回了市中心，匆匆雇了一辆车，赶往了长安修行者小巷。

　　他还惦记着要去交任务呢！

　　……

　　……

　　再次进入小巷。

　　程林已经少了那种新鲜感，和守门的人员打了个招呼，便直奔“任务大厅”。

　　早上在第二次看到将军俑的那一刻，他就飞快拨打了这边的电话，然后将“线索”汇报了上去，之后方组长他们才赶到。

　　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他是唯一一个提供了真实有效的线索的人。

　　来到“交复”窗口，填写单子交了任务，程林顺理成章地获得了任务奖励。

　　“恭喜，由于您提供的线索非常重要，按照条例，我们将奖励给您一共一百万元的现金奖励，或者同等价值的修炼资源，请问您想要哪种？”

　　大厅负责人笑着问道。

　　“请问资源是按照什么价格来核算？”

　　“就按照这里的各个店铺标价。”

　　“那好，帮我换算成对应的灵植吧，我昨天已经在这边买了些，不过店员说单人有限购，我这兑换奖励……应该不受限购影响吧？”程林眨眨眼，问道。

　　负责人愣了下，这才微笑说：“不影响的，那我帮您进行兑换，然后您……”

　　“我雇了车，就在外面，等下直接提走。”

　　“好的。”

　　整个流程非常顺利，只用了半个小时，程林就将昨天购买的，以及今天兑换所有灵植都提到了手里。

　　并由这里的工作人员帮着给往外面车上送。

　　都是用最普通的水果纸箱给装着，司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还以为是普通的运送水果。

　　有工作人员帮着搬运，程林自然乐得清闲。

　　干脆在交易大厅和那位负责人聊起天来，倒是蛮投缘的。

　　“说起来，咱么这边的现在的任务……我看着有些单调啊，都是什么人来发布？”程林好奇询问。

　　负责人解释道：“我们现在刚开始运营，没有向民众大范围公开，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这边，主要是一些商人、当地的官府行政部门、合法的散修，随着业务慢慢展开，以后会逐渐向全市、全省人开放。

　　至于任务……的确有些单调，没办法，目前大众对于修行者到底有什么样的能力实在是不清楚，只知道个治病……

　　相信以后随着口碑起来，一切都会走上正轨，我们相信，修行者的能力只要得到合理的开发和利用，肯定会造福人民。”

　　“那是必然的。”程林附和地点头。

　　负责人大概是察觉到自己不经意间打了个官腔，笑了起来，语气轻松了些许，随口道：“当然了，这是目标，现在还做不到这点，主要的任务还是治病，或者寻物啊，征集线索之类的，对了，就今天早上，我们这边刚刚又有人来发布了新的线索任务，挺有意思的。”

　　“具体说说？”程林好奇。

　　“是市里的动物园，说是有一只动物逃了出去，要帮着寻找。”

　　“……这事也值得来这里发布一回？”

　　程林都无语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昨天看的那“重金求子”就已经够扯淡了，不过人家好歹是求医问药，治疗不孕不育，倒也说得过去，可是这动物园动物走失也值得这样大动干戈？

　　难道说是老虎、狮子、大象之类的跑了？

　　负责人正色道：“如果是普通的动物，那真不至于，但这只动物有些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

　　“它觉醒了。”

　　第四百零三章 翩鹊

　　“它觉醒了。”

　　听到这句话程林一时间大脑有些宕机。

　　然后想起来了一只目空一切的鸭子以及一只温柔的金毛。

　　动物觉醒……并不多见，却没想到，竟在这边发生了一起。

　　“具体情况能说说么？”程林问道。

　　负责人耸肩，“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今天早晨，饲养员发现的，然后调了监控，通过视频里它的一些异常举止，猜测它极有可能觉醒了，动物园的人立马报案，也通知了七司的人，只不过追查难度不小，所以就过来发了线索悬赏。”

　　“我怎么没有听到风声，按理说，动物觉醒，逃入市区的话很危险才对，这个消息不应该隐瞒，而是该直接让各大电视台通报市民吧？”

　　程林有些不解。

　　“原因很简单，因为七司判断这只动物的杀伤性并不大，所以才没有搞的满城风雨。”

　　“到底是什么动物？”程林好奇问道。

　　负责人看了他一眼，“鸟，一只鸟，用文雅点的词来说，就是……一只乌鹊。”

　　“还文雅……你直接说是喜鹊不就完事了……”程林心中吐槽，却也是明悟，如果只是一只乌鹊的话……看起来的确杀伤力有限。

　　“怎么样？有兴趣？要不要接下这个任务？程大侦探？”负责人打趣道。

　　程林苦笑摇头：“算了吧，我等下直接就上车走了，还接什么任务，再者说……你以为我真是福尔摩斯？或者死神小学生？兵马俑那是运气好，恰好碰上了而已。”

　　闲聊了几句。

　　那边的工作人员也跑回来说货物都已经搬上车了。

　　程林便不再耽搁，迈步便出了“修行者小巷”。

　　外面，正停着一辆箱式小货车。

　　是程林花钱找来的。

　　最后一个工作人员正帮着关上车厢的门。

　　程林拦住他，透过缝隙往里看了眼，堆满了画着红红绿绿的苹果图案的纸箱子。

　　若是普通人看了，准想不到这里头装的是价值数百万的灵植。

　　用眼睛粗略清点了下数目，确认没错，程林这才锁上车厢，然后上了前面车头的副驾驶位置。

　　司机师傅是跑长途的，正在那抽烟。

　　看他上来把烟掐了，冲旁边的院子努努嘴，问：“这里头批发苹果？”

　　程林怔了下，笑笑，说：“没有。”

　　司机大概也看出来他不想说话，便也没有再问，只是拧开车钥匙，启动货车扬长而去。

　　程林跟他说的是要把这车货给拉到临近的县城。

　　一路上倒也平静。

　　司机开车，程林在那玩手机，看视频小说什么的，这也算艰苦修行路上难得的悠闲时光了。

　　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

　　等终于出了长安市，在绵长的国道上孤单行驶，车窗外，道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农田的时候，时间又接近了傍晚。

　　今天有火烧云，西天边一片红晕，照耀得大地金灿灿的。

　　“司机师傅，咱们就在这停车吧。”

　　忽然，闷头玩手机的程林按灭屏幕，开口说。

　　“什么？在这停？”司机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就在这吧，临时有了些变动，我朋友的车就在附近，等下就过来，我直接把货给他，”程林面不改色地编着瞎话，“钱呢，你放心，还是按照咱们之前说定的，只是你也不用多跑那么多路了，就这停了吧。”

　　“这……行么？那我停车和你一块等等？”

　　“不用了，帮我把货卸下来，放在路边就行。”程林微笑。

　　眼看着他语气坚定，司机也乐得轻松。

　　能少跑一段路还省油钱呢。

　　虽然这个要求多少显得有些奇怪，但是他也懒得想那么多。

　　熄火，两人开门下车，打开了货仓，开始往外搬那些箱子。

　　每一个箱子里只有一株灵植，为了保险，都是附赠了一个玉质的花盆，加上里面的土，分量也不算轻。

　　比那种小的青苹果还沉了些。

　　司机心肠不错，大概是寻思着自己占了便宜，便大包大揽，一个劲帮着往下卸货。

　　程林也没拒绝，眼瞅着空无一人的国道路边上堆满了几十个纸壳箱子，司机关上门，上车，在夕阳的余晖中绝尘而去。

　　只剩下程林以及脚边的一堆纸箱子孤零零地，沐浴着西天的柔光。

　　“呼，这下终于可以把这些搬到灵界了，为了避风头我容易么……”

　　喃喃自语，程林自嘲一笑。

　　思来想去，他总感觉在有人烟的地方开启光门不太安全。

　　至于找个房间吧，这些货也有些惹眼，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干脆就麻烦些，在这地方处理掉算了。

　　左右看看，确定公路两侧无人。

　　程林嘴角微笑，欣慰地看着这些箱子。

　　在他眼里，这不是纸壳箱，而是一座冉冉升起的“灵地”。

　　然而，下一秒，程林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箱子……”

　　程林皱眉，走到最边上的一个，拉过来一看，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这怎么有个洞？”

　　只见在纸壳箱的侧面，竟然有个拳头那么大的破洞。

　　破洞似乎是被挤破的，所以外表看起来，只是有些褶皱，之前出于对官方的信任，他也完全没有仔细看。

　　如今，这破洞蓦然让他心头浮现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猛地扯开了纸箱，紧接着看到的一幕让程林整个人脑子都木了下。

　　纸箱里，玉制的花盆还在。

　　盆里面的土壤也还在。

　　只不过……那土里的灵植却已经只剩下了一截短短的茎秆！

　　上面的花朵、枝叶全都不见了！

　　好好的一株灿烂的花，就好像是被狗啃了似得，只剩下一截茎秆，孤零零的戳在盆里，夕阳下，无助又可怜。

　　程林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给攥住了……好心疼……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喃喃，双手颤抖着又把第二个箱子扯过来，仔细一看……也有个破洞！

　　撕开箱子，里面的情景如出一辙！

　　“这株也没了！”

　　程林深深地吸了口气，拆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完全一样！

　　每一个箱子里的灵植都不见了！

　　眼瞅着自己好不容易买到的宝贝都没了，程林的脸色越来越沉，身上的杀气也越来越浓，整个人几乎来到了暴走的边缘。

　　终于，在他拆到了第十五个箱子的时候，他察觉到了不对劲，这箱子里似乎有声音！

　　不待细想，程林双手一分，脆弱的纸箱顿时四分五裂。

　　然后，他只看到，在那只花盆上，正蹲着一只肥硕的鸟！

　　灰色的喙，黑色的羽毛笼罩了那只小脑袋，然后向胸前蔓延开一片，到了腹部戛然而止，变成了一片雪白，翅膀并拢，隐约看到黑白两色交杂，一只细长的尾巴直挺挺地，突兀地戳在空气中，让人有薅一把的冲动。

　　此刻，它正蹲在花盆里专心地啄食灵植。

　　那株好好的花，已经被吃了个七七八八，叶片残缺不全，看上去俨然是活不了了。

　　看到纸箱裂开，阳光泼面而来，这只乌鹊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整个傻乎乎地呆在那里。

　　足足过了两三秒钟，它才若有所觉地扭头。

　　在它那双蓝色的，小豆一样的眼珠里，倒映出一张恐怖的，布满杀气的人类的脸。

　　“呵呵。”

　　程林蹲在一旁，凝视着这只罪魁祸首，扯开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齿。

　　乌鹊这才反应过来，肥硕的身体抖动了下，努力把翅膀展开，就要飞走，同时发出惊恐的叫声：“喳喳！”

　　“你叫我渣渣？！”

　　程林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他身上四品气息轰然爆发，右手闪电般探出，抓住了这只可恶的鸟，感受到对方的挣扎，以及羽毛中逸散出的淡淡灵气，程林瞬间意识到了它的身份。

　　“所以说，动物园跑了的那只鸟，就是你吧？”

　　这一刻，程林只觉得人生仿佛是出荒诞剧本。

　　这么巧？

　　不久前自己还在打听这件事，这一转眼就给自己遇上了？这未免太匪夷所思。

　　不，不不。

　　这并非巧合。

　　程林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了眼那些箱子，他顿时明悟，觉醒的动物很可能对灵植很敏感，这只鸟逃出来后，大概是本能地在城里寻找灵气聚集处。

　　秦省那座灵地并不在长安。

　　加上市区里本来就灵气稀薄，所以它大概是通过某种动物的灵性，感应到了自己这批灵植的气息，趁着工人装车的功夫偷偷潜入了车厢。

　　自己又没有细看，这才导致了眼前这个局面。

　　有些事，看起来巧合，但仔细一想，就能分析出其中内在的逻辑来。

　　“渣……渣……”

　　乌鹊被程林抓着，先是死命挣扎了会，发现没有用处后，便卖起了可怜，瞪着那双蓝色的眼珠，发出可怜巴巴的叫声。

　　程林听了不禁气笑了。

　　心说你糟蹋了我这么多东西，难道指望求饶两声就能放过你？

　　不过，在乌鹊的叫声中，程林到底还是松开了手，转而用灵气凝结出两根藤蔓，将其结结实实绑了起来，吊在半空。

　　之后，程林就干脆扯了块纸箱碎片。

　　垫在屁股底下。

　　盘膝往温热的公路上一坐。

　　一人一鸟，在夕阳余晖中静静对视。

　　沉默了大概半分钟。

　　程林终于开口，他双臂环在胸前，语气不佳地说：“来吧，咱们谈谈吧，你说，这事怎么了结？是公了还是私了？”

　　乌鹊：“喳？？”

　　第四百零四章 大农场主

　　程林抱着肩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公了，就是把你上交特理司，然后我把我的损失上报，让官方对你进行惩罚。”

　　被“魔藤束缚”缠绕禁锢的乌鹊似乎能听懂他的话。

　　闻言小脑袋竟然飞快地点了点。

　　似乎，在它朴素的是非观里，被上交给国家显然比落在这个恐怖的人类手里要好得多。

　　程林冷笑，伸手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证件，“啪”的一声往地上一拍。

　　说：“不好意思，我就是特理司的人，我就是官方。所以，我决定将你上交给我，现在我做出裁定，判决你肉偿，你觉得怎么样？”

　　说着，他目光幽幽：“看你这体型……似乎还挺肥的，清蒸还是红烧，你自己选？”

　　乌鹊呆住。

　　傻乎乎瞅着地上的那张证件。

　　浑身毛都快炸开了！

　　“喳喳！喳喳！”一边叫，一边拼命摇头。

　　程林看了它一眼，“看来你是不愿意公了，那行，咱们还有私了，也就是赔钱呗。”

　　说着，程林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开始按了起来：

　　“我这边一共采购了大约六十株，里头有超过三分之二，买的时候有折扣。

　　后面的用奖励换的，因为有没有折扣比较贵……

　　但折扣属于我自己的特殊待遇，所以不算在物品价值里……

　　三百万的物资，粗略算算。

　　大概一株价值五万元……恩，很便宜了，毕竟是人工栽培的灵植，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远远比不上野生的。

　　这块我也不会坑你。

　　呵，我公平的很……

　　我看看，恩，你一共吃了我……二十株？

　　那么五乘二十，刚好一百万元。”

　　程林一边说，一边在计算器上按，说完了，把计算结果往地上一拍，说：“你只需要赔偿我一百万块咱们这事就算了结，怎么样？

　　我这都还没有把运输费之类的算在里头，够实惠了吧？

　　小本经营，概不赊欠，把钱拿来，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说完，他抱着肩膀冷笑着盯着面前的那只已经陷入“震惊”状态的鸟。

　　“……喳……喳……”

　　乌鹊被藤蔓捆绑着，只能发出无助的叫声。

　　“什么？你说你没钱？偷吃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兜里有没有钱呢？”

　　程林怒了。

　　乌鹊惭愧地低下了脑袋。

　　大概是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它整个瑟瑟发抖，活像是一只冰天雪地里的鸡。

　　场面一时异常沉默。

　　又过了大约一分钟。

　　程林心头的火气终于散开了不少。

　　事情已经发生了，找一只鸟赔钱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之前也是气话。

　　现在想想，大概也就相当于自己那个“线索”任务白做了，倒也可以勉强接受。

　　本来就是白捡的奖励，被这鸟给吃了，算不上亏，就是有些心疼……

　　“你还委屈上了怎么的？”程林冷笑，顿了顿，他才说，“公了你也不愿意，私了你又拿不出钱来……好在我也不是什么喜欢乱杀生的人，这样吧，给你第三个选择，给我打工还债，不想被我吃，就帮我干活，用劳动抵债！”

　　“喳？”

　　程林不再说话，只是起身，右手一挥，空气中一面硕大的光门浮现。

　　灵界开启。

　　乌鹊显然被这奇异大门吓呆了，整个傻住，然后它那蓝色的小眼睛就看到程林开始不停地进进出出，把地上那些东西都给搬了进去。

　　等最后一个箱子也放好。

　　程林一步踏出，招了招手，解除“魔藤束缚”，将乌鹊抓在手里，然后后退一步，进入灵界。

　　“嗡。”

　　耳边仿佛响起了一声淡淡的嗡鸣，眼前的世界瞬间改变。

　　一块宽阔的，约莫有半个足球场的空间浮现。

　　地上，芳草茵茵。

　　在空间正中心，则是一株生机勃勃的奇异树种，枝干几乎蔓延到空间的顶层。

　　在其一条粗壮枝干尖端，倒坠着一轮正散发柔光的“太阳”。

　　程林蹲下用手抠挖了下土壤，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世界树似乎拥有养护土地的能力。

　　这才几天过去，这些泥土的质量便比刚进来时提高了不少。

　　被卷入进来的蚂蚁等昆虫也已经开始在这片小小的沃土安家。

　　开辟出来的灵植“药田”里。

　　那些姹紫嫣红的植物长势喜人，散发出朦胧的淡光，让程林颇为欣慰。

　　将乌鹊提到了花田边上。

　　再次用魔藤给捆绑起来。

　　程林便也不理它，只是拿起铁镐，换上干活的衣服，开始开掘新的“药田”。

　　由于只剩下不到四十株植物要移栽，所以药田的面积不需要很大，不一会就干完了。

　　“噗。”

　　将铁锹往土地上狠狠一刺，程林开始进行移栽。

　　按理说，就算是普通的农作物，类似于番茄、辣椒之类的植物，在移栽的过程中也会发生死亡现象。

　　不过拥有世界树的程林不用担忧这个问题。

　　他移栽了那么多，都没有任何死亡。

　　栽好，又用“炼气壶”打了水，过来浇灌了一番，程林擦了擦汗水，再次露出了质朴的笑容。

　　直到这时候，他才扭头重新看向乌鹊。

　　却只见这只鸟正死命伸着脖子，试图去吃一朵药田边缘的花。

　　只是因为魔藤将它的身体束缚的很牢靠，所以就算它快要把脖子拉扯成“路飞”也还是吃不到。

　　“哼！”

　　程林冷哼一声，道：“贼性不改！还是吃掉算了，正好还没吃晚饭。”

　　听到他这话，乌鹊瞬间石化。

　　然后下一秒，它嗖地收回了脖子，喳喳地叫了起来，并且死命摇头，将小脑袋晃得和拨浪鼓般。

　　见此，程林脸色稍霁，“不想被红烧那就给我老实点，看到了么，这里的那些灵气作物，就是药田里这些。

　　你如果敢吃，哪怕只是啄一片叶子。

　　我们的合约都会立刻终止。

　　我会把你拔毛烤了吃，用来赔偿我的损失！

　　不要妄想着逃，这个空间就这么大，入口掌握在我手里，你逃不掉。

　　再者，就凭你刚刚觉醒的可怜修为，我一根手指头都能按死你！

　　明白了么？”

　　一番恐吓，乌鹊显然吓得够呛，整个鸟赌咒发誓。

　　甚至还努力挥起翅膀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看的程林瞠目结舌，心想这动物觉醒是不一样哈……怪不得16号灵地里那些动物那么通人性。

　　挥手解除了藤蔓，乌鹊得以自由，果然也没有尝试逃离，只是挥了挥翅膀，在程林面前飞了两圈。

　　然后在本能的驱使下看向了世界树。

　　“以后那棵树就是你的窝，你有本事的话，自己想办法筑巢，不过我记得喜鹊这种蠢鸟根本也不会筑巢……算了，反正这里也不会下雨，窝也不重要。”

　　程林指了指前方，用一副农场主的语气说：“你的工作就是照料药田，一旦发现有虫子出现在药田里，就给我解决掉，吃了也好，扔到其他地方也罢，总之，以后药田如果有任何一株灵植生了虫，我就拿你是问！”

　　“至于药田外的草地，不用管，也不要乱搞，土壤里有一些昆虫存在也是必要的，是好事。

　　你的工作也就是这么多，很轻松。

　　至于薪水……考虑到你毕竟是一只觉醒了的鸟，也算步入超凡。

　　就暂时六百块一个月好了。

　　看什么看？

　　这不低了好吧。

　　起点作者全勤一个月才六百，每天最少四千字，少一天都不行，你就抓个虫子还想要多少？

　　工资从你欠我的一百万里扣。

　　让我算算……恩，不出意外的话，你给我工作一百四十年左右，就能还清欠款了。

　　到时候就放你自由，就这样了。”

　　农场主程大老板不容置疑地拍板了。

　　乌鹊只能被动地接受了这份工作，泪流满面。

　　这一刻它无比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把持住呢？以他觉醒动物的身份，随便去国内哪个灵地，都肯定被特理司好吃好喝供着……结果竟然沦落到如此境地……

　　决定完了工作，程林神清气爽，又威胁恐吓了一番，便不再理它，而是走到了灵界边缘，自己的床铺、桌椅边上。

　　坐在椅子上，拉开抽屉，拿出来墨绿色的玉镯，念头一动，一份盒饭就被取了出来。

　　只是他之前在市里购买的，放在了玉镯内，保鲜效果一流。

　　现在拿出来甚至还热腾腾的。

　　掰开一次性筷子，他就准备吃完饭。

　　在空间里飞了一圈的乌鹊这时候飞了回来，看见盒饭，咽了口吐沫。

　　小心翼翼收起翅膀落在了桌子另外一头，眼巴巴就瞅着，也不叫唤。

　　见程林不理它，它就又凑近了些……又凑近一些……

　　“你干什么？还想吃饭是怎么的？刚才你还没吃饱？！”程林不乐意了，足足二十株灵植啊，他都怀疑一只鸟的胃是怎么奇迹一般能完全吃掉的，空间次元胃么？

　　“给我捉虫子去！不捉完不许吃饭！”把筷子“啪”的一声往桌子上一拍，程林吼了一句，吓得乌鹊赶忙去捉虫子了。

　　程林这才点点头，迅速吃完了饭。

　　这时候世界树上的“太阳”也转化成了一轮银白的“月亮”。

　　灵界内光线暗淡。

　　程林拧开了床头灯，这才觉得好些。

　　吃饱喝足，今夜他也不准备赶路。

　　想了想，他起身从旁边的皮箱里翻找了下，拿出了一叠纸张。

　　粗看起来，有二三十页。

　　这便是他目前掌握的所有四品及以上异能。

　　在四品1段沉淀了好几天，他终于觉得可以学习新异能了。

　　第四百零五章 尝试“通感”

　　坐在椅子上，借着身旁的床头灯的柔光，程林抚摸着手中的这叠纸张，很是唏嘘。

　　如果说刚开始修行的时候，他还会为没有异能可以学而头疼不已，那谁能想到，时隔不过两个多月，他就已经可以捏着一叠异能挑挑拣拣。

　　这种感觉好极了。

　　特理司与精灵族的交易中互相交换了一部分力量研究成果，精灵族提供了一些魔法的施展方式，特理司提供的是异能的场域图。

　　当然，提供的并不是全部，甚至可以说很少，只是每一个种类给了一到两种。

　　毕竟大家需求的只是一个切入对方力量体系的契机。

　　程林虽然很想多捞些场域图谱，但终究没办法做的太露骨。

　　加上他需求的也不多。

　　虽然全项亲和的体质理论上可以学习所有，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一味的贪图“多”很可能导致不够“精”。

　　剔除了三品及以下的异能后，他手里的便是目前拥有的四、五品异能。

　　至于六品及其以上的，不知道是人类也没有研究出来。

　　还是藏着掖着没有提供。

　　将五品异能先摘出去，剩下的便只是四品异能。

　　总共有八份。

　　这些日子，程林已经将这些异能认认真真研究了好几遍，只是始终没有进行修炼。

　　主要是考虑到自己进入四品时间还太短。

　　想着先把境界沉淀一下。

　　“我目前的修为是四品1段，按照特理司的修为划分，我体内当前的灵气储量应该是50准……这个数量已经不少，如果是三品异能，可以轻松释放个十几个，没有任何压力，更低的品级更不用说……越厉害的异能消耗的灵气便也越多，相对应的，威力也越大……”

　　“我目前最强力的手段还是禾剑……经过熔炼后，禾剑的力量有了飞跃性的提升，只需要将灵气灌入其中，就可以释放出堪比五品战技的剑气……不过消耗也是恐怖，参照与黑方会长的战斗经验，我最多只能发动三次，就会被抽干……”

　　“四品异能消耗应该不会这么恐怖，但想来也不少，所以这进一步局限了我可以学习的异能种类。”

　　坐在椅子上，捏着纸张，程林目露思索。

　　这些日子，他也对四品境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其与三品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修行所需……1段是50准，而2段便是100准，等到四品巅峰，更是需要逼近500准的储备。

　　换句话说。

　　在吸收效率衡定的前提下，他想要升段位，只有两个途径。

　　要么是用时间来填补，比如以前升一个段位要一周，现在要一个月。

　　第二个途径便是用资源堆。

　　就像是他从三品1段升级到3段，就是硬生生用大量的“白玫瑰”给堆出来的。

　　换算成现金，怎么看都有个几千万了。

　　如果还想复制这个路线，尝试用资源堆出来，怕是几个亿都不够程林消耗的。

　　而他显然没有几个亿……

　　“如今白玫瑰已经被我消耗光了，从浮陆带回来的灵植又都栽种了下去，一时半刻是不能吃的……

　　剩下的资源只有灵矿石。

　　唔，从两族交易中我倒是贪污了几百块矿石，可是这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要留给炼器炉。

　　禾剑是我最大的底牌，而参考这一次来看，想要熔炼禾剑，必然要消耗大量的矿石，来供给炼器炉的消耗……

　　我必须留下很大一部分作为储备，以保证一旦我找到第三把禾剑，可以有足够的能力，让它熔炼成功。”

　　“这样算来，留给我自己修行用的就很少了……我好穷。”

　　简单算了一笔账后，程林忽然觉得自己好可怜。

　　本来以为这一次赚了偌大家业，结果刨除各类消耗后，发现剩下的只有一点点……

　　“这可怎么办啊？！按照现在这样子，我什么时候才能升级到四品巅峰？几个月？半年？一年？”程林忽然很绝望。

　　这一刻，他突然深刻地理解了黄茵所说的“四品不同于三品”的真正含义。

　　这败家的能力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这么看，等升级五品、六品后，要消耗多少？

　　程林以前听说过一个说法，说是夏国人家庭想要培养出一个大学生，至少需要一百万。

　　现在看来，国家想要培养出一个四品都需要几千万，五品呢？几个亿？

　　六品？七品？

　　全国几十个司局，几十万修行者，国家需要背负多大的财政压力？

　　程林光是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栗。

　　当然，相比于国家的体量而言，目前可能还压力不大，可以后呢？

　　随着时间推移，以后高品级的修行者肯定会越来越多，消耗也会越来越大。

　　“怪不得国家这么快就开放了交易，又建立了任务大厅，这是在努力赚钱呢。”

　　叹了口气，程林不禁有些发愁。

　　“对了，等回去公开了我晋级四品的消息，学院里还有一笔物资补助……不知道有多少，希望不要太吝啬。”

　　摇摇头，程林将这件头疼的事抛到脑后，转而开始面对异能选择。

　　事实上，这两天，他已经挑选好了。

　　四品异能相比之前更加复杂，所以想要掌握也更加困难。

　　程林目前只准备学习两种。

　　第一种，仍然是从未来的朱沙手里得到的“感知系”能力。

　　说起来，这套能力算是他最常用的，一个是发动隐蔽，可以经常使用，不像是其他底牌，只能藏着掖着。

　　二来是很实用。

　　像是“朦胧之眼”这个一品异能，他到现在还经常会用到。

　　加上四品异能构建复杂，想要学习个完全陌生的，难度很大，而这一套异能因为出自一人，所以互相关联很大，学习起来难度大大降低，是当之无愧的选择。

　　……

　　抽出选定的这张四品图谱。

　　程林将其余的放在一旁，借着灯光，打量。

　　这个异能的名字很奇怪：通感

　　至于具体效果还不清楚，将其结构用脑子记住，程林闭上眼睛，开始试图构建“通感”场域。

　　用了大概十几分钟，他终于构建成功。

　　“轰！”

　　在“通感”形成的刹那，程林脑海中出现了一阵轰响，再然后，一道无比熟悉的情景出现了：

　　精神力凝成了一道无形的触角，向体外蔓延开去，头脑中则浮现出了触角所见的情景。

　　“这是触角？”

　　程林怔住。

　　这能力……分明就是三品异能“触角”。

　　可是……怎么可能？

　　虽然“通感”的确是“触角”进化而来的异能，可怎么说都不至于完全相同吧？

　　“难道是距离有所增强？”

　　程林猜测。

　　试探性地控制着精神触角在灵界中盘旋开来，沿着边界绕圈子，试验延伸距离。

　　因为晋级四品的缘故，他发现延伸长度的确有所增强，可也就仅此而已，再没有任何其他特殊。

　　这不禁令他皱起眉头。

　　“不应该啊，怎么说没道理只有这么细微的增幅吧？效果没有提升，消耗却增大了好几倍？没有这个道理，难道说是这个场域图出错了？”

　　程林满头雾水，没有头绪，他在这边苦思，精神触角则继续延长，只是灵界终究面积有限，转了几圈，精神触角便延伸到了药田上空。

　　药田里。

　　乌鹊正可怜巴巴地借着“月光”在地里捉虫子，天可怜见，从打出生就在动物园里养尊处优，它哪里会捉虫？

　　幸好药田面积不大，灵植也有一定的自我保护能力，废了好大力气，终于将药田清扫了一遍。

　　做完了工作，它当即振翅往回飞，想要去找程林邀功。

　　然而它刚窜起来，就正好撞在了“精神触角”上。

　　下一刻，便只见这只鸟浑身羽毛都“炸”了一下，蓝色的小眼睛瞪的圆圆的。

　　“喳？！”

　　与此同时，正皱眉苦思的程林猛地接受到了一股情绪。

　　是的。

　　情绪。

　　那情绪有些模糊，混沌，但大抵上可以被描述为“惊讶”或者“懵逼”。

　　如果非要翻译成人类的语言，大概就相当于一句：“卧槽，这啥玩意？”

　　程林一怔，睁开双眼。

　　这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和乌鹊有了一种隐秘的联系。

　　通感？

　　难道，这既是所谓的通感？

　　我延伸出的精神触角不只是具有“眼睛”的功能，还可以作为传递信息的通道？

　　程林眼睛一亮，抿了抿嘴唇，试探性地在心中传递过去一个念头：“你能听到我说话？”

　　下一刻，他就看到飞在药田上空的乌鹊猛地朝他看了过来。

　　同时，他也接收到了一阵“惊恐”的情绪。

　　“听我的命令，降落。”

　　将这个念头传递过去，程林便看到乌鹊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听话地降落在了地上。

　　“起飞，向大树方向飞！”

　　“回来，反方向冲刺！”

　　“空中360度转体！”

　　“俯冲！”

　　“拉升！”

　　程林开始不停地通过精神触角下达指令。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乌鹊只能被迫按照他的命令做动作。

　　一番折腾后，程林终于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开心，很兴奋。

　　这一刻，他终于明悟了“通感”的含义！

　　第四百零六章 希瑞、火陨与回归

　　通过简单的实验，程林终于摸索出了“通感”异能的核心所在。

　　类似一种在不同的生命体之间，利用“精神触角”架设信息沟通管道，可以将他想要表达的内容传递过去。

　　“所以说，我以后不用开口，就可以用这种隐蔽的方式传递出信息？

　　恩，看样子是这样的，不过还需要继续试验。

　　乌鹊毕竟只是只鸟，尝试起来有太多的局限，还是要等之后寻找人类来进行尝试……

　　另外，这个管道能否接收对方的信息？

　　这还不好说。

　　我能感觉出乌鹊的情绪……但也仅限于此。

　　不知道施展在人身上会是什么效果。”

　　程林激动之后又冷静下来，不过既然已经知晓了关键所在，便也不急。

　　“等明天，进了城市再找人进行实验好了。”

　　程林轻松地想，随后将这件事放在一边，看向了累的晕乎乎的瘫在地上的那只鸟：“恩，你的表现不错，我很满意。”

　　听到程林这样说话，乌鹊有些开心。

　　虽然它属实不大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讨好这个强大的人类总归是没有错的。

　　刚要鸣叫几声表达感谢，就只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程林复又沉思起来：“对了，差点忘了，还没有给你起名字。”

　　是的，起名。

　　既然对方已经心甘情愿地进入灵界打工还债。

　　不出意外，以后相处的时间还很多，总得有个称呼才好。

　　“乌鹊”或者“喜鹊”这种叫法显然不太实用，这并不是个体的名字，而是动物种类。

　　就像是你养了条狗，然后总需要给它起个名字，而不是整天就叫它“狗”。

　　不过说到起名……这就很让人头大了啊。

　　程林皱眉，思索半晌，这对他而言太难了。

　　“你既然负责药田的打理，目前整个灵界除了我也只有你一个智慧生命……从某种意义上讲，你就是我这个花园的管家，也是助手。

　　恩……助手应该叫什么名字？

　　……要不就叫希瑞怎么样？

　　SIRI的音译，这也算和国际接轨了。

　　恩，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程林眉头舒展开，一拍桌子，做下决定。

　　可怜“希瑞”全程都没有机会发表意见，就被迫接受了这个新名字，恩……好不好听它倒是也分辨不出来，只是挺洋气的……

　　将希瑞抛到一旁，程林伸手拿过来第二张异能图谱。

　　这也是他选定的第二个四品异能。

　　技能的名字很大气：“火陨”

　　顾名思义，这是个元素异能，只不过并非是单纯的火元素，而是“火”与“土”两种元素的结合技能。

　　之所以选择它，是经过了综合考虑的结果。

　　“我目前最强攻击是禾剑剑气，只是这能力轻易不可动用，消耗实在太恐怖，而且还很容易被躲过去。

　　结界中，如果不是最后用战魂强行锁住了黑方会长，最后一剑怕是要落空……

　　如果是与敌人1V1倒是还可以用，可如果是1VN呢？

　　那就不行了。

　　比如我遭遇数个三品、四品的围攻，用禾剑只斩三剑我自己就废了……这哪行。

　　所以必须要有一门强力攻击异能……”

　　“另外，火陨异能也是四品中流传很广的一种，不算特别偏门的能力，这样我以后如果遮盖面目的情况下使用，也不会被联想到‘黑袍’。”

　　此前在学院上课的时候，程林就听说过“火陨”异能。

　　这也是课堂上老师拿来当做案例进行讲解的典型四品异能。

　　意义上类似于教科书的“例题”，属于很经典的能力。

　　这个异能也曾经在国际学术交流上被拿出来讨论过，属于夏国研究出来的，然后贡献给国际组织，大家一起来研究的能力。

　　换句话说，这个异能的场域图，各国都有。

　　当然，一般人同样是接触不到的。

　　这就可以避免，因为异能太特殊，以后施展被人联想起精灵的隐患。

　　若是做最糟糕的打算，假如以后程林使用这异能被人看见，他也可以将其往散修身上一推。

　　只需要说是自己探索投影的时候从非法散修身上抢来的……最起码说的通。

　　综上。

　　相比于其他几门异能，“火陨”算是最合适的了。

　　用了足足半个小时，将这个异能场域图背下来，程林才开始尝试构建。

　　由于这是个陌生异能，所以构建起来远不如“通感”那样顺利。

　　程林足足失败了五次，用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成功施展。

　　在场域凝成的一刹那，程林体内的灵气涌动，沿着经脉进入左手。

　　程林睁开眼，将右手掌心向上托举。

　　下一刻，便只见一道道火红色的光点浮现，空气中红色光痕隐现。

　　呼吸间，在左手掌心便逐渐凝结出一个漆黑发亮的块状物。

　　越来越大。

　　最终化为碗口大小的一个不规则圆球。

　　通体坚硬漆黑，覆盖猩红纹路，释放出浓郁的光和热。

　　若是仔细看去，其表面隐约有“岩浆”流淌。

　　这赫然像极了“陨石”，就是那种穿越大气层，融化的坑坑洼洼的外形陨铁。

　　表面包裹着一团火焰，仿佛在燃烧。

　　程林掌心一推，那“燃烧的陨石”便呼啸着向前飞去，速度很快，挟裹着恐怖高温，拉扯出一条红亮的尾焰，俨然如微型陨石，坠落地表。

　　“轰！”

　　一秒后，“火陨”撞击在灵界的空间壁障上，然后炸开，发出巨响。

　　好在攻击的位置远离药田和世界树，倒是没有造成什么损失，空间壁障更是一点抖动都没有。

　　倒是正躺在程林的床上歇着的希瑞被吓得一个哆嗦，飞了起来，惊恐地四下看去。

　　“恩……按照场域图上的描述，火陨的平射距离超过五十米，约莫在六十米上下，如果是从高处向低处投射，距离会大大加强……灵界的边长目前也就五十米左右……看来与描述差距不大。”

　　程林释放完毕，满意地点点头。

　　至于威力倒是没看出，只是既然被列为四品异能，那它的爆炸引发的力量必然在四品的及格线以上，这倒是无需怀疑。

　　“这样一来，我也算终于有了远程攻击能力了。”

　　程林大为欣慰，魔藤束缚与永燃之环毕竟是更偏向于“控制”而非攻击，拥有了“火陨”后，他的战力值必然会上涨一大截。

　　“不过目前我对火陨的掌握还是太差，必须要保证施法速度在一秒钟内，这样才具有实战意义，另外收发的微操也要加强锻炼。”

　　为自己制定好接下来的训练目标，程林这才放下这桩心事。

　　又练习了两个小时，这才脱衣睡去。

　　……

　　第二天清晨，程林就起了床，吃了饭，踏出灵界，也没有搭车，而是甩开双腿沿着公路一阵狂奔。

　　晋升四品后，身体素质又有增强。

　　现在的程林，上个奥运会的话轻轻松松都能拿一把金牌。

　　等到了城市，他又偷偷对“通感”进行了实验。

　　分别对普通动物、普通人、城市里的小翻领进行了实验。

　　也终于得到了比较完整的异能信息：

　　普通动物对异能没有太大反应，这让期望自己也拥有类似“孙小晗”与动物沟通能力的程林略感失望。

　　“看来翻译这种特殊人才果然不是随便就能当的。”

　　程林吐槽。

　　至于普通人，他可以轻松做到“传音入密”。

　　就是在不开口的情况下，将自己的话用“精神触角”直接传递给对方。

　　至于回馈，让程林有些失望。

　　他无法准确接收到对方想要表达的信息，只能接收情绪。

　　比如紧张、惊吓、恐惧之类的。

　　换言之，“通感”只能让他单方面对其他人说话，无法双向交流。

　　“希望等我升级五品后，这块可以得到改善吧。”

　　程林心想。

　　至于针对修行者……他偷偷尾随一位小翻领，进行了简单的实验。

　　结果证明，修行者对于“触角”会有一定程度的感应。

　　只不过修为比他低的，程林都可以强行将自己的声音塞给对方，至于修为比他高的……他没找到实验对象……回馈么，同样没有。

　　总体上，他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看上去是增加了一个“传递信息”的能力，但却是本质的变化。

　　从单纯的“感应”，变成了一定程度的“沟通”。

　　“不知道感知系修行到高阶到底是什么样……施圣存似乎就是感知系强者，可是他与精灵王对战时候展现出来的强大完全不弱于元素、体能系。”

　　想起施圣存，程林又忍不住冒出一个疑惑。

　　在大洪水推演中，时间线往前推了二十年。

　　在那个时代，程林遇见了诸如二司司首之类的九品强者。

　　却唯独没有听到过施圣存的名字。

　　现在想想太奇怪了，二十年……如果一切正常，施圣存应该还在世。

　　他现在就是感知系七品。

　　二十年后登上九品肯定不成问题。

　　而一位感知系的九品强者，会对即将到来的“大洪水”毫无感应么？

　　而且，在那个推演中，全世界范围似乎也没听说有九品的感知系强者，八品都罕见。

　　这显然有些不正常。

　　在程林阅读过的二十年推演记录中也未曾记载有关施圣存的事件。

　　他是死掉了？还是如何了？

　　虽然推演是基于“程林不存在”的前提进行的，与真实有很大出入，但涉及施圣存这位顶尖强者……是否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程林想不明白，便不再想。

　　……

　　接下来十天，程林继续慢悠悠往北方走。

　　除了赶路、休息、适当的旅游，就是练习新掌握的这两种异能。

　　期间顺便也在某个市找了个玉石店，买了几大块的杂品玉石。

　　用来练习雕刻结界。

　　人类觉醒以来，赌石这种玩意算是彻底消失了，毕竟对于感知系修士而言，这和作弊没区别，这倒是使得玉石市场价格更加合理。

　　就这样兜兜转转，在第十天的尾巴，程林终于返回了灵修九院。

　　……

　　第四百零七章 奖励、聚会以及新推演

　　再次进入黄茵的副院长室，程林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虽然从时间上看，距离上一次来到这里并没有过去多久，但上一次他还是三品，这次却踏入了中阶。

　　在进入省内地界后，程林便将“吊坠”上的旋钮再次进行了调整，加上故意将气息泄露出些许，营造出一种刚刚突破四品不久的模样。

　　之后顺利刷卡进入了校门，先是把背包放回了宿舍，他便前往了学政楼，只可惜黄茵却并不在办公室。

　　“黄院长出去做头发了，要等下才能回来，要不你在她办公室先等等？”辅导员有些为难地冲程林说。

　　“……这样可以么？我还是在外面等吧。”

　　“没事。”辅导员耸耸肩，说，然后把程林塞进了房间，便离开了，离开前他多看了程林几眼，隐约察觉出了些异样，只不过以两人的力量差距，他自然看不出程林修为到了什么境地。

　　……

　　“砰。”

　　看着房门被用力关上，程林转身开始打量这个目前只有他一人的房间。

　　没有什么变化，和记忆中几乎没差，只是几样简单的摆设移动了位置，桌上的电脑处于息屏状态，有不少文件堆在一旁，一只圆珠笔没有扣帽子，就这样卡在一本书的书页里。

　　没有敢太放肆，他没碰任何文件，只是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伸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过来一份过期的报刊，开始翻阅，时间倒是过的也快。

　　等他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门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他刚刚扭头看去，便只见房门咔哒一声拧开，黄茵单手摆弄着新做的发型走了进来，看到他并没有多大意外，大概是辅导员提前通知了，只是说了声：“你还知道回来？”

　　“……”

　　程林只能尴尬笑笑，无法回答。

　　黄茵也没理他，而是踩着高跟鞋“吧嗒吧嗒”走到了自己的那张豪华的座椅旁，将自己的身子塞了进去，先是有些疲惫地哼哼了一声，这才翻起眼皮朝程林看过来，嘴巴里则说道：“说是给你几天假你还真就……就……就……突破四品了？！”

　　黄茵的语调越来越高，到后来几乎要扬到天上去。

　　作为司局内部仅次于沈山京的强者，她的眼力自然不凡，加上程林故意没有隐藏，这一眼看过去，当即把她惊的花容失色。

　　整个人差点弹起来，显然惊讶至极。

　　程林微笑：“运气好。”

　　看到他这模样黄茵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走过来，一只雪白巴掌啪的一声落在了程林肩头，细细感应来一番，片刻后她倒吸一口凉气，精致的脸上小眉毛挑起，用一种复杂的语气说：“你……还真突破了？”

　　等待她把手从自己的肩头挪开，程林才轻咳一声，掩去尴尬，用平静的语气说：“出去这些天，见了见祖国的山山水水，心里有些触动，然后就突破了。”

　　“……很好。”

　　黄茵看着他，憋了半天才终于说出这么一句来，心中却已经掀起波澜，虽然在蜀都的时候她开玩笑催促程林破境，但实际上根本没指望，在她看来，程林至少还要一个月，才能突破，这都算快的，毕竟三晋四难度不小，谁能想到他出去转一圈就成了？

　　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妖孽。

　　“突破之后我也很欣喜，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来和您分享这一份喜悦。”程林脸不红气不喘地瞎扯道。

　　黄茵听了抱着肩膀呵呵一笑，用一种勘破真相的眼神瞅着他：“我看你小子是冲着我承诺的那批资源奖励来的吧？”

　　“……”

　　程林笑笑不说话。

　　黄茵叹了口气，看了看他，忽然又笑了起来，这一串神情变化看的程林莫名其妙的，足足过了一分钟，黄副司才用一种唏嘘感慨，又满怀欣慰的语气说：“真的很好。”

　　顿了顿，她重新坐回了自己的那张椅子上，却不再是如同波斯猫一般慵懒，而是打了个电话，然后又从抽屉里抽出一叠纸张，撕下来一张，用圆珠笔签上了名字，又盖上猩红印章，这才将其递过来：

　　“答应你的晋级奖励，自己去领取，另外考虑到你的特殊体质，奖励中包含一样四品异能，我知道你有任艺的联系方式，你自己找她要，记住，你可以在司局掌握的四品异能中任意选择一种，但也只有一种，再想要，就用贡献点换，不要觉得我吝啬，一个四品异能足够你练习好一阵才能掌握，贪多嚼不烂。”

　　接过来那张条子，程林吸了口气，站起身，说：“谢谢领导。”

　　“这是你自己赚来的，用不着谢，司局里任何人只要达到了标准，该有的都会有，这是规矩，行了，既然你已经踏入中阶，很多事你自己应该学会拿主意，去吧，我等下还得出去。”

　　一边说着，黄茵一边开始收拾东西，打开柜子拎出来个箱子，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

　　程林捏着票据好奇道：“黄院长……你这是要出差？”

　　黄茵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要去旅游！”

　　……

　　……

　　从学政楼出来，程林有些哭笑不得。

　　黄茵显然是被他刺激到了，想想也是，黄茵的天赋不用怀疑，必然出众，可是修行到四品那也是废了千辛万苦的，哪像程林这样出去“旅个游”、“散个心”就破境了？

　　“不会是真的要旅游去吧……”程林对此也摸不准，黄茵行事向来比较跳脱。

　　不过这也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出来后，他急忙捏着条子去领取了三晋四的资源奖励，没看到之前他还有些忐忑，等看到后，便是心满意足了。

　　“这就是你的晋级物资了，请尽快拿走，是的，这些都是，除了实际的奖励，还有去16号灵地修行的权限，你之后在网上自己查就好。”

　　发放物资的工作人员讲解了一遍，然后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着程林，他们对于资源价值再清楚不过，对于“四品”地位也有更深的了解。

　　四品意味着什么？

　　现如今，整个九司的两位副司首就都是四品境！

　　虽然说，一个品级也有不同的段位的分别，但最起码，程林已经和他们站在了同一道阶梯上！

　　且以他的进步速度，未来极有可能超越黄茵和杨从宪！

　　这在其他人眼中，就活像是面对着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羡慕有之，嫉妒有之，敬畏更有之。

　　反倒是程林，对自己的身份改变没啥太大感觉，他只是盯着那一箱箱的物资，心潮澎湃。

　　“精品灵矿石三十块……植物精华二十罐……新型针剂五管……其他若干……”

　　简单的换算了下，他轻易判断出，这批物资的价值肯定超过千万，虽然无法帮助他度过四品，但也能解除燃眉之急，在短时间内，不需要为此发愁。

　　欢天喜地将这些箱子搬回了宿舍，保险起见他没有开启灵界，反正放在学院里也丢不了，之后他便又电话联系了16号灵地负责人任艺，请求选择新异能。

　　不同于“通感”和“火陨”这种只能在暗中使用的能力，他这次要挑选的是可以光明正大施展的异能。

　　自然要很认真。

　　任艺在按例表达了恭喜后，推荐给程林的新异能叫做“食人花”。

　　“这个异能同样是属于木元素，是三品异能‘魔藤束缚’的进阶版，说的更明白些，‘魔藤束缚’与‘食人花’都是从一个修行者身上反向解析出来的，所以你修行起来会更加容易。”

　　“四品食人花兼具了魔藤的大部分能力，一旦你修行成功，基本可以彻底取代‘魔藤束缚’，同时具备控制与攻击能力，具体还需要你自己摸索，当然，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在你。”

　　任艺如是道。

　　程林自然更相信专业人士的判断，果断选择了“食人花”，然后跑到异能练习区开了个房间便开始琢磨这个新能力。

　　“哗啦啦。”

　　房间中，当他终于将场域凝聚成功后，便只见周身灵气凝结成为了熟悉的藤蔓模样，只是这次，藤蔓的粗细和坚韧程度都有了大幅提升，且更加灵活，可以按照他的意愿更改状态，最显眼的，则是在深绿色的藤蔓末端上生长出来的两朵巨大的花朵。

　　那花朵几乎有半个单人床那么大，从藤蔓上生长，起初是花苞，呈现粉红色，随着程林的操控，花苞会在0.5秒内盛开，转化为巨型食人花，花瓣内部生长出尖锐的牙齿，花蕊则是一条猩红的舌头，布满粘液，花瓣也会呈现出紫黑色。

　　程林操控花朵对钢板进行了咬合实验，发现由灵气凝结成的牙齿可以穿透两毫米的钢板，粘液还附带腐蚀伤害，这就很恐怖了，对合金钢板都是如此，那若是咬上人的躯体，结果可想而知。

　　程林对此极为满意。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丑了点，邪恶了点。

　　“人家的异能看着就正派，我这个怎么看都是一反派技能啊。”

　　程林对此颇为无奈。

　　……

　　试验过了异能，程林便暂时将修行放下，等其他人下课了，大家便又欢天喜地聚了一次。

　　聚会依然是孙骁主导，沙城七人组列席，在校内餐馆包了一张桌，然后便是一边吃，一边喝，然后便是天南海北聊了起来。

　　主要是庆贺程林晋级四品，不过谈论的话题还是“精灵投影”居多。

　　孙骁此前回来就已经嘚瑟了一次，只是因为考虑到程林还没归队，就一直忍着没有开聚会。

　　现在大家人终于齐了，孙骁终于可以把憋了好些天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大概就是说蜀都探索是如何壮观啊，去的大人物如何多，他和妹妹又是如何进入使者团，遇上“黑袍”，踏入精灵族大殿与“精灵王”谈笑风生……

　　这一波他算是过足了瘾，大家听得也是津津有味，只有程林始终端着啤酒微笑不语，慢慢地喝。

　　“你们……那是不知道啊，当时，施圣存和精灵王，就……就在距离我们一墙之隔的……花……花园里头对决，没人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就只看到天地……变色……我就很遗憾，没有看到，不然……那就是此生无憾了。”

　　大概是喝的有些多了，孙骁说到后来舌头都不利索了，脸庞红润，摇摇欲坠，一脸唏嘘。

　　还算清醒的谢青珂及时终止了聚会，分配了人，互相搀扶着，男的一队，女的一队，各自离开，程林也喝了不少，但毕竟是四品修为，即便没有动用力量解酒，身体本身抗性也强。

　　把醉的迷迷糊糊的孙骁给扔进宿舍，他回去洗了把脸，却是毫无睡意。

　　微醺的状态让他略显亢奋，辗转反侧，横竖就是睡不着，想了想，干脆不再勉强自己，也没开灯，只是趴在窗口，吹着夜晚的凉风，仰望星空。

　　今夜的月色很好。

　　让程林忽然有做点什么的冲动。

　　“算算日子，也该开下一轮推演了。”

　　想了想，他摸出了手机，点亮屏幕，解开了隐藏桌面。

　　再一次看到了推演程序APP。

　　第四百零八章 我向世界诉说真相

　　倚靠在窗口，程林点开了软件。

　　熟悉的过场动画，然后便是动态的星空背景，按钮静静悬浮在中间区域，粗看上去就仿佛是一颗猩红的星辰。

　　“在每一个瞬间，文明的走向，都有一百万种可能。”

　　再次默读了下这句话，程林没有立即开始推演，而是点开了历史库，重新查看了那张点亮的“精灵世界”卡片。

　　恩……没有变化。

　　这些日子，他经常会点开看看，随着世界树的不断生长，程林总觉得这张卡片越来越亮，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

　　他隐约觉得这两者之间有某种联系。

　　至于其他的卡片……依然黯淡，没有异常，如同死物，只是现在的程林明白，它们并不是单纯的数据，而只是被封印着，或许在达到了某个要求后，就会亮起，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永远封印下去。

　　末日（天火）、轮回（燧人氏）、废土（围城）、神话（圣者）、修真（无踪仙岛）、冻土（地窟）、新星（世界树）……

　　一共七个。

　　手指微动，退出了历史库，程林犹豫了三秒，然后轻轻按下了那颗按钮。

　　开启了第八次推演。

　　无比熟悉的震颤、大地仿佛在摇晃，却听不到任何声响，方向感全无，整个人宛如一块时间长河里的石头。

　　比“黑湮弹”造成的更刺眼的白光淹没了程林，他却已熟悉的没法再升起任何悸动。

　　与此同时，脑海中多出了许多信息：

　　【开始对本世界文明走向进行推演……】

　　【推演中……】

　　【获得章节：降临（大漩涡）】

　　【章节将会在10秒后开启……10、9、8……】

　　……

　　光芒一点点消失，空白的视野逐渐被各种熟悉的景物填充。

　　程林眯了眯眼，适应着光线的变化。

　　“恩……窗外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基于当下地理位置的推演，我没有被传送到其他的城市……窗外很平静，这说明变故还未到来。”

　　程林将手机按灭收起，进入了玩家身份。

　　微醺的状态让他的思维格外活跃，立即开始分析起当下的情况。

　　“章节名是降临（大漩涡）……按照以往的经验，‘降临’指的大概率是事件，‘大漩涡’则是地点……恩，提示依旧有限，不过大概方向倒是能勉强猜猜……”

　　思索着这些，程林开始耐心等待“旁白”，按照以往的套路，一旦推演结束，“旁白”就会出现，只是等了足足一分多钟，程林的大脑中依旧没有任何其余信息浮现。

　　恩？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刚才还在按照程序说着推演倒计时，怎么这时候忽然哑巴了？

　　有些古怪……不过程林也清楚，推演程序几乎每次都会弄一些新花样，就像是以前给过自己一次“标签”筛选的机会，也只给了一次，上回更是在每个任务后面加了个“积分”奖励，当然，写的是“测试版”，不知道这次是延续下来了，还是干脆给取消了。

　　“喂？说话？不说？那随你。”

　　试探性地和程序沟通，无果。

　　程林也懒得理会，想了想，扭头就下了楼，晚上聚餐比较早，这时候也才刚刚22点来钟，学院里还有些学员行走，超市、食堂之类的建筑也都亮着灯。

　　在楼下绕着宿舍走了一圈，程林确定世界没有发生任何异常，一切与推演前没有差别，他猜测“变故”或许还要晚些才来。

　　之前聚餐他为了防止自己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失误说出有关于“黑袍”、“精灵”的真相，所以只是浅尝辄止，这时候走在校园里，九月的风一吹，他忽然就有些意犹未尽。

　　想了想，干脆走进超市，自己买了一袋熟食，又要了些热腾腾的炸串，裹上很多的辣椒粉，之后顺手要了一打啤酒，用一个塑料筐装着，拎着这些吃食，微醺的程林沿着大街漫无目的地走了几百米。

　　一抬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学政楼下。

　　这时候，大楼里大部分窗户都黑着，只有一楼亮的还比较多。

　　“去哪吃呢……”

　　程林眨眨眼，抬起头看向了学政楼的楼顶天台，然后忽然觉得那里大概是个不错的去处。

　　反正是在推演里……又没有什么关系……

　　念及此，程林空余出来的那只右手五指张开，朝着前方一推，大概过了十几秒，灵气的光辉从他四周铺开，两条粗壮的藤蔓凭空浮现，笔直向前射出，然后死死勾住楼房的窗户栅栏，并迅速向更高处蔓延开。

　　在那藤蔓上，两朵巨大的“食人花”含苞待放，月光下，这一幕颇为诡异，接下来，程林纵身一跃，控制着藤蔓将自己硬生生拉到了楼顶。

　　楼顶很安静，没有任何遮挡，明亮，凉爽，俯瞰下去，还有种莫名的畅快，将塑料袋打开，放在一旁，捏起一根竹签，另外一只手“啪”的一声弹飞了瓶盖，程林坐在天台边缘，双腿晃悠着，一边吃，一边喝，倒也是悠闲自在。

　　身处推演中的他不再需要进行任何的隐藏，酒量也不怎么好，喝着喝着，他一张脸便红润起来，眼睛朦胧，发亮，身体摇摇摆摆，竟是醉了。

　　大抵是醉酒后的人总是更张扬些，胆大些，喝完了一瓶，程林随手将瓶子扔到了楼下，等听到茶色瓶子“啪嚓”一声在楼下炸开，白色的泡沫飞溅的四下都是，程林忽然就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渐渐的，他扔下去的瓶子越来越多，也终于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楼下的门卫跑了出来，仰头往上看，喊了几句，见程林也不听，气呼呼地离开似乎去找领导了。

　　附近的学员宿舍窗口，也探出来一颗颗好奇的脑瓜，惊讶地看向这边，瞪大眼睛，合不拢嘴。

　　路过的学员们更是被吸引过来，三三两两，聚集起来，朝着天台上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你们看，那谁啊？这么嚣张？在学政楼顶上耍酒疯？不怕挨处分？”

　　“我看看……卧槽，好像是程林！”

　　“听说他晋级四品了，之前和付仲庭他们聚餐来着……这……这是喝多了吧？”

　　“四品？四品怎么了？这也太恃宠而骄了，成绩好些就这么放肆？他以为学院是他家开的？等着吧，这种人爬的再高，早晚都得跌下来！”有学员一脸愤慨地说。

　　旁边的人听了哼了一声，说：“我就不信你不羡慕，如果你有四品修为，怕是要比他更嚣张吧？”

　　大概是被戳破了心事，那学员紫红着脸：“四品就了不起啊？”

　　“抱歉，四品是真的能为所欲为的。”

　　“……”

　　渐渐的，闻讯而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学员本来都休息了，在群里看到这消息急忙穿衣服赶了过来，就是为了看一眼热闹。

　　人多了，底下的议论声也多了起来，便显得有些嘈杂。

　　天台上。

　　程林喝光最后一瓶酒，正要扔瓶子，终于察觉到了那嘈杂，撑开朦胧的醉眼，他往下看了眼，然后一怔，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这些人在干嘛。

　　“难道说‘变故’终于发生了？”

　　程林扭头四下看看，却只觉得头脑发沉，脑子有些不大灵光，这时候，他忽然就听到楼底下传来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程林？你在上面干嘛？赶快下来！”

　　“咦？这声音……好像是骆佩妮？”

　　程林怔了怔，低头一看，笑了，发声的果然是教授艺术鉴赏课的骆佩妮。

　　这个时间，大部分领导和老师都不在岗位，第一个赶过来的竟然是她，此刻，穿着一身荷叶长裙的骆佩妮正站在人群前方，整个人清丽的如同幽暗夜色中的昙花，朝着楼顶，带着一丝怒意地喊：“谁让你喝这么多的？赶快给我下来！”

　　程林被这一吼，醉意稍退，下意识就要下楼，只是刚起身，他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这是在推演中……”

　　这样一想，他就又坐了回去，然后眯着笑眼冲骆佩妮招了招手，说：“骆老师，好些日子不见了啊，这么晚，还没休息？”

　　听到他的话，楼下围观的众人颇为无语，心说你这怎么还聊上天了？这场合合适么？

　　个别年纪比较小的学员们则双眼发亮，看向楼顶，一副崇拜的模样。

　　骆佩妮闻言愣了下，下意识道：“还没……”

　　说了一半，她猛地醒悟这属实不是聊天的场所，便又沉下脸来：“别说这个了，你先给我下来！你爬那么高干嘛？！”

　　“我不下去，”程林摇摇头，吐出一股酒气，语气认真地说，“我在等。”

　　等？

　　楼下围观的人们纷纷一怔。

　　骆佩妮诧异道：“你在等什么？”

　　“变故。”程林认真说道，然后在底下的人们投来白眼之前，双手比划着，认真说，“例如太阳升温，燃烧掉世界上的一切，例如从天而降的陨石，将整个地球砸的粉碎，例如某个懵懂无知的家伙向宇宙发出一串密码，然后招引来一张撑满星空的大脸……”

　　起初，底下的人们还稍显认真地听着，但听到后面，他们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果然是喝醉了啊……”

　　“他在说什么胡话？”

　　“啧啧，大概是看了什么小说或者电影了吧？”

　　没有人将程林的话当真，只以为是他酒后说的疯言疯语。

　　“骆老师，你说这……要不我找守卫把他弄下来？”旁边的学政楼门卫也无语了，试探说。

　　“先不要，程林显然是醉了，他可是四品，要是神志不清之下动起手来，那就麻烦大了！”骆佩妮急忙摇头，旋即苦笑，“黄院长怎么偏偏这时候走了呢？如果她在，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对了，孔院长呢？”

　　“孔院长去市里了，还没回来。”

　　门卫答道，大家都有些头疼。

　　喝醉的疯子不可怕。

　　意识清醒的四品强者也不可怕。

　　可如果是一个四品强者喝多了……这就让人崩溃了。

　　“让我再和他试着沟通下。”骆佩妮叹了口气，仰起头就要再试图劝说，可她刚抬起头，就听到从天台上飘下来程林的仿佛在诉说回忆般的声音：

　　“对了，骆老师，你应该记得才对，就是天空上出现恐怖的脸庞的那一次，也是从学院出发，推演开启后我获得了隐身能力，之后错过了巴车，无奈之下，只能上了你的车……当时我还很弱，被你给发现了，咱们还打了一架……我记得你当时是从裙子里摸出来一把枪，直接把我给毙了……对了，你现在还在裙子里藏枪么？”

　　此言一出，底下的人群瞬间安静了。

　　无数道围观群众的目光“刷”地投过来，落在了那件夜色中如昙花般幽寂的长裙上。

　　骆佩妮呆立当场，完全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如此展开。

　　什么脸？

　　自己开枪毙了他？

　　怎么会？这把手枪从打申请到手，她从来都没有机会使用啊，除了训练的时候，在外面一枪都没开过。

　　还有……最重要的……

　　他怎么知道手枪藏在……

　　众目睽睽之下。

　　向来以修养、文静、气质著称的骆佩妮双拳攥紧，脸色从白变红又变黑，最终汇聚成一声充满了蕴怒的喊声：

　　“程！林！！！”

　　第四百零九章 世界报我以平凡

　　蕴怒的声音冲上了夜空，任何人都能察觉出其中蕴含的羞恼。

　　围观的人们互相对望，不约而同地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心底却开始疯狂脑补出许多不堪入目的剧情。

　　天台。

　　程林听到这声音愣了下，昏沉迷乱的大脑用了五秒钟来分析这声叫喊的含义，之后，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的程林面露尴尬和惭愧，只是想了想，忽地又乐观地说：“骆老师你也不用太在意，反正我所见之处，都是虚假，等推演结束，一切就都……”

　　然而，这时候羞怒交加的骆佩妮已经没有心情再听他说胡话，大抵是实在想不出办法来奈何一个四品境，这种无力感难以发泄，加上生怕程林再说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骆佩妮干脆不再理他，而是开始驱散围观人群。

　　学员的教职工们一看，也开始驱赶人群，学员们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

　　“骆老师……那程林……”

　　“不用管他！”骆佩妮咬着银牙，恨恨瞪了眼楼顶，说，“他不愿意下来就让他在上面呆着吧！等明天孔院长回来再说！”

　　“……好。”

　　大家一合计，无奈地只能如此，将围观学员驱赶后，骆佩妮等人也相继离开，只剩下程林一个人用粗野的坐姿瘫在天台上，吐着酒气，轻声呢喃着谁也听不懂的鬼话，渐渐的，醉意混合着困意上涌，他便干脆躺在天台上沉沉睡去。

　　……

　　……

　　一夜无话。

　　当第二天程林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湛蓝的天空，如同一片纯净的海洋，缕缕云絮飘动。

　　太阳的阳光已经很刺眼，程林下意识偏过头去，之后便只觉得身体略有些酸痛，疲惫，用手撑着，慢慢爬起来，感受着天台粗糙的防雨布的糟糕质感，程林有些茫然。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宿醉让他的头脑晕晕沉沉，整个人精神状态都有些糟糕，想了想，运起体内灵气绕着经脉循环了一圈，将体内残留的酒气从毛孔中排挤出来，程林这才觉得真正清醒了过来。

　　“这里是……天台？学政楼？怎么回事？让我想想……昨晚……对了，昨晚！”

　　稍稍回想了下，关于昨夜的记忆便清晰地重现于脑海——额外增加5％的记忆力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惊人的作用。

　　而回忆起一切的程林脸色瞬间白了下，旋即便是苦笑：“酒精害人啊……”

　　按照他的性格，如非是喝醉了，绝对不至于这样放肆，即便说这里是推演世界，也同样如此。

　　对了……

　　推演世界……

　　程林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站起身四下望去，清晨的校园光芒普照，和平安宁，看不出任何异样，远处食堂方向已经有学员聚集，不过应该还没有到上课的时间。

　　“世界没有毁灭？”

　　程林竟然有些不习惯。

　　“不对啊，按照经验来说，开启推演后不久，世界就会发生异常，然后剧情展开……这……难道说世界在我睡觉的时候已经发生了改变？有可能，恩，应该是这样。”

　　程林分析道，只是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奇怪的不安。

　　清醒过来后，他当即决定下去看看，飞身从楼上跃下，刚刚落地，便正巧遇到学政楼的门卫走出来，对方看到他明显吓了一跳，然后神情变得相当古怪，两秒钟后，清咳一声，阴沉着脸说：“醒了？正好，孔院长等下就到，昨晚的事已经反映上去了，孔院长要和你谈谈，准备一下，跟我上楼吧。”

　　程林身体一僵，果然……这种恶性事件终究是要惊动学院领导的，黄茵出去旅游不在，学院里目前最高领导也就是常务孔副院长。

　　本着了解情况的心理，程林没说什么，只是尴尬地点头，跟随对方上楼，刚到楼上，那位文质彬彬的孔副院长就到了，对方神态相当严肃，把程林叫到办公室里一顿批评教育，一点没客气，到头来还扣光了他账户上的贡献点，作为惩罚。

　　等程林再次从学政楼里走出来，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站在太阳底下，拿出手机登陆九司APP查询了下账户余额，看着那已经变成0的贡献点，程林觉得天都塌了。

　　“这可是五百多万啊……”

　　不过相比于被扣掉的贡献点，程林更加关心的还是推演的问题。

　　从与孔副院长的交谈中，他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按理说，如果昨夜世界上发生了什么类似于末日之类的事件，对方不可能还有闲工夫跟他做思想教育工作。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思考着这个重要的问题，程林浑浑噩噩地走向了教学楼。

　　一路上遇上了不少学员，大家都对他敬而远之，窃窃私语，只是程林对此毫不在意，进了三班的教室，第一堂课已经开始了，班主任汪达明正坐在讲台上写着考勤表，其余学员们都各就其位，准备打坐修行。

　　“报道。”

　　伸手敲了敲敞开的门，程林说。

　　下一刻，几十双眼睛都聚集了过来，同学们顿时变得很激动的样子，一副想要围拢过来的模样，只是没敢表露出来。

　　汪达明轻咳一声，对昨夜的事只字未提，只是说：“进来吧。”

　　“谢谢老师。”

　　程林说着，走进来，目光一扫，径直走到花蓓旁边的蒲团坐下，花蓓一看他，当即低声问道：“听说你被孔二愣叫办公室去了？”

　　“孔二愣？”

　　“就是孔院长，外号。”

　　“哦，是。”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花蓓咬了咬嘴唇，关切地问道。

　　程林摇摇头，“问题不大。”

　　“那就好，”花蓓拍拍胸脯，松了口气，随后犹豫了下，说：“昨晚上……没想到你喝那么多……当时我们几个都睡死了，也没收到消息，等今天早上才知道的这事，你……”

　　“没事，问题不大。”程林说。

　　花蓓看了他一眼，手指绞着裙子的边缘，试探道：“那个……我想问问，你怎么知道骆老师裙子里头……那个事的？”

　　顿了顿，她急忙说：“我是相信你不是那种人的啦，不过现在很多人都在说。”

　　程林愣了下，沉吟数秒，语气为难道：“这事……说起来有些复杂。”

　　眼看花蓓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程林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问道：“对了，问你个事，昨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有啊，你醉酒那事……这可不就是大事？”

　　“我是说别的大事。”

　　“没听说。”花蓓摇头。

　　程林哦了一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再说话，也不修炼，只是坐在蒲团上发呆，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都很恍惚，旁边的同学们频频看过来，见他这副模样却是也并不意外。

　　换做是谁，遇上这事大概都会是这模样……吧？

　　一堂课就这样在发呆中度过，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声响，低头发呆的程林忽然站起身，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却被谢青珂和肖宁雨两人拦住，两女担忧道：“程林，你没事吧？”

　　程林抬起头，神情恍惚了下，说：“没事，放心，问题不大。”

　　两女对视一眼，神态更加忧虑，心说你这模样明显问题很大好不好。

　　可惜毕竟男女有别，很多话不太好说，两人一琢磨干脆拿手机给孙骁他们几个发了信息过去，程林则借着这个空走出教室。

　　一路上，他东瞅瞅，西看看，偶尔还会伸手摸一摸走廊的窗台和柱子，或者走着走着，猛地盘膝打坐，片刻后又站起来，皱眉继续走，或者拐进某个隐秘的角落，人整个不见了，不知藏到哪里去，过一阵又突然冒出来……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大概只有“诡异”两个字。

　　如此种种，被许多学员们目睹，然后传开，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在整个学院内，都开始讨论起这件事。

　　“听说了么？”

　　“什么？”

　　“程林的事。”

　　“你说昨晚上他当众醉酒调戏女老师那事？”

　　“不是，这都是旧新闻了，最新的消息，他从孔院长办公室出来后，整个人精神好像都不正常了，举止极为诡异，看着就跟神经受刺激了一样。”

　　“不会吧……”

　　“真的，这都传开了，多少人都看见了。”

　　中午。

　　食堂里，孙骁、付仲庭、朱沙三个人聚集在一起，听着旁边学员们的议论，三个男生面面相觑，都很忧虑的模样。

　　“食堂都找过了么？看到程林没有？”孙骁语气急迫地问。

　　“二楼没有。”付仲庭摇头。

　　“三楼也没看见。”朱沙叹气，旋即反问，“宿舍呢？或者教室？异能练习区？”

　　孙骁攥紧拳头，沮丧道：“没有，都找过了，都没有，他不会真的受刺激了吧？这人咋还找不到了？”

　　“不会，程林绝不会这么脆弱，再找找吧。”付仲庭抿了抿嘴唇，说。

　　“好。”

　　就在几个人疯狂到处寻找他的踪影的时候。

　　作为当事人的程林正静静坐在学院后山的人工湖旁边发呆。

　　坐在地上，静静凝视着身前那呈现碧绿色的湖面，清澈的湖水倒映出一片朦胧的虚影：那是一座充满了异域风情的房屋，半透明，就漂浮在程林的身后。

　　“安全屋还在……尝试了进行修行，失败了，我没有办法吸收这里的灵气，进入‘灵界’后，却可以吸收那边的灵气……”

　　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界面正是打开的“推演程序”，动态的星空背景图上，那个红色按钮如今呈现出一种不可点击的灰色。

　　“一切都正常……一切都意味着我的确在推演过程中，可是……为什么始终接收不到‘旁白’？……一天过去了，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化？”

　　程林凝视着水中游鱼，也凝视着倒映出的，自己的那张布满了疑惑的年轻脸庞。

　　仿佛一块石头，不动，不言，不语。

　　他就这样坐了一个下午，课也没有去上，等到了天黑下来，湖面倒映出一轮圆月与黯淡繁星，他这才起身，沉默着，思索着返回了宿舍。

　　第二天，一切如旧，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程林偶尔上课，偶尔坐在湖边发呆，孙骁他们过来劝解过几次，程林只是笑着听着，转过头来，继续着他的“古怪”行径。

　　第三天，没有变化。

　　第四天，没有变化。

　　当时间来到第五天，程林终于等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第四百一十章 被掩盖的不安

　　在经过了五天的枯燥等待后，程林终于决定要出门一趟。

　　“学院里的消息太闭塞了，即使发生了变化，我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出去看看，或许会有新的收获，当然，也不需要太远，只需要离开学院一定距离，就能连接上互联网信号。”

　　站在学院内部某座小公园的边缘，抬头看着前方的围墙，程林将手机塞在口袋里，最后扭头察看四周，灌木丛郁郁葱葱，时间是下午一点半，只是因为阴天，显得天光晦暗。

　　九月已是初秋。

　　北方城市气温降落的较快，虽然不至于冷，但风中已经显出些许萧瑟。

　　程林不再犹豫，纵身一跃，便站在了墙上，对于修行者而言，这墙壁自然不会造成任何阻碍。

　　擅自外出，是严重违纪行为。

　　只是程林也顾不得了，账户上已经空空如也，请假这条路被堵死，他只能偷跑出去。

　　落在墙上，他却是没有直接翻跃出去，而是半蹲着，沿着墙垛向前快速移动。

　　挪到了一栋宿舍里后面，他这才直起身，看向校门口，相比于用双腿离开，他还是更愿意想办法偷偷搭乘路过的巴车。

　　然而。

　　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刚好望到一辆轿车从公路上呼啸而来，逐渐减速，最终在校门口停下。

　　得益于出众的视力，程林一眼认出了轿车的车牌，那是黄茵的车！

　　“黄茵回来了？她不是旅游去了么？这么快就返回？难道已经破境了？”

　　程林诧异，想了想，开启“朦胧之眼”向门口望去，试图窥探黄茵的修为是否有提升。

　　随着双眸深处精致场域图形浮现。

　　视野中显现出黄茵身上的光辉，与之前并没有太大变化，看来并未破境。

　　在他窥探的同时，车门一开，穿着一身咖啡色卫衣、戴着墨镜的黄茵推门而出，神色冷峻，就要往大门里走，只是刚走出两步，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扭头，对上了程林的视线，“程林？你在这干嘛？”

　　程林大为尴尬，知道自己暴露，只能纵身跃下，从树木掩映中显露出身形，支吾道：“我……”

　　“回去呆着。”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黄茵却竟并未听他解释，只是挥手，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扭头急匆匆进了学院。

　　这让他极为诧异。

　　“发生了什么？这不是她性格啊。”

　　心中迷惑，程林想了想，放弃了外出的打算，重新返回院内。

　　……

　　……

　　“听说了么？”

　　“什么？”

　　“黄院长回来了。”

　　“……这有什么可说的么？她不是经常出差么？”

　　“不是，这回不一样，黄院长整个人都不大对劲，急匆匆回来，之后立马把学院各级领导都叫去开会了，足足开了两三个小时，等散会了，那些参会的都沉着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晚间吃饭的时候，程林听到有学员这样议论。

　　这更加坚定的他暂时留下观望的想法，拿出手机，给孙骁发了条消息，询问了下他知不知道会议都说了什么。

　　“不知道啊，我也没打听到，一点风声都没有，就是神神秘秘的，好像不是啥好事。”孙骁回复说，顿了顿，他又发消息过来反问，“你关心这个干啥？”

　　“没什么。”

　　程林敲过去三个字，然后按灭手机，大步向学政楼走去，既然疑惑，那他想干脆直接找黄茵问个明白。

　　……

　　“你找黄院长？她已经离开了。”

　　来到她办公室外，发现房门紧锁，程林拉住路过的一个文员询问，对方如此答道。

　　离开了？

　　这么快？

　　按照时间算，她回来只是为了开会？都没有休息？这不像她的性格啊。

　　程林一怔，却是并不失望，反而是目光亮了起来，他继续询问：“那孔院长在么？我想找他问些事。”

　　“刚出去，不知道去哪里了，”那文员回答，说完瞅了程林几眼，犹豫了下，说，“如果有事还是找你班主任、辅导员反映吧，看样子，最近几天恐怕各级领导都会很忙。”

　　“哦？很忙么，为什么？”

　　“……我也是猜的。”那文员看了看他，缄口不言，显然是隐约知道些什么，只不过出于职场的谨慎，不愿意说太多，毕竟多说多错。

　　目送对方离开，程林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在他背后便是一扇窗子，窗外阴云凝聚，天光晦暗，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总归是阴沉着。

　　窗口只能投射进来惨白惨白的光。

　　在这光影里，程林低垂的脸庞上，嘴角却是慢慢勾起，脸上的因困惑、茫然而导致的失神消散一空，双眸发亮，刺眼。

　　与这几日的浑浑噩噩状态大相径庭。

　　这一刻，他仿佛换了个人，精神抖擞起来。

　　思索片刻，程林没再多留，而是走出了大楼，也未曾去寻找汪达明或者辅导员，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了解真相的只有领导层，底下的人最多捕风捉影，询问价值不大。

　　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十八点。

　　程林没有去食堂，而是七拐八拐再度翻墙，出了学院，然后搭乘路过的巴车，远离了学院，等到手机终于脱离学院那超大型的内网覆盖区域，他联通了网络，开始查阅近几天发生的事件。

　　并不太意外的，网上并未有什么“大事”发生，看上去一切如常，只是随着了解信息的越来越多，一条新闻引起了程林的注意。

　　《近期国内发生多起渔船失事案件，疑似非法散修作乱》

　　点开来，竟是一条本省的新闻机构发的消息，说是最近几天，在省内连港发生了渔民失踪案件，引起了官府重视，派人调查，线索指向非凡能力，已经被移交给九司处理。

　　“非法散修作乱么？黄茵的奇怪反应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倒是说得通，只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

　　程林皱眉。

　　随着灵气复苏，不断有人觉醒，虽然数量和频率上已经趋于稳定，各大地方也已经建立起相关的措施，可终究会难免一些恶性案件发生。

　　总有一些人，在获取了超凡力量后心生恶念。

　　难以杜绝。

　　类似的事，九司内部处理的应该很多，比这严重的都有好多，黄茵好歹是副司首……这种事，按理说不太会惊动她，除非里面另有隐情。

　　“比如说牵扯到的非法散修涉及国外势力……又或者别的什么。”

　　想着这些，他继续阅读，程林惊讶地发现，类似的事件在港岛附近也发生了，也就是南海范围，这隐约让他嗅到了一丝异样，顺藤摸瓜，他主动搜索了下相关信息，然后惊讶地在搜索列表靠前的位置看到了一条帖子：

　　《最近海港戒严另有隐情！根本不是所谓的散修……》

　　因为标题限制，帖子剩下半截没有显示出来，程林点击了下，一秒后，浏览器跳转的竟是个空白404页面。

　　“帖子被和谐了？”

　　程林惊讶。

　　点击返回，他重新看了下帖子底下的时间和网址，是发布在“连市吧”，时间在昨天，底下还有几条类似的文字链接，语气模糊，但都指向这件事，程林一一点开，惊讶地发现类似的消息要么没有人讨论，语气极度含混，要么就是已经被屏蔽的。

　　想了想，类似这种社会热点消息最多应该是微博，打开官网，在热搜榜扫了一遍……没有相关话题。

　　“这就很奇怪了，按理说这种事是可以上热搜的。”

　　程林又点开搜索，输入关键字，结果更是一片空白，只显示出一行小字：根据相关法律法规，搜索结果不予显示。

　　“果然。”

　　程林不惊反喜，想了想，又上了灵修论坛，打开了省内的板块，结果也是巧了，他刚点开就看到了最新一条发布的帖子：《渔船失踪案，有图有真相！》

　　发布时间在20S前，程林眼疾手快点开，只见帖子只有一张模糊的图片。

　　看上去是用手机拍摄的，天色暗沉，景物模糊不清，画面的主体是一辆箱式货车，后面敞开，斜斜地往下搭着一块宽木板，车旁都是小翻领，大约有七八个。

　　其中一人正将什么东西塞到货箱里，已经塞入大半，只剩下一小节暴露在画面中，因为过于模糊，所以看不清具体，猛瞧上去，就像是鳄鱼尾巴，不过却庞大了许多倍。

　　远处，画面的背景，则是一望无际的海面，幽暗深邃，氛围压抑。

　　程林往下翻了下，看到已经有一个网友回复：楼主你就不能用个带夜景的手机拍么？

　　沉默了下，程林点击刷新，然后不出预料地发现这个帖子直接消失了，看来是被管理员删除了。

　　扫了下板块内的其余帖子，都没有涉及相关事件。

　　“看来的确是出事了，连港的渔船失踪案怕是不简单。”

　　程林思索片刻，打开群聊，在“程前辈粉丝群”试探性地询问了下，也没有太指望有人回应，只是没想到，没过几分钟，就只见群内弹出来一条回复。

　　是七院的吴束珊。

　　大概是还没有结束“实习”所以在外面，可以接收到信息。

　　“不清楚具体，但是我也听说了这事，刚才我询问了下方师兄，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但不方便细说，只是让我转告你，做好准备，你们司局应该很快就会公开消息了。”

　　吴束珊道。

　　程林皱眉，发送了回复：“谢谢。”

　　收起手机，恰好有车经过，他直接搭乘返回了学院。

　　从院墙翻进去，绕过人工湖，刚走到图书馆前面，程林的手机就响了，是他们七人所在的小群。

　　发消息的是孙骁，只有一条消息：

　　“@全体成员杨副司刚才回来了！带着伤！！”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大漩涡

　　受伤？杨副司？杨从宪？

　　看到这条消息，程林明显愣了下，杨从宪竟然受伤了？这是什么展开？难道与连港那边的事有关？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这功夫，群里其他人也相继询问。

　　孙骁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足足等了将近半分钟，才蓦然发出来一张图片，也是手机拍摄的，视角很晃，很模糊，画面中，一个穿着小翻领，绑着绷带的干瘦身影正在旁边人的搀扶下下车，看背景建筑是学院里新盖的校内医院。

　　照片同样模糊不清，但配合孙骁的说辞，看来应该就是杨从宪没错了。

　　程林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见过他，没成想，再见面竟成了这个模样。

　　连续看到两张照片……程林觉得这两者之间恐怕存在联系。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就知道杨副司受伤回来，直接去了学院里的医院，估计是伤势不轻，不然的话不至于跑到这边来治疗。”

　　孙骁说。

　　“如果还有什么消息，记得发群里，我觉得这事不简单。”程林也打字说了一句，然后他按灭手机，神态兴奋，步伐轻快，嘴角带笑。

　　他高兴的自然不是杨从宪受伤这事，而是这事件背后透出的东西。

　　“变故终于发生了……看来推演还是正常的，这次应该与海洋有关……我之前看到的那张图片，是什么生物么？不清楚，还不能确定，需要更多的信息，再等等……既然方平说我们很快就会公开消息，应该不假。”

　　程林思索片刻，拧身去了异能练习区，心平气和地进行了两个小时的异能训练，这才拧身返回宿舍，在此期间，杨从宪受伤返回这件事也在各个群里传遍了。

　　学员们都在讨论，结合此前黄茵召开的那场会议，大家虽然不清楚这背后发生了什么，但都感觉整个学院的气氛莫名压抑。

　　就如同这天气一般，阴云盖顶，暗流涌动，有那么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可惜任凭他们胡乱猜测，也终于没有答案。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程林准时起床，装作和其他人一样去食堂吃了早饭——即便在推演中吃掉的食物根本不会被他吸收，之后便精神抖擞地走向了教学楼。

　　这副模样倒是让不少学员们有些不适应：今天的程林太正常了！

　　上楼，进入三班的教室，时间才刚刚七点，还没有上课，教室里的人却已经很齐全了，大家三三两两讨论着昨天的事，花蓓看到程林过来举起白嫩小手：“程林，坐我这，我给你占座了。”

　　“谢谢。”程林欣然走过去，冲她笑笑。

　　花蓓愣了下，用好看的大眼睛盯着他好几秒，让程林颇为不适应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怎么了？我嘴角有饭粒？”

　　“不……没有，”花蓓摆手，支吾道，“就是，觉得你今天有些太正常了。”

　　“……前几天在思考一些事，刚想通了，所以……恩，之前让你们担心了，抱歉。”程林也知道自己这几天行为举止古怪，只是他一直没在意，这时候笑着解释了一句，然后就看到花蓓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没事就好啦。”

　　正说着，忽然间，就听教室猛然安静下来，两人扭头看去，便看到班主任汪达明推门而入，他的脸色似乎很不好，充满了疲倦，眼袋垂着，一副夙夜未眠的模样。

　　“老师，你昨晚熬夜了？”有混熟的学员嬉皮笑脸问道。

　　汪达明却只是沉着脸，那张偏黑的面庞如同天上的积雨云，几乎要拧出水来，“肃静！人全了没有？我有事宣布！”

　　众学员诧异，纷纷归位，坐好，又等了大概两三分钟，钟声响起的时候，人终于全了，所有人都迷惑地看着讲台上的班主任，察觉出了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气氛。

　　“拉上窗帘，关灯。”汪达明面无表情地吩咐道，靠窗的学员起身弄好，今天本就是阴天，太阳惨白，这番动作后，整个教室都暗了下来。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汪达明打开了教室的多媒体，然后拿出个U盘插了进去，操控鼠标选中了一份AVI的视频文件，之后停下，极为严肃地环视大家，沉声说：“昨天黄副司召集学院领导高层开了个会，想必你们都知道，晚些时候，杨副司受伤来学院医治，我知道你们也已经知道。”

　　学员们没说话。

　　教室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汪达明继续道：“我也知道你们之间都在讨论这件事，不过学院之前一直禁止说，而且，我知道的消息也很少，毕竟我只是个普通老师，还是没有教师证那种。”

　　这里大概算是开了个玩笑，可偌大教室无人发笑。

　　汪达明也没有，他目光深沉地扫过众人，脸庞疲态尽显：“早上5点的时候，学院又召开了会议，这次所有的教师全部参加，重点一是说明一些事，二来，也是让我们过来将事情转告给你们，毕竟，作为九司的一员，你们理应知晓，并为此做好准备。”

　　教室寂静，大家都听得出汪达明声音中的沉重。

　　“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学员发问。

　　汪达明看了他一眼，“不要急，现在我给你们放一段视频，事先说明，这段视频的录制时间就在昨天晚上，地点在我省连市，没有任何合成，视频里的一幕，是现实发生的。”

　　说完，他握着鼠标，点击了播放，QQ影音弹出，教室里几十名学员都全神贯注看过去，程林也是如此。

　　短暂的黑屏后，画面显露了出来，先是一片嘈杂声传出，似乎是有人在说话，还有船的发动机声音，很吵，视频晃动。

　　大概是某人拎着摄像设备在户外，没有固定镜头，只通过多媒体的扬声器传出诸如“小心点！”、“看前面，打个光！”、“杨副司还没出来么？情况怎么样？”之类的喊声。

　　镜头晃了下，然后不知道打开了什么灯，总之画面一下子亮了不少，程林这才看清，这群人是站在船上，也不是什么大船，而是小型船只，轰隆隆的发动机在响，天很黑，海面上浑浊一片，呈现出一股子深靛色，活像是老式钢笔水瓶里的液体。

　　镜头里一个穿着橙黄色救生衣的人手里拎着一根粗大的缆绳，踩着皮靴，头上顶着一个类似探矿时候带着的带灯的帽子，投出一束灿烂的光，海面上似乎还飘着小雨，风也不小，吹得船只摇摇晃晃，镜头也随之摇晃。

　　渐渐的，镜头上也蒙上了密密麻麻的雨点，画面更加模糊，有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一只手捏着个抹布在镜头上擦了下，画面又清晰起来。

　　远处，海上的极远处有类似领航灯塔的光在闪烁，整个画面呈现出一种破碎和迷乱感。

　　镜头的中心则冲着前方的海面，因为海面太黑，所以也看不清，只能透过那反射出来的光斑隐约看出水面在波动……不，更准确些说，是在极速地流动，而随着一束不知从哪里来的探照灯扫过来，程林终于看清，那并非是什么“流动”而是一个漩涡！

　　海面上有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艘船只就停在漩涡的边缘不远处，看上去是锚定了，不至于被吸进去，却不得不承受着水流的冲撞。

　　忽然间，有人大喊了一句：“出来了！”

　　镜头随之猛地抬高，朝向漩涡中心，接着，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在黑暗深邃的海面上，忽然爆射出一团电光，仿佛雷霆降临水面，海水瞬间爆开，咕噜噜电解出大量泡沫！

　　下一刻，在一片嘈杂声中，海面猛地在电光的照耀下明亮了起来，一个清晰的大漩涡出现在了镜头里，而在漩涡的中心，海水轰然爆开，破碎开。

　　一只巨大丑陋的覆盖着磷甲的怪异肢体猛地破开水面，升起十几米高，在电光中扭曲着，疯狂地拍打着海面。

　　再然后，一道宛如侵入灵魂的嘶吼声响起，海面破开，一只庞大的形似乌贼的怪物狰狞地浮出水面！

　　……

　　教室里，数十名学员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第四百一十二章 悉尼失陷

　　“啊！”

　　在这诡异生物浮出海面的刹那，教室里出现了短促的几声低呼。

　　幸好大家作为修行者比普通人的承受能力要强悍许多。

　　不至于太过失态。

　　程林眉毛一挑，正想仔细观看，却是只觉得自己右腿疼了下。

　　他低头一看，就只见一只白嫩小手正紧张地掐着他的大腿。

　　旁边花蓓整个人都紧张兮兮的。

　　脸色苍白地看着屏幕，大概是给吓住了，不过说来也怪，明明已经恐惧地要掐人来缓解了，她偏生还瞪大眼睛盯着屏幕。

　　“你……算了。”

　　程林咧嘴，想说什么，但终究作罢。

　　掐就掐吧，反正还可以忍受，他抬起头继续看向前方。

　　……

　　镜头中。

　　诡异的，形似乌贼的怪物出现后，整个海面当即沸腾，那艘船也摇晃的更加剧烈，拎着缆绳的男人挥手呼喊着什么，镜头忽然拉远了几米，同在船上的数人同时拔出武器，有人还举起了枪械，试探地开了一枪，却又被人呵斥住。

　　“吼～”

　　那“乌贼”极大。

　　身躯有十几米高，触手纷乱，粗看上去有数十只，狰狞可怖，疯狂拍打海面，卷起狂涛阵阵，然而却死活无法动弹。

　　细看去，才见到一条漆黑锁链正固定在它躯体上，竟仿佛穿透了，埋藏在海面下。

　　片刻后。

　　那锁链震颤起来，一道干瘦身影踏着雷光轰然射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璀璨刀光。

　　镜头剧烈摇晃了一翻，似乎被摔倒了地上，画面中只剩下船舱，以及嘈杂的怒吼。

　　大概过了两分钟，镜头从重新被举起来，怒吼声消失了，只剩下人的吵闹，海水平静了下来，一束刺目灯光扫过来，只见在那大漩涡中，一具庞大的“乌贼”尸体正渐渐下沉。

　　有小翻领跳了上去，将一个人影背了回来，还有一人费力地用锁链拖回一只布满了鳞片的触手，那触手竟被切断了，海面上蓝色的鲜血染红了周遭，俨然一副惨烈景象。

　　“咔哒。”

　　学员们正看的专注，忽然画面黑了下去，然后传来了鼠标关闭窗口的咔哒声。

　　这时候，大家才醒悟视频已经结束了。

　　“我的天，那到底是什么？乌贼？”

　　“不像啊，很多细节都不同，难道是海洋中觉醒的生物？”

　　“有可能，但之前没有消息啊，还有那漩涡，看起来也不简单。”

　　教室里寂静被打破。

　　众人心悸之余，议论纷纷。

　　花蓓那只手也终于松开了。

　　她紧紧咬着嘴唇，一脸后怕的模样，喃喃：“它好丑……”

　　“……”程林颇感无语地瞥了她一眼，却是神思转动，意识到自己此前在灵修论坛见过的那张照片，怕就是这动物的尸体，还只是一部分。

　　“之前我还以为是类似鳄鱼的尾巴，没成想，却只是这怪物的一只触手。”

　　心中感慨，程林便只见汪达明抬起手向下压了压，于是，众人噤声。

　　“正如你们在视频中所看到的，连港的海洋附近出现了神秘涡流，这几日陆续有海中魔物从其中涌出，并对出海的船只造成了很大的伤亡，当地警方在得到消息后，进行了调查，然后很快的，这件事被移交给我们在连市的部门。”

　　“起初，我们猜测这些东西是海中的动物觉醒异化而成的，就如同陆地上的动物也会觉醒一样，广袤无边的海洋中有海生物觉醒很正常，事实上，在此前我们就已经发现了不少，只不过……可能是由于智力发育的原因，动物觉醒的数量很少很少，远不如人类，觉醒后的能力也很弱，杀伤力有限。”

　　“但随着深入调查，却发现并非如此，这些生物超出预料的强大，不知来自何处，频频伤人，且试图登岸，进行了几次阻止，也造成了一些伤亡，杨副司得到汇报后亲自赶过去，带人下海，进入水下察看，这就是当时的现场录像。”

　　顿了顿。

　　汪达明语气凝重道：“按照我们的划分，这只魔物的实力介乎于三品到四品之间，并且防御力惊人，在海中极难对付，杨副司为了斩杀它不幸负伤，如今正在学院内休养，黄副司则已经赶赴连市，掌管大局。”

　　“按照杨副司带回来的观测记录，海水下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空间断层，这些生物正是从中进入我们的世界，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而这样的‘漩涡’还不只一处！”

　　说着，汪达明又操作鼠标点开了一个文件。

　　竟然是一张世界地图。

　　上面标记着十来个猩红的点。

　　“事实上，这样的漩涡目前正在全球范围内出现，已知的已经有这么多，几乎都出现在沿海城市不远处，世界各地也同样发生了类似的魔物袭击事件……

　　是不是有些熟悉？是的，这一幕就像是投影一般，有专家怀疑这是投影，只不过经过察看，已经排除了这个可能，它更像是一种海中的‘虫洞’，而这些大‘虫子’正威胁着我们！”

　　汪达明的声音卷过教室。

　　学员们纷纷噤声，失语。

　　只见那地图上点点猩红如同洒落的血斑，看着触目惊心。

　　夏国沿海只有两个标记点，算是比较少了，其中一个出现在南海港岛附近，另外一个则在渤海与黄海的交界处，也就是连港所在之地。

　　“老师，您是不是说的太严重了，虽然有些古怪，但这些东西如果只有三品、四品左右的实力，那虽然棘手一些，也不至于说是威胁吧？”一个学员忍不住说。

　　汪达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笑容：“你觉得三四品不算什么？那五六品呢？七八品呢？这个漩涡最开始出现的时候，钻出来的魔物可是只有区区一品的实力而已。”

　　这话一出，教室沉寂。

　　大家面面相觑，都听懂了。

　　显然，司局担心的是出现更强的魔物，这漩涡距离城市这么近，一旦阻拦不及时，令其登陆，那后果……可想而知。

　　看到众人都紧张起来，汪达明这才拔出U盘，冷声说：

　　“这件事目前还没有对普通人公布，只是用非法散修的名义压着，不过你们必须提前了解，并做好准备，一旦事情不可控，司局人手不足，你们也很可能需要赶赴连市进行协防。”

　　说到这，汪达明语气稍缓，道：“当然，这也是最坏的打算，如果事情很快解决，那就只当是虚惊一场，好了，我还有事先离开，你们自己修行吧，记得，这件事严禁外传，一旦泄露，追查到个人！”

　　扔下这句话，他拧身推门离开。

　　他一走，教室里当即沸腾起来。

　　学员们紧张之余，更是好奇。

　　有些胆小在忧虑，而一些成绩好的，修为高的，则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竟是有些期待。

　　程林环视众人百态，脸色平静如初。

　　旁边的花蓓忽然扭头瞅瞅他，好奇问：“程林，你怎么看起来并不惊讶的样子啊。”

　　“我很惊讶，我都震惊了。”程林认真说。

　　“……可是不像啊。”花蓓嘟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四品，就不怕了？杨副司还是四品呢，人家比你早晋级那么久，他都受伤了，你可别逞强。”

　　程林微笑，抬起手想摸她的头，想了想不合适，遂又放下，说：“放心，我不会的。”

　　……

　　……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

　　课程依旧，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所有学员都有些心不在焉，一旦下课，便是聚在一起讨论。

　　类似孙骁这种消息灵通的人不断能弄到新闻过来，为人们的热议提供素材。

　　程林这时候却显得相当平淡。

　　正常听课，正常做笔记，正常练习能力……淡定的不像话。

　　……

　　“程林，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晚上的时候。

　　吃过饭，付仲庭忽然找到了他，问道。

　　此刻程林正悠然地坐在湖畔的座椅上。

　　听着音乐，看云卷云舒。

　　见付仲庭坐在他身旁，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这样问，他不禁露出笑容，拔下一只耳机，反问道：“怎么这样问？”

　　“因为直觉，还有逻辑。”

　　付仲庭坐在他身旁，凝视他道：

　　“你醉酒那天我虽然没看到，但后来也看到了录像，听到了你说的那些醉话……姑且称之为醉话吧，当时骆老师问你在等什么，你回答说在等‘变故’，还举了些很疯狂的，很像是电影里场景的例子……或许很多人没当真，但我觉得或许这并不全是醉话，俗话还说酒后吐真言呢。”

　　“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咱们是朋友，不用太见外。”

　　程林语气温和地说。

　　付仲庭咽了口吐沫，脸上那两条淡淡的眉毛平直如刀。

　　“你回学院之前，是不是已经听到一些什么消息了？却不方便说？所以喝醉了之后才不小心说了出来？又或者，所谓的喝醉根本就是你故意为之的，就是想借着醉酒的机会，向我们暗示些什么？”

　　“……”

　　坐在油漆成红色的长椅上，程林静静与付仲庭对视，看着他认真的小模样，程林忽然很是无语。

　　心说老付你这脑补的能力也是绝了……

　　还什么故意暗示……咱们这又不是在拍谍战剧，我至于么我……

　　只是考虑到这事属实不太好解释，程林犹豫了下，迟疑道：

　　“有些事你心里清楚就行了，至于到底发生什么，我真的不清楚，不过，我相信，很快我们就可以知道了。”

　　……

　　目送付仲庭揣着一脸心事沿着湖畔那条石板路渐行渐远，程林忽然很惭愧。

　　接下来两天，这个学院都处于这种压抑气氛中。

　　从外界传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刺激。

　　先是连港大漩涡又有一只魔物出现，黄茵带人给堵了回去，行动过程中，一人丧命，三人负伤。

　　之后港岛那边据说有魔物潜入港口，毁了很多船。

　　当地特理司部门硬生生给压了下去，消息却没有完全封锁住，导致一时间谣言纷飞。

　　国外各地更是不断上演类似的戏码，虽然官府一再封锁消息，但互联网无孔不入，有些东西不是想封禁就能封得住的。

　　渐渐的。

　　在广大民众间，一些风言风语终于不可避免地弥漫开来。

　　一种恐慌的气氛出现了。

　　而真正引爆，彻底撕开这层“遮盖”的，则是在推演开始的第七天。

　　一个爆炸性的新闻的出现：

　　“悉尼失陷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征调

　　“悉尼失陷了！”

　　听到这五个字的时候程林正在专心雕刻。

　　学院的人工湖畔的红漆长椅很宽。

　　盘膝坐着很舒服。

　　将后背靠在椅背的曲线上，双腿之间则杵着一根粗大的青绿玉石。

　　程林左手扶着石柱，右手捏着刻刀在认真地雕刻结界。

　　闻言抬起头看了眼气喘吁吁的付仲庭。

　　指了指椅子上的冰红茶，“别急，喝口水，慢慢说，发生什么了？悉尼出事了？澳大利亚那个？”

　　付仲庭一路跑过来，扶着膝盖，喘气点头，“当然就是那个，就在今天凌晨，完了！整个城市，都完了！”

　　“唔，是么，坐下说。”程林听了略显意外，随后神态淡然地拉他坐下，他这副神态令付仲庭颇为不解，“你都没有别的情绪的么？那可是悉尼啊！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程林低头朝着手里的玉石吹了吹，拂去碎屑。

　　然后将其与刻刀放在旁边的背包里，语气平静说：“悉尼，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的首府，是那里的金融中心、旅游胜地，歌剧院、海港大桥……我都知道，还有什么？哦，对了，2000年的时候举办过奥运会，申奥的时候只比咱们夏国多出区区两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说着，他扭头看向付仲庭，目光淡然。

　　“……你看看视频吧。”

　　付仲庭被怼的没脾气，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点开个视频递给程林。

　　接过来，从始至终地看完这段足足有二十分钟的视频录像。

　　等屏幕黑下来，程林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的他情绪上才算真的有了动容。

　　既然已经明确了处于推演中，程林本以为自己可以笑对任何变化，比如悉尼的陷落，但当他看到这段实况录像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终究还是做不到。

　　昏暗、鲜血、纵横城市的诡异魔物，目测数百米长的触须、拦腰截断的大楼、被碾为废墟的那座举世闻名的歌剧院……无数人类的哀嚎、痛苦、绝望的尖叫……暗沉的，仿佛蒙着一层血光的夜空……

　　“就在凌晨，悉尼海域的漩涡异常扩大，有疑似七品的魔物冲破了当地官府的防线，闯入城市，肆意破坏，杀戮，仅仅一夜，整个城市几乎成为一片废墟，死伤无数，城市完全瘫痪。”付仲庭在一旁颤声叙述。

　　“七品魔物……？澳洲的强者呢？军队呢？都去哪了？”

　　付仲庭摇头：“澳洲的修行者本来就比较弱，加上对这件事缺乏足够的重视，军队则根本没有进行布防，等反应过来进行反击的时候，又碍于城市的复杂环境，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如今澳洲沿海已经彻底乱了，这个消息实在太大，根本隐瞒不住，就在刚刚，各国已经相继公开了这件事……”

　　“咱们夏国……”程林问了句。

　　就只见付仲庭沉默着点了点头。

　　程林没有继续问，他可以轻易猜想出民众的反应，而在这个时候，民众如何想已经不重要。

　　“帝都……特理部……应该有指示了吧？”

　　“不清楚，我现在知道的消息只有这些，不过刚才过来的路上遇上了辅导员，他说让咱们做好准备，很可能……真的要行动了。”

　　说完，付仲庭扭头就离开了。

　　留下程林一人坐在湖畔，静静凝望那片湖水中已经枯黄的荷叶。

　　片刻后。

　　他将玉石与刻刀收入灵界，起身向教学楼走去。

　　……

　　……

　　不出意料的，接下来的半天，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多，学院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和压抑。

　　大概是考虑到之后需要他们这些人出力，学院也开放了内网讯息。

　　于是，学员们得以第一时间或许了许多尚未公开的新闻。

　　三班教室里。

　　“连港和港岛海域都已经封锁了。”

　　“帝都最新的文件，大家看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会真的要让咱们上战场吧？不是还没毕业……”

　　“这事怎么偏偏让咱们司局给赶上了？凭什么？”

　　有人沮丧担忧，有人愤愤不平。

　　旁边一人听了面露不渝，起身拍了拍手掌，大声道：“大家不要慌，怕什么？这正是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前几次投影咱们都没有机会去，这次是千载难逢的时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成神证道，正当其时！”

　　话音刚落，有声音讽刺道：“你网文看多了吧？真以为自己多厉害？悉尼整个城市都被毁了，你觉得你挡得住？咱们去了就是炮灰！”

　　“够了！罗子裕你说的什么话？我看你思想就有问题！”

　　“你特么少给我上政治课！”

　　下午的课也停了，据说是老师去开会了。

　　学员们这下更没了顾虑。

　　起初还是正常讨论，渐渐的，竟然分成几个派别争吵了起来。

　　他们终究只是步入修行不到三个月的少年人，热血有之，胆怯亦有之，有人热血冲头，恨不得直接杀去连港，建功立业，也有人恐慌胆怯。

　　悉尼的事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了。

　　一片喧闹中。

　　程林静静坐在教室里，翻看着课本，对四周的嘈杂视若无睹。

　　“程林我就服你，都这时候了还能看的进书。”旁边的小胖子唐金定凑了过来，低声说。

　　程林闻言淡淡一笑，“推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当然要抓紧时间多学些，等回到现实，就可以省些力气。”

　　小胖子愣了下，然后迷惑地抓了抓头发，“你又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了。”

　　“听不懂没关系，反正说的再多，也影响不到现实。”程林笑笑，看了眼教室中那争吵的两方人，意有所指。

　　小胖子不知有没有听懂，只是叹了口气，问：“你说，咱们真的会被派出去对付那些怪物么？”

　　“你怕了？”程林问。

　　“恩。”唐金定低下头，声音如蚊呐。

　　“害怕是正常的，如果有选择，谁愿意死？只是有些事，既然改变不了，那就想办法让自己能多活些时间。”

　　“哦……”小胖子低低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程林，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啊，我知道你已经是四品了，很强，但是我来学院之前，我妈就跟我说，这社会出头的橼子先烂，天塌了，先砸死高个子的……我修为低，能往后躲，你怕是躲不掉……你要小心一点啊。”

　　程林听了很开心地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用担心我，我有无限复活的。”

　　“你又开始说怪话了。”

　　“哈哈。”

　　正说着，忽然，教室门被推开，汪达明走了进来，教室猛地一静，之后便只见汪达明没看其他人，只是看向某一处，说：“程林，跟我出来下。”

　　“好。”程林起身，欣然往外走，正在一旁扎堆聊天的花蓓、谢青珂、肖宁雨三女同时看过来，意识到了什么，嘴唇张了张，就只见程林冲她们轻轻摆手，就此出了门。

　　来到门外。

　　“老师，有什么事么？”

　　汪达明看了看他，说：“杨副司伤势差不多治好了，准备带人去连港，听说你踏入了四品，让我过来征求下你的意见……现在人员紧缺，尤其是三品以上的战力，你……”

　　程林丝毫不意外，笑道：“我去。”

　　“你……”汪达明大概是准备了一肚子说辞，毕竟程林的身份还是学员，按照规章条例，没道理临时征调，这也不合规矩，只是没想到程林答应的这般痛快。

　　“你也是有权拒绝的，毕竟……连港现在真的不安全。”将准备好的说辞咽下去，汪达明犹豫道。

　　程林微笑：“虽然我不像孙骁那样喜欢看联邦大片，但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还是听过的，行了，杨副司什么时候走？我跟车？用带点什么吗？”

　　“马上就走，什么也不用带，等到地方，武器、药剂等等都直接从司局库存里拿，这属于临时资源拨配。”

　　“好。”

　　两人都不是喜欢拖沓的人，谈妥后汪达明当即健步如飞，带着程林沿着走廊一路出了教学楼。

　　出门右拐，上了主路，然后快步来到了大门处。

　　这时候，一辆车已经停在那里。

　　“杨副司，程林来了。”汪达明说。

　　“好，上车吧。”杨从宪坐在车后座，车玻璃摇下来半扇，闻言深深看了程林一眼，主动推开车门，屁股往里挪了挪，给程林让出了位置。

　　“杨副司。”程林进了车，冲他点点头，打了声招呼，这才躺坐在了座椅上。

　　车门砰的一声关严实了，就看到大门的黄黑色条纹电子栏杆抬起来，这辆车缓缓前行，出了门，沿着公路向市里极速驶去。

　　透过后视镜看到学院建筑越来越小，程林这才开始打量车内的人。

　　开车的司机一人，副驾驶上有个小翻领，脸生，不认识。

　　后座之后杨从宪和他两人，倒是不挤，只是车内的气氛很是沉重，压抑，就像是这暗沉的天空一般。

　　杨从宪整个人衣着笔挺，与当初自己最早看到他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依然干瘦，脸庞苍白。

　　那双按在双腿上的手苍劲有力，暗筋凸起，看不出受了伤，不得不说，治疗修行者果然神奇。

　　想要开口搭个话，又不知道找个什么话题。

　　犹豫了半天，直到看到车子并未朝着机场方向去，程林才道：“咱们不坐飞机么？”

　　第四百一十四章 连港

　　“不坐飞机么？”

　　当车内响起程林这句问话的时候，杨从宪没有说话，倒是前方副驾驶的小翻领似乎是笑了下，回应说：“省会与连市之前没有直达航班。”

　　“唔。”

　　程林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那咱们这是去高铁站？”

　　“恩，还有一些同僚也要一起去，先汇合，然后走铁路。”

　　程林点点头，见大家似乎都没有聊天的兴致，他便也作罢，沉默下来。

　　过了一阵，车子终于下了公路来到高铁站，这边果然还有一车小翻领等在这，程林看了眼，从里头发现了两个熟面孔。

　　是当初在魔都探索投影的时候见过面的，不过不在一个队伍里，不熟。

　　趁着上车的功夫程林向他们打探了下消息，结果发现这帮人对连港的情况也不清楚。

　　“大概到了才能知道具体情况吧。”

　　“反正沈司首已经赶赴过去了，相信有他坐镇，问题不大。”

　　他们倒是看着挺乐观的，不像是杨从宪这般沉着脸，也不像那些学员们一样恐慌，看上去还有说有笑的。

　　给程林的感觉，好像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

　　……

　　一路无话，两个小时后，一群人抵达了连市车站。

　　从出站口走出来，就看到了接站的车。

　　一群人分乘两辆，程林自然是紧跟杨从宪的步伐上了第一辆车，依然坐在后座，然后一边听着他们沟通，一边透过车窗打量城市。

　　让他略觉意外的是，城市看上去一切如常，并没有太大变化。

　　没有预想中那种全程警戒的森然感。

　　非要说的话，就是大街上人流较少。

　　天气阴沉，湿乎乎的，有点秋季寂寥的意思。

　　来接站的人是九司在连市的2组组长，姓胡，单名一个芮字，话不多，但是用词准确，说话都在点上，没有废话，刚坐稳就开始对杨从宪叙述情况。

　　程林在旁边装作隐形人，竖着耳朵听着，却也是渐渐弄懂了大概情况。

　　悉尼的事的确引发了各国的重视，但在消息传播上却削弱了灾情，加上距离远，人们缺乏足够的认识，恐慌情绪在刻意控制下其实并未太浓重。

　　与互联网上那种下一刻就要人类毁灭的夸张氛围不同，现实中大家都还是正常生活，毕竟承平已久，加上连港的魔物目前造成的伤害并不大，所以整个城市还是很稳定的。

　　只有靠近港口的部分区域被封锁了起来。

　　“目前按照帝都的命令，当地已经组织了靠近大漩涡海域的居民撤离……沈司首抵达后直接和旅区的海军部队长官进行了沟通，海港范围已经被海军封锁了，同时本地陆军也已经就位……至于其他司局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估计今晚开始能陆续抵达。”

　　胡芮说。

　　杨从宪神态不变：“魔物方面呢？”

　　“数量越来越多，实力也在不断增强，不过目前还没有出现类似悉尼大漩涡的那种等级的魔物，咱们这边最高的只相当于四品，局面还控制得住，就在一小时前，沈司首亲自击杀了一头，还躺在海港仓库里，与之前的很不一样，您要不要去看一下？”胡芮请示道。

　　杨从宪点了点头，算是应允，见两人交谈暂告结束，程林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不一样？指的是哪方面？”

　　胡芮看了他一眼，“等看到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车厢里再度沉寂下来。

　　……

　　……

　　如胡芮叙述的那般，随着车辆沿着公路开出了市中心，穿过了中山广场，朝着东北方向一路疾驰，程林发现路边的景象果然发生了变化。

　　几乎不再有什么私家车，整条路都很空。

　　几条路上都设下了关卡，军车横着，设下路障封路。

　　穿着迷彩服，顶着大檐帽的战士封锁路口，手里端着的微冲泛着冷光。

　　车到近前的时候减速，胡芮递了证件才得以通过。

　　这封锁区看着挺吓人，但程林却觉得其主要的目的只是防止普通人近前，而非是用来对付魔物。

　　再往里走，便是整个港口，因为封锁已经停运，远处是浑浊的海洋。

　　天气阴沉，晦暗无光。

　　远远的，可以看到海上有一些船只，上面飘着旗帜，海面上仿佛飘着雾气，看不真切，但绝非普通渔船。

　　“那是海军的军舰。”胡芮看到程林往那边看，解释说。

　　程林心下了然，连市的旅口区就驻扎着一只海军部队，看来已经就位。

　　车子忽然右转，在码头区的某座建筑附近停下。

　　几人下车，胡芮带路，向那边走去，很快来到了一片仓库外。

　　这里停着好几辆车，有穿着小翻领制服的人来回走动，气氛凝重，看到他们，纷纷招呼行礼。

　　杨从宪只是点头，随着胡芮进了一间大仓库。

　　这里同样拉着封锁带，翻过去，便只见在仓库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具诡异尸体正静静安置在那里。

　　那尸体很是巨大。

　　比之前杨从宪斩杀的那一头似乎都要更大了些。

　　整体模样更加奇诡，同样拥有巨大触手，只是主体却宛如一只蠕虫，口器裂成四瓣，有蓝色的粘液从中流淌出来，在地板上蔓延开。

　　仓库本就阴冷昏暗，搭配上这丑陋的肢体，光是目睹，便让人心中不适。

　　“这就是刚斩杀的堪比四品的魔物，接近的时候可能会有些……”

　　胡芮正说着，杨从宪便大步走了过去，只是在进入那魔物身躯三米范围内的时候，脚步有了瞬间的迟疑，之后恢复如初。

　　程林眨眨眼，紧随其后。

　　当他进入尸体三米范围的时候，猛地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仿佛是精神干扰一样的东西扑面而来，进入脑海。

　　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无尽虚幻的呓语，层层叠叠涌来。

　　几乎是本能的，他瞬间开启“精神风暴”，将这股干扰隔绝在外。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一秒不到，程林便动作如常，然而他心中却是惊讶非常，要知道若是战斗中被干扰1秒，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扭头看向胡芮，想知道他后半句要说什么，却只见胡芮愣愣地看着他。

　　程林不解：“胡组长，怎么了？”

　　“啊，没事。”胡芮摇头，只是看程林的目光忽然郑重了不少，起初，他只以为程林是普通的小翻领，刚才说话提醒主要也是想让程林有个准备，却没想到程林竟如此容易地摆脱出来。

　　这足以令胡芮重新打量他。

　　“这是精神层面的干扰？”杨从宪这时候皱眉问道。

　　胡芮急忙打起精神，解释说：“类似，但又不完全是，这种魔物体内有很浓郁的灵气，这种干扰更像是一种混合了精神波与灵气震动的产物，此前的魔物都还没有，它刚出来的时候还给我们带来了很大麻烦，你们现在感受到的冲击已经衰减了很多，在它活着的时候，其影响的范围更大，最大可达五十米，强度也更高。”

　　“死了之后才慢慢衰减，我们做过测试，如果面对活着的这种魔物，普通人根本无法接近，一旦接近，就会精神紊乱、呓语、呆滞……只有修行者才能抵抗的住，最起码，可以保持清醒。”

　　顿了顿，胡芮又拿出手机，展示了下，程林惊讶地看到这手机的信号竟然一格都没。

　　“这……难道也能对信号进行干扰？”他问。

　　胡芮苦笑点头：“是的，经过测试，几乎任何需要传输信号的设备一旦进入这范围，都会失灵。”

　　“看来这是高级魔物才会拥有的能力……不过还好吧，这个影响应该不大。”杨从宪沉吟道。

　　几十米的干扰距离……修行者可以抵抗干扰，依然可以近身战斗，至于普通士兵……使用枪械的话，也不会受到干扰……当然，前提是这个影响范围不会继续扩大。

　　大概是看出了杨从宪的想法，胡芮苦涩道：“除此之外，它的表皮防御能力也更强了。”

　　说着，只见胡芮掀开衣摆，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朝着那坨死肉按下扳机，“砰”的一声后，只见那射出的子弹竟然是嵌在了魔物的皮肤上！

　　半个弹头在火药推进力的作用下钻进了肌肉，剩下半个尾巴，却还露在外面。

　　“这东西的防御竟然这么强？手枪近距离都只能破开表皮？”

　　程林适当地表露了些许吃惊。

　　然而胡芮却叹气道：“不，真实情况是在它活着的时候，子弹根本打不进去分毫！之前对付三品魔物，用手枪还能破开表皮，现在却不行了，而且，它活着的时候，表皮还有一种灵气场，类似于我们的一些元素异能修士营造的护盾一样，可以极大地抵挡物理伤害，普通枪械几乎难以对付它们，除非用更大口径的武器。”

　　“更大口径？你是指……”

　　“火炮、鱼雷、乃至导弹！”忽然，几人只听到从背后传来一个颇显阳刚的声音。

　　程林扭头看去，便只见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人大步走来，国字脸，棱角分明，皮鞋踩在仓库的水泥地上啪啪响，看了眼肩膀……恩，两颗星，是中校衔，程林心想。

　　“原来是于中校。”杨从宪伸出手。

　　那位于中校则露出公式化的笑容，伸出手来，握了握，“听闻杨副司负伤休养，没想到这么快就重返连港，于某佩服。”

　　啧，说话还文绉绉，怕不是个文职。程林在心中吐槽。

　　“形势危急，哪里敢耽搁，”杨从宪语气平淡，收回手，说，“于中校刚才说的话……难道是上面有了什么想法？”

　　男人笑道：“你这两日不在，不知道也正常，经由帝都讨论决议，已经下发了文件，连港守卫之责，已由我部接手，接下来，对抗魔物之事，正式移交军部，至于贵司，则主要负责沿岸守卫，查缺补漏。”

　　听到这话，杨从宪愣了下，眼神看向胡芮，隐有责问之意。

　　胡芮嘴唇动了动，却只是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时候的命令？我并未受到帝都总部通知。”杨从宪皱眉。

　　“就在一个多小时前，大概是信息延迟，”于中校说，随后指了指那尸体，语气轻松道，“魔物虽然看起来强大，但体型庞大，极易打击，我听闻之前贵司派人下海探索，有不少伤亡，可敬可叹，不过，既然如今已经探明虚实，就没必要再近身对敌，我们海军的舰载火炮，足以封锁海岸线，任何魔物敢于上岸，都必将被撕裂！”

　　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气魄十足。

　　然而杨从宪却沉声道：“魔物非比寻常，悉尼的事就是例子，于中校，我们可不能轻敌！”

　　“轻敌？不会！”对方一摆手，似乎对杨从宪的提醒略感不快，却仍旧耐着性子道，“只是杨副司也不要太过于担忧畏惧，悉尼的事，我们也仔细了解过，主要原因在于事发突然，当地军队根本没有进行布防，只依靠一些修行者进行封锁，结果夜间出现了超强魔物，直接闯入城市，等军队反应过来，已经酿成惨剧，又碍于城市里的大量市民，根本没办法进行大规模热武器打击。”

　　“可我们不同！我部已将大漩涡朝向海岸范围用军舰封锁！就算是所谓的堪比七品的魔物出现，也绝对无法破开我们的防线！它们敢来，我们就敢用炮弹让其有来无回！”

　　顿了顿，于中校又道：

　　“杨副司，我知道这事关连市六百万人性命，放心好了，我们绝不会让悲剧重演，”语气一停，于中校忽然露出一个神秘微笑，低声说，“不只如此，我刚刚接到了最新的命令，如果不出意外，今晚，我们还有一场好戏看！”

　　“好戏？什么意思？”

　　“相比于被动的防御，上面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尝试主动进攻。”

　　“什么？”杨从宪微怔，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站在旁边始终装哑巴的程林闻言，却是眼睛一亮：“你们要对大漩涡里的空间入口动手？这依靠舰载炮怕是不行，难道是用潜艇、鱼雷？”

　　于中校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扫了眼他身上的衣服——过来的时候，程林已经换上了小翻领的制服，他轻笑道：“年轻人脑子就是灵光，猜的没错，的确是要对大漩涡动手，只不过不是用鱼雷……这个我们已经试过了，效果不佳。”

　　“那是……”

　　于中校笑了笑，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杨从宪，说：“想知道？问你领导吧，他应该猜得到我说的是什么，毕竟，那就在省会。”

　　说完，这个中年男人挺胸大步离开，消失在仓库外。

　　程林则看向杨从宪，目露询问之意。

　　就在省会？这是什么意思？他的确有些一头雾水。

　　旋即，便只见杨从宪那张苍白的脸上嘴部肌肉牵动，挤出一个词：“六十五基地！”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一出好戏

　　六十五基地？那是什么？

　　程林疑惑，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模样。

　　杨从宪并未开口，站在一旁的胡芮解释道：“六十五基地是我国火箭军的一个分部，就驻扎在省会。”

　　火箭军？

　　听到这个名字程林愣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其实流传并不广，倒是另外一个名字更加广为人知，就是所谓的“二炮”。

　　上世纪夏国组建该部队的时候因战略保密的缘故起了这个名字，挂靠在陆军底下，几年前才正式独立了出来，成为了夏国五大军种之一。

　　至于它所掌握的武器，则主要是导弹乃至于……核武！

　　“它们要用核武？”程林愣道。

　　然后就看到胡芮失笑，说：“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他指的肯定是导弹。”

　　程林松了口气，目露了然，这是要动用这种级别的武器来对付魔物？不，不只是如此，听那人的说法，对付魔物只是顺带的，主要目的是想要摧毁大漩涡，一劳永逸解决姻缘，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大胆的想法，只不过……

　　“大漩涡真的可以用这种方式抹掉么？”程林很怀疑。

　　“没人知道，毕竟没有试过，”胡芮摇头，顿了顿，却说：“只不过……依照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很悬。”

　　“魔物同样会使用灵气，那么可以大胆将其视作另一个世界的修士，空间入口这东西太玄学了，以我们目前掌握的灵能科技水准，根本无法解析，但按照以往的经验，全世界的灵能研究领域都遵从一句准则。”

　　“什么准则？”

　　胡芮一字一顿：“只有灵能，才能对付灵能！”

　　……

　　……

　　从仓库离开的时候，程林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胡芮的这句话。

　　“只有灵能……才能对付灵能么？”

　　他喃喃。

　　这句话听着简单，背后的含义却很深。

　　从打灵气复苏伊始，全世界那些最聪明的头脑几乎都挤进了这个领域，虽然研究满打满算还不到三年，但人类也已经在理论上建立了不少模型。

　　经过无数争吵和实验，大家一致总结出了这句话，自然有其深刻的道理。

　　最粗浅的，便是……同样是对付同一头魔物，用步枪打，可能连皮都破不开。

　　但用破坏力与步枪相当的异能去打，却可以撕裂血肉。

　　“魔物体外覆盖着一层灵能膜，物理、化学攻击对这层膜无能为力，可用灵气凝结成一团火却能将膜消解掉。”

　　“听起来似乎不讲逻辑，但事实就是如此，就像是……你想清洗一个满是油污的盘子，无论你怎么努力地用手搓，都无法清理干净，但是你如果滴点洗洁精，用热水一冲……一下就干净了。”

　　讲这个道理的时候，胡芮举了一个生动的例子。

　　而由此推测过去，他们一致不看好今晚的行动。

　　甚至于，对于防御职权交给那群士兵也极不放心。

　　“他们根本就不懂修行者，思维还停留在‘真理与大炮’的层面上，事实上帝都的很多大人物也不懂，甚至于，很多人还坚持认为，修行者只能解决治安案件，而并非真正的卫国重器……所以，面对大漩涡，他们更相信热武器，而不是修士！”谈话的最后，胡芮有些愤愤不平地吐槽。

　　说完，他拍了拍程林的肩膀，有些赌气地说：“等着吧，一旦这帮自大狂守不住，还得看咱们的，你可别放松，提起精神来。”

　　脑子里回放着这些话语。

　　程林缓缓漫步在连港的水泥路面上，嘴角渐渐勾起。

　　“按照以往的经验……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守住的，看来这次的推演内容是异界生物入侵，恩……有点环太平洋的意思啊，可惜我们没有机甲……”

　　吐槽一句，程林心头倒是对晚上的“好戏”期待了起来。

　　杨从宪离开去找沈山京他们。

　　胡芮跟随。

　　至于程林，本来是让他先去吃饭或者休息。

　　反正目前防御任务已经被军队给接手了，特理司一下子变得清闲了起来。

　　于中校所说的“查缺补漏”不就是让特理司的人坐在后方围观看戏，然后拍手喊666么？

　　这点心思谁都看得出来，特理司与这群扛枪的虽然都是为国为民，但彼此多少还是较着劲。

　　大概是最近半年特理司的风头太盛，这帮人也想表现表现吧？

　　想着这些，程林干脆在海港附近转悠了起来。

　　只要不往海边去，倒也没有人拦他。

　　没过多久。

　　天就黑了下来，惨白的太阳不见了，一股子咸腥的海风吹了过来。

　　到了晚上七点多，竟然飘起了蒙蒙细雨。

　　偌大海港黑乎乎的，那些货仓连绵如群山。

　　倒是士兵来的多了不少，程林甚至还看到了有坦克轰隆隆开了过来，可惜他没有F键。

　　好不容易熬到了快八点钟，程林终于收到了防守任务。

　　是沈山京下达的。

　　特理司的人需要分组驻守海岸，还占了一个小码头，一旦魔物失控，随时进行战斗。

　　这让程林兴奋了起来。

　　带着无限复活的他无所畏惧，好不容易跑过来了，不上去和魔物走几个回合那不是白来了？

　　只可惜他把电子名单来回翻了两遍都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胡哥，我分哪组啊？”

　　看到胡芮走过来，程林赶忙问道。

　　胡芮嘿嘿一笑，拉他到一边的车旁，说：“你作为四品，不分组，随时待命，关键时刻跟着司首他们上，说起来，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就已经四品了，前途无量。”

　　“运气。”程林微笑。

　　“还没吃晚饭吧？我给你带了，边吃边说。”

　　胡芮从车后座里拎出来一个塑料袋。

　　程林一摸，还热乎呢。

　　躲在车里对付完了晚餐，程林擦了擦嘴，说：“晚上的攻击几点开始？”

　　“马上了，想看的话，咱得提前占个好位置。”

　　……

　　夜晚的大海更加暗沉，风很大，吹得海浪披卷。

　　只是相对于吨位恐怖的战舰而言，却似乎算什么。

　　今夜的战斗指挥中心便位于居中的一座大舰。

　　于江推开舰载的中控室大门的时候，被里面的灯光刺得下意识偏了偏头。

　　中控室空间很大。

　　连着办公区，会议室。

　　此时灯火通明，里面许多穿着纯白装服的人往来走动，充满了一种令人安心的嘈杂。

　　“于中校。”迎面而来的一人打了个招呼，于江下意识点点头，然后扯开笑容，解释道：“外面太暗了。”

　　“正常。”那人微笑。

　　“情况怎么样？”

　　“一切如常，这段时间没有魔物出现，不过按照特理司他们提供的记录……很可能马上就要有魔物钻过来了，这帮家伙在这个点大概率出现。”

　　“这也是我们期待的嘛，要不然为什么把攻击时间定在这个时候？”于江有些得意地说。

　　两人简单攀谈，于江便踏步进入。

　　巡视一圈，然后来到了中间的雷达显示器旁。

　　这次行动并非由他主导，之所以过来，主要也是看个热闹。

　　大屏幕贴满了大块墙壁，上面显示着周边海域。

　　这是雷达映像，时刻监视者海面。

　　图案活像是气象飓风图，湛蓝无垠的渤海上，一团高能量漩涡极为显眼，且在不断移动——大漩涡并非是固定不动的，而是在无规律移动，且面积越来越大。

　　至于魔物，按照经验，同样并非全然是从漩涡中心钻出来，而是可能在漩涡覆盖区域任何一点破水而出。

　　不然的话，只需要定点打击就行了，容易的很。

　　考虑到它的移动，以及魔物出现位置的不固定，这次火力打击次交给了六十五基地……也算是协同作战了。

　　从省会到连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多公里，这个距离，不要说洲际导弹，短距离导弹就足以轻松覆盖。

　　从省会射出的弹头将会飞出大气层，在卫星定位的帮助下实时矫正方向，保证准确击中目标地点。

　　这也是他的信心来源。

　　魔物？

　　不就是一种觉醒了的动物么？就连修行者都挡不住这种攻击。

　　这些头脑简单，智商低下的野兽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时间还有多久？”

　　于江忽然开口询问。

　　一人答道：“两分钟！两分钟后，六十五基地将准时发射，预计60S内抵达！”

　　“好！”

　　于江点点头，从旁边接了杯热水，悠然地凝望海面。

　　这时候他忽然看到雷达图上有了异常变化，整个大漩涡的移速增加，颜色也越发醒目，“嗡嗡”的警报声响起，搅动了整个中控室。

　　“警报！海面有异常能量，疑似魔物出现！”

　　有人喊。

　　另外一块屏幕上，夜间摄影机将真实图像清晰地传递回来，只见那浑浊的海中，隐隐有神秘触须摆动！

　　“这么准时？”于江愣了下，然后却是不惊反喜，心道特理司的情报倒是挺准确，前后没差两分钟。

　　他扭头看向一人，再次问道：“距离发射，还有多久？”

　　“一分32秒！”

　　……

　　……

　　与站在虽嘈杂，却灯火通明，秩序井然的中控室里的于江不同。

　　程林此刻正披着一件雨衣。

　　在距离地面数十米的高架上刚刚坐稳。

　　冰冷的铁架子属实不是个舒适的座位，却可以提供良好的视野。

　　他刚把屁股底下的衣角扯平整，就听到旁边的胡芮低呼道：“魔物出现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全军出击

　　魔物出现了。

　　听到这句话，程林扶着铁架的手微微一紧。

　　为了获取良好的观测角度，胡芮带着他爬上了港口的铁架，这对于修行者而言并不困难，可惜程林还没把屁股焐热，就下意识抬头看向了海面。

　　从这个角度，可以绕开军舰的遮挡，看到大漩涡。

　　漆黑的海上，浊浪翻卷，军舰上有数十道探照灯光，交叉着投射出去，勉强可以看清大漩涡中卷动的肢体。

　　程林看着，总觉得废力，于是微微凝神，开启异能，将精神力凝成一束，宛如青烟飘向海上。

　　大脑中顿时有图像显现出来。

　　那魔物绝大部分躯体都藏在水下，只有几只触手拍打海面，程林试图靠近观察，却只见那触角翻卷起来，露出了一颗颗诡异的眼球，密密麻麻的眼球均匀分布生长在出手表面，朝着天空望过来。

　　一瞬间，仿佛在与他对视。

　　“啊。”程林被这诡异的一幕吓了一跳，旁边正瞪着眼睛努力看海的胡芮瞅瞅他，“怎么了？”

　　“那只魔物看到我了……我感觉。”程林说。

　　胡芮听了失笑，没说什么，脸上却多少有些不以为然，以为是程林看错了，毕竟这么远。

　　程林猜出了他心中想法，也未说穿，只是说：“还有多久？等下再不来，魔物就要靠近了……胡哥，你说这导弹，真的能从省会打回来？”

　　“当然了，你以为呢，马上就到了，就剩十几秒，”胡芮撸起袖子看了眼他手腕上的表，神态忽然严肃，倒数道：“10……9……8……”

　　随着他的倒数，程林莫名紧张了起来，这让他想起了推演开启的倒计时，程林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魔物，而是仰起头，看天。

　　天真黑啊，他感慨。

　　漆黑，无月，亦无星，整个头顶就像是扣了个盖子，严严实实，不露半点光。

　　初秋的雨很冷，是那种打在皮肤上侵入骨髓的冷，仰头没几秒钟，他的一张脸就湿乎乎的了。

　　可是他没有闭上眼睛，连眨眼也没有。

　　平生第一次看到导弹飞行……这种事可不常见。

　　黑的如同缎子一样的天幕没有任何异常，程林猜想与此同时，远在三百多公里外的省会城市的某个远离人烟的空地上，卡其色混合着军绿色的发射车大概早已经将炮架竖起来，直指天空。

　　然后在秒针调到规定的那一刻的瞬间，一枚将近10米长的被漆成雪白色，或者军绿色的导弹会吐出炽热的尾焰，以最高7km/s的速度窜上天空，继而轻而易举地突破大气层，开始无动力地朝着连港大漩涡飞过来。

　　战舰的雷达会将实施观测数据传到军用航天卫星，再控制那枚弹头不断进行微小的调整。

　　这个过程会是个陡峭的抛物线，从点火到抵达需要几十秒……

　　这就是人类用了几百年研究出来的玩法。

　　而作为一个看客，他只能仰着头，在微冷的秋雨中遥望那颗大号“子弹”的降临。

　　“3……2……1……0！”

　　忽然，耳边的倒数停了。

　　程林只看到从夜空中出现了一颗流星……两颗……三颗……

　　近乎于白色的尾焰在黑色的背景上极为醒目。

　　速度极快。

　　越来越近。

　　感受着那弹头上挟裹的毁灭力量，程林攥着铁架的手更用力了。

　　几乎只是眨眼间的功夫，第一颗弹头坠入海洋，准确无比地轰击在那只魔物的触角周围一米！

　　“轰！！！”

　　下一刻，漆黑的海洋亮了起来，隐隐的火光浮现，然后湮灭。

　　程林可以听到海水被炸开的轰隆，以及那只尚且未来得及冒出头的魔物的惨叫。

　　几乎是下一秒，第二枚弹头降落，再度掀起了足足十几米的水花。

　　在程林的感知中，那只魔物的生命气息就此被抹平。

　　消灭了魔物，那些从数百公里外飞来的弹头却没有停歇，而是在卫星的精确制导下，向大漩涡的中心轰炸开去。

　　轰……轰……轰……

　　海上反复出现了一连串的惊雷，将黑暗撕裂，剧烈的爆炸搅动的气流即便隔了这么远，程林依然能感觉到，那是令人恐惧的力量，即便已经晋入四品，程林依旧感到了恐惧。

　　他知道，自己无法正面抗住这种打击，拥有极为强韧的皮肤和防雨罩的魔物也不行！

　　一切都将在爆炸中烟消云散！

　　“这么多……这是我有生之年，听过的最响的炮仗！”坐在身旁的胡芮喊道。

　　“那是你没听过春节十二响。”程林说。

　　胡芮愣了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他扶着铁栏杆，在一片爆炸中笑道：“说的没错，不过我想这一波，肯定超过十二响，我数着呢！”

　　……

　　舰船中控室。

　　于江端着杯子，杯中的热水还在散发着热气。

　　他看着面前的大屏幕，脸上止不住的笑容。

　　在他身后，其余人也都围观着，当他们看到画面中那只魔物被生生轰碎，残肢飘在海面上，湛蓝色的血液飘散，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欢呼声！

　　“看你们高兴的这个样子，没必要嘛，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于江微笑，然后又道，“这次打击的目标是大漩涡底下的空间入口，至于魔物，都是顺带……你们……”

　　他正说着，忽然就听到旁边一个操作员惊呼了一声：“你们看！”

　　什么？

　　于江一怔，再然后，他就惊讶地看到那只显示雷达图的屏幕一下子黑了下去。

　　断电了？

　　不可能，尤其是那些提示灯都还亮着，只是从绿色变成了红色。

　　仪器坏了？

　　未免太过于巧合了吧，明明正在兴头上，怎么可以……

　　“嗡……嗡……嗡……”

　　紧接着，警报声突然再度响了起来，整个中控室气氛一沉。

　　“发生了什么？”

　　“啊，监控影像也不见了！”

　　“我这边也是！”

　　“通讯系统失灵！”

　　“干扰！有强烈的干扰！”

　　一时间，整个中控大厅处处嘈杂。

　　现代化的军舰其各个部分早已经电子化，如今骤然遭遇干扰，这群人自然慌了神。

　　电子失灵，这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雷达失效了！

　　大漩涡本就是时刻移动的，需要雷达捕捉位置然后用卫星传递信号，此刻雷达失效，那些还在从大气层外不断向下坠落的弹头瞬间成了睁眼瞎。

　　直接的后果便是，接下来的几发弹头都打偏了。

　　“镇定！镇定！”于江大喊，试图稳定局面，然而下一秒，于江只觉得头脑忽然一沉，耳边仿佛出现了层层叠叠的呓语、呢喃、尖叫……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起来，身躯无法控制地摇晃，一股强烈的“恶心”感觉出现！

　　他干呕了两下，手中的水杯滚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动。

　　而中控室中的其余士官，也几乎同时干呕起来，脸色苍白，双手抱住头颅，面露狰狞！

　　……

　　……

　　“好像不对劲啊。”

　　海港码头，铁架上。

　　程林就听到旁边的胡芮忽然止住笑容，皱眉说。

　　“的确不对劲。”程林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的体表灵气浮现，精神凝成丝线，观察着整个漩涡。

　　当电子设备失灵的刹那，他便感知到了异常。

　　“大漩涡附近出现了一股强烈的精神扰动，与之前你带我看的那只魔物尸体很相似……却强了许多倍，如果我感知不错，如今怕是整个战舰群大半都被笼罩！”

　　“什么？”胡芮一惊，却并未质疑程林的判断。

　　毕竟他知道，身旁这个年轻的学员可是四品强者！

　　比他要高了足足一个等级！

　　下一秒，胡芮面色骤变，语速飞快道：“如果真的是如此，那极有可能是更高等级的魔物出现了！所以带来了更大范围的影响，该死，之前四品的魔物也只能影响五十米半径啊，这……怎么会……糟了！电子设备干扰还是小事，舰队上的军官士兵……可都是普通人！”

　　依照之前的经验，普通人是无法抵御那精神影响的！

　　短时间还好，如长时间被影响，极有可能直接疯掉！

　　“麻烦大了！”程林抿了抿嘴唇，说。

　　胡芮则狠狠一拍大腿，“我说什么来着！这帮人就是不靠谱！我们必须立即通知司首……”

　　“不用了。”这一刻，最后一发导弹炸开的光亮映照出程林那张冷静无比的脸庞，只见他语气平淡地指了指下方。

　　说：“司首他们应该也感应到了，这样看来，之前的布置真的太过明智。”

　　胡芮愣了下，低下头。

　　便只见码头上，从各个方向有无数黑影极速涌来。

　　他们统一穿着薄薄的透明雨衣，手持照明工具和武器，蒙蒙细雨中前行，沉默无声，却形成了难以言喻的威压。

　　那是特理司！

　　之前司局下令安排的防御战线！

　　下一秒，便只见一道磅礴气息横空而来，九司司首沈山京排众而出，抬头扫了眼坐在高架上的两人，沉声开口：

　　“胡芮！你带2组登船出击！程林，下来跟上我！”

　　顿了顿，沈山京深吸口气，吐气开声，嗓音如雷滚过连港：

　　“九司，全员听令！出击，迎敌！！！”

　　第四百一十七章 盛放

　　沈山京的声音滚过偌大码头，宛如闪电撕裂暗空。

　　胡芮第一时间爬下了高架，速度极快地进入了状态，带着2组的人飞奔而去，如今魔物虽然还未登岸，但整个战舰群却已经纳入影响中。

　　军官们相比于普通人的意志力或许会强大一些，但这只能让他们多撑一些时间而已，若是时间太长，也是回天乏术，想要救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击杀魔物。

　　“哗啦。”

　　程林思索明白这些后，缓缓站起身，这时候不知道是导弹连续轰炸还是因为大漩涡，总之从海上吹来的风更大了，掀起了他的衣角。

　　纵身一跃，程林从几十米高的铁架上坠落，只是到了半空，他脚下忽地有一朵丑陋的花苞浮现，很是巨大，托举程林轻松落地。

　　双脚刚刚触及地面，便只见一把剑飞来，程林动作极快地握住，扭头，向来处看，发现竟然是杨从宪扔给他的。

　　“武器。”这个面庞苍白的男人简短道。

　　这是一把不逊色于C91的灵剑，当然，与禾剑完全无法比拟，但程林并不准确使用禾剑，甚至于，他不准备在推演中使用任何底牌——尽量。

　　这次推演很是怪异，不知道如何结束，虽然推演程序也会帮助他遮盖下自身信息，但程林觉得还是小心为上。

　　“跟上我们。”沈山京补充说，随后这个高大的男人带头向海岸冲去。

　　程林扫了众人一眼，并未在人群中发现黄茵，有心想问，只是时机并不恰当，便压下疑惑，将灵剑持握在手中，紧跟在沈山京与杨从宪身后，迅速前行。

　　港口封锁着。

　　所有的码头都空荡荡的，只有其中一座留了人，此刻已有密密麻麻的快艇蓄势待发。

　　在大漩涡的影响下，一般的船只根本无法正常活动，只有军舰级别的才能抵抗，而特理司选择的是最轻快的快艇、冲锋舟，一艘上只能坐几个人，却足够灵活。

　　如今马达声轰隆隆连成一串，程林跟着两人踏上其中一艘。

　　趁着启动的时机，向两侧看，只见其余的小翻领也已经各自上船，破开巨浪，驶向不同的方向。

　　如果从空中看去，就会发现那些船只就像是散开的烟花。

　　“轰！”

　　走神的功夫，脚下的快船已经开动了。

　　程林只觉的身躯微微一晃，急忙稳住身形。

　　便只见迎面而来的风凛冽了几个级别，耳边是发动机的声响，船只两侧以及后方卷起雪白的浪花，很是好看。

　　“注意！别走神！”沈山京忽然低喝一声。

　　程林收回目光，向前看去，只见前方正是两艘巨大的白色战舰，如同两座山峰，中间留下的缝隙便是峡谷。

　　此刻他们正从峡谷中穿过去。

　　视野先是拥挤，然后豁然开朗。

　　顶着咸腥的海风，就看到大漩涡的边缘赫然展现在眼前。

　　“它在向岸边移动！”

　　有人喊。

　　然而程林却已经没有心思去追溯声音的来源，他的眼睛牢牢锁定住大漩涡中的一块“岛屿”，惊愕失神。

　　那是魔物的躯体。

　　他很快意识到。

　　那座“岛屿”很是丑陋，坑坑洼洼，宛如生长了无数的癞痕，蠕动着，还在分泌某种粘液，它竟然是黄色的，很诡异，不同于此前见过的青黑色的魔物，沉浮在海里，让人联想起鲨鱼的鳍，或者鲸鱼的背。

　　“是新型魔物！好强！灵能反应……相当于六品！”

　　侧面的另外一艘快艇上，一个小翻领惊骇喊道，他的手里捧着个奇怪的仪器，上面闪烁着红光。

　　六品！

　　听到这两个字，众人纷纷呼吸急促，旋即便听沈山京浑厚的声音响起：“不要担心！能量反应等于六品，实力可达不到，按照之前的经验，这种玩意厉害的是防御和力量，智商低下，对灵气的运用也极其粗糙，听我命令，各组半月形围攻，打得过！”

　　沈山京声音浩大，周遭九司上百名小翻领皆是为之一震。

　　然而，下一秒，就只见大漩涡忽地发出巨响，程林只觉覆盖在周遭的“精神影响”更强了一筹，他还好，一些修为较低的非感知系修士却是身躯摇晃了下。

　　“又有两团能量反应！相当于五品！不只是一头！不只是一头！！”

　　捧着仪器的小翻领大喊。

　　旋即，程林便看到漩涡中，在那“黄色”岛屿两侧，又各自出现了奇异肢体，这让他有些惊讶，三只一起来么？

　　“司首！怎么打？”

　　杨从宪喊。

　　站在船头的沈山京脸色沉凝，铁青，一头六品还打得过，那再加上两头五品呢？

　　所有人都等待着他的决策，海面上一时死寂。

　　大约过了三秒，沈山京再度开口，声音如雷：“杨从宪带1、3队，进攻左侧魔物！我带2队，进攻六品魔物！”

　　顿了顿，这个高大男人霍然扭头，看向程林，两只眸子仿佛在燃烧。

　　程林微笑：“右面的那就交给我。”

　　沈山京没有说话，只是看他。

　　程林静静与之对视，双目毫无恐惧，只是平静，渐渐的，大概是对面这个男人的眼神太炽热，程林竟也被传染的浑身燥热，血液沸腾，黑白分明的眼珠里，跳起两朵火焰。

　　“无须斩杀，纠缠即可，之后听我命令行事。”沈山京是个极果断的人，收回目光，对程林和杨从宪说。

　　只要纠缠么……

　　程林笑了起来，他展开双臂，深吸了口腥臭的风，说：“好。”

　　随着沈山京的命令部署，程林只见从身旁有一只快艇冲了进来，渐渐贴近。

　　他横剑，双腿跃起，准确无比地跳跃到那艘快艇上，之后，便只见数百小翻领分成三股，分别冲向三团魔物。

　　随着接近，程林不再去看另外两边，全神贯注凝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只拥有着猩红色外皮的家伙，丑陋，狰狞，似乎是感应到了人类的接近，它掀开水面，显露出真容。

　　“真丑。”

　　程林想。

　　生满了肿瘤的躯干，附着吸盘和肉刺的触手，四只眼睛竖排，格外怪异，口器突出，嘴唇外翻，发出刺耳的宛如猫抓玻璃的声响，令人头痛、烦躁、生厌。

　　“怎么打？”

　　身旁的另外一只快艇上的小翻领发问。

　　程林怔了怔，并不认识对方，这很正常，只是不认识该如何指挥？他连这些人拥有什么异能都不了解，而对方这些人也对他缺乏认知。

　　“你觉得呢？”程林眨眨眼，反问。

　　对方明显愣了下，没想到被司首指派的这位同僚竟把问题抛了回来，犹豫了下，他说：“要不……干就完事了？”

　　这样么？

　　程林扭头环视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些只快艇，以及上面站立的那些人。

　　沉默了两秒，他拔出灵剑，笔直朝天，身上四品气息毫无保留地扩散开，弥漫开。

　　蒙蒙细雨被吹散。

　　他所立之处，仿佛成了一个奇异的空域。

　　“好。”

　　夜空中。

　　小翻领们就听到这个年轻人轻轻吐出这一个字来。

　　旋即，在他的脚下，灵气凝聚，腾起一团光。

　　从那光中，无数藤蔓伸展出来，向空中，向海上，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就如同一朵花。

　　于海面盛放！

　　四品异能“食人花”开启！

　　无穷藤蔓以程林为中心向四周伸展、挥舞、躁动地、狂乱地拍打海面，而程林更是被这些藤蔓托举着升上半空，手中灵剑遥指前方。

　　与魔物对峙开来。

　　藤蔓下，快艇们纷纷停下，四散分布，在海水中飘动，小翻领们目睹这一幕，有了瞬间的怔神，然后，一个小翻领嘟囔：“怎么看上去……他比魔物还像魔物？”

　　嘴巴这样说，手中却已拔出武器，凝聚异能，霎时间，各种各样的光彩从修行者们身上升起，划破暗空，落在了那只魔物身上，以及程林身上。

　　踏在藤蔓上的程林瞬间只觉得身躯温暖、有力，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被拉满，甚至于，体内的灵气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进入沸腾状态。

　　“这是……增益？”

　　他惊讶，低头便看到几个站的比较靠后的修士冲他比划了个OK的手势。

　　这就是有队友的感觉么？

　　程林想，然后便驱使藤蔓向前，人也随之前进，那魔物掀起一条极大的触手，向他拍打过来，近距离面对这生物，才能感知到它的压迫力。

　　他没有试图去硬碰硬，而是跑到一半忽地操控藤蔓将自己拉扯向后，轻易躲开了触手的攻击，随即一发“精神风暴”打过去，去只是让这魔物嘶吼了一声，并不意外，程林猛地一个纵跃，飞身一剑斩向触手。

　　覆盖着灵气的剑艰难地破开了对方的护体力场，斩出一个豁口，与此同时，来自其余小翻领的攻击也纷纷落在了它的身上。

　　“这不是单打独斗。”

　　程林想，旋即握住一只藤蔓飞撤，躲开了魔物的攻击。

　　随着战斗的持续，他确定在不动用底牌的情况下，他最多只能牵制对方——沈山京的判断很准确。

　　这似乎是一场拉锯战，比拼的是两方谁先坚持不住，程林依仗四品修为，冲在最前方，不断牵扯着魔物的仇恨，不让对方有精力去攻击其余人。

　　然而，随着战斗的持续，魔物的进攻越发凶猛，其余人还好，只是躲在藤蔓下方丢技能，可程林却渐渐有些气力不支。

　　体能的灵气更是渐渐干涸，偏生在这种紧张战斗中，他连喝药的功夫都没有，动作稍停一两秒，就会遭遇对方的猛击。

　　一剑拍落一只触手，他在间隙间看向另外两侧，发现杨从宪他们依然很稳。

　　“这样下去不行……我的灵气没有他们多……战斗经验也不足……”

　　程林心中渐渐有些烦躁。

　　他本以为自己的战斗经验已经不少，可现在看来还是太弱。

　　好几次的异能释放时间都太赶了，这无疑加快了消耗，许多次攻击的预判和准头也不足。

　　如果说杨从宪可以把一准灵气发挥出三倍效果，那他……能发挥出七八成就算不错了。

　　“说到底还是经验太少啊。”心中叹了口气，程林忽然头脑晕眩了下，这是灵气即将干涸的征兆，“必须想想办法了。”

　　心思转动，程林的动作故意慢了一拍。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一只触手狠狠击中，轰然砸入浑浊的大海，不见踪影。

　　第四百一十八章 无边黑暗

　　“轰隆……”

　　巨大的触手狠狠拍击在海面上，然后有雪白的浪花爆开，那只魔物大概自己也没料到那只令他烦躁的“苍蝇”竟然被自己击落了，它丑陋的身躯竟愣神般停滞了2秒，然后这蠢物才兴奋地怪叫一声，张开巨大的嘴巴，沉入海中，大概是想要将程林吞下，方解心头之恨。

　　而这意外的一幕同样令跟在程林身后的小翻领们措手不及，直到看见漂浮在海上的藤蔓寸断，化作光彩消失，他们才醒悟，继而愤怒地朝着魔物咆哮，且喊着程林的名字。

　　不远处，已经开启金身的沈山京刚刚一拳轰退对手，猛地听到那边的哀叫，扭头看过去，然后整个人目眦欲裂，在他身后踩在一只快船上的2组组长胡芮愣愣地站在细雨中，看着那边翻卷的，已经渐渐平静的海面，整个人脑子嗡了一下。

　　“程林他……”

　　这一幕再清晰不过。

　　救么？

　　救不了。

　　水下是魔物的世界，即便是水系异能者潜入海底面对魔物同样是九死一生的事，况且这还是一只五品魔物，在场的人里大概只有杨、沈二人有能力救援，可他们却又面对着强敌。

　　说不出话，胡芮只觉得嗓子哑了下，片刻后却是沉默着扭回头去发泄一般拔出腰间的枪疯狂地朝着前方打光了弹夹——虽然这几乎毫无用处。

　　没有时间哀悼。

　　人们只是下意识地更拼命地去打，他们知道，一旦程林负责的那只魔物重返海面，他们就要面临更大的压力。

　　……

　　……

　　此刻的程林并不知道海面上的细节，他只觉得大脑昏沉，身躯仿佛散了架一般，四周一片黑暗，冰冷，自己只是往下沉，再下沉……

　　硬生生挨了魔物全力一击，程林全身的骨头几乎散了一半，疼痛就像这大海，将他彻底淹没，他发誓这辈子从来没有这般疼过。

　　本来以为自己可以直接被砸死……不过目前看来，他小瞧了晋级四品后身体的生命力，尽管腰部往下几乎都被砸烂成了肉泥，可他竟然还活着。

　　竟然还挺精神！

　　勉强借着极其晦暗的光，他看到一片阴影在接近。

　　显然，那是魔物。

　　程林咧咧嘴，努力举起还能活动的右手，却发现自己的剑已经掉了，忍耐着非人的痛疼，他从“灵界”中取出了那把刻刀，然后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在脖子上狠狠划了过去。

　　下一刻，那魔物的大嘴笼罩过来，程林的残破的躯体却也消失无踪。

　　……

　　安全屋。

　　程林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床上后，松了口气。

　　“可算回来了。”

　　勉强撑起身体，察看了下，恩，全身已经被修复如初，除了衣服染着血外没有大碍，体内本已经枯竭的灵气也恢复如初……将手里的刻刀收起来，程林来到窗子前，玻璃外一片昏暗，只有一只丑陋的怪物在茫然地游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可惜，他注定会一无所获。

　　“只有死亡才会复活这种设定实在是太蠢了。”吐槽了下，程林扭头走到了门口，他知道，自己不能在海下待太久，既然恢复了状态就该回去了。

　　伸手握住了门把手，程林忽地顿住，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双手，一时间很头疼出去后该怎么办，自己又不是水系能力者，这搞不好刚出去又得死一回。

　　犹豫了下，他终于还是取出了禾剑。

　　“要不给它来一下？反正在水下，别人又看不见……”

　　心头蠢蠢欲动，程林站在门前短暂了思考了一秒钟，便微笑着拧开了房门。

　　很巧，这时候魔物庞大的身躯刚好出现在门口，程林重新出现的刹那，这蠢物就发现了他，几十条触手兴奋地摆动，那丑陋的口器撑开，疯狂地吞入海水。

　　程林面对这一幕，却只是举起了手中的禾剑。

　　再然后……

　　一道璀璨无比的剑光升起！

　　……

　　……

　　“黄茵那边还有多久？快撑不住了！”

　　海面上，杨从宪踏在一片雷霆中，朝着沈山京喊，他那干瘦的身体已经湿透，左臂更是不正常地扭曲着——饶是他，也终究被打伤。

　　五品巅峰的沈山京一番鏖战同样消耗巨大，他是体能系强者，在这海面上天然弱势，面对这魔物又偏生发挥不出力量优势，这时候全身光芒明灭不定，闻言向码头看了眼，那边却只是一片漆黑，忽然间，仿佛是听到了他们的呼唤，岸边的某个高点有绿色的光芒闪烁。

　　一下、两下、三下！

　　是约定的暗号！

　　沈山京长舒一口气，喊道：“来了！把魔物往我这里拉！”

　　杨从宪听了忧虑地看向另外一个方向：“可程林那边还有一只……”

　　“来不及了……”

　　说着，忽然间，众人只见海水沸腾了起来，一声无比惨烈的怒吼从水面下传递上来，继而，泼天海水散开，那只潜入海底的魔物嘶吼着跃出水面，他的躯干上一个无比狰狞的伤口是那般显眼，血液如同喷泉般向外涌出。

　　“这是……”

　　“快看！”

　　人们愣住，忍不住看过去，再然后，众人便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从水下跃出，在他脚下，无数带刺的藤蔓化作鞭子，向前抽打，两朵巨大的斑斓的食人花盛开。

　　“程林？！”

　　“他没死？”

　　站在船上的胡芮愣了下，然后哈哈笑了起来，他爽朗的笑声响彻暗空，继而大声喊道：“程林！把魔物拉过来！！”

　　“好！”

　　那身影应了一声，旋即挥起一根藤蔓狠狠向下抽打，吸引着已经陷入狂躁和重伤状态的魔物向这边奔来。

　　“其余人撤离！撤离！迅速撤离！”

　　眼见三头魔物渐渐聚集在一起，沈山京大喊道，那些小翻领果断收起武器，救起受伤的同伴，乘坐冲锋舟疯了一般向远处飞遁。

　　只留下三人牵制魔物，眼看码头上绿色的信号变成了红色。

　　沈山京再不迟疑，大喊：“跑！！”

　　说完，掉头遁入水中，飞快游开，杨从宪紧随其后。

　　倒是程林没闹清楚状况，慢了一拍，等他跃入水中，即将潜入水下的时候，若有所觉地朝着岸边看了一眼，隐约间，只看到就在他之前和胡芮坐着看导弹的那个高架上，一个高挑苗条的身影正单膝跪下，那张精致白皙的脸上满是认真、专注以及严肃，两只小眉毛竟锋利如刀。

　　那是黄茵！

　　在她身前，则架着一杆巨大的枪……或者说是炮更恰当些。

　　下一刻，程林就只察觉到一股极为庞大的灵气波动浮现，再然后，一声“枪响”打破了夜空。

　　“砰！！”

　　刺目的白光弥漫了视野，让程林想起了自己打出黑湮弹的那个白夜。

　　只不过，这发子弹比黑湮弹更强了许多倍。

　　而在他沉入海水前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便是被狂躁的灵能撕碎的三团蠕动的肉山。

　　继而，便是无边黑暗。

　　第四百一十九章 川流归海

　　【恐怖的毁灭力量摧毁了三只强大的生命，余波掀起了巨浪】

　　【你的动作慢了些，成功被波及】

　　【狂猛的灵力将你的衣服撕扯成碎片，你的身体再度遭遇重创……你的意识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你的身体向大海深处下沉……再下沉，直到被沈山京打捞救走】

　　【黄茵操控着新型灵能武器一枪轰碎了海面上的威胁，危机暂时解除，你被送到附近的临时医疗所进行救治，其余人则踏上了宛如死物的战舰，试图救援那些军人】

　　【幸运的是，战斗结束的比较快，大部分军人只是精神受到了创伤，在昏迷了几个小时后相继苏醒】

　　……

　　【这次失败的行动导致了上层对整个战略方针的调整，特理司担任防御主力】

　　【全球范围内，魔物的进攻愈演愈烈，无论是等级还是数量都呈现上升态势，且速度极快，各临海国家皆严阵以待……】

　　……

　　【在又一个清晨，你醒了】

　　……

　　眼前是无边的黑暗，程林的意识却无比清醒。

　　从那颗超大号“黑湮弹”的轰击中回过神来，他便只听到熟悉的“旁白”从意识深处传递过来。

　　这一刻程林忽然很感动。

　　一周来，虽然他无数次用各种实验证实了自己在推演中。

　　但因为旁白的诡异消失，他总是有些不安，生怕里面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直到如今，随着这些信息注入脑海，他的心平静了下来。

　　撑开眼皮，有光一点点透过来。

　　视野有些不适应……很正常，眨眨眼，景物渐渐清晰了。

　　这并不是一间病房，只是一间简易的卧房。

　　从那些残余的设施看，大概是某间办公室改建成的。

　　扭头，眼角余光看到旁边还有一张床，空荡荡。

　　“有人么？”

　　程林试着喊了句，没有回应。

　　他撑起身体，掀开被子，仔细检查了下，发现身体表面几乎没有伤口，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虚……还有阵阵隐痛传来，尤其是头……

　　“大概是经过了修行者的治疗……只不过更深层次的伤害还需要慢慢恢复。”

　　程林猜测着，控制身体起床。

　　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套制服……是新的，大概是旧的被毁了吧。

　　程林回忆了下，脸上浮现出些许后怕的神情，黄茵的那一枪真的太强，一击摧毁三头魔物，其中还包含一头六品，尤其……那玩意防御力还是那般惊人。

　　“这就是国家现阶段研制出来的灵能武器么……有些强力啊。”

　　感慨了一句，然后又有些为自己感到命苦。

　　想起在无踪仙岛探索结束的时候，他就曾经打算学习一门水系能力，到后来忘了，现在又有些后悔，如果学了该多好。

　　“最起码能游得快点……”

　　吐槽一句，程林将衣服穿好，然后在房间里的一面落地镜前整理衣冠，恩，看上去问题不大，就是脸色苍白，一副大病初愈模样。

　　不知道外面现在情况如何……听“旁白”的说法，局面应该还稳的住。

　　思索着，程林拧开了门，外面是一条走廊，旁边是窗户，程林走过去一抬头就看到了海。

　　从位置判断……自己还在连港封锁区内的某座楼房里。

　　窗外依旧阴沉，雨倒是不下了，却也没有太阳。

　　海面上的那些白色的“山峰”不见了，不，应该说是开的更远了，污浊的天海交接线上有好些黑点均匀分布。

　　看来海军经此一役，算是长了记性，反正舰炮鱼类的射程也不短，远距离不耽误，只可惜火箭军那边算是瞎了，这也宣告着超远距离打击方案的彻底废弃。

　　码头上倒是热闹了不少，最显眼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帐篷或者说是“营房”，军绿色，还有军车在不断往返。

　　只是陆军却没有看到多少，大多数还是小翻领……唔，小翻领的数量怎么变得这么多？

　　感觉上一个九司就算全来了也不至于这么多……

　　“程……先生，你醒了！”

　　忽然，从另外一间房中走出来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很陌生，手里端着托盘，看到他的时候很惊喜。

　　先生？

　　对这个称谓有些不习惯的程林清咳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随后微笑着点点头，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十多个小时。”对方回答。

　　这就是一天多了啊……程林心想，然后和对方攀谈了几句，才闹清楚这里已经被充当受伤人员的休养地。

　　只是考虑到码头的危险性以及普通人很难抵抗精神影响，所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换成了修行者。

　　“哪里来的这么多修士？”程林适时抛出疑惑。

　　“女护士”微笑解释：“从昨天开始，其余司局的人就陆续赶过来了，到现在……恩，二、四、六、七、八、十、十五、十六、十八……司局都已经陆续抵达，共同结成防御战线，除开各地留下的基本的力量外，全国修行者中的精锐，有一半都来到了连港。”

　　程林略微吃惊，然后便觉得理所当然了，他没有去问另外一半去了哪里，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如此多的修行者共聚一堂，这还是他从未见过的局面，光是听着，便莫名觉得热血沸腾。

　　“司首他们呢？我还不知道自己的新任务。”程林问。

　　“怕是很难见到，现在都忙的很，不过你可以去码头上找，准能找见……不过我的建议是还是先休息，养伤……”

　　她刚说完，就看到面前的身影迅速沿着走廊远离，一个声音从那背影飘了过来：

　　“谢谢，不过我可不想一直在房间里憋着。”

　　……

　　……

　　走出这栋楼，程林七拐八拐，来到了码头上，这里如今真的是热闹，十几个司局的人汇集在一起是什么场面？眼前看到的，都是修行者，而且能来到这的，都是精锐，光看气势便不凡。

　　不需要开启异能，程林就能感应到其中有许多的修为都不弱于自己。

　　偌大码头上，修行者足有数千人之众！

　　众人的气息混在一处，升腾入云，这股力量是那般强大，给人一种错觉，这数千人宛如凝成了一只铁拳，可以将任何敌人粉碎！

　　这些人都形色匆匆，各有任务，程林挤开人群，却是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考虑到沈山京等人大概在海边，他便试图往那边走，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程林！”

　　脚步一顿，他转身看去。

　　就只见在茫茫多的人海中，一辆军车旁边，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黑色的小裙子如花散开，黑色的恶龙发箍在这严肃的气氛和场景下，显得有些突兀。

　　第四百二十章 天降恶意

　　“小草？”

　　看清了那个身影，程林惊讶道。

　　然后脸上洋溢起由衷的笑，快步穿过人海走过去，下意识伸手去抓那只“恶龙”头饰……

　　穿着黑色小裙子的小姑娘哼哼道：“不要叫我小草，我不小了。”

　　“那叫什么？大草？”

　　程林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将那只头饰拨弄歪了又摆正，并乐此不疲。

　　感觉好有意思……

　　草薇听了竟然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嫌弃地说：“不好听，你起名字还是这么难听。”

　　“……”

　　这就扎心了啊，程林轻咳一声，然后收敛了些，认真问：“你怎么也来了？”

　　问完这句话他自己先乐了：“哦对了，你们司局也过来了，你们学院的学员们也来了么？”

　　草薇好不容易摆脱了程林的纠缠，冲着旁边的军车后视镜，抬起两只短胳膊整理发箍。

　　因为后视镜太高照不全还只能死命踮着脚……听到这话，镜子里的她脑袋点了点，“来了，你们学院的不是也来了么？我都看见了，你不是刚到的？”

　　“我提前来的。”程林简单解释了一句，旋即好奇，“我刚才还想可能不会有太多学员来这呢，毕竟这里聚集的小翻领已经这么多了。”

　　“哪里能够，别的人都是来打架的，学员是来当苦力的，这不一样。”草薇扭回头，认真说。

　　苦力？

　　两人交谈了几句，程林这才闹清楚，如今只有九、十两个学院的学员来了这里，主要负责后勤，主要是来回运送武器、药剂等等这些杂事。

　　想想也是，如今有那么多精锐小翻领挡在前面，将学员们放在后勤的确最为合适。

　　“这么说你也是当苦力喽？你行不行啊……这么小，能干什么，给人家开车，躺下都踩不到离合……”程林打击她道。

　　草薇听了好生来气，攥着小拳头很凶地说：“我是要上前线的！”

　　“你？”

　　“当然！我很强的，而且最近我……”草薇挥舞拳头，正想显摆显摆自己近期的长进，忽然就听前方有人喊她，大概是十司的人，她瞅了那边一眼，无奈地回了声哦，然后冲程林说：“回头再找你说话。”

　　“注意安全，要不你去后勤也……”程林张了张嘴，说了一半，就看到小姑娘整个人已经跑没影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程林继续往码头走，没有看到几个司首，倒是瞥见了人群中的胡芮。

　　招招手，胡芮似乎刚忙完手里的事，正好有空闲，看到程林出现欣喜道：“你醒了！”

　　客套了两句，程林装作不太了解情况的模样又问了下自己昏迷后的细节。

　　胡芮长吁短叹了一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司首说给你记了一大功，等过几天咱们打退了这帮魔物，回去给你发奖。”

　　可惜发了我也拿不到……

　　程林无奈笑笑，说：“过几天？你这么有自信？”

　　“不然呢？总不能愁眉苦脸。”

　　胡芮从口袋里捏出一根烟，点着了咂巴咂巴。

　　那张因为连续高强度工作而显得疲惫的脸上嘴角扯开的很大，“一切往好了看吧，等你工作了就知道了，什么事啊看着挺难的，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要是过不去呢？”

　　“过不去……”

　　胡芮捏着香烟的手轻微地抖了抖，然后将那根皱巴巴的烟塞到了程林的制服口袋里：“还有你们呢。”

　　这句话听着有些没头没脑。

　　程林正思索这话的含义，就看到胡芮从旁边桌上的一个小本子上撕下来一张条子，塞在了他手里：“诺，这是你的新任务了。”

　　程林接过来看了眼，抬头皱眉：“后勤岗？”

　　“别看不起后勤岗，十几个司局的老大顶在前面全靠后勤，瞅啥，觉得自己是四品就应该站在前头？傻不傻？就你头铁？之前是人不够了让你上，现在这么多五品、六品都到了，你凑什么热闹？再者说……你刚醒，还是病号，休养两天再说，先过去带后勤，正好你们学院的人都来了，你带着他们，也方便，去吧。”

　　胡芮扔下一句话，扭头朝某个方向看了眼，然后急吼吼跑过去。

　　边跑还边喊：“那个谁！这是你的防区么？……”

　　声音渐渐远去。

　　程林捏着盖着猩红印章，写着“后勤”两个大字的条子站在原地。

　　……

　　……

　　胡芮分给他的所谓的后勤岗位竟然还是个“小领导”，也没有什么具体任务，大概属于“监工”这一类，清闲的很。

　　按照指引跑到了九院学员们聚集处。

　　就看到一辆皮卡在自己面前停下，副驾驶窗口钻出来孙骁那张脸。

　　“程林？”

　　叫了声名字，还没等他回答，就看到皮卡后座的门猛地被推开，穿着学员短裙的花蓓瞪大了眼睛，就要往外钻：“哪呢哪呢？”

　　等看清程林，两人跳了下来一阵嘘寒问暖，说是听到了他负伤的消息，非要确认下伤势如何。

　　“你们看我像有事的样子么？你们这是去哪……”程林笑着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反问。

　　“去市里取物资，你呢？”

　　“我倒是没事做……”

　　“那一起吧！”花蓓往里蹭了蹭，给他让了座，然后一脸期翼地凝望着他，程林犹豫了一秒钟，然后笑道：“好啊。”

　　……

　　坐上了车，程林发现开车的是个士兵，话倒是不多，只是沉默，皮卡沿着人民大道穿过几条防线抵达市里，这是程林第二次近距离观察这座城市。

　　相比于两天前他乘坐高铁抵达的那天，街上明显萧条了很多，道路两旁的商家许多都拉下了卷帘门，少数行人也是小跑着，街上似乎有两天没有清理了，有个垃圾桶都倒了，纸团矿泉水瓶散了一地。

　　“市里现在怎么了？”程林好奇问道。

　　随口一问，没有指望获得回答，却听到孙骁低低地说：“戒严，全城戒严了。”

　　“哦？”

　　“机场、铁路甚至是公路都封了，我们之前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整个路上都没人，主要是听说昨天有魔物成功跑到陆地上，还毁了几座建筑，加上世界其他地方频繁的坏消息，流言四起，市里有不少人想跑……怕出乱子，加上各大特理司人员和物资不断往这边送，所以暂时就给封了。”孙骁说。

　　停了一秒，反问：“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啊。”

　　“我昨天在医院躺着来着……”程林没说自己昏迷了一天，怕他们担心，“没想到魔物竟然突破了防线，难道是又有强大的魔物出现？司首他们也挡不住？”

　　“那倒不是，我打听了，人家跟我说，进入城市的不是什么特别强的魔物，但是数量很多，而且，来的方式特别神奇。”

　　“来的方式？神奇？什么意思？”程林有些好奇。

　　这昏迷一天多，是发生了多少事啊。

　　“我也没看见过，就是听他们说，说是从天而降。”孙骁解释说。

　　从天而降？

　　那是什么意思？

　　程林正困惑，忽然就看到身旁一只雪白纤柔的手臂往前指了指，然后传来花蓓带着颤音的声音：“就像这样？”

　　“噗通！”

　　正在行驶中的皮卡的前挡风玻璃突然被一团蠕动的肉狠狠砸中，乌黑的汁液涂满了玻璃，遮盖了整个视野。

　　第四百二十一章 爱，死亡和机器人

　　明净的挡风玻璃瞬间被乌黑的汁液涂满，车子正在行驶中，这猝然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吱吱吱……”

　　好在开车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军队里出来的士兵，虽然慌忙动作却不乱。

　　几个人只听到刺耳的制动声，车子方向也在向右偏移。

　　颠簸了下，大概是冲上了马路牙子，但是终究还是在撞上楼房前停了下来。

　　“下车！”

　　程林喊了一声，当先踹开车门。

　　那团肉大概是感应到了人类的气息，疯狂拍打玻璃，众人刚从车里下来，就看到玻璃被砸碎了。

　　“这是魔物？！它们怎么穿过的防线？”

　　孙骁大惊失色，虽然他此前也听过类似的事，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十几个司局的人守在码头，却依然没有拦下这群东西，这不得不让他心中升起一些不好的联想。

　　扭头和程林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海上怕是出事了。

　　然而他们此刻毕竟鞭长莫及，首先要解决的是眼前的魔物。

　　好在这只小型“乌贼”很弱，大概只有一品，孙骁拔出配发的制式合金武器，上去几个回合就将这玩意弄死了。

　　“还有！好多！好多啊！”

　　刚宰杀了这一头，眼睛很好的花蓓就又叫了起来。

　　程林站在路灯旁，向前看去，只见阴沉的天空映衬着这座弥漫着恐慌的城市，头顶有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却不像是正常降雨。

　　伴随着的，还有密密麻麻的黑影，大部分个头都不甚大，胡乱洒在城市里，这一幕让他联想起了龙卷风卷起的鱼。

　　“啊！！”

　　陡然间，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传出凄厉的叫声。

　　几人对视一眼，留下那个战士看守车辆，程林三人几步跑到巷口。

　　就看到那条狭长的小巷里，一个丑陋的肉团正死死抱着一个男人，尖锐的牙齿撕开了肚腹，正在大口吞噬内脏，鲜血混合着粘稠恶臭的液体在地上集聚了一滩。

　　花蓓刚看了一眼就下意识干呕，扶着墙壁吐了起来——她哪里见过这般凶恶的场面？

　　“去！”

　　与此同时，程林右手抬起，拇指和食指九十度垂直，比划出个“枪”的手势，同时精神力凝聚成一发子弹笔直打了出去。

　　二品异能精神风暴对付这些低级魔物效果很好。

　　那玩意瞬间僵直，旋即软软趴下不动，程林快步走过去想要将其踢开，却发现其触手已经死死地深入那人的肚腹，人俨然是活不成了。

　　“救……救……”男人勉强吐出最后两个字，便彻底没了生息。

　　“程林，那边还有！这些玩意太多了！咱们怎么办？”

　　无声地凝望着脚下死去的普通人，程林很沉默，听到身后孙骁焦急的喊声，他这才转回身，目光幽冷：“分头救人，能救多少救多少。”

　　“好！那我去东边！”

　　“西边交给我。”程林平静说。

　　孙骁得了命令撒开双腿就向东边城区飞奔而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程林却没有立即动作，而是看了眼刚刚呕吐完毕，整个人扶着墙，脸色白如金纸，双腿发软的花蓓，“你在这里藏好。”

　　花蓓的确很弱。

　　入学三月来，依旧卡在一品境界，而且几乎从未经历过实战，做个后勤还没问题，但让她战斗未免太难为人。

　　“程林……我……”

　　花蓓捂着痉挛的胃，刚说了一半，就看到程林已经跑出巷口，向西行去。

　　她愣了下，然后看了眼巷子里那死去后还在本能蠕动的魔物，心中恐惧极了。

　　想了想，大概是实在不敢在这里躲着，她一扭头向程林的背影追过去。

　　……

　　……

　　奔跑在连市的街头，程林脸色沉凝。

　　虽说因为戒严的缘故，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但毕竟还是有的。

　　尤其是一些公共场所，依旧聚集大量人口。

　　况且那些魔物似乎还对人类的气息有某种感应，例如一些恰好落在阳台上的，就会直接闯入室内。

　　他甚至看到在远处的一座写字楼表面，正有一只巨大的魔物正在向上攀爬，将精神丝线蔓延过去，还能看到楼内的白领们惊慌失措的，奔逃的模样，被掀翻的桌椅，狼藉的办公室。

　　而这样的一幕，正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发生。

　　程林体内灵气微沸，将感知丝线四下蔓延开，大脑中当即捕捉到几十只魔物，也捕捉到了许多的鲜血和尸体……

　　特理司的人绝大部分都聚集在码头，这并不算错。

　　毕竟修行者再多，也不可能分摊到偌大城市里，与其将人员分散，不如集中打击大漩涡。

　　然而这却导致了市内防御力量的空虚……唔，也不算，刚跑出几步程林就听到了枪声。

　　显然，这是从码头退守的军队反应了过来，可他们能否及时清除魔物？

　　这是个问题。

　　“低级的魔物军队可以对付，可高级的却未必！”

　　程林在心中略加思索，便撤回了许多根精神丝线。

　　四面八方需要他营救的人太多，他分身乏术。

　　救左边的，就要放弃右边的，而这样的选择足有几十个……还在不断增多。

　　每救一个，就意味着放弃另外几十条生命。

　　这是非常艰难的选择。

　　略微犹豫了几秒，程林便狠心做下决定。

　　他不再理会那些一品魔物以及人们求救的声音，而是直奔那栋写字楼而去。

　　他清晰地感知到，那是一只高级的家伙。

　　它将造成的威胁也远超那些一品。

　　理智告诉他，将有限的力量集中对付高级魔物才是最合理的选择——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少伤亡。

　　思索间，他终于来到了那栋楼下。

　　此刻，这里已经一片狼藉，掀翻的、砸扁的汽车，以及里面已经不成人形的人，被硬生生拦腰斩断的路灯、路牌……还有消防栓，也断了，大股大股的水从里面往外涌出。

　　大楼一层是个大型超市，此时已经人去楼空，楼体表面上一副几十米长的广告横幅上，某个流量明星打扮精致，手里托着一只某品牌的手机在冲程林微笑。

　　只是那张脸正在迅速被从魔物躯体分泌的粘液所腐蚀，燃烧，变得扭曲，狰狞……

　　抬头一看，魔物竟已经爬了六七层高，所经之处，玻璃尽碎，还有个倒霉蛋脖子扭曲，半个身体挂在玻璃碴上晃悠。

　　无数尖叫声仿佛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程林再不等待，身上四品修为轰然爆开，灵光笼罩，一条巨大的，生满了尖刺的乌青藤蔓从他身后拔地而起，向天空伸展，两朵紫红色的食人花亦瞬息间绽放。

　　“给我下来！”

　　程林怒吼一声，挥起这根“鞭子”朝着那魔物狠狠抽去。

　　“啪！”

　　下一秒，那魔物的身躯皮开肉绽，浮现一条狰狞鞭痕。

　　程林不停，继续挥鞭抽打，与此同时又凝聚出一根藤蔓，附着在大楼上，拉扯着他的身体沿着写字楼向上攀爬，不断接近。

　　魔物的表皮坚硬，仅凭藤蔓很难杀死它，而类似禾剑剑气、黑湮弹之类的手段又太爆裂，一旦使用，怕是整个大楼都有倒塌的危险。

　　思来想去，程林觉得最好的方案还是近身格斗，利用禾剑本身的锋利，刺死对方。

　　很快，程林就吸引了那只大家伙的注意，它终于暂停了向大楼里的普通人攻击，而是扭头，朝着程林愤怒地咆哮起来，用几根触手固定身体，剩下的则挥舞起来，向程林攻击过来。

　　在海里与这种东西博都过的程林自然不敢与其硬碰硬，只能借助藤蔓，宛如蜘蛛人一般来回躲闪。

　　这里的动静也终于吸引了大楼内的注意。

　　距离近的楼层里的人已经被魔物影响，陷入了“混乱”、“疯狂”之中，不过更高处的人尚且还能勉强保持清醒。

　　一些胆子大的人探出头来，发出惊喜的呼喊：

　　“特理司！是特理司的修行者！他们来救我们了！”

　　这声音迅速吸引了更多人看过来。

　　“多少人？来了多少人？”

　　“才一个？！这哪里够！”

　　“救命！救命啊！”

　　“加油！杀了它！杀了它！！”

　　嘈杂的喊声在灰色的天空下传开，程林却只是充耳不闻，“身体掌控”、“广域视觉”、“食人花”同时开启，三种异能同时运转让他高度负载，根本没有精神去顾及其它。

　　很快的，程林在大楼表面和这头魔物战做一团，凭借着多种异能加持，程林躲开了绝大多数的攻击，等距离足够近了，他猛地召唤出禾剑，瞅准时机，一剑狠狠将一条触手斩断！

　　“吼！”

　　魔物痛极，发出凄厉的喊声，那只触手更是扭曲着，伴随着污浊的蓝血坠落到楼下。

　　程林一击得逞，继续效仿，又依次成功斩短数条触手。

　　禾剑之锋利，果然非比寻常！

　　慢慢的，这魔物似乎终于感到了恐惧，在一轮攻击下，忽然扭头用剩余的触手拉扯身躯，爬下大楼，沿着街道试图逃走。

　　“想跑？”

　　程林飞身落下，提剑便追。

　　刚追了几步，那魔物竟猛地回头，鼓动剩余触须结成一个“肉锤”向他砸来！

　　程林飞退，然后就看到公路被这一锤生生砸出一个大坑。

　　捏了把汗，正打算重新冲上去，程林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喊声：“小心！！”

　　他愣了下，扭头，就看到了花蓓那张青春、美丽的脸孔。

　　她双臂展开，呈现扑过来的姿态，只是在她的胸口位置，却竟破开了一个硕大的血洞，一只恶心的触手刺穿了她的柔弱的身体，尖端探出来，还在死命扭曲。

　　那竟是之前被程林斩落的触手，在魔物的操控下弹起，试图从他的后背发起偷袭。

　　花蓓的鲜血很热，喷洒在他脸上，还带着温度。

　　只是那近在咫尺的鲜活的躯体，却在迅速冰冷下去，那双眸子，也灰暗下去，只剩下无神的瞳孔里倒映出的，程林那呆怔的模样。

　　“砰。”

　　扭曲的触手终于耗尽了最后的能量，枯萎了，花蓓的尸体也随之栽倒在地上。

　　程林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失神。

　　他的身后，那只魔物瞅准时机，再度挥起那只“肉锤”，提起十几米，将要向程林砸下。

　　大楼上，那些观战的人们疯狂地喊着什么，让他躲开。

　　程林仿佛没听到般，不动。

　　可他身后的空气中却忽然撑开了一扇巨大的、灿烂的光门，一个穿着厚厚冬衣的壮硕身影一步踏出，与其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柄充能完毕的银色长枪！

　　光辉骑士，降临！

　　再然后，远在几十层高的那些普通人们就看到地面上烟尘大作，银白光辉盛放，又过了一会，烟消云散。

　　地上不见了那高大的身影。

　　亦不见程林。

　　只有那已然死去的魔物庞大的宛如小山的躯体堆在路上，静静抽搐。

　　……

　　又过了一会……开着坦克的军队终于赶到。

　　……

　　恭喜书友“天降华哥”晋级“护法”。

　　最近不少书友在各个渠道问加更问题，统一说一下，不是不想赚钱，主要是这几天真的不在状态，写出来的东西很……不对劲，尽力调整，能多更绝对多更。

　　另外其实很多加更是混在字数里的，比如这章，就将近四千字。

　　对了，周一了，求推荐票啊！！！！写了这么多字推荐票还没到十万，心塞塞……

　　第四百二十二章 这个世界需要英雄

　　程林消失了。

　　带着很多人的疑惑一起。

　　没有人知道最后出现的那扇光门是什么，那个扛着长枪的高大身影又是谁，大家只是单纯将其视作是另外的一个修行者。

　　光门大概是他的异能。

　　军队赶到，迅速拖走了魔物尸体，城市中的枪声却愈发盛大。

　　类似这样强的魔物很少，大多数还是一品，却因为数量多，所以越发难缠。

　　只是此刻，程林却已经再没有猎杀的心思……当然，身体内已经只剩下1/5的灵气储备也不允许他再做什么。

　　……

　　等孙骁将自己的灵气消耗一空，不得不重新跑回了那辆皮卡货车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静静靠在车旁的程林——他的外套不见了，只穿着衬衫。

　　“程林，你也回来了？我灵气耗光了，接下来……”

　　孙骁喘着气说了一半，忽然停住，他发现了对方的异常。

　　皮卡车早已熄火。

　　后面的车厢因为要装货的需求，所以搭载了个货箱。

　　如今货箱门半掩着，程林就依靠在车旁，也不说话，只是沉默。

　　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恐慌，连紧张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就是这样发呆，似乎在走神。

　　“你怎么了？你衣服呢？还有，花蓓呢？怎么没看到她？”孙骁问。

　　他没有获得答案，却忽然有了种巨大的不安，他鼻子嗅了嗅，嗅到了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那是人的血液的气息……似乎就是从货箱里传出来。

　　一个糟糕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缓缓伸手拉开了货仓的门，然后就看到了里面仰面躺着的女孩：

　　双手叠在胸前，身上盖着一件小翻领的制服，遮住了她的伤口，却遮不住那股死气，她的眼皮被合上了，脸上没有痛苦，很平静，大概因为死去的太快，看上去，就像是在沉睡。

　　孙骁高大的身躯震颤了下，后退两步，整个人大脑嗡了下，张了张嘴，确认似地看向依靠在车旁的那个身影：“花……花蓓……她……”

　　“死了。”程林终于开口，语气声音略有些嘶哑，语气却很平静。

　　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平常的事。

　　从某种意义上讲，生死的确是平常事，只是陌生人死亡，与朋友死去，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怎……怎么……会……”孙骁脸色煞白。

　　“上车吧。”程林说。

　　“去哪？”孙骁竭力控制住自己摇晃的身体，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码头。”

　　“好。”

　　没有再说多余的废话，两人将车厢门关好，然后就上了车，也不再去管什么任务，只是催促士兵掉头往回。

　　车子沿着大街前行，敞开的车窗外还能听到远处的惨叫，可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去救。

　　没有人说话，车子里一片死寂。

　　直到车子转过一个路口，孙骁忽然说：“我从来没想到，生命可以这样脆弱。”

　　他指的是花蓓，更是那一声声惨叫。

　　每一声，都意味着城市里的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

　　程林听了，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然后赞同地点头：“的确很脆弱，就像花儿一样。”

　　“温室里的花朵挡不住狂风骤雨。”孙骁说。

　　“所以？”程林反问。

　　“我想上前线，海上，战场。”这一刻，这个梦想着成为超级英雄的大男孩用平生极少见的认真说。

　　“可你保护不了所有人，我也一样。”

　　“或许吧，但这个世界需要英雄。”孙骁攥紧了手里的武器。

　　程林知道，这是《守望先锋》里的词，他凝视着孙骁，感觉这个同班三年的班长身上在发光，刺得他有些自惭形秽。

　　正想说什么，忽然，始终沉默开车的士兵一脚踩下了刹车，方向盘猛打。

　　厚实皮卡猛地横在了路中心，然后他嘶哑着嗓子喊：“那是什么？！”

　　士兵看着的方向，正是程林这一侧车窗所朝向的，大概是从后视镜里发现了什么，才令他如此失态，匆忙停下观察。

　　莫非是有魔物追上来了？

　　程林下意识身躯绷紧，开启“身体掌控”，白色的衬衫被肌肉撑开……可随后，他却只是愕然地瞪大眼睛。

　　阴沉的钢铁城市里，他们所在的这条主干路上，竟有一辆军绿色的卡车宛如怪兽般奔驰过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那卡车上竟伫立着许多黑色的人形铠甲。

　　约莫有两米高，通体覆盖合金，漆成最纯粹的黑色，式样朴素而有力，整齐肃杀地站在军车之上，在一片阴雨中逼近，裹挟着强烈的威压。

　　有些眼熟……

　　活像是……傀儡？或者说是……光辉骑士！

　　“啊！”

　　旁边的士兵低呼一声，就看到那些伫立不动的“装甲”忽然集体动了！

　　他们一跃而起，跳下车，并向着不同的方向冲过去，动作整齐、划一、有力，仿佛钢琴曲的重音。

　　咚！咚！咚！

　　无形的重音砸在心头，那些“装甲”用非人的，甚至是远超各大特理司精锐修士的奔跑速度飞跃高墙，踏过车辆，如旋风般吹进了这片城市。

　　旋即，那些惊呼的惨叫被惊喜和讶异所取代。

　　程林坐在车里，借助着感知异能，清楚地看到一个个散乱在各处的魔物被轰杀，抹去生机。

　　而最令他吃惊的还是那些包裹在“黑色装甲”中的人。

　　在“朦胧之眼”的反馈中，那些装甲毫无反应，一点光辉也没有，可凭借四品修行者对气息的敏感，程林本能地意识到，这些黑甲人随便一个都不比他弱！

　　甚至于，其中过半的人都带给了他强烈的威胁感！

　　并不是那些人对他抱有敌意，而是类似于强大生物之间的本能警惕。

　　“他们是修行者！”程林笃定地判断道。

　　孙骁愣住：“修行者？这是哪个司局的人？怎么这么强？！”

　　“只有一个可能……”程林抿了抿嘴唇，眼神凝重，“一司到了！”

　　话音刚落，几个人忽觉风起，下一秒，一股恐怖无比的气息从天边蔓延开来，将整个城区笼罩，搅得漫天乌云动荡，无数雨滴震落，大雨倾盆而下。

　　开车的士兵没有什么感觉，只觉的胸闷，可程林却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那气息之强，威能之广……

　　“这是……施圣存？”

　　曾观战精灵王与施圣存一战的程林轻易分辨出了这股气息的来源，旋即心中惊骇。

　　在他的感知中，如今的施圣存似乎比投影中更强大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朋友

　　气息更加雄浑，更爆裂，更令人畏惧。

　　莫名的，程林隐隐感觉施圣存正处于愤怒中。

　　“难道他突破八品了？不应该……这种大事，应该会通报的，超级修行者就像是核武……一旦造出来自然需要向全世界公开，借此获得威慑力。”

　　“不过即便没有突破，怕也是只差临门一脚。”

　　程林心想。

　　思考着这些的功夫，一道澎湃如海的灵气竟化作滚滚大潮，轰然席卷整个市区。

　　程林下意识眯起眼睛，如同顶着狂风的旅人，又像是海浪中的一颗顽固的石头。

　　灵气大潮只用了不到2秒钟便停歇，旋即，程林便看到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里蓦然升起道道红色光柱。

　　那光柱有粗有细，亮度亦不同，直贯入阴云去。

　　他愣了下，旋即判断出每一道光柱都代表着一只魔物。

　　这是一种标记敌人的法门？

　　看样子很像感知系强者的手段……这更加佐证了来人是施圣存的猜测。

　　而有了这些光柱的标记，“黑色装甲”们行动的更加快速了。

　　几乎是眨眼间，那密密麻麻的血红光柱便灭了几十道，且在持续地熄灭下去。

　　如果从空中俯瞰，那景象大概会和吹灭蛋糕上的蜡烛很相似。

　　只是过了几分钟，光柱便已经所剩无几，仅有的则在城区的外围偏僻处。

　　危机解除。

　　那些嘈杂的枪声也渐渐不见了。

　　开车的士兵大概是看足了瘾头，重新拧开钥匙，发动车辆准备离开。

　　这时候，从旁边的一栋楼房上忽然有两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逼近，“轰”的一声落在了车旁。

　　那是两台装甲。

　　一个魁梧些，一个纤瘦些。

　　近距离观察让程林捕捉到了更多的细节。

　　他发现这装甲的确与“傀儡”有些相似，不只是指造型，而是那乌黑的合金板甲上刻画的细细的，几乎不可见的，暗金色的纹路，那是灵气场域图。

　　淅淅沥沥的秋雨还在下，黑色的装甲表面覆盖着一层水汽，雨滴几乎连成串从板甲上滚落，那漆黑的合金板反射出磨砂的亮光。

　　全身覆盖，就连面部都被遮盖的死死的，眼睛位置是淡绿色的镜片。

　　冰冷、锋利、凶悍、轻盈……

　　一大一小两台“装甲”仿佛自带慑人的压迫力，孙骁和士兵皆是变色，只有程林面色如常。

　　“你们是九司的？”魁梧的装甲说，显然是个男性，声音有力，低沉。

　　“是，你们……一司？”程林反问。

　　魁梧装甲并未回答，只是俯视他：“连港现在情况怎么样？为什么魔物都已经攻入城市？”

　　程林平静回应：“不知道。”

　　“不知道？！”

　　“我……我们是来拉货的，刚进市里，就发现变成了这样。”孙骁有些结巴地解释。

　　两台“装甲”扫视三人一眼，没再多说，魁梧装甲扭头冲身后那台说了声“走。”然后便踏步转身离开。

　　至于那台始终不发一语的纤瘦装甲，却是停顿了几秒，然后才跟随离开。

　　等他们远去了，士兵才在孙骁的催促下向码头方向驶去，而程林则皱眉凝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仿佛在思考什么。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台纤瘦装甲刚才始终在盯着自己。

　　……

　　……

　　一场秋雨一场寒。

　　皮卡车开着橙黄大灯，一路破雨疾驰，等到了码头，便发现雨小了很多，从车上跳下来，程林就只看到岸边俨然是一片惨烈景象！

　　这里仿佛刚经历过一场战斗，蓝色的，红色的血液将灰色的水泥地面染得缤纷，海面上飘着许多的残余物——那意味着刚才有船被击沉。

　　码头上的一些设施也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空气中满是灵能爆炸后参与的能量。

　　大漩涡越来越大，岸边密密麻麻的小翻领正在行动，从海中拉扯出来一头头魔物的尸体，以及残肢断臂，还有人在背着伤员往最近的医疗营帐跑，竟都排起了队。

　　更有些人干脆抬着担架，正将一具具尸体从水中、岸边抬回来，给蒙上一层洁白的布。

　　人们的脸上充斥着茫然、愤怒、悲痛、恐惧。

　　“这是发生了什么？！”

　　孙骁也下了车，整个人被这一幕震慑住。

　　程林则忽然想起了什么，大步挤开人群往前走，寻找着什么，等他终于看到了一个穿着十司制服的小翻领，他急忙拉住他，问：“请问你看到草薇了么？就是那个会变龙的小姑娘？”

　　对方正抬着担架，双目无神，听到他的话，却更似没听到，径直走了。

　　程林又拉住另外一个询问，对方却只是摇头：“没看见。”

　　“不知道。”

　　“不认识。”

　　草薇虽然在学院中尽人皆知，但在整个司局中，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最多是听说，但见过的却没几个。

　　一番询问，竟是一无所获。

　　等他再次松开一个人，茫然地看向码头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咳嗽：“咳，找我干嘛？”

　　豁然转身，就看到了正缓缓走过来的小姑娘，她整个人仿佛被雨淋了，活像是落汤鸡，但是看上去状态还不错，只是脸有些苍白。

　　“没……有，就是问问。”程林仿佛松了口气，然后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显得很不对劲的样子，咋了？”

　　“刚才……我的一个……好朋友，死了，为了救我。”

　　沉默。

　　草薇下意识张了张嘴，然后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忽然旁边有个抬担架的人低声说了句：“请让让。”

　　程林说了声抱歉，侧开身体，然后下意识看了眼那近在咫尺的担架。

　　上面躺着一具躯体，一只手垂在外面，鲜血沿着手臂往下滴落，血液还未凝固。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来，掀起了白布的一角，露出了那具尸体的真容，程林整个人僵住，然后一把摁住担架，张大了嘴。

　　胡芮！

　　那躺在上面的，已然死去的，赫然是九司2组组长，三品修士，胡芮！

　　被摁住担架，两个抬担架的陌生的小翻领皱眉看过来，一个脾气暴躁的开口就要骂，却被另一个老成的按住，他看着程林，问：“这人你认识？”

　　程林抬起头，哑着嗓子点了点头：“我们司局……组长。”

　　“那正好，”那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起来的半湿润的纸，递给他，说，“既然是你们组长，这个就交给你吧，是从他口袋找到的。”

　　程林茫然地接过来，然后就看着两人抬着担架渐行渐远。

　　纸被很认真地折了三遍，程林小心翼翼地打开，看到抬头的两个字：“遗嘱”

　　站在他旁边的草薇仰头看着他，犹豫了下，轻声问道：“这就是你的那个好朋友？”

　　“是，也不是。”

　　晦暗的连港码头上。

　　人潮中。

　　程林轻轻将那张“遗嘱”折起来，收好，然后望着浑浊的海面，说：“我以前没有什么朋友，后来渐渐多了起来，看到他们一一死去，虽然知道这不是真实的，可我依然不喜。”

　　草薇眨眨眼，没有听懂，不过也没有纠结，只是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呢喃：“所以我一直没有朋友……除了你。”

　　第四百二十四章 银海

　　大概是码头上太嘈杂，又或者因为草薇的声音太小，总之，程林没有听到。

　　伫立了一阵，他返身折回，寻找到了九司的人询问了情况，这才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

　　“六品魔物登陆！还不只一头！那个六品很奇怪，可以吐出很多更小的魔物，我们尽管已经尽力阻拦，但对于天空依然缺乏掌控。”

　　被问及的人说着，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不过接下来好了，一司到了！还有施司首坐镇，肯定没有问题的。”

　　说完，他扭头走了。

　　程林却没有这般乐观。

　　一司很强么？的确，那些装甲的战力几乎都在四品战力以上，可这样就足够了么？未必。

　　如果是超强魔物出现呢？蚂蚁咬死大象终究是个过于理想化的模型。

　　“每一次魔物被挡回去，很快都会有更强的降临，施圣存就算能挡住八品，那更高呢？他挡得住么？”

　　程林心中充满悲观。

　　……

　　草薇回到了自己的司局，临走的时候程林很想跟她说要她往后躲，不要冲的太前面，不过犹豫了下，终究没有说什么。

　　孙骁找到他做了个简单的告别，然后扭头便冲向了前方，说是要向司局领导申请上前线作战。

　　程林尊重了他的选择。

　　整个码头的悲伤气氛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被以施圣存为代表的一司所扫除。

　　大战在即，以魔物几个小时就会发起一次攻击的频率，没有时间给人们悲伤。

　　各地物资疯狂地向这里运输，不断维系着修士们的战斗力。

　　九司、十司的学员们也忙碌了起来，几乎看不到人影，码头上甚至竖起来个大喇叭。

　　没错，就是那种有些“落时”的灰色的喇叭，一刻不停地播报。

　　无论是指挥中心的最新命令，还是紧急事务，又或者是来自帝都的领导的鼓舞和批示……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紧张和忙碌起来。

　　只有程林，俨然成了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作为伤员，他还享受着胡芮安排给他的清闲职位，只是胡芮却已经死了。

　　老实说，两个人的交情并不深，说是朋友都勉强。

　　一起战斗过，算是战友？程林不确定，胡芮对他的示好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他的修为……不过这重要么？

　　不重要，人已经死了，程林就当他是朋友了。

　　没有抢着上前线。

　　甚至有些故意地躲开了九司的人。

　　程林找个了机会，查到了胡芮的家，就在连市，只是这时候整个连市都都开始在军队的帮助下进行撤退……向更内陆的方向。

　　这是个很糟糕的信号。

　　没办法，程林只能打电话过去，然后将遗嘱的内容念给对面听。

　　电话里，胡芮妻子哭的撕心裂肺，听说他们才结婚不久，特理司给分配了新楼房，刚住进去没多久，人就没了。

　　死去的人都给统一安置在营房里，条件艰苦，程林实地考差了下，终究还是没有允许把花蓓塞到死人堆里。

　　抱着她的尸体，偷偷返回了他之前昏迷养伤住的那间房，将其放在了自己的床位上，弄到了些治疗药剂，勉强把胸口的伤口给补了补……又从花蓓的背包里拿出她的化妆盒，笨拙地给她涂了粉，描了眉。

　　“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程林看着床上宛如入睡了的女同学，有些惭愧地说：“我画的可能有点丑……不过你别介意，我尽力了的。”

　　说完，他后退两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已经被秋雨打湿的香烟——那是之前胡芮塞给他的。

　　用手弹出一朵火焰，强行点燃，袅袅青烟升腾。

　　程林双手捏着这根烟，犹豫了下，看着花蓓，笑着自言自语说：“就不祭拜你了，我知道你挺烦烟味的。”

　　说完，他转身朝着窗外的码头很认真地拜了拜，有些傻，不过他还是这样做了，尽管这一切都是假的，但他们依然是烈士，拜一拜，不亏。

　　等一根烟彻底燃烧成灰，程林冲着花蓓说了声“再见”，才披上小翻领的制服，踏步走下楼去。

　　刚出门，他就看到海边灵气沸腾，附近的山上，电塔上有强烈的灵能反应。

　　那是灵能武器。

　　类似黄茵在高架上手持的那把枪。

　　威力惊人，却也贵的惊人。

　　程林之前打听了解到，黄茵打出的那一发子弹，就价值超过十亿。

　　并且无法量产，只能用实验室做出来，整个夏国的储量都没超过百枚——比核弹储量都少。

　　这时候两个路过的小翻领也驻足，凝望这一幕，交谈着：

　　“又开始了，一司带来的武器就是强啊，到底是人家核心部门有钱。”

　　“是啊，还有人家那装甲，听说每一套造价都八位数往上。”

　　“有一司顶在前面，应该能挡得住魔物吧？”

　　“希望吧。”

　　程林听得好奇，走过去问道：“这是在打什么？我没看到有魔物啊？”

　　一人解释道：“因为它们还没有露出水面，就已经被打死了啊，看到这些架设在山上的武器没有？都是一司带来的，雷达失效了，可是我们还有人，施司首就在那座建筑里，中心指挥部，他可以用异能笼罩这片海域，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另外那人也附和道：“施司首就是我们的雷达，这些武器正在按照他报出的坐标进行精确打击。”

　　这样么？

　　程林一怔，然后笑道：“谢谢了。”

　　“不用谢。”

　　告别了两人，程林披着衣服向前走，找了个高处，然后凝望前方被银色电光覆盖的海洋。

　　一束束光芒从各个山头坠落，一旦接触到海水，便会扩散开大片大片的光，就像是水银。

　　这一幕很美，很壮丽。

　　过了一阵，打击停止了，海面上，一具具浮尸升起，堆满了海岸，蔚为壮观。

　　“打击完毕，本轮魔物已全部消灭！”

　　广播中，传来了一个播音员的振奋人心的声音。

　　旋即，在码头上观战的上万人集体发出欢呼，仿佛胜利在望。

　　程林却没有笑，他眼前的光影迅速模糊，变幻了起来：

　　【你目睹着这场短暂的胜利，无喜无悲，正如同悲情故事总是以从喜悦顶峰坠落为开始，在短暂的休息后，全球范围内，新一轮进攻又开始了】

　　……

　　第四百二十五章 最后的武器

　　【珍贵而稀缺的弹药只支撑了两个回合，便消耗一空，各大司局不得不再次派出修士们迎战，而这次他们要面对的魔物更多，也更强，这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不分胜负，只分生死】

　　【与此同时，在全球范围内，不同人种、不同国别的人都在面对着相同的惨境，弱小且靠近大漩涡的小国很快沦陷，成为魔物的乐土，联合国召集过国际救援，无人响应，从大漩涡开启到如今，只不过区区数日，便只剩下几大强国仍在坚持抵抗】

　　【然而，魔物却仿佛无穷无尽，不断撕扯着修行者们的神经，渐渐的，伤亡越来也多，安置尸体的营帐从一座变成两座、三座……】

　　【施圣存精神覆盖半个渤海，一刻不停地对大海进行监听，修行者们每一次战斗结束，恢复灵气，简单闭目休息后，便要投入新一轮的抵抗……偌大连港，仿佛化为了一座绞肉机，码头上堆积的魔物尸体越来越高，渐成山峦，然而，大漩涡下，依然有更多的魔物准时涌出】

　　【终于，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你得到了孙骁战死的消息，尸体被魔物吞下，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上午10:23分，新一轮攻击袭来，沈山京重伤，九司副司首杨从宪、六司司首袁行陆、十五司副司首等人战死】

　　【下午1:12分……黄茵受伤、二司副司首战死、七司组长方平战死】

　　【傍晚5:10分……七品魔物登陆，第二、十六、十八、十、四司局共五位司首阵亡，其余魔物冲破防线侵入后方，汪达明、谢青珂、朱沙、肖宁雨、唐金定等死亡】

　　【夜晚7:30分，伪八品魔物浮出水面，施圣存率一司出手迎战，惨胜，死伤无数】

　　【夜晚8:20分，你从发呆中缓过神来】

　　……

　　眼前模糊的景象缓缓清晰了下来。

　　时间加速停止，程林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原地，只是眼前的景象已然发生了变化。

　　伤痕累累的码头。

　　堆积如山的魔物尸体。

　　肆意横流的恶臭体液混合着雨水积聚成一滩一滩。

　　仿佛被狂风卷过的营帐，卷着怒潮的大海，之前他和胡芮曾经爬过的那个巨大的铁架子已然横倒在地上，扭曲着，一些汽车被引爆，成为了一团升腾着黑烟的玩意，却无人理会。

　　天空暗沉。

　　从身后的山上照下来的灯光稀疏了不少。

　　偌大码头上坐满了人，有的在打坐休息，更多的只是双目呆滞，目光茫然地看着海面。

　　寥寥些许站立着的，则是在慢慢从海边往回拉扯尸体。

　　空气中飘荡着爆裂的灵气，那只大喇叭没有声音，仿佛坏掉了，只能听到压抑的痛呼和哭声——却不知道来自哪里。

　　“活了？”

　　程林正在打量眼前的景象，忽然，他听到身旁传来一个声音。

　　他看过去，发现自己身旁的地上竟然横卧着几具“装甲”，大概是在这里短暂休息。

　　冲他说话的是靠近的一个年轻男人——他靠在一个集装箱旁，两条覆盖着金属护甲的腿懒散地放在地上，上半身的盔甲有了不少损坏，例如凹陷和扭曲、破损，只是头盔却被他取了下来，放在手边，和那把尖刀一起。

　　那是个拥有着小麦色肌肤的年轻人。

　　眼窝略深，显得双眼很有神，下巴上有一层淡淡的胡茬，稍微抹去了些许年轻的青涩。

　　头发大概是长时间戴头盔的缘故，压的很平。

　　此刻，正冷眼地看着他。

　　程林皱了皱眉，他并不认识对方。

　　“我不认识你。”程林说。

　　男青年语气冷淡道：“你这种人也不配认识我。虽然我看不出具体，但也能感觉得出来，你修为不低，却能堂而皇之在后方坐着，什么都不做，不说上去拼杀，就连后勤都不碰，也真难得。”

　　程林怔了下，想要说什么，就听到那青年身旁的另外一个穿着装甲的人叹了口气：“你少说些吧，九司的人战死不少……”

　　“可这不包括他，我最看不起这样的胆小鬼，懦夫！”

　　“好了……省省力气吧。”

　　“省着干嘛？反正早晚也是要死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还在乎什么？”

　　“你……校长总会想到办法的。”

　　几个穿着装甲的人交谈起来，那些投在程林身上的目光也一一离去，程林这才恍然明白这些人的敌意从何而来，看来时间加速这段，自己应该始终没有动弹。

　　笑笑，他也没有尝试解释什么，总归也没必要。

　　只是站起身，缓缓向前走去。

　　在那些瘫倒的人群中找寻熟悉的面孔。

　　只可惜，太黑了，很难找到，一路上倒也是遇上了几个九司的人，只是要不是双目茫然，要么便是用一种带着冷意地目光看着他，也不说话。

　　看来这段时间他躲在后方，终究还是让很多人看在了眼中，也记在了心里。

　　然后，很自然的，便有些看不起。

　　“你怎么过来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个营帐中走出来。

　　是黄茵。

　　此刻的她狼狈不堪，从不离手的墨镜已经不见了，那张精致的脸庞上也满是疲惫和鲜血污痕。

　　“黄副司……”

　　“不要在意他们的目光，清醒过来就好了。”黄茵语气疲惫又温和地说，和她往日的跳脱靓丽风格截然不同。

　　“其实我没有……”

　　程林说了一半，就被黄茵打断，“不用解释什么的，你还年轻，不是每个人都能面对身边人的死亡还能保持坚强。”

　　这是……黄茵误以为自己是因为看到身边的朋友、同学、老师纷纷死去所以才精神恍惚的？

　　或许在时间加速过程里，自己的确只剩下个失魂落魄的躯壳，就像是码头上那许多呆呆怔怔，双目无神的修行者一样。

　　程林没有解释，只是问：“情况怎么样了？”

　　“不知道，但是我想，撤退的命令大概很快就要下达了。”

　　“撤退？”

　　“恩，正如你看到的，短短三两日，半个国家的修行精锐就已经几乎打残，中阶修士非死即伤，你觉得，我们还有胜算么？”黄茵将他拉的走远了些，声音苦涩。

　　“可撤退以后这边怎么办？将这座城市让给它们？可如果空间门里钻出来的魔物越来越多呢？继续退？退到什么地方是个尽头？”程林反问。

　　黄茵看了他一眼，眼神坚定：“我设想的最糟糕的状况，就是退无可退。”

　　顿了顿，她忽然语气萧瑟地说：“不过，那是最糟糕的打算，目前还不至于到那一步，人虽然打残了，可我们还有最后的武器。”

　　“你是说……”程林蓦然想起了一个名词。

　　“没错。”黄茵疲倦的脸上扯出一个苍白笑容，然后吐出两个令人惊心动魄的词儿：“核弹。”

　　第四百二十六章 施圣存的局

　　就在程林从黄茵口中听到那个名词的时候。

　　一辆卡其色的军车悄然驶入连港，并在稍远处停下，旋即，车门一开，先是走出来一个身着陆军将领服装的军人。

　　然后，一个面白无须，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紧随其后。

　　当他的那双光洁的皮鞋踩在布满了肮脏和血污的地面，这个风尘仆仆一路从帝都捧着上方旨意的男人整个颤抖了下。

　　凝望那惨烈景象伫立不动。

　　直到空气中细微的雨丝打湿了他的眼镜，他才叹了口气，语气复杂说：“带我们去见施司首。”

　　前来迎接的那人点头，引着两人从后方绕路进入了一栋显眼的建筑，很快便来到了这栋楼的最高层会议室。

　　或者用更准确的词来说，是连港的战时指挥部。

　　作为本地最高负责人，施圣存就在这里。

　　“开门吧。”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说，然后就在那个带路的小翻领刚刚抬起手的时候，指挥部的那扇棕色的、厚重的双开木门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旋即，空荡荡的房间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整个房间极为简洁，偌大的空间中只有一张长条的会议桌。

　　两旁是摆放整齐的椅子。

　　桌上有一些零散的纸张，还有一张整齐铺陈的地图，以及一些矿泉水瓶。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没有预想中的繁忙，或者恐慌，热烈的讨论又或者着各种仪器滴滴答答的响……

　　整个房间如此冷清，以至于让站在门口的三个人有些不适。

　　“许衾，你们来了。”

　　一个温和平淡的从房间中传出来。

　　站在门口的许衾怔了怔，然后朝着那带路的小翻领摆摆手，对方便迅速离开，之后，许衾以及那个军官才走进门来。

　　进了门，许衾才看到了房间中唯一的人——夏国第一强者，施圣存。

　　此刻，他正站在房间的窗户前，似乎在看海。

　　背影依旧挺拔，不高，却莫名巍峨。

　　施圣存缓缓转回身，依然是熟悉的模样。

　　朴素的长裤和皮鞋，藏青色的中山装，整齐平整，梳的整齐的头发很妥帖，那张略显圆润，很有亲和力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若是只看他的模样，决然猜不到形势已经危及至此。

　　“……听说你受伤了。”许衾张了张嘴，说。

　　“恩。”

　　“看不出来。”

　　“精神上的伤势，看不出正常。”

　　“也对。”

　　“来的很匆忙吧，吃了么？”

　　“车上垫了一口。”

　　“哦。”

　　办公室里，两人干巴巴地交谈了几句，然后忽然又沉默了下来。

　　许衾看着对方微笑的模样，忽然想起自己漏了什么，忙指了指身旁的那人，介绍道：“赵将军，负责……”

　　“我知道。”施圣存打断了他的话，然后那张和善的脸庞很平静，“已经准备好了么？”

　　“是，连市附近可能被影响到的区域都已经进行了强制撤离，一旦进行核爆，可以确保不会波及普通人。”许衾冷静地叙述道。

　　“那就好，我还以为这个方案会被驳回，或者讨论上一阵子。”施圣存微笑。

　　“大家都知道，这事拖不起，该有的决断力还是有的。”

　　“那剩下的，就是特理司的撤离了，这事之前没定下，我还没有给下面说，只是和几个司局还活着的领导交了个底，现在既然帝都已经批复，那就准备下，让大家也撤吧。”

　　说着，施圣存补了句：“赶紧走，还能活，再来一轮，人……怕是就要真的打没了。”

　　许衾听了，深吸了口气，终于忍不住问：“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现在可以给我交个底了吧？你先是下令调集全国各大司局的精锐过来，那时候怎么说的？

　　你说你有信心和将这帮魔物打回去，有办法将大漩涡给封死，有办法结束这一切！

　　你说你进行了推演，声称这次行动必然会胜利！

　　你说服了部长，说服了所有人，整个特理司顶着压力，将这件事扛了下来……结果你来了之后呢？

　　是的，小胜了一次，打光了所有的灵能武器储备，然后呢？

　　整个局面就一发不可收拾，全线溃败！

　　只隔了一天！

　　你就向帝都发公文申请核武打击！”

　　起初，许衾的声音还算平静，还算克制。

　　可说着说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急，情绪越来越激动。

　　被他强行压了一路的情绪在面对施圣存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的时候，终于再也没法压住，整个爆开了。

　　许衾声音越来越大：

　　“是，因为撤退的及时，大部分普通人都已经离开了计算的核爆危险区域，帝都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可谁都不知道核武能不能毁掉大漩涡！炸毁那道空间门！

　　如果是白费功夫怎么办？

　　全世界都在尝试，可截止目前，所有的实验都表明，热武器对大漩涡的影响微乎其微！

　　还是你，你上书担保，说你经过推演，找到了破坏大漩涡的办法……这套说辞就像你之前那一次一模一样。

　　可这次已经没有多少人相信你了。

　　又是整个特理司砸上了所有，才帮你担保下来，你知道我们面临着多大的压力么？

　　现在，我就想听你说一句实话……”

　　说到这，他声音忽然一停。

　　许衾踏步走上前几部，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珠死死盯着施圣存。

　　用一种近乎于咆哮的模样问：“核爆计划……你到底有几成胜算？！是真的推演出了生机，还是依然是在欺骗？！”

　　静！

　　偌大会议室，静的落针可闻。

　　那位赵将军从始至终不发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宛如透明人。

　　至于许衾，则近乎失控，一张脸几乎贴在了施圣存面前。

　　因为太激动，他的吐沫星子甚至都喷到了这位夏国第一强者的脸上。

　　终于，在他的注视下，施圣存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转为了空前的认真。

　　只听他一字一顿道：“这次，我说的，是真的。”

　　“那上次就是假的了么？！”许衾质问。

　　“是。”

　　出乎预料的，施圣存竟如此回答。

　　是？

　　假的？

　　许衾愣住了，虽然他之前那般说，可终究只是情绪化的言辞，对于施圣存第一次保证说可以把魔物打回去这件事，他从未真以为是对方在撒谎，而只认为是单纯的判断失误。

　　或者说是，推算失误。

　　甚至于，整个特理司都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都知道，施圣存作为从感知系一路突破晋入七品的强者，已经隐隐触摸到了命运规则，其七品异能便是可以对命运进行推演。

　　这是一种极为恐怖的能力。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只用一个担保，便调集全国所有司局配合，将数千亿的物资、无比珍贵的灵能武器在如此短时间送到了战场。

　　可是，或许普通人对异能并不了解，但特理司内部却清晰知道，类似于这种关乎命运推演的能力，从来不是100％的准确，就如同任何实验都会存在误差一样。

　　施圣存的推演也并非绝对正确。

　　所以，许衾他们才会在施圣存决策失败的前提下，再一次赌上所有人的前途，帮他将核武计划执行下去，可是……

　　现在这个人竟然承认说之前那次是假的？

　　所谓的调集全国精锐修士，可破魔物的声名竟是假的？

　　这从开始就是一场欺骗？

　　“为……为什么？”许衾愣了，狂躁的气势猛地跌落下来，问。

　　施圣存看着他，伸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脸。

　　之后缓缓转身，看向窗外的浑浊的怒海，以及码头上那惨烈的战场。

　　轻声说：“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推算出，我们必败无疑。”

　　顿了顿，他仿佛叹了口气，继续说：“的确，我的推演从不是100％的正确，可相比于那不可琢磨的命运和浑无定处的转机，我更愿意相信我从星空中得到的启示……魔物不可战胜。

　　最起码，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无法战胜！

　　所以唯一的希望就是毁掉大漩涡，毁掉海下的空间入口。

　　为此，我用一整个夜晚进行推算，终于捕捉到了一线生机！”

　　“什么生机？”许衾急忙问道。

　　“灵能，”施圣存语气忽然很严肃，“只有灵能才能对付灵能，所以想要毁掉空间门，就需要足够强大的灵气浓度作为基础支撑！

　　许衾，我记得你平常很关注投影，如果你稍微多了解些，就会发现，大漩涡底下的空间门与投影之间有着某种本质的相似！

　　它之所以无法被毁坏，正是因为它处于一种特殊的状态！”

　　“投影从出现，到凝实要经历一段‘介乎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状态，在这个状态中，它无法被触摸，无法被改变，自然也无法被毁坏！

　　而根据全人类目前对投影的研究，决定了‘存在’和‘不存在’的一个核心因素在于灵气浓度！”

　　“换言之，只要我们想办法将大漩涡下空间入口的灵气浓度提升到一个级别，它就会突破‘存在与不存在’的界限，成为真实的，物质的，可以被我们所触摸，所破坏的真实之门！”

　　“介时，只需要用足够强大的力量——例如核武，将这扇门彻底毁掉，这才有可能从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

　　成，人类可活！

　　败，那就只能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或许一年，或许只需要一两个月，全世界都会被这种魔物统治！

　　这不是一家、一国的灾难，而将是整个人族的末日！”

　　第四百二十七章 无我

　　整个人族的末日！

　　当施圣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仅仅是许衾，就连那位始终装聋作哑的赵将军也为之色变！

　　大漩涡出现以来，虽然整个世界范围都过的很艰难，甚至悉尼整座城市都沦为魔物的乐土，然而，其实很多人依旧对其的危害估计不足。

　　尤其是几大国，强大的实力在带来自信的同时也会下意识低估危险。

　　在一些高层眼中，发生在沿海的大漩涡的危害虽大，但也还没有到亡国绝种的地步，毕竟，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太短，然而，现在施圣存却直接指出了这背后的真实。

　　末日！

　　不是一家一国，而是整个人类族群的末日！

　　……

　　“所以……所以你急匆匆过来把灵能武器打光就是为了提升这里的灵气浓度？”

　　寂静的会议室中，许衾愣愣地看着施圣存那张再无任何笑意的脸，恍然大悟般问道。

　　“是。”

　　“所以你一到这里就以保护民众为由催促军方将民众转移，就是为了方便之后的核武计划？”

　　“是。”

　　“所以你调集各大司局精锐修士过来打生打死也是为了……”说到这，许衾的身躯微微颤抖。

　　能在这个年纪做到高位，许衾自然不是蠢货，饶是整个人正处于巨大的震惊中，他依旧迅速地猜测到了一些事……既然疯狂地消耗灵能武器是为了提升浓度，那调集精锐修士前来……是不是也有这个目的？

　　要知道，每一位精锐修士，都是行走的灵气仓库，每一场死亡，都会将这片区域的灵气拉升小小的一截，而且，那些被运输过来的一箱箱药剂……如果是单纯的泼洒，是难以有效转化成灵气的，可如果被修行者吸收掉，然后再通过战斗释放出来……这岂不正是最快的提升浓度的方式？

　　每一个修行者都是一台“转化器”，通过战斗，源源不断地将药剂等物品转成为异能，释放出来……如果死了，又能提供一份……同时，每斩杀一头魔物，魔物本身也会释放一些……

　　与其说连港是一台绞肉机……倒不是说它是一个不断膨胀的火药桶，而施圣存，就是那个坐在桶上的人。

　　……

　　窗边。

　　面对着许衾质问的施圣存听到他这句问话，却是忽然沉默了下，然后轻笑了一声，说：“如果不调集他们来，挡住这几轮攻击，连市的普通人根本来不及撤离……核武的杀伤力太强，而民众的转移又太慢，想要减少伤亡，这是唯一的办法。”

　　这话自然很有道理，无可辩驳，可许衾依然听明白了弦外之音，施圣存这何尝又不是在默认？

　　得到了这个答案，许衾忽然很惊慌，一种莫名的恐惧蔓延上来，不知为何，他忽然在心里将自己和施圣存调换了一下位置，如果……如果自己坐在他的位置上，面对着如此“一举两得”的方案，是不是也会忍不住施行？

　　他猛地摇摇头。

　　他不敢往下想。

　　只是下意识往后走了两步，拉开了些距离，如果说施圣存以往给他的印象是平和可亲，就像是一个站在时间长河上游的乡村教师，那现在……却终于显露出了他狠辣、果决乃至于残忍的另一面。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许衾想。

　　……

　　会议室中沉默的吓人。

　　压抑的吓人。

　　只有敞开的窗子外面，那翻卷的大海传来的哗哗声是如此清晰，混杂着血腥气的风吹进来，将会议长桌上的那张地图掀起一角。

　　那位从开始就在心里打定主意全程当隐形人的赵将军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或者说，任何人在听到施圣存的这个计划后，都会为之动容。

　　推算出结果以及生机，制定简单而庞大的计划，利用自己的政治地位和威望，欺骗整个夏国高层，抬手间消耗数千亿，万亿的资源，将全国修士作为消耗品……这……光是想想，便令人不寒而栗。

　　“施司首，”这位赵将军开口，字斟句酌道，“就算一切都按照你的计划顺利实施，即便你真的可以封死连港的大漩涡，可是……这样的入口并不只有这一个！

　　不说全球，光是在夏国，最南方就还有一个，按照你所说的，如果封不住这道门，任由这些魔物不断入侵，这将会是整个人族的末日！那你封死这一个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你认为一旦核武计划成功，全世界都会效仿，是的，我敢肯定，一旦成功几个大国肯定会效仿，可是……

　　这要消耗多少资源？

　　我简单的计算了下，如果想要将全球所有的大漩涡都用这个办法封死，需要的灵气资源怕是个恐怖的数量，你确定人类提供的起？

　　恐怕就算将各国的灵气物资储备全部都拿出来也不够！

　　就算够用，可是这件事一旦公开，你觉得又会有多少修行者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做这个‘转化器’？

　　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计划，如果封不住所有的入口，那你做的这一切……最终只不过是拖延些时间而已！”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逻辑清晰，直指问题核心。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许衾甚至都想要为之喝彩。

　　然而，站在窗边的施圣存却只是轻轻点头，赞叹道：“说的不错，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个关于投影的研究，赵将军，许衾，遍数历次投影，从圣像连锁反应、到岛屿上程前辈残念共鸣、冻土浮陆上雪兽全球同步复活……

　　学界早已经提出过关于这种‘连锁反应’的猜想。

　　虽然目前人类依旧对此一知半解，但既然投影和大漩涡在本质上高度相似，那或许，其中也会存在一样的连锁效应。

　　我进行过推演，得到了一些模糊的结果，虽然没有多大胜算，但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了的，难道不是么？

　　试一试，或许还有生路，不试，那就真的死路一条……就算，我的猜想失败了，那能拖延些时间，又有什么不好呢？”

　　说完，他看向那位赵将军，对方默然。

　　许衾则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看来，你已经将所有都考虑好了，那什么时候撤退？”

　　“现在。”

　　施圣存忽然指了指窗外，三人就听到那假设在码头上的灰色喇叭竟已经响起，在播报着有关于即将进行核武打击，要求各部紧急撤离的命令。

　　许衾快步走过去，从这里俯视，就看到码头上的修行者在一阵嘈杂后，被带领着排队开始撤离。

　　就像是……暴雨前仓皇逃离的蚂蚁。

　　“你果然准备好了一切。”许衾苦涩。

　　“如果不是为了等上面的批复，我早就让他们离开了。”施圣存平静地凝视着那些人影。

　　“是因为灵气浓度终于达到了要求了么？所以他们不用死了？”不知为何，许衾忽然忍不住讽刺道。

　　大概是心中的某种情绪作祟，说出这句话后，许衾立刻就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只能强行保持着嘴角的嘲弄姿态。

　　令他意外的是，施圣存没有生气，表情依旧平静，“没有。”

　　“没有？”

　　“灵气浓度还没有达到要求，还差很多。”

　　施圣存闭上了眼睛，站在窗前，无形的精神力蔓延向那片无边无际的大海。

　　作为夏国第一强者，他的精神力可以覆盖半个渤海。

　　任何动静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这其中，自然包括大漩涡底下的空间入口。

　　“什么？还不够？”许衾一惊，他本以为要求已经达成了，“那你还让他们撤离？！”

　　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后半句话，下一刻，这位在特理司中担任副部的高层忽然僵住。

　　他忽然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比施圣存要“善良”多少，唯一的区别在于，同样的邪恶，施圣存敢于真正去做，而他却不敢。

　　施圣存却仿佛没有听到他这后半句，“他们已经没有多少灵气可以榨取了，就算全都榨成汁，也远远不够。”

　　“……还差多少？”许衾沙哑着嗓子问。

　　“一个八品。”施圣存平淡地说。

　　这是什么量词？哪里用这个来形容的？

　　然而许衾未及多想，便说：“可我们没有八品，全世界都没有！”

　　“不，有的。”

　　“在哪？”

　　许衾反问，旋即愣住，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长相平凡、和善的男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浮了出来：“你……”

　　“还不是，可如果想，倒也可以勉强试试，”施圣存又一次笑了起来，笑得很纯真，就像是上世纪的那个尚且纯真的年代一样，“本来困在七品巅峰很久，在紫山闭关全无头绪，上次去浮陆和那位异族精灵王交手一次，虽然败了，却受益良多。

　　这些日子我琢磨出一条晋升的法子来，只是始终觉得有些隐患，难以去除，本来想着慢慢琢磨，短则数日，长则月余，必然可以找到最稳妥的晋升方式。

　　可惜……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

　　说着，他的语气似乎有些遗憾。

　　“你……你难道……”许衾瞠目。

　　施圣存淡笑着止住他的话，“有些事，没必要说出来。其实……你应该早能猜到的，只是故意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对不对？

　　无论核武计划成功与否，我所做的这件恶行迟早会被公之于众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

　　况且，灾难后总有人要为之负责，既然做了这么久的第一，到了负责的时候，也自然责无旁贷。”

　　顿了顿，他轻叹一声：“人固有一死，为人族而死，然后再被钉在人类的耻辱柱上，你不觉得……这样真的很有意思么？”

　　说完，他忽然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像个孩子。

　　突然！

　　就在他的笑声中，窗外忽然传来了巨大的声浪！

　　浑浊的渤海突然掀起滔天巨浪，发出如雷鸣般的巨响，海面上，那已经扩散的极为巨大的大漩涡疯狂旋转起来，一股无比恐怖的力量仿佛正要破海而出，降临于世！

　　“这是什么？”

　　“怎么回事？！”

　　许衾和赵将军皆惊愕地看向躁动的渤海。

　　施圣存收敛笑容，微微皱眉，旋即冷声道：“这么迫不及待么？果然，强大的生命体总是对危险有奇妙的直觉。”

　　“施司首……”

　　“稍安勿躁，”施圣存声音平静，环视许、赵二人，忽然抱拳施礼，俨然如一位老派先生：“原本以为还能送二位离开连港，现在看来，却是不成了，施某未能尽地主之谊，深表遗憾，望二位能完成施某未竟之事，人族存亡，全赖诸君，今日一别，如有来生，再会！”

　　说罢，便只见施圣存身上衣衫无风自动，身后窗户墙壁轰然裂开，他径直飞出窗外，一步一步，踏空而行，每走一步，身上气势便升一层，连走百步，气势已飘然若神！

　　苍穹之上，风起云涌，码头之上，各司修士纷纷驻足，看向天空，发出喧哗之声。

　　天地灵气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牵引，如鲸吞、如虹吸、如万流归海、如天地竞逐！

　　施圣存百步踏空，来到渤海大漩涡之上，身躯气势达到生平顶峰！

　　以不完全之修法，强行破开八品境界！

　　地球首位八品诞生！！

　　下一秒，便只见那身影骤然消失，与此同时，大漩涡上破开一个微小的浪花。

　　码头上，修士茫然。

　　三息过后，大漩涡轰然破开！

　　有无形之力卷起千万吨海水形成通天巨柱，飘飘摇摇，贯通天地！

　　八品施圣存。

　　自爆！

　　身陨！

　　……

　　……

　　会议室中。

　　许衾站在那裂开的墙洞旁，腥风卷着海水迎面吹来，将他全身打湿，可他却已全然不顾，只是凝望海面，呆立不动！

　　忽然，大风卷起了会议长桌上的那张地图，刚好吹到许衾身前，堵住了墙上的破洞。

　　许衾眨了眨眼，只见在那张地图的角落，竟有一行极其规整好看的钢笔字。

　　赫然是施圣存的手笔。

　　上书八字，字字珠玑：

　　“我将无我，不负人族！”

　　第四百二十八章 焚天煮海

　　天昏地暗！

　　施圣存自爆瞬间将连港区域的灵气浓度拉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在他刻意的控制下，爆炸只限于大漩涡区域，并未波及岸边，可那爆炸终究不凡，大漩涡中心抽起千万吨海水，形成一条水龙，上接天穹，下入深海，那景象，仿佛海龙卷。

　　爆炸引起的大风吹得码头上人群躁动，这意外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先是广播播放了此处即将进行核武打击，要求所有人迅速撤离的消息，各司修士对此反应各不相同，但绝大部分终归是松了口气。

　　连续几轮鏖战，他们已经见到了太多的鲜血和死亡，甚至很多人的心神已经濒临崩溃，全靠惯性支撑，就连一司的精锐都已经不抱希望，坐等死亡，更遑论其他人？

　　因而，在听到撤退命令后人们都很迅速地行动起来，紧张，甚至是急促地排起队列，开动车辆，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始撤离，大漩涡下新一轮攻击便仿佛要到来，再然后……便只看到从指挥部踏空走出一人，径直来到海上，掀起灵气狂潮……旋即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让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直到那通天的海龙卷渐渐落下，消失，海水蔓上码头，漫天的“雨水”将众人淋湿，他们才终于回过神来。

　　“那是……施司首？”

　　一个疑问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飘了出来。

　　没有人回应。

　　在场的都是修士，目力非比寻常，哪里能看不清？他们自然知道，那就是施圣存。

　　而已经见过了太多同类死亡的他们，更轻而易举地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脸上先是被震惊填满，继而，一阵哀哀地哭声传了出来。

　　人们循声望去，惊讶地发现哭泣的，竟是那些“漆黑装甲”。

　　短短几十个小时的战斗，各司的精锐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这群“装甲”的强大以及冷酷，他们就像是一群蒙着面纱的杀手，斩落魔物无数，在很多人眼中，这群一司的家伙便是强大的代名词，然而……他们竟也会哭泣么？

　　码头上。

　　几个集装箱前，那些之前坐地休息的“装甲”都站了起来，呆呆地站成一排，失魂落魄地望着那片海，一些纤瘦的装甲忍不住发出哭音，而那些魁梧的，亦声音嘶哑。

　　“校……校长他……”

　　之前曾嘲讽过程林的那个拥有着小麦色皮肤的青年站在码头上，右手提着头盔，整个人的精神仿佛崩塌，身躯摇晃，好在身旁同伴及时扶住，才不至于跌倒。

　　“校长他去了。”

　　一个高大魁梧的装甲走了出来。

　　如果程林在这边，自然可以认出，这便是曾经在市区盘问过他的那人。

　　他浑身装甲几乎变了颜色，关节缝隙中还夹杂有魔物的碎肉，声音低沉，蕴含着无穷哀恸！

　　他们不知道真相。

　　只以为是施圣存为了抵挡那即将出现的超强魔物而牺牲。

　　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也并不算错。

　　因而……更加哀伤。

　　这种哀伤很快传染了开来，偌大码头，尚且还活着的修行者，尽皆面露哀戚！

　　他们其中很多人其实都未曾见过施圣存，可依然忍不住流下泪来，为他，为了那些在自己眼前死去的朋友，更为了自己。

　　……

　　人群中，程林也在凝望那片海。

　　在他身旁，黄茵怔怔地凝视前方，嘴唇死死地咬着，因为太用力，竟流下丝丝血来。

　　“施司首……去了。”她说。

　　“恩。”

　　程林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那双眸子，透出无比复杂的神情。

　　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在他的大脑中还残存着“旁白”的信息，就在施圣存自爆的那一刻，“旁白”用无比冷静的语调，将施圣存的计划，与指挥部中正在发生的事简略地叙述了出来。

　　同样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将脸上的惊骇掩藏了下去。

　　【……你目睹渐渐平息的海，心中起伏不定，你知晓一切，仿佛一个误入此处的观众，如今，这一幕大戏似乎被推向了巅峰，旋即便将是尾声，然而，命运的无常、诡异就在于它总是会在关键时刻，给予惊喜】

　　【施圣存的死亡终于将大漩涡的灵气浓度提升到了“标准”，在沸腾的海下，那扇处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入口终于按照他所推演的那般，渐渐凝实，然而……与真实之门一同降临的还有最后的杀戮】

　　……

　　“哗……”

　　站在码头上，程林清晰地听到了海潮的轰响，在贯通天地的水柱破碎之后，大漩涡却越发的大了，忽然，他隐约听到了一阵极为沉重、宛如砸在众人心头的轰鸣。

　　海面上，大漩涡的中心忽然沸腾了起来。

　　一道淡绿色的，古朴的光辉渐渐升起，码头上的哀伤气氛当即一停，众人强行将哀痛压下，转而打起精神向前望去，旋即惊骇地发现在大漩涡中心缓缓升起了一座巨大光门。

　　碧绿，宛如阳光下的古玉，巨大，竟有上百米，仿佛被某种力量托举着，破开海面，缓缓升起！

　　不只是连港。

　　与此同时，在南海、太平洋、印度洋、大西洋……全球范围内，所有的大漩涡，尽皆出现同样的异状！

　　……

　　大洋彼岸。

　　联邦的异能者刚刚拼死挡住了一轮攻击，正疲惫地散落在海港上喘息，忽然，有人朝着海面大喊，旋即，这群疲惫不堪的家伙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目睹那一轮碧绿古朴的光门升起！

　　……

　　北冰洋沿岸。

　　苏国联盟的觉醒战士正奋力地将数百台导弹发射车推到海边，试图重建火力覆盖阵列。

　　下一刻，那冰冷的海面忽然破开，碧绿的神光从那入口出喷薄而出，将昏暗的天空照亮。

　　……

　　就如同施圣存猜测的那般，这些空间入口果然拥有着与“投影”类似的联系，一旦某处发生变故，便会产生某种神秘的连锁反应。

　　当连港的空间入口被强行拖入现实世界，全球范围内所有入口同时化为真实！

　　……

　　连港。

　　码头上。

　　各大司局的修行者们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先是愣住，随即本能地拔出武器，以此抵御未知的危险，他们自然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这正是施圣存计划中的关键一步。

　　只有少数修行者才隐隐察觉到些许，只是一时间难以猜出事情全貌。

　　“这是空间入口？这就是通往异世界的入口？”

　　黄茵黑发被狂风吹得散乱，她的精致的脸庞直面光门，被照耀成碧绿一片，宛如神话中的鬼怪，可她的双眼却炽热无比，伸手去拉程林，“小心些，往我身后躲……”

　　说了一半，黄茵忽然发现自己拉不动，扭头，便看到程林整个人站在原地，眉头紧皱，凝望那光门。

　　此刻，程林心海中生出无尽涟漪，这海面上升起的门户，赫然让他联想起了自己的“灵界”，同样以光门为入口，只是，相比于这扇门连通的未知世界，他的“灵界”未免太小了些……

　　如果说在之前，程林只是想把灵界打造成一座属于自己的“灵地”，那么现在，他的梦想更大了些。

　　“程林？你没事吧？”

　　听到旁边黄茵的呼唤，他回过神，笑笑，说：“没事。”

　　顿了顿，程林试探说：“这入口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我看过之前的海下录像，那时候的入口很虚幻，像是一层影像，现在，倒是更真实了。”

　　黄茵听了，瞳孔中亮光倏然闪烁：“这……难道就是改为核武打击的原因？”

　　“什么？”程林故作迷茫。

　　“没什么，我只是猜测，走吧，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接下来的事已经和我们无关了，赶紧撤离。”黄茵拉着他，掉头就走。

　　这时候，各司的剩余的领导都醒悟过来，大声招呼小翻领们上车撤离，他们需要快些离开才行，最起码要赶在新一轮魔物出现前离开，不然的话，核武怕是就来不及发射了。

　　“快上车！”

　　“排队！知道么？排队！”

　　码头上一片嘈杂。

　　可就在下一个瞬间，从那扇碧绿大门内却传来一声宛如来自深渊地狱的怒吼！

　　与此同时，一股空前强大的力量降临！

　　那气息无比恐怖，比此前出现的所有魔物都更加强大，整个空间的灵气躁动起来，甚至比施圣存突破八品时候更加暴烈！

　　“有东西钻出来了！”

　　“快看！”

　　“不好，魔物又出现了！！”

　　排着队上车的人群再度骚乱起来，人群中的程林扭回头，便看到一条触手从光门中探出来，并死死抓住光门的边缘，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

　　这些触手很快挤满了光门四周，仿佛在死命向外拉扯什么，又或者说是，有一头异常庞大的魔物正在试图从光门中钻出来！

　　此刻的光门已经有近百米高，然而却依旧无法让那只魔物顺畅通行，这足以说明其巨大。

　　而伴随着触手死命拉扯的，还有门内传出的恐怖嘶吼，充满了暴虐和急躁。

　　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对方感知到了什么，所以在门户还没有扩大到足够程度的时候，就强行要从这“狭小”的出口中硬生生爬出来！

　　“嗡～”

　　无形的精神领域覆盖过来，将整个码头都纳入其中。

　　这显然是魔物的手段，越高等级的魔物身周的精神场就越大，力度越强，所以在战斗后期，一些一品的后勤人员都不得不在战斗开始前迅速撤离，这样才能不让自己陷入“精神紊乱”。

　　而此刻，当这道精神压力笼罩过来，不要说一品，便是那些二品修士都瞬间发出惨叫，双眼发白，身躯摇晃，双手抱头死死捂住耳朵，抵抗精神侵扰。

　　三品修士同样好不了多少，虽不至于惨叫，却依旧双目茫然，动作迟缓，说着混乱的词汇。

　　只有四品以上，才能抵抗住。

　　“糟了！”

　　在精神侵扰覆盖过来的刹那，黄茵便神态大变，至于她身旁的程林，更是第一时间开启了“精神风暴”，以四品修为驾驭二品异能，足以将那疯狂的呓语阻拦在外。

　　“的确麻烦了，这样一来，大多数人根本无法撤退！”程林迅速判断出。

　　“不，只需要将三品以下的人扔到车上，然后由四品开车，就可以离开！”黄茵语速飞快道。

　　顿了顿，她惨然一笑：“真正的问题在于……我们恐怕来不及逃走了。”

　　“什么意思？”

　　“你觉得，这只魔物还需要多久能钻出来？”黄茵忽然问。

　　程林看向海上，此刻，那光门中已经钻出了一节躯体，而这才过去了一分多钟！

　　“以现在的状况判断，最多十几分钟后，这只魔物就会成功降临！”黄茵语气严肃，“十几分钟，区区十几分钟，我们又能跑多远？几公里？要知道我们身后不是笔直的大路，而是一座城市！十几分钟，我们连城区都出不去！而如果等我们彻底逃出去，那时候我敢肯定，这只魔物也已经逃出了核爆的核心区域！到时候……怎么办？我们用什么去对付它？”

　　黄茵的声音越来越急，攥着程林胳膊的手下意识不断用力，再用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它还没有离开码头的时候实施核武打击！而这同样意味着，我们也逃不出核爆区域！”

　　逃不出去！！

　　说到最后，黄茵几乎是喊出来的！

　　而其余的，那些尚且还清醒的四品极以上的修士，都同样很快地意识到了这点！

　　这就是个无解的难题！

　　要么是拖延核爆，给他们充足的逃离时间，可这样同样会将这头魔物带向内陆，以这头魔物的强大，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普通人丧命！

　　就算是他们这些修士，也未必能逃出“它”的杀戮。

　　要么，就是提前引爆核武，而这则意味着，在场的所有修士，将会与这只魔物一起，葬身于核武之下！！

　　静！

　　寂静！

　　偌大码头，突然间再没有人说话，所有还站立着的人，都瞬间意识到了这点！

　　无论是各地方司局的幸存者，还是那些披挂装甲的一司精锐，都清醒地意识到，他们已经陷入生死绝境！

　　是被允许成功逃离，然后活下去，还是立即被核武摧毁，这是一道关键的选择题，而做出抉择的并不是他们，而是下达命令的人。

　　在几分钟前，这个人是施圣存，而现在，又是谁？

　　……

　　指挥部。

　　许衾怔怔地望着海面上那扇巨大的光门，以及那正不断从中向外挤的超大型魔物。

　　那张地图正攥在他的手里，他的浑身已经湿透了，咸腥的风从面前的墙壁豁口中吹进来，灌入室内的海水沿着他的头发向下滑落，落在他的眼镜上，落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

　　在码头陷入死寂的刹那，许衾同样意识到了他们所要面临的这道选择题。

　　原本的决策权属于施圣存，而现在，却已经落在了他以及身后的赵将军肩上。

　　这道题，太难，太沉重，不仅仅决定着码头上这群为国奋战之士的生死，更决定着他们二人的生死，甚至于……还可能决定着连市之外的数百万，数千万普通人的生死。

　　“赵将军，你说……我们是不是上了他的当？”

　　站在腥风血雨中，许衾忽然沙哑着声音说。

　　在他身后，那位赵姓将军同样脸色发白，嘴唇铁青，闻言，那张沧桑的脸上挤出苦涩的笑，他之所以一路上装“隐形人”便是想逃掉那些沉重无比的决策，却没想到，终究没有逃开。

　　“是啊，我们都上了他的当。”

　　赵将军苦涩道。

　　这一刻，他们两人忽然明白了施圣存离开前冲他们两人抱拳施礼的真正含义，明白了那句“人族存亡，全赖诸君”的深层意义，原来从打那一刻起，施圣存便将这道沉重的选择题交给了二人。

　　这时候回想起来，那家伙临走前脸上的笑意是那般促狭，那般饱含深意啊。

　　或许……这个精于推演的家伙，早已经算到了如今的局面。

　　所以，他才笑得那么开心。

　　因为他这一死，便是逃开了这道选择题。

　　“这就是个陷阱。”赵将军说。

　　“我们早该想到的，这天底下，论狡猾，谁能比得上这个算命的呢？”许衾说。

　　“那……怎么办？”

　　“你说呢？”

　　“你说吧。”

　　“你怕死么？”

　　“怕，谁都怕，可是有时候，害怕解决不了问题。”

　　“说得对啊……我的意思是……炸。”许衾说。

　　“可以。”赵将军点头。

　　没有争论，没有争执，也没有争吵，这件事，就这么三言两句定了下来，让人难以置信，他们在讨论的竟是事关生死的大事。

　　许衾听了忽然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忽然很开怀：“现在，我也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了。”

　　“恭喜。”赵将军说。

　　对视两秒，两人忽然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笑声停下，许衾说：“分头行动？”

　　“好。”

　　然后那位姓赵的将军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通讯器——这玩意用了灵能科技，可以阻挡信号干扰，本来是研究出来为了在投影里使用的，刚出成品，没想到就用到了这。

　　他拨出一串号码，然后悬停等待。

　　许衾则走到了指挥部角落的一台仪器边上。

　　再然后，广场上悬挂的那个很丑很丑的大喇叭忽然沙沙地响了起来，窜过一阵电流声，在强干扰的环境下，传递出许衾的那已经有些失真的声音。

　　话不多，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当这三个字在码头上扩散开，那些看向这里的修行者便明白了他的决定。

　　也明白了命运。

　　这一刻，数名修士手中武器忽然跌落在地，整个人瘫软跌坐，那些被影响的不重的三品修士呆愣楞地瞅着那只喇叭，片刻后有不少破口大骂！

　　骂声很脏，不堪入耳。

　　很响，阵阵如雷。

　　很愤怒，很冤屈！！

　　他们不甘。

　　他们没想到自己打生打死，最后没有被魔物杀死，竟然要被核武灭绝！

　　他们在听到撤退的消息后，本以为终于可以逃离这里，逃离这座炼狱，回家去，去见亲人、朋友，重见艳阳天，可喜悦还没有持续几分钟，便被狠狠击落，打入无底的深渊，被告知要被牺牲掉，尸体都留不下来！

　　这种转折可以将最坚强的人击垮。

　　就像是刚刚给了你希望，转眼间就又将希望彻底掐灭！

　　怒骂声如潮！

　　然而，那只喇叭却依旧用平静的声音说：“五分钟后，将会下达核平指令，这是最后的五分钟，很遗憾通知大家这个消息，黄泉路上，要打要骂，随你们处置，休息下吧，珍惜这最后的时间。”

　　说完，喇叭被关闭。

　　听到这番话，那些怒骂的人忽然没了力气，然后哀哀地哭了起来。

　　这哭声仿佛会传染，转瞬间，遍地哀鸣。

　　即便是那些从始至终没有怒骂、没有痛哭、没有哀嚎的修士，也茫然地扔掉了武器。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战斗的必要，有的修士瘫坐在地上，望着大海出神，有的跑到车里翻出来一大堆食物，然后大口大口吃起来，有的点燃了不知从哪个死人衣服里摸出来的香烟，有人则捏着刀剑用力地在集装箱上、地上刻下遗言——虽然没人知晓，这些文字在核武之下究竟是否能存留下来。

　　“程林，对不起。”

　　一派嘈杂中，黄茵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要道歉？”程林好奇。

　　“按照规矩，你们这些学员本来不用过来的，只是事情发生在九司，又缺后勤，所以才把九院、十院的学员带了过来……很抱歉，如果你在其他司局，其实根本不用来这里。”黄茵说。

　　她身体往后，靠在旁边的军车旁，扯出一个无力、歉疚的笑。

　　“这哪里怪你。”程林摇头。

　　“的确不怪你，要怪，也是怪我。”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

　　是沈山京，他的样子很惨，一条胳膊都没了，身上还缠绕着绷带，那如山般高大的身躯此刻竟莫名显得羸弱了。

　　程林记起，旁白曾经说，沈山京重伤了。

　　“沈山京，都这时候了，你连这个都要跟我抢？”黄茵瞪眼。

　　断了一臂的九司司首混不吝地仰起头，一脸欠揍的表情，“我是正的，你是副的，所以你得听我的。”

　　“你……”

　　程林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很有趣，这时候，沈山京真的要接地气多了。

　　身旁，这两位仅存的正副司首不可避免地吵了起来。

　　程林无奈扭头，就看到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

　　是草薇。

　　穿着脏兮兮的，布满了血污的连衣裙，头上的恶龙发箍也不见了，看到她，程林倒并不是很意外，毕竟旁白既然没有提及，那便说明她没有事。

　　草薇一路跑过来，她跑得很急，喘着气。

　　“怎么了？想起来找我了？”

　　程林微笑。

　　草薇两只小手撑着膝盖，喘匀了气，这才结结巴巴地说：“程林，我有句话要给你说！”

　　？

　　程林怔了下，然后忽然很紧张。

　　显然，能让她在死前最后五分钟跑过来说的话肯定是藏在心里很久。

　　就在程林怔神的功夫，草薇忽然鼓起勇气说：“我要告诉你，你……你之前给我拍片那事，我已经不生气了！”

　　“……就这事？”

　　程林眨眨眼，哭笑不得。

　　“恩！”草薇用力点头，很认真。

　　所以说，临死前这么急跑过来就为了说一句已经不气了？

　　还真是……可爱啊。

　　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小姑娘那张平静的脸，程林忽然好奇道：“你不怕么？就快死了。”

　　“不怕。”

　　“为什么？”

　　“因为……不告诉你。”草薇扭捏了下，拒绝回答。

　　呵……

　　程林失笑，正想追问，忽然就听到前方一阵喧闹。

　　他看过去，就只见那群一司的“装甲”竟然重新提起刀剑，向大海走去。

　　这一幕，是那样醒目，以至于许多人不禁看了过去。

　　“你们去干嘛？”有人喊。

　　一台“装甲”回应：“战斗。”

　　“你们根本打不过它！再者说，还有什么必要么？”有人不理解。

　　“没有必要，也要打，打不过，也要打，因为我们还活着，与其像你们那样躺着憋屈的死，我们宁愿死在魔物的嘴里！”

　　众人沉默。

　　然后目送着那些装甲走向大海，走向死亡。

　　大部分人没有理会，可终归有少数人沉默了下，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武器，鼓起最后的灵力，走向海洋。

　　一个……两个……三个……

　　人们看着那些重新提起武器的人，大部分人不为所动，但尽管只影响了极少数的人，也终究会很可观。

　　不知何时，黄茵和沈山京停止了争吵，看向前方，眼神中隐隐的有火苗燃烧起来。

　　在他们身旁，程林右手摸着草薇的脑袋，静静站立，凝望，孤零零的黑色装甲，零散地跟随向前的几人，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怒海，那巨大的撑起整个画面的光门中，那只超大型魔物已经挤出大半个身体。

　　这是一副极为怪诞，又极为壮美的画。

　　比他在骆佩妮的课上看过的任何世界名画都更震撼人心。

　　忽然间，他眼前的世界失去了色彩，变成了单纯的黑与白，那些行走的人忽然停住，世界仿佛被定格，耳边的嘈杂与噪音都消失了，世界安宁的吓人。

　　脑海中，终于再度响起了旁白：

　　【你凝望这一幕，心有所动，距离核武降临打击还有最后的两分钟，异世界的魔物同样将在两分钟后真正降临，你站在晦暗的码头，举目四望，天地皆白】

　　【按照既定的轨迹，核武将在两分钟后抵达，将魔物、这里的所有人毁灭，只是所有人都不会知道的是，那只魔物的目标并非是人类，而是核武】

　　【当其降临时，那只魔物将会用身躯挡下绝大部分伤害，确保空间门不被摧毁，核爆过后，通讯断绝，夏国将在数小时后才能发现空间门并未被毁，而在这段时间内，超强魔物将会从全世界的各个入口降临，形成庞大的规模】

　　【而随着连港灵气浓度的自然逸散，跌落，全球空间门将重新进入“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状态，魔物大举入侵，无物可挡，死伤无数，人类只能一再向内陆深处撤离，直到退无可退，最终毁灭，魔物成为这颗蔚蓝色星球的新一代霸主】

　　……

　　【请选择是否继续剧情？】

　　【是/否】

　　……

　　程林阅读完毕这些信息，便看到眼前忽然探出一个半透明的面板，只有一道问题，以及“是”或者“否”两个选项。

　　“这是什么？难道这就是推演的完整剧情？现在需要我来决定是否继续？”

　　程林怔住，然后迅速分析起来。

　　显然，这就是这次推演的新元素，每一次推演都会来些新玩意，这次的竟是选择题。

　　“如果继续呢？”他问。

　　【如继续，剧情就将会按照前面所描述的那样发展，而你，将全程旁观这一切，见证这一次地球霸主的轮换】

　　“不继续呢？”

　　【程序将为你提供帮助，改变历史进程】

　　程林一怔，然后笑了起来，“这样的选择题，真的有意义么？你知道我会怎么选的，难道不是么？”

　　顿了顿，程林深深地叹了口气，“世界毁灭……我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人类的死亡也见识过无数次，起初，我还会感到新鲜，我将这一切当成游戏，然后欣赏着它的发展，无论悲喜，都很有趣，如果是之前，我或许真的会让剧情继续走下去，可这次，我不想再看见悲剧。”

　　说完，程林没有动，眼前的面板却消失了，化作漫天的莹光升起，盘旋，然后，忽然聚拢，形成了一个盒子。

　　程林眨眨眼，伸手打开了盒子，看清了里面的那件熟悉的物品，先是一怔，然后他笑了起来。

　　“嗡……”

　　一道轻轻的嗡鸣声后，世界从黑白的定格状态重新复原，耳边也再次出现了码头的嘈杂。

　　一切都和之前一样，黑色装甲们继续向前走，沈山京和黄茵等极少数的人捡起了武器，更多的人瘫坐在码头上，冷漠地看着一切。

　　程林的右手依然摸着草薇的头，只是左手里，却多了一样熟悉的物件。

　　“唔，这是什么？”草薇好奇问。

　　“这是手杖，银月手杖，是一种……恩，魔术棒。”程林拿起那根密布花纹与双月的手杖，微笑着解释。

　　说完，他又揉了揉草薇的脑袋，轻声说：“小草，我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好，什么魔术？”

　　“流星。”

　　程林吐出这两个字，然后右手牵着草薇，左手握着那只银月手杖缓缓，朝向天空，朝向大海。

　　他没想到，可以再次拿到银月手杖，在上次推演中，程林已经见识过这只手杖的神奇，它可以将一个平平无奇的异能，增幅千万倍。

　　而这次，程林选择的异能是四品“火陨”，就是那个可以召唤出火元素陨石的那个。

　　他觉得，这个很适合。

　　“嗡！”

　　一道莫名的力场忽然以程林为中心扩散开，卷过码头，卷入大海。

　　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他的手中没有出现光，也没有出现火，没有任何异象发生，可莫名的，空气却忽然燥热了起来。

　　天空中本来在飘荡蒙蒙细雨，可忽然间，这雨便停了。

　　潮湿的空气忽然变得干燥，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此刻正在做什么，都清晰地感知到了这股莫名的燥热。

　　人们茫然地抬起头来，寻找着变化的源头。

　　“你们看！”

　　忽然，一个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众人寻声望去，便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只见，就在码头上的某处，一辆寻常的军车旁，一个牵着个小姑娘的年轻人左手高举，仿佛握着一根短短的魔杖，而在那“魔杖”的顶端，忽然升腾起一道橙红色的气柱！

　　气柱橙红，如火，很细，就如同一道炊烟，却笔直地向天空中蔓延过去。

　　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而随着这一缕橙红气柱升高，一股恐怖的气息也随之出现。

　　这气息起初还很隐晦，却在几秒钟后，便壮大到令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你在做什么？”

　　“这是什么异能？”

　　“停下！停下！你到底在干什么？！”

　　那气息越来越强，越来越恐怖，越来越压抑，偏偏人们又死活找不到这气息的来源。

　　是的，这气息并不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却分明是因他而起。

　　没有人知道程林在做什么，就连草薇也只是好奇地抬头望。

　　人们只是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燥热，越来越压抑，仿佛天地间正有某种极其恐怖的事物即将出现！

　　甚至于，那事物的恐怖还要比那只超大型魔物更强，强无数倍！

　　如果说，那头魔物的强还只是生命的强大，那这股神秘气息便是远超生命体的更高层级的力量，就像……天威！

　　是的，天威！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码头上的所有人心头都跳出来了这个词！

　　可旋即，他们却又否定了这感觉，天威？怎么可能？就凭那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就凭那道淡淡的，橙红色的气柱？！

　　不可能！

　　绝无可能！

　　可纵然心中疯狂否定，可这些已经认命等死的人却依旧本能地朝程林看过去，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过来，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一时间，程林所在的那个角落竟然成了偌大码头的焦点！

　　……

　　海岸边缘，那群一司的“装甲”已经即将跨入深海，步入死亡，然而，下一刻，身后的躁动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这群人下意识停下脚步，然后向后看去，旋即，便看到了那道细细的，橙红色的气柱飘摇而起，直通天际，消失在天穹的尽头。

　　而那气柱却正握在一个穿着特理司制服的年轻人手中。

　　“这是什么？”

　　“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气息？！”

　　“这是异能吗？可……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种能力？！”

　　这群人身在一司，眼力自然要比其他司局的人强了很多，他们几乎是瞬间便察觉出了那道细细的光柱背后隐藏的大恐怖。

　　那是远超那只魔物的巨大恐怖！

　　仿佛当其降生，世界都将为之战栗！

　　“是他？！”

　　装甲队列中，那个之前曾经嘲讽过程林的拥有着小麦色皮肤的青年突然怔住，脱口惊呼出声！

　　他一眼便认出了那高举气柱的，赫然就是他之前看不起的那个“胆小鬼”那个“懦夫”！

　　“你认识他？！”

　　身旁的一个同伴闻声看过去。

　　小麦色皮肤的青年却只是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同处于队列中的一台纤瘦“装甲”却轻轻说道：“他叫……程林。”

　　……

　　海岸上。

　　在黑色装甲和众人之前，沈山京和黄茵正各自手持武器，向大海前行。

　　此刻，他们也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变故，转回头去。

　　旋即，皆是瞪圆了眼珠。

　　“程林？！”

　　这两位正、副司首同时脱口而出，脸上浮现出惊骇与难以置信之色！

　　他们不知道程林在做什么，但是以他们二人的修为和见识，自然瞬间便察觉出，程林所持的那道气柱蕴含着何等样的恐怖！

　　可……这怎么可能？

　　程林？

　　他们学院里的那个程林？

　　是，他的确在入学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便踏入四品，在同届中也数人中翘楚，可说破天，那也只是个刚刚晋级的四品而已！

　　这种品级在国内虽然不至于烂大街，但一抓上百个还是有的！

　　他怎么可能掌握这么强大的力量？！

　　他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这一刻，沈山京和黄茵只感觉眼前的一幕是如此的魔幻，不真实！

　　……

　　指挥部。

　　许衾和赵将军站在窗前，看向外面的码头，在他们两人身前的桌上，静静摆放着那台“通讯器”，以及一只正在滴答滴答行走的机械手表。

　　然而，此刻，他们两人却早已忘记了身前的这两样物件，只是愕然地看着码头上那道冲天而起的气柱，以及那手持气柱，神态平静，悠然的年轻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是特理部副部，一个是军中上将，两人对视一眼，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穷无尽的茫然和困惑！

　　……

　　而处于所有人目光焦点的程林，却仿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他的神态依然是那般，没有任何波澜，右手牵着草薇，左手持着银月手杖，双眼凝望着灰蒙蒙的天穹，满是专注。

　　对于外界的一切声音，他全然不顾，他的精神丝线早已蔓延向高空。

　　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时间，没有了声音，没有了一切。

　　忽然间，码头上响起无数声惊呼！

　　因为这些人愕然发现，原版灰沉沉的天穹竟蒙上了一层红光！

　　红光如血！

　　血色苍穹！

　　而随着天空的变化，空气中的水分迅速消失，连港范围忽然变得无比燥热，而这时候，人们才终于发现，海面上，那大漩涡之上，巨大光门内的那只魔物竟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向外攀爬，而是扬起那密密麻麻的无数双眼珠，凝望天空，如临大敌，发出隐含恐惧的嘶吼！

　　恐惧？

　　它竟然会恐惧？

　　这只空前强大的魔物竟也会恐惧？

　　人们先是惊愕，旋即便忍不住猜想，能让这魔物恐惧的到底是何物？

　　他们纷纷抬起头，凝望向高远的天空。

　　然后……

　　忽然，人们看到天空亮了起来。

　　原本阴沉无比，晦暗深邃的天空陡然明亮起来，就仿佛是被无数盏灯火点亮。

　　不！

　　不是仿佛！

　　那就是！

　　就是无数灯火！

　　在无数双目光注视下，天空中亮起无数火红色的光点，仿佛无数颗星辰！

　　而那光点，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变大！

　　越来越大！

　　愈来愈大！

　　直到它们终于突破了大气层，一些感知系强者终于率先发出惊恐的呼喊：“流星！流星！陨石！那是陨石流星！！”

　　什么？

　　陨石流星？！

　　人们先是愕然，随即便发出无数声惊叹！

　　只见，在血色天穹之下，竟有无数颗“火流星”降临世间！

　　那些陨石每一个都带着猩红、炽烈的尾焰！

　　以极快的速度向大地奔来！

　　而这样的流星竟仿佛无穷无尽！

　　从上万米高空坠落，挟裹天地之威！

　　笼罩了人们视线所能及的海面！

　　而事实上，如果施圣存还活着，他将会凭借感知异能看到，这“群星”并非只是集中于这一处，而是布满了整个渤海！

　　此时此刻，渤海七万七千二百八十四平方公里的洋面上，倒映出无数盏“灯火”！

　　这“群星”竟笼罩了整个渤海！！

　　“天威！这是真正的天威！！”

　　码头上，有人失态地高喊！

　　指挥部，许衾和赵将军两人趴在窗子上震惊地看着外面的一幕，早已忘记了下达核爆指令这回事！

　　大漩涡上，那只魔物发出无比恐惧的嘶吼，挥舞起密密麻麻的触手，包裹住空间门，试图用躯体阻拦这来自天外的攻击。

　　“轰！”

　　终于，第一颗“流星”坠落到了海里。

　　然后，便是第二颗……第三颗……第一万……十万……百万……千万……亿万……

　　无数“陨石”携带着炽热的火焰坠落大海，而这些由灵气元素凝成的陨石在坠落的刹那便会轰然散开，化作熊熊烈火！

　　霎时间，无穷无尽的流星坠落，布满了整个渤海！

　　偌大海洋，竟仿佛被点燃了！

　　在高温之下，海水迅速升温，沸腾！

　　这一刻，偌大渤海竟仿佛成了一口锅，而程林手持手杖，轻轻将这一锅煮沸！

　　焚天煮海，莫过于此！

　　至于那只魔物，直接在这沸腾的海水中被活生生煮死！

　　白蒙蒙的水蒸气升腾，布满了天空，而无穷无尽的“流星”仍旧在坠落，直到沿岸海水水面下降，裸露出了干枯的河床，那扇空间之门终于轰然破碎开！

　　化作一团朦胧的光影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在神秘的连锁反应的作用下，全球数十个大漩涡上，数十扇空间门同时破碎！消失无踪！

　　至此，程林才终于收回左手。

　　熄灭了“火陨”异能。

　　那漫天的火流星也消失无踪。

　　连港。

　　随着燥热的飞速退散，码头上，人们震惊地看到那笼罩天空的乌云散开，一轮无比宁静柔和的月亮，以及灿烂的锦绣星空重新出现在他们眼中。

　　片刻后，各大司局，无数精英齐齐欢呼起来。

　　那欢呼声，直欲升空而起，震破天穹！

　　至此，人类命运，正式改写！

　　第四百二十九章 程序新功能

　　在漫天的火流星消失后，全球范围，所有仍旧在抵抗魔物的修行者们，无论国家，无论种族，无论信仰，皆发出震天的欢呼！

　　旋即，拔出武器，冲向那些残余在地球的所剩不多的魔物。

　　没有了空间入口源源不断的支撑，只凭借这些少数魔物，已经完全无法威胁到人类！

　　……

　　连港。

　　各大司局的小翻领，甚至于一司的那群包裹在钢铁装甲里的高傲天才们都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那不仅仅是人类战胜异界魔物的喜悦，更是由死入生的喜悦！

　　指挥部房间里。

　　许衾和赵将军激动地将那即将拨打出去的通讯器按灭！

　　魔物已死，大漩涡崩解，虽然这与施圣存的计划有很大出入，谁也没有想到，最后改变了这一切的竟是程林。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人们现在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无穷的欢喜！

　　直到欢呼声与喜极而泣声终于渐渐低下去。

　　人们才猛地想起了什么，旋即便是下意识去寻找召唤了这熊熊天威的程林。

　　只是这一望，却只看到那辆军车旁，那道年轻的身影却已不知何时消失无踪，只剩下草薇呆怔地还举着自己的左手，茫然四顾。

　　程林呢？

　　程林去哪了？

　　……

　　【你解除了异能，驱散阴云，还世界以锦绣星空，人们在欢呼，人们在欢笑，然而，这一切都以与你再无关系，你轻轻地抬起手，拨动了人类命运的弦】

　　【你消失在了人们眼前，众人遍寻不获，最终渐渐传扬起有关你的一些传说，异世界的入口消失了，可这并不意味着一切恢复如常，修行者们又在这里驻守了七天，确保魔物真的没有再来，然后，被强制迁走的普通人们渐渐返回，重新建设家园】

　　【没出半个月，曾经的这片战场便修缮一新，可渤海却依旧未曾宁静，“火陨”的坠落几乎将整片海洋注满“火”与“土”元素，这导致了海上的高温始终不降，火元素渐渐改造了这一片区域的气候，而土元素则在水流冲刷的作用下沉淀在渤海中，形成了一条“山脉”，将大半渤海与黄海分割起来，整个过程持续了近十年，而在这漫长的十年中，这片区域的海水渐渐蒸发干净，裸露出河床，爆裂的火元素集聚不散，普通人甚至难以抵抗】

　　【气候以及地形的变化导致渤海沿岸的城市不得不从曾经的“沿海城市”、“海港城市”转变了模样，在此后的数百年中，人们的生活方式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值得一提的是，在那场恐怖的火流星打击下，渤海上层的海生物几乎全部死亡，但由于渤海吃水极深，海底终究有一部分生物存活了下来，并在生存本能的驱使下吸收了魔物们洒落在大海中的血液，进化为了一种耐高温的“新魔物”，只不过相比于它们的“始祖”，这些“新魔物”整体上弱小了很多】

　　【而在渤海干涸后，这些海生物更是进化为了陆地生命，并在这片无人打扰的地域渐渐繁衍生息】

　　【一千年之后，沧海桑田，因为几次地壳变动，以及气候变化，这里竟渐渐开始集聚沙尘，向沙漠衍化，这时候，人们开始叫它“沙海”】

　　【又是三千年过去，人类渐渐远去，步入星空，这颗星球慢慢荒芜起来，全球灵气也终于达到了一个稳定的高度，“沙海”渐渐被文明彻底抛弃，成为了一处偏僻的，可供星际游客探索观光的险地之一，而那些“新魔物”也随着一代代的繁衍，成为了统治这片沙漠的主宰】

　　……

　　【恭喜你完成本次推演】

　　【请在五分钟内返回安全屋，进行后续的操作，并收取推演奖励】

　　……

　　在人们欢呼的时候，程林便已经接收到“旁白”信息，考虑到等这些人回过神来很多事会很难解释，程林干脆地后退返回了安全屋。

　　旋即，他便透过安全屋的窗户，看到窗外的世界开始连续闪烁，那是时间加速的效果，转眼间，便已经大地黄沙。

　　一切人和物，尽皆消失不再。

　　“结束了么……”

　　程林凝望那渐渐模糊的看不清外面情景的窗子，有些感慨地心想，不过这也不出预料，在他选择了出手结束剧情的那一刻，便注定这次推演的终局已然来到。

　　深深地吸了口气，程林双手揉了揉脸，让自己从推演剧情中清醒过来。

　　“按照规矩……现在应该是进行视频剪辑的步骤……说起来这次的推演不知道会怎么投射出去……就算把我，甚至是其他人都做模糊化处理，可这座城市呢？总不能全都抹掉，可一旦有一些建筑被播放出去，人们肯定会迅速定位到连港，并对投影这件事生出新的猜测。”

　　程林皱眉思索，他觉得这事有些棘手。

　　“还有留言系统，上次说是进行内部升级，这次有没有升级好？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不会真的是开放了140字限制吧……那样可就没意思了……”

　　程林又想起来留言的事，并开始准备打腹稿，然而接下里，他等到的却并非是“剪辑上传视频”的通知，而是一连串密密麻麻的信息：

　　【留言系统升级完毕】

　　【“视频投放功能”与“留言系统”合并为全新功能：全息影像】

　　【全息影像：你一次次拨动命运的齿轮，对未来进行衍化，你经历了一段段短暂而让人心惊动魄的剧情，那些事件却转眼飘散如烟。当你完成一次推演后，推演中发生的核心事件将会以“全息影像”的方式在投影中进行投放，当人类踏入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他们也踏入了那段历史。】

　　【注释1：“核心事件”由程序判定，将以与你的关联因子数量进行分配】

　　【注释2：“投放方式”不做具体说明，当它出现的时候，你自然会明白】

　　【注释3：“留言功能”被整合进入新功能，具体操作方式请自行摸索领悟】

　　【注释4：“全息影像”将会对可能暴露你的身份以及投影真相信息的细节进行自动处理】

　　【推演程序开始对本次推演剧情进行处理，预计10秒后完成，完成后推演止自动结束】

　　第四百三十章 沉重的奖励

　　程林感受着脑海中那密密麻麻仿佛刷屏一样的信息，大脑有了瞬间的卡顿。

　　怎么回事？

　　留言系统升级成功了？

　　视频投放功能却被整合了？

　　两个功能合并成了一个新的叫做“全息影像”的新功能？

　　这个消息让程林始料未及，不过好在他在最初的惊愕后还是很快恢复了清醒和镇定，毕竟“推演程序”又不是第一次玩新花样，它仿佛憋足了力气，每一次推演都想给他来点新的惊喜一般。

　　至于功能的变化……也不是第一次了，最初的留言是让自己手动刻字，后来变成了聊天框输入，期间还经历过用标签筛选推演以及完成任务领积分之类的操作，以及将整个天空当做幕布的电影放映……

　　到如今，这些杂七杂八的功能都已消失，只剩下这个所谓的“全息影像”，偏生这个功能的介绍又是极为模糊，程林根本对其无法形成直观印象。

　　“全息？难道是让影像更立体些？可这在冻土投影中已经出现过了啊，虽然那更像是2.5D……还有留言功能……竟然是要我自己去摸索！？”

　　程林思索着，很是无语，自己摸索是要闹哪样？

　　摇摇头，左右从这里找不到答案，那便耐心等待吧，等投影出现，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打定主意，他将心神收回。

　　【剧情已处理完成，推演将会在10秒后结束……10、9、8……0】

　　【推演结束！】

　　【在每一个瞬间，文明的走向，都有一百万种可能，而在这冬夜里有百万个不确定……你拯救了全人类，扭转了七十亿人的命运，延长了这脆弱的文明的生命，然而，在危机四伏的宇宙中，人类文明仍旧困难重重，或许下一秒，便会被不期而至的打击所毁灭，不过，最起码这一刻，文明幸运地存活了下来】

　　【恭喜您完成章节：降临（大漩涡），即将开始发放奖励】

　　【奖励如下】

　　【体质+5】

　　【称号：焰灵（削弱版）】

　　（介绍：你曾操控火焰，掌控毁灭的力量，你得到了火焰的祝福，炎热抗性+20点，当所处地区温度达到要求时，释放火属性异能，威力增幅15％）

　　【小型聚灵仪式图卷】

　　（介绍：这是一张“配方”，当你集齐所需材料后，可按图卷记载的方式举行仪式，强行吸纳百里范围内灵气聚集）

　　……

　　房间微微震动，世界从推演中恢复了正常。

　　程林则认真地阅读着脑海中的奖励信息。

　　这次的奖励依然是三种。

　　第一项是体质的加点……恩，5点体质，和上次一样，晋级四品后，程林更加敏锐，这一次，他清晰地察觉到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扩散开，虽然难以直观地展示，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体质更强了。

　　第二项依然是称号。

　　目前程林已经有了三个称号，分别是“暴雪之子”、“风之旅人”以及这个“焰灵”，坦白地说，这三个称号的效果都很一般，主要是都限制了使用地形，必须进入寒冷、大风、高温三种区域才能发挥作用，而绝大部分时间，程林都不会进入这种特殊地域。

　　“不过这个看上去更像是为了方便我探索投影，例如这次，如果我猜得不错，投影的极有可能是那片‘沙海’，这样的话，这个称号就很实用了，换算成战力，也是很大的加成。”

　　程林目光下移动，看向了第三个奖励，这也是他最感兴趣的。

　　那是一个复古的纸卷，就突兀地出现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按照介绍，这东西似乎可以强行吸收灵气到一个地方……这倒是比目前国内那些灵地使用的方法霸道多了……”

　　程林还记得16号灵地就是花了大价钱，在山体中铺设材料，搭建了一个孕养灵气的阵法，可以保持灵地的灵气不向外逸散。

　　而这个“小型聚灵仪式”却是强行吸纳百里范围灵气……这就有点恐怖了啊。

　　这个一看就不适合个人修行，而是更适合灵地的打造，程林想起自己的“灵界”，忽然心潮澎湃。

　　“如果这个能实现，对我的灵界将会有巨大的好处！”

　　心中想着，有些激动地打开了这只图卷。

　　等看清上面需要的仪式材料，程林整个人仿佛都石化掉了。

　　“仪式材料：精品灵矿石/四核动力核心/精英魔物魔核300颗、五品修为以上生物躯体一个、金粉1公斤、墨汁若干……”

　　坦白说，这上面需要的材料并不多。

　　类似墨汁很容易就能买到，想要多少有多少，一公斤的金粉……按照目前的金价也就小几十万，对现在的程林而言不算什么负担。

　　可前面的两样主材料却让他的心一沉。

　　五品修为以上的生物躯体……这显然不太好弄，程林下意识想起了被他杀死的那位黑方会长……只可惜对方的尸体早炸烂了，被特理司拿走了，想要再找到这种敌人……在人类中实在是有些难了，只能想办法在投影里找。

　　至于那300颗……斜杠代表了“或者”，也就是说，程林可以用上述三种材料中的任意哪种，只要凑够三百颗就行，可是……

　　“我哪有这么多？！”

　　程林深吸口气，捏着图卷的手抖了下。

　　灵矿石……他上次的确从投影中贪污了几百块，可一边是要喂炼器炉，一边自己修行也需要，消耗的速度惊人，哪里拿得出来？

　　至于动力核心……随着光辉骑士的频频使用，三核都快用没了，就别说四核了，一颗都没有！

　　剩下的只有魔核……

　　“魔核？”

　　程林怔了怔，仔细看了下注解，然后脸色变得略显怪异，这上面的叙述让他联想起了推演中那些魔物……程林杀过魔物，码头上魔物的尸体也曾堆积如山。

　　所以他自然知道，魔物体内是有类似“动力核心”的晶核的。

　　只是这东西没办法像矿石那般直接吸收。

　　具体使用方式，因为时间仓促的原因，投影里的人类也没来得及研究出来。

　　程林也就没太上心，现在看来……这图卷倒似乎是在故意撩拨他一般。

　　“不知道那些由地球海洋生物进化来的新魔物有没有魔核……不出意外应该是有的，这样看来，这回探索投影我倒是有事情做了……”

　　程林攥紧图卷，目光闪烁。

　　精英魔核大约对应四品魔物……与他目前修为相当，而他足足需要300颗……

　　“也不知道投影里有没有300头四品魔物……”

　　程林将图卷收入“灵界”，旋即不再多想，无论如何，尽力而为就好。

　　心中一定，他看了眼窗外宁静的校园，忽然心头涌起一股冲动，他拿起手机，在通讯录找到“花蓓”的名字，然后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过去。

　　“滴……滴……滴……”

　　安静的房间里，程林将手机贴在耳旁，耐心等待。

　　可是足足过去了几十秒，对面依然……无人接听。

　　第四百三十一章 死亡之海

　　房间中静的吓人。

　　就在程林心底涌现出些许不安和恐惧的时候，语音电话终于通了，可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对面传来一个短促的音节：“稍等。”

　　然后通讯就被对方挂断了……

　　唔……这是怎么了？程林怔怔地站在房间里，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着屏幕上的聊天对话框。

　　在刚才的短促的两秒接通的时间里，他好像听到了一些类似水流的哗哗声，或者更准确些形容是淋浴？

　　看了眼时间，恩，晚上二十二点多……在洗澡么？所以没有直接接听？

　　程林推理着，然后一颗悬起来的心却是“砰”的落了地，旋即他便忍不住苦笑，自言自语说：“果然太真实的推演很容易让人神经兮兮。”

　　前面那些次推演，无论是新世界的背影，还是未来多少年，那些陌生的景物和人都在一刻不停地提醒他这并非真实，而这次，却不是这样。

　　一切都完全基于现实的时间点往前推，这一度甚至让他怀疑推演有没有开始过，两段记忆混杂起来，让他一时间有些思绪混乱。

　　确认了花蓓还活着，这帮助他成功从那段“剧情”中抽离到现实，给自己烧了些热水，在水刚烧开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花蓓打开的视频通话。

　　点开，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张白色“鬼脸”，吓了程林一跳。

　　等仔细看了才看清是面膜。

　　画面中，花蓓穿着一件粉白色的宽松睡衣，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在用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房间里灯光雪亮，照耀的她的手臂也白的耀眼，还晕染出些许晕红，“找我干嘛？”

　　将毛巾放在一边，花蓓好奇地眨眼问道。

　　“……没事，就是看看你有没有顺利回去……毕竟喝了不少……”程林仓促间编了个不大圆润的借口，说。

　　敷着面膜的花蓓听了先是纳闷，然后鄙夷说：“你喝的还没有我十分之一多。”

　　程林尴尬，随后生拉硬拽了个话题，扯了几句，这让花蓓狐疑不已：“你到底想说什么？”

　　“额……”程林轻咳一声，一脸严肃地说，“我主要是想敦促你修行，我现在正好有空，你如果有什么修行上的问题我可以给你解答，比如说对于灵气微操的三种练习方法，如何用最少的步骤构建灵能场域，以及在复杂的环境下如何保持……”

　　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对面的花蓓一开始还竖着耳朵认真听着，可很快她就蔫了，那张面膜几乎要垮下来，两只大大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你听懂了么？”程林自顾自说完后反问。

　　然后就看到视频那头的女孩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回过神来，茫然问道：“你刚才说的啥？”

　　“……没事了，晚安，早点睡。”

　　“哦。”

　　程林沉默了几秒，说，然后挂断了视频。

　　继而，就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朽木不可雕……”

　　推演中的一幕终究还是带给了他很大的冲击，花蓓死去的那一幕也是推演中让他印象极其深刻的画面之一，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希望能让花蓓变强一些，可现在看来……这怕是个极其艰巨的任务。

　　咸鱼翻身本就很难很难，再加上这条咸鱼根本懒得动弹……这就是地狱级难度。

　　“算了，就让她快快乐乐地咸鱼下去也蛮好……”

　　程林摇摇头，静静想到。

　　至于危险，只要他自己变得足够强，就完全可以成为一只大伞，为花蓓挡住凄风苦雨。

　　对于程林而言，如果说，起初之所以踏入修行路是为了在这个渐渐变得魔幻的世界里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那现在……他努力变强的理由就又多了一条。

　　只有他足够强大，才能保护他所想要保护的人不受伤害。

　　想通这些，程林不再纠结，干脆利落地盘膝打坐，开始修行起来。

　　强大不是一朝一夕的，“银月手杖”终究只是存在于推演中的BUG物品，而在现实中，任何成功都没有捷径，程林能做的，只有努力些，然后再努力些。

　　……

　　……

　　夜色渐深，明月高悬。

　　而在同一轮明月照耀下，距离灵修九院远隔数千公里外的一片荒芜之地上，几个城市青年刚刚熄灭了面前的篝火，然后互相打着招呼，钻到了各自的帐篷里。

　　这里位于夏国西北部，四周除了戈壁便是沙漠，一望无际，只有胡杨木默默伫立，宛如哨兵，昼夜温差极大。

　　这里位于塔里木盆地中心，是夏国最大的沙漠，也是世界第二大流动沙漠，比较正式的名字是“塔克拉玛干”，“塔克”是山的意思，“拉玛干”则翻译为大荒漠，而相比于这个名字，它还有个广为人知的别称：“死亡之海”。

　　总面积33万平方公里，东西长逾一千余公里，拥有两条公路，横穿沙漠，承载着当地的交易运输，也承载着一些文艺青年的梦。

　　横穿沙漠，貌似很酷炫，每年都吸引着一些人来到这里，又离开这里。

　　而相比于乘坐大巴往返，开车自驾游的也为数不少，这群人就是如此，夜晚降临之后，这群城市青年将车停好，捡来了干枯的胡杨木生了火，用买来的当地特色餐布铺在沙地上，然后摆放好携带过来的包装精美的食物。

　　等吃完了晚饭，浑身的激情和兴奋也挥霍的差不多了，他们才各自打着哈欠钻回了帐篷。

　　躺下了又睡不着，有的开始刷手机，有的隔着帐篷闲聊，组织者则和领队聊着明天的线路。

　　“明天就能回去了吧？”

　　“恩，就还剩一百多公里的路了，慢慢开，也准到了。”

　　“等出了这块，我要去尝尝那家网红店，也不知道有没有说的那么好。”

　　“睡吧……”

　　零星地交谈着，然后渐渐的，大家都进入了梦乡。

　　在这一片荒凉的大漠上，却渐渐有朦胧的光影显现出来，一些庞大的虚影、诡异的生物从他们露营的营地上空飘过，却似乎对他们视若无睹。

　　就像是两个并行的空间交叉重叠，一边是在五彩斑斓的帐篷里进入睡眠的都市青年，一边是模样诡异，漫天游荡的模糊光影，空气中还有层层波纹显现出来，若是从高空俯瞰，活像是个大大的漩涡。

　　一夜无话。

　　当第二天清晨一早，太阳刚刚跃起的时候，那些诡异的虚影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大漠的山峦。

　　“撕拉。”

　　将帐篷的拉链用力拉开来，领队眯着眼睛，撑着隐隐发沉的头走了出来，在晨曦中伸了个懒腰，然后下意识朝着营地不远处的公路看去。

　　下一刻，这个向导如遭雷击，整个怔住，旋即，营地中响起了他嘹亮的呼喊。

　　“投影！出现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第二次联合探索

　　第二天。

　　清晨。

　　在闹钟响起的第五秒程林终于撑开了眼睛，关掉闹钟，起床穿衣，洗漱刷牙。

　　在洗脸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眼珠有些发红，意味着睡眠不足。

　　四品修行者依然没有超出人类生物的特性，不能辟谷，依然要准时吃饭，而且吃的还要比普通人多。

　　睡觉同样少不了。

　　昨晚上程林一口气修炼到了凌晨三点钟，然后才上床睡觉。

　　这功夫勉强醒来，就觉得头昏脑涨的。

　　从灵界中找出那株所剩无多的“古铜色”小树，吃掉，勉强恢复了些精神。

　　“按照经验，这次的投影应该在昨晚就出现了，隔了七八个小时，特理司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吧，也不知道这次投影会出现在哪里，有多少个。”

　　拿着毛巾擦掉脸上的水珠，程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盘算。

　　这次投影不出意外肯定是沙漠地图……恩，但具现在哪里却说不准。

　　尤其在投影开启了“浮陆”新维度后，其出现的位置就越发随心所欲了。

　　程林在出门的时候甚至都做好了一抬头就看到脑袋上飘着投影的打算——当然，这是最好的状况。

　　相比于投影的位置，程林更介意的是本次投影的内部情况。

　　这次和以往很不一样！

　　历数往次投影，程林在进入前基本都对其中的情况有所了解。

　　唯独这次，他对投影内部情况所知甚少。

　　“我目前唯一掌握的信息是，投影是沙漠地形，并且其中存在着大量魔物……对于魔物的具体信息则是一片空白，毕竟它们是用了几千年时间进化来的‘新魔物’，这两个信息几乎没什么用处……”

　　程林有些发愁。

　　他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

　　如果说以前的探索，他可以凭借着对其的了解占据优势，那这次……他几乎和其他探索者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甚至于，他心中还多了一层困惑，那个“全息影像”的功能到底是什么？

　　摇摇头，将这疑惑抛开。

　　他迅速穿好衣服，带上课本走出了独栋楼。

　　……

　　学院里依旧平静。

　　等程林推门进入教室的时候，就看到学员们正三三两两围坐讨论着什么。

　　气氛热烈，不同于以往。

　　看到程林进来，一些学员停止了交谈，然后投来羡慕的目光。

　　关于他晋级四品的消息早已经传了出去，这让3班的同学们在骄傲之余也生出些许不真实的羡艳来。

　　谁能想到，就是这个三个月前和大家一起入学的家伙，如今修为竟然已经比肩两位副司首？

　　“在聊什么？”

　　程林却没有“四品大人物”的架子，依然如同往常。

　　走过来，看到几个男生在聊天，主动开口问道。

　　那几个男生一下子变得很拘谨，只有里面的小胖子唐金定还比较放松。

　　听了赶忙说：“程林，你还不知道么，新投影出现了！”

　　“哦？”

　　“你看，这是学院今早推送的消息，据说最先发现的是一群自驾游的驴友，他们野外宿营醒了之后就发现了投影，并迅速上报了官府。”

　　“这样么？投影在哪里？”

　　“目前已知的这个，在塔克拉玛干。”唐金定说。

　　程林微微一怔，足足花了两秒钟才终于想起这个地名在夏国版图上的位置。

　　西北角，相当偏僻。

　　而随着接下来的询问，他了解的信息更多了些。

　　这次投影并不是“浮空”类型的，而是正常的出现在地表。

　　从已经探明的情况判断，这次的投影似乎也是沙漠地形，刚好与现实中的沙漠重叠起来。

　　这倒是很有意思了。

　　而更有意思的消息是在中午传来的。

　　根据卫星探测，这次国内目前一共找到了四个投影，这四个投影都与现实中的沙漠重叠。

　　夏国总共有八大沙漠，这次投影，塔卡拉玛干就占了两座。

　　而这两座的距离又很近很近，据说不超过四十公里。

　　这让程林多了些别样的想法。

　　“按照以往的经验，每个投影都是完全一致的，它们就像是从同一个母本复制粘贴出来的一般，就像是禾剑，原本只有一把，可经过投影复制，就变成了许多吧……只可惜以往的投影互相距离都很远，且有存在时间限制，这就导致我根本没办法进入两座投影，可这一次……似乎有机会。”

　　“想要搭建聚灵仪式法阵，需要足足300颗精英魔核，之前我还在担心，一个投影里会不会有这么多精英魔物，现在看来……一个投影不够的话，两个投影够不够？”

　　程林甚至找来了国内地图认真计算了下，以这次四个投影的分布位置。

　　假如交通工具跟得上，他理论上甚至可以把四个投影全逛一圈——当然，这是理论上，实际几乎不可能。

　　那两座相邻的投影就已经足够他刷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过去……实在不行，只能用老办法了。”

　　程林核算了下，自己的账户里还剩一百点的贡献点，很充足。

　　于是，下午一点钟，在辅导员刚吃完饭返回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程林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辅导员当即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程林……你不会是来请假的吧？”

　　程林微笑：“还是您了解我。”

　　“……”辅导员咧嘴，片刻后却是摇头，说，“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他清楚知道，程林所谓的“请假”实际肯定是要偷偷去进投影的，而这个是严重违反规定的，他一个小辅导员哪里敢批？

　　“那黄院长什么时候回来？或者你给她打个电话？”程林想了想，询问。

　　黄茵这时候还不在学院，大概真的是被程林刺激到了，跑出去“旅游”了。

　　正在辅导员面露难色的功夫，忽然走廊里一个人走了过来：“不用找她了，程林，收拾下东西，准备下跟司局一起动身前往投影。”

　　两人扭头看去，发现说话的竟然是那位主管常务的孔副院长。

　　“什么意思？”程林吃惊道。

　　孔副院长解释说：“刚刚收到帝都总部的消息，经过协商，这次的投影将会采用联合探索的机制，咱们九司也将会派出去一队精锐前往探索，黄副司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要从学院里选几个修为高的学员，一并派过去，你准备下吧，三个小时后的车，别耽误了。”

　　这么好？

　　程林怔了怔，旋即露出喜悦的神情，不过转念，他又想到了个重要的问题，紧张问道：“咱们要探索的投影是哪个？”

　　孔副院长平静道：“塔克拉玛干2号投影！”

　　第四百三十三章 集聚地

　　三个小时后，程林收拾完毕从独栋宿舍走向了学院正门。

　　说是收拾，也只是背了个背包，携带上一些之前晋级四品发放的物质，以及C91灵剑——这属于他的表面实力。

　　至于剩下的都藏在灵界里。

　　塔克拉玛干沙漠里有两座投影，彼此间隔极近，按照特理部定下的命名方式，从左往右，依次是1号和2号。

　　1号偏西，2号偏东。

　　这让程林很满意，这完全符合他横贯两个投影的想法。

　　至于进去之后怎么搞到精英级魔核……这个就要看他的临场发挥了，办法总能想到的。

　　黄茵这次从学院里选了十一个学员，却并不完全是按照排名选择的。

　　程林这个第一自然毫无意外地入选。

　　而其他入选的还有韩仑、付仲庭、谢青珂、肖宁雨以及其余六个他不太熟悉的学员。

　　在程林在外面浪，修为飞快进步的这段时间，其他人也不甘落后。

　　付仲庭早已晋入三品境界，目前已经踏入三品2段，韩仑本就是三品巅峰，距离晋入四品也只是时间问题，两人入选自不必说。

　　肖宁雨修为倒是不高，但她的治疗能力让其脱颖而出，类似她这种用特殊能力入选的还有三人。

　　其余的要么是三品，要么是二品3段以上+特殊异能，总之黄茵选的人都有独到之处。

　　唯一让程林意外的是谢青珂。

　　果然不亏“谢荆轲”的外号，拼起来相当疯，加上她还算优秀的天赋，昨天晚上聚餐回去后在睡梦中竟然迷迷糊糊晋级突破了！

　　正式踏入3品境界，这让程林等人又是吃惊又是欣慰——足够努力的人得到收获总是大家乐见其成的。

　　至于孙骁等人虽然成绩也不错，但毕竟不算拔尖，无缘探索。

　　……

　　“人齐了没有？好了，大家上车吧。”

　　等到了学院门口，就看到已经有车在等。

　　开车的是个陌生小翻领，不是很喜欢交谈，载着程林他们直接去了桃源机场。

　　然后没有从正门进，而是由机场工作人员领着从特殊通道进了一个小型的候机室。

　　程林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里几乎全是小翻领。

　　粗略数了数，大概有小一百人。

　　都是司局抽调来的精锐。

　　程林隐秘地用“朦胧之眼”察看了下，发现这群人中光是三品就将近一半。

　　这让他不禁感慨。

　　随着灵气复苏进程的加快，以及投影向现实世界输送的大量物资，整个修行者群体的实力都在迅速上升。

　　当然，中阶以上依然稀缺，程林以四品修为在司局仍然是“三位司首之下第一人”。

　　不过他却没有什么骄傲自满的情绪，在推演中他见多了五湖四海各大司局的那些精英，更何况还有一司那群天才压在上头，那都是他需要追赶的目标。

　　倒是这群人的领队是个熟人——2组组长胡芮！

　　据说1组组长已经跟着黄茵提前去了投影那边。

　　沈山京不知道去不去，杨从宪留守。

　　所以按照序位，这边由胡芮带领。

　　看到胡芮的时候，程林差点打了招呼。

　　不过好在忍住了。

　　这里是现实，他并不认识胡芮。

　　……

　　在候机厅等了一阵，有工作人员领着他们上了一架专机，他们这次竟然是包飞机前往的。

　　不过也正常，从这边去塔克拉玛干，想要在投影凝实前抵达，也只能坐飞机了。

　　“咱们这是直达么？”上飞机的时候有人问。

　　领队胡芮摇头：“不是，这趟航班终点是乌市，然后还需要转机，去库市，那才是我们的终点。”

　　……

　　从省会飞往乌市足足需要飞五个小时，等众人从乌市下了飞机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半，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

　　本来从乌市到库市的飞机在二十分钟有一班，不过等到了才发现那已经被其他司局给坐满了。

　　所以大家只能继续在单独的候机室蹲着干等。

　　不过不只是九司在等，候机室里还蹲着四个司局的人，排着队。

　　程林打听了下才知道，按照联合探索的方案，这次2号投影总共有六个司局进入。

　　分别是九、十、二、四、六、五。

　　大多数是熟人，还是遵循上次魔都联合探索的分配。

　　不过问题在于1号和2号投影太近了，所以探索1号投影的司局也选择了库市作为出发点。

　　这么一算，光是库市就将要聚集十二个司局！

　　大家得到消息的时间都差不多，全都订了这边的航班。

　　结果就导致飞机供不应求。

　　虽然已经紧急增加了航班，可机场就那么大，还是不够分，大家只能在这边等。

　　就在大家等的不耐烦，准备想办法找个大巴车走陆路的时候，终于轮到了他们。

　　这样一番折腾，等到了库市，天都快亮了，距离投影出现也已经过去了一天。

　　而等一群人终于从库市的机场走出来，乘车来到郊外的九司临时指挥中心的时候，都齐齐松了口气。

　　对于这群修士而言，打生打死都不是问题，但这长途赶路真的是太痛苦了。

　　“大家赶快休息下，各个部门组长跟我来。”胡芮招呼着，然后大家轰然散开。

　　程林这才有机会打量这里。

　　这边似乎是个什么厂子，有一个大院，九司就在这里。

　　此刻，天刚刚蒙蒙亮，还有些昏黑。

　　院子里灯火通明，不停有人往来穿梭。

　　有不少当地官府的人，还有军队的。

　　最多的还是特理司。

　　足足十二个司局聚集一处，每个司局大约派100人，这就是一千两百人的修行者规模，仅次于推演中的连港了。

　　“程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小翻领！”

　　付仲庭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这里，呼吸微促，看起来很激动澎湃的模样。

　　他已经错过了好几次投影，这次终于有机会前来，自然惊喜。

　　旁边的肖宁雨和谢青珂两个女孩子手拉手，站在一起，也兴奋地看着这一幕，脸庞红润，眼睛发亮。

　　“是挺多的。”

　　相比之下，程林就淡定了太多，相似的场景他在不久前就见过，此刻这点小场面自然无法让他动容。

　　各大司局交叉行走，人流汹涌，还不断有人抵达。

　　整个聚集点乱糟糟的，倒是热闹不已。

　　付仲庭他们几个在兴奋地左顾右盼，低声议论，比较着各大司局的强者数量。

　　程林则走出人群，向西南方向看去。

　　库市是县级市，也是距离塔克拉玛干沙漠最近的大型人口聚集区，从市里往外，60公里外便是沙漠。

　　这也是各大司局将这里选择作为据点的原因。

　　晨光熹微，九月的空气微冷。

　　程林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听着身后的嘈杂和热闹，极目远眺，隐约仿佛捕捉到了那笼罩在地平线上的庞大虚影。

　　“轰轰轰……”

　　忽然间，一阵剧烈的，有节奏的轰鸣声响起，将他从思绪中打断。

　　旋即，程林便感觉到两束雪亮的灯光朝他打了过来。

　　他下意识侧过头去，躲避强光，身躯及四周却被照耀的雪白，纤毫毕现。

　　第四百三十四章 保三争二

　　轰鸣声中，程林眯着眼睛后退两步，就要借助地形躲开强光照耀。

　　不过下一秒。

　　那两只大灯就“活”了一般冲他闪烁了两下，之后渐渐熄灭。

　　眼前的景物恢复了正常。

　　程林这才看清这竟然是一辆越野车。

　　通体银白，不出意外应该是铝合金材质，骨架高大，保险杠被漆成黑色，后视镜棱角分明，四只巨大的轮胎将底盘抬得极高，车灯位置往里可以看到黑色的减震弹簧。

　　程林怔了下，然后隐约将其与自己曾经在网上看过的一种越野车对应了起来：猎鹰

　　据说是用于战时通勤，用的悍马的底盘，可以在沙漠地形中顺畅通行。

　　“嘎吱。”

　　下一秒，这辆造型狂野的越野车门被从里向外推开。

　　然后一条踩着高帮皮靴的细长大腿跨了出来。

　　继而显露出更多的细节，那竟是个穿着卡其色军装的女人，束着腰带，看起来英姿飒爽，只是没有戴帽子，一头长发披散开，精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时尚款太阳镜。

　　左手扶着车门，黄茵用右手摘下太阳镜，然后冲程递了个眼神过去，旋即语气惫懒道：“来了？”

　　“刚到。”

　　程林木然地看着她，说。

　　然后上下仔细瞅了瞅黄茵这一身衣服，以及她身旁的猎鹰越野，问道：“这是……”

　　“啊，从本地军方要的，这次要进沙漠，总部协调了下，给各大司局都配了车，我这不是寻思着要是去晚了车都给别人挑走了怎么办？所以就先去了一趟，诺，后面还有一整个车队呢，对了，这身衣服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本司首？很有英武气概？”

　　自动忽略了黄茵的后半句，程林抬头向前方看去，果然就只见轰鸣声不停。

　　公路上有一条绵延车队开了过来。

　　基本都是越野车，不过型号不太统一，应该是从各个地方拼凑来的。

　　此时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周遭的注意，一群群各个司局的人都走出来看热闹。

　　其中有不少目光都自然而然地投向了为首的黄茵，以及身旁座驾。

　　很多人都没认出来她是九司的副司首，还以为是军方派来的女兵什么的。

　　黄茵倒是对这种“万人瞩目”的场面一点不虚，反而还挺享受，连带着站在她旁边的程林也被迫迎接了不少火热目光的注视。

　　“您之前不是说要去旅游么？怎么这次还是你来带队？”程林没话找话问道。

　　哪知道提起这个，黄茵那张小脸一下子就成了苦瓜，一双蚕眉皱成了八字，唉声叹气说：“谁让本宫命苦？刚坐飞机去了外地景区，还没等屁股在宾馆坐热乎呢，就给姓沈的一个电话调到这里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唉，就是劳碌命啊，哪像你，想出去玩就能出去玩……”

　　还本宫……

　　程林暗暗咧嘴，说：“我还不是也被你一个电话调到这里来了？”

　　“那能一样么，你敢说你不想来？怕不是我不调你过来，你也得偷跑来吧？”黄茵冷笑。

　　“……”

　　得了，这么说还是为我着想了呗？

　　程林心中吐槽，黄茵则在显摆够了之后心满意足地进了院子，然后和胡芮等人开了个碰头会，简要介绍了下这边的情况。

　　一天多过去了，投影已经很是清晰，目测今天白天就能成为实体，所以整个探索队伍也不能歇着，而是要赶紧操办起来。

　　大抵上就是将必要的物资装车，然后大家互相检查了武器、药品、信号弹等储备，之后又开会激励了下士气什么的。

　　如今单单库市就聚集十二个司局。

　　他们要探索的2号投影里也足足有六家。

　　这无形中自然就形成了竞争关系，谁也不想被其他司局压下去。

　　尤其这次还是黄茵带队，在晨会上，作为本次探索队伍的负责人，黄茵直接给定了个目标：

　　“本次探索，一共六家，咱们的目标是保三争二，各家司局的实力大概什么样我心里有数，二司享受的资源倾斜太多，咱比不过，那就算了，但争取下第二名总没问题吧？”

　　在座的一个组长面露难色道：“黄副司，我觉得……”

　　黄茵当即打断，语气霸道：“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将你们调过来可不是来旅游观光的，而是来做事的！有什么需求，可以提，我但凡能满足的，都不会少了你们的，药剂不够？我去调，武器不够？我去借！总之，这次探索结束，等各大司局统计收获的时候，排上前两名，有奖，跌下前三，有罚！还有人有别的意见么？没有？那就这么定了！”

　　等散了会，程林就明显感觉到大家忽然紧张了起来。

　　也更认真了许多。

　　就连付仲庭他们身上也燃烧起了斗志。

　　就这样，到了中午的时候。

　　随着天地间一声轰隆闷响，无论是吃饭的，还是休息的小翻领们都同时放下手里的事，聚集到宽阔地，朝着西南方向看去。

　　程林和付仲庭他们几个正围坐在一起就着热腾腾的羊杂汤吃馕。

　　听到这轰响后几人动作都是一停。

　　程林将嘴巴里的小半块馕咽下，又喝光了碗里的腥膻的浓汤，然后拍拍屁股起身，说：“准备上路吧。”

　　付仲庭咧嘴说：“程林，你这说的好像要上刑场似得，这顿饭像是砍头饭。”

　　两个女孩在旁边也点头表示赞同。

　　唔……这样么……

　　程林拿起纸巾擦了擦泛着油光的下巴，在这炽热的午后，感应着遥远天边那弥漫了整个天幕的灼热火元素，他的两只黑色的眼瞳里仿佛有火焰在跃动，“那就让咱们，征服这片死亡之海！”

　　更准确来说，是征服那片炽热的沙海……他在心中补充道。

　　……

　　……

　　半个小时后，各个司局的车队开始有序地从这里沿着那条公路行驶向远处的沙漠。

　　探索1号投影的司局早已经离开动身，沿着G314国道往西，前往更深处的城镇，所以库市现在剩下的，只有探索2号投影的六个司局。

　　军方提供的越野车质量过硬，空间竟然也很大，一辆车里能塞约莫十个人，不过其中装栽的主要还是物资，尤其是水和干粮什么的。

　　黄茵乘坐的猎鹰一骑当先，带领着车队就上了公路。

　　至于程林他们四个，则是在车队里找了一辆坐了，几个人挤挤，坐在后座还能互相聊个天什么的。

　　夏国时间12:59分，六大司局车队开足马力狂奔60公里，终于闯入了这座夏国第一大沙漠。

　　第四百三十五章 沙漠残骸

　　九月在时令上已然入秋，然而在沙漠，气温依旧高的骇人。

　　在库市的时候气温已经超过了30摄氏度，等进了沙漠的地界，温度仿佛又高了些。

　　“轰隆隆。”

　　公路笔直，漆黑，宛如一条巨人的腰带，铺陈在荒凉的戈壁与沙漠上。

　　各个司局的越野车队互相保持着一段距离，互不侵扰。

　　九司的车队驰骋在这片公路上。

　　程林和付仲庭，以及谢青珂肖宁雨四个人就坐在车里后排，好奇地透过窗户向外眺望。

　　程林也是如此。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沙漠。

　　第一印象就是黄。

　　公路两侧是一望无际的沙丘，天空高远，阳光炽热。

　　视野可以很轻松地拉出很远。

　　大概是因为有风的缘故，往远了看，视野会被那些吹起的沙尘遮蔽，模模糊糊的。

　　除此之外看到最多的就是胡杨。

　　那些胡杨木静静地伫立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沉默，坚强且顽固，相比于其他“娇弱”的植物，胡杨木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生活的树种。

　　程林以前就听说过胡杨“千年不死，千年不倒，千年不朽”的说法，今天算是终于看到。

　　坦白说，并不好看，尤其是“丑陋”的树干，扭曲狰狞，如同一只血管凸出的大手，死死地攥着大地黄沙不放，然而却让程林体会出一种别样的顽强。

　　这就是生命。

　　哪怕有一丝养分，也要顽强地活着。

　　程林想。

　　“你们看！胡杨林！”

　　忽然，文文静静的肖宁雨有些欢欣地说，两个女孩子好像对这种人迹罕见的地方兴趣很是浓郁。

　　只见肖宁雨手指的方向的确有一大片胡杨林。

　　聚集在一起，是区别于大漠黄沙的景致。

　　“这样的树林有很多，前面还有更大的，”同车的一个小翻领笑着说，“据说这里的胡杨树占据全国胡杨的90％。”

　　果不其然，往前又走了阵，他们又遇到了更大的胡杨林。

　　程林起初还很感兴趣地看着，不过看了一阵也就觉得没意思了，太单调。

　　他瞄了眼里程表，然后默默计算了下，将头稍微探出车去，往外看，然后皱起眉头。

　　在他的计算中，应该已经快到了投影区域。

　　可猛地看过去，他竟看不出投影的界限在哪里。

　　“沙海”投影与真实的沙漠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若是不细看，根本难以发觉。

　　当然，如果动用修行者的感知去看，就相对更容易分辨。

　　开启“朦胧之眼”程林便很轻易地察觉到远处天地灵气的分布变化。

　　投影区域整个呈现出一种“赤红”的色彩。

　　浓郁的火属性灵气结成丝带状在空中飞舞，与普通沙漠区别显著。

　　这种浓郁的火属性灵气对于火元素修行者相当友好，程林分析这也是沈山京之所以把黄茵调过来的原因——她的异能就是火属性，一旦进入投影，战力必然会有巨大加成。

　　思索着这些，程林忽然发现车队猛地转变了方向，脱离了公路，开始沿着荒芜的戈壁前行。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马上就要进入投影了！”

　　越野车的车载通讯设备忽然发出声响来，是黄茵的声音。

　　程林连忙摆正身体，调整状态，等待进入投影的一刻。

　　大概过了两分多钟，坐在车上的他猛地察觉到自己突破了一层无形界限，然后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温又高了些。

　　只不过他却并不觉得热，这是种奇怪的体验。

　　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灵气变得活跃了些许。

　　“难道是‘焰灵’称号开启了？”

　　程林略有些不确定地想。

　　直到他看到车里其他人明显的露出不适的神情，才确定他们已进入投影区域。

　　“好热！”

　　肖宁雨抱怨道，刚刚进入投影才几十秒，她整个人的脸上就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皮肤也呈现出某种不太正常的红晕，开始大口喘息，看上去很不对劲的样子。

　　“的确很热，这温度……有点过分了啊。”

　　付仲庭皱眉说，他狠狠喘了口气，然而吸进嘴巴的空气都是滚烫的，几乎要灼烧他的气管。

　　不过一分钟，他整个人就仿佛从河里捞出来一样，衣服前襟后背都湿透了。

　　唯独程林和谢青珂还算正常。

　　程林是因为有“焰灵”称号，谢青珂则是冰元素修士，自带冷气。

　　“大家试着用灵气覆盖体表！这样可以抵抗高温！”坐在前排的小翻领赶忙道。

　　众人赶忙照做，这才觉得好了些，恢复了基本的正常。

　　“这投影里的温度怎么这么高？普通人怕是刚进来就要直接中暑晕倒。”擦了擦汗，付仲庭感慨说。

　　程林为了避免暴露焰灵，也模仿着其他人将体表覆盖了一层灵气，然后才笑道：“不同的投影气候不同而已，不过这样一来，为了隔热，灵气的消耗要比正常情况快一些。”

　　“还好，这个消耗我还能撑得住，应该问题不大，”付仲庭点点头，旋即好奇道，“也不知道现在这里的温度到底多高。”

　　“反正不可能超过427°，否则我们坐的车油箱早就炸了。”谢青珂说，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我指的是常压的情况下。”

　　几个人随口聊着，就看到车队继续前行，渐渐的，地上的沙土厚实了起来，好在这越野车跑起来还不成问题，不过程林倒是有些担心，这种温度下车胎会不会爆……

　　正琢磨着，忽然就听到刹车声，整个车队从前往后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众人心头一紧，却没有慌乱，而是立即打开车门下车，同时拿起武器全神贯注地警戒起来。

　　投影中什么样的危险都有可能发生，没有人知道会有什么模样的敌人以何种方式到来。

　　程林也跟着跳下车，双脚踩在滚烫的沙子上，向前看去。

　　便只见车头的黄茵也早已经下车了，正站在一座沙丘前，静立不语。

　　在她身后，一群小翻领警惕地围了一圈。

　　“发生了什么？”

　　付仲庭忍不住好奇发问。

　　程林想了想，冲几个人递了个眼神，一同往前走去，“咱们过去看看不就好了。”

　　然而他们几个刚刚走出几步，就只看到黄茵忽然举起右手，旋即一条巨大的，有数十米长的火焰长鞭凭空浮现。

　　“嘭！”

　　下一秒，只见黄茵抡起鞭子便朝着面前的那个高大的沙丘抽打过去。

　　这一击，竟将这偌大沙丘给打的爆开，黄沙滚滚而落，裸露出一架巨大的金属骨架！

　　这金属骨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锈迹，模样扭曲，怪异，看上去活像是什么东西的残骸一般，表面完全腐坏，猛看上去颇有几分狰狞意味。

　　众人一怔，旋即面面相觑：“这是啥？”

　　第四百三十六章 队伍分配

　　投影沙丘中竟然出现了神秘的金属骨架，这古怪的一幕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从外形看，属实是没办法将其与任何具体的事物联系在一起。

　　大片的锈蚀和腐烂，已经让这个铁家伙失去了本貌。

　　更何况，从那些明显扭曲甚至是撕扯过的金属边缘上，也能猜出，这应该属于一个更大的结构的一部分。

　　“这显然是人造物！说明这个投影指代的异世界也有人类，或者与人类相似的高智慧生物！”有人立马判断道。

　　这个猜测立即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不过这也不算太大的惊喜，毕竟上一次投影人们已经亲眼见识过了“精灵文明”，倒是也因此对于“投影指代异世界”这个判断更加笃定。

　　“这上面的锈……”

　　随着众人围拢过去，一个颇有几分学究气质的小翻领嘀咕着，就往前走。

　　似乎想要仔细观察下它的表面。

　　然而，下一秒却只听一个正捏着眉心的感知系修行者发出一声短促的“小心！”

　　随即，只见从那掩埋在沙丘中的金属架里猛地窜出一道黑影！

　　很小，速度却极快！

　　电光火石间，只见一道青色的光幕轰然浮现，形成了一堵光墙。

　　那黑影撞击在上面竟直接穿透了一半。

　　不过这也成功将其速度降低下来。

　　黄茵眼疾手快，白皙小手探过去竟直接将这东西攥在了手心里！

　　然后就听“啪”的一声，从她的拳头缝隙中溅出一股淡蓝色液体，那袭击者竟被她捏死了！

　　程林在后面看的眼皮直跳，他记得黄茵是元素系吧？怎么也这么暴力？

　　“没有其他的了。”

　　眼看众人凝神戒备，那捏着眉心的感知系修士说，又经过了另外两个感知系确定，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这是什么生物？”

　　程林几个也走了过去，就看到在黄茵雪白的掌心已经染成了蓝色。

　　那只生物模样类似鳄鱼，却只有巴掌大，表面覆盖一层薄薄的磷甲，已经被捏碎了，内脏和血液洒落出来。

　　黄茵从它的尸体中摸出来个只有小拇指指甲大小的红色晶体。

　　将尸体交给其他人装在了取样袋里做标本，那只手上燃烧起一团火焰，将血液和内脏纷纷烘烤纷落，不剩半点，这倒是省的洗手了。

　　然后她用拇指和食指捏起那块晶体抬高。

　　用眼睛迎着太阳观看了几秒，说：“一种类似灵矿石的结晶体，能量反应勉强算是二品。”

　　旁边有人赶忙记录下来，并将这晶体装袋。

　　程林在一旁眼神一动，这就是魔核了，二品的……他拿来没用，他需要的是精英魔核，也就是四品等级的魔物才能提供。

　　解决了这头“新魔物”大家终于对这片沙漠中的危险有了一定的认知。

　　“感知系均匀分配，提供足够的药剂供给，保持异能的始终开启状态，重点观察脚下，沙子底下，以及沙丘……一旦有所发现，立即报告，听到没有？”

　　黄茵拍拍手，下达命令。

　　众人纷纷应允。

　　解决了这只魔物，大家终于重新围拢在了这铁架子旁边。

　　黄茵看向被袭击的那个修士：“你之前想说什么来着？继续说。”

　　“啊……是，”那小翻领愣了下，略有些后怕的点点头，走过去，用手指甲刮了刮金属架上的锈迹，观察了一阵，谨慎道，“这锈不像是在沙漠环境下会出现的。”

　　“什么意思？”

　　“沙漠环境干燥，一般来讲，金属腐蚀必要的是水和氧气，而只有在空气中湿度大于70％时候，铁才比较容易腐蚀，而这里……空气湿度显然无法达到要求，就算假定这里的沙漠气候也会变化，偶尔也会下雨，可以生锈，可这必然是分层的，而这上面的锈……却更像是在海洋中长久浸泡而形成的。”那小翻领犹豫着说，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这是在以我们的世界为标准来考虑的，异世界可能有所不同。”

　　大家沉默了下。

　　海洋浸泡？

　　难道说这个看不出本貌的铁架子是一艘船的一部分？

　　生锈以后被挪到了沙漠里？

　　这听着有些匪夷所思。

　　“会不会是……这片沙漠在很久前是一片海洋？”忽然有个人冒出来一句。

　　众人瞅瞅他，都没说话。

　　正常情况下，一片海洋想要变成沙漠，地质变迁单位都得用万年来做计量单位，而万年……什么船能在水下泡上万年还存在着？

　　早就烂没了好不好……

　　“咳咳，说起来有研究说我们所在的塔克拉玛干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海洋来着，不过那好像是中新世中期的时候，距今得有一千万年了……”那个提出生锈问题的小翻领说，语气一顿，“不过考虑到异世界以及灵气的存在……很多事情也没办法用常理度之。”

　　这倒是，在灵气复苏之前如果有人告诉他们自己未来会踏入修行界恐怕没人会相信，可现在呢？

　　从打灵气复苏开始，这个世界就已经变得陌生了起来。

　　“任何猜测都有可能，来人，取些标本，再拍几张照片，然后继续前行！”

　　黄茵沉思片刻朗声说道。

　　对于这些和“科学研究”沾边的东西她不感兴趣，她更对那些“魔物”以及“魔核”感兴趣，等拿回去让那帮科研院所研究一番，没准就能变成实用的成果。

　　众人依言散开。

　　有的开始用小刀取表面样品装袋，有的拿着照相机围绕着拍摄。

　　“程林，咱也走吧，这没什么好看的。”付仲庭见了小声说道。

　　可却没有得到答复。

　　他扭头看去，便只见程林整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金属架上的某一处仿佛是有特殊符号的位置，有人正在拍摄那里。

　　“程林？你难道发现了什么？”谢青珂毕竟是女孩，心思细腻，看看他，低声问。

　　“啊……没有，就是觉得挺奇怪的。”

　　程林掩饰地笑笑，然后在谢青珂狐疑的目光中返回了车上。

　　从始至终，面色平静，只是绝没有人知道程林现在内心是何等的无语。

　　那块生锈的牌子上只剩下两个扭曲的粗糙符号“C C”，两个字母间隔很开，其他人自然联想不出，可他却一眼认出，这完整的拼写应该是CNPC，只不过中间的两个字母完全磨掉了。

　　而CNPC正好是夏国最大石油公司的英文缩写……

　　进一步联想，程林很快猜测出，这玩意大概是夏国石油海上钻井船的一部分，当初魔物降临，海上戒严，人员都撤了，可是一些大型设备，例如石油勘探钻井船之类的玩意都还在，再后来直接被自己一招“火流星”给砸到了海底，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有残骸保存在沙漠中。

　　“幸好痕迹已经被腐蚀的看不出原本了，不然……”

　　想到全球一帮科学大牛围在高新实验室里，然后经过不懈的研究和努力，最终发现这异世界的神秘金属残骸竟然是夏国石油的钻井船……程林就不寒而栗。

　　……

　　……

　　车队重新启程，只不过这次大家更加认真。

　　每辆车都配备了感知系修行者，在用不同的方式勘探沙漠。

　　期间车队又停下来好几次，从沙丘掩埋之下刨出来了一些苍白、奇异的骨骼。

　　众人一致认为这应该是这片地域的生物，死亡后腐烂，白骨被掩埋下去。

　　这些大部分体型都不大，鲜少有个头高大的。

　　且从骨骼看，身躯细长的较多。

　　大概是便于在沙层下行动。

　　也遇见了几次袭击，都被众人轻松解决。

　　见过的最高等级魔物是三品，没有见过精英怪，大概是因为他们还处于投影的边缘。

　　这让程林略感心焦。

　　走了一阵，大家渐渐对这里熟悉了起来，只是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探索这么大的区域，实在效率太低。

　　在车队第十一次停下后，黄茵将众人召集了起来，决定分配队伍，分散探索。

　　“现在分配队伍，十人一队，点到名字的按照要求进入队列，每个队列配一辆车，彼此间隔保持在一公里内，可以做到互相支援，每个队伍配给足够的信号弹、药剂和食物……有危险立即发信号，彼此最近的两个队伍必须立即支援……好了，现在开始读人员分配名单！”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点到，十条队列出现了。

　　程林站在队伍后面，一边听着点名一边思索之后要如何合理脱离队伍单独行动。

　　“要不就用上次仙岛投影一样的办法？或者精灵浮陆那次的经验……”

　　程林琢磨着，忽然感觉周围渐渐没人了。

　　他回过神来，四下一望，愕然发现整个队伍就剩下他一个孤零零站在后面，其余人都已就位。

　　然后就听黄茵“啪”的一声扣上了文件夹，大声道：“队伍分配完毕，各队长带本队伍出发！”

　　“是！”

　　上百修士齐声答道，气势雄浑。

　　等这声喊落下去，孤零零的程林才弱弱地举起手来，提问：“那个……那我呢？”

　　第四百三十七章 打野

　　“那个……那我呢？”

　　程林弱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上百名修行者纷纷看了他一眼。

　　黄茵将文件夹扔到了车里，然后扶了扶精致鼻梁上的太阳镜，说：“组织上有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

　　程林谨慎地后退一步，“什么任务？”

　　他总觉得黄茵瞅他的眼神没怀好意。

　　黄茵瞅他后退的谨小慎微的模样不禁“噗嗤”一声乐了。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扔给他，说：“接着，你的任务是侦查，军队里的侦查兵知道吧？你负责探路，我得照看主队，难以脱身，你虽然不是感知系的，但是四品修为仅次于我，各方面能力也很均衡，而且……你也有经验，一个人探路我放心。”

　　黄茵顿了顿，又道：“遇上什么危险不要缠斗，立即后退，然后把消息传递回来，好让大家做好准备，另外你自己行动也更容易，如果看到咱们哪个队伍遇到麻烦了，放求援的信号，你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负责赶赴支援。”

　　唔，什么“赶赴支援”你干脆就说我是个“打野”不就行了。

　　不过游戏里的打野只需要抓三路，而自己需要照看十个队伍……当然，听黄茵的意思，“支援”不是必须的，他主要的任务还是侦查。

　　至于黄茵说他有经验……程林明白她指的是自己独自探索了“冻土”和“精灵之森”两个投影。

　　不仅安安稳稳回来了，还连升了两级，这比任何的保证都更直观。

　　从次数上看，程林探索的投影比黄茵这些人还多，的确算是“经验丰富”。

　　当然，这个话不方便公开说，所以点到为止。

　　听到这个任命程林心下满意，这岂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愿？

　　这下也省的自己找理由脱离队伍了。

　　于是他很干脆地接过车钥匙，笑道：“放心，交给我就行了！”

　　“别说的这么轻松，我觉得这个投影未必安全，你一个人在前面小心一些，遇到事不要逞强。”

　　众人散去，黄茵走过来对他轻声说。

　　“放心，我心里有数。”程林微笑，旋即他用食指套着车钥匙环，目光投向黄茵那辆座驾，说，“我的车是哪辆？侦察兵总得配个好车吧？”

　　“诺，队伍最后面那辆给你了，队伍的路线和地图都在上面，自己看。”黄茵抱着胳膊翻了个白眼。

　　自从程林踏入四品后，两个人之间说话更随意了。

　　公开场合依然是副司首和学员的上下级身份，但私下里说话，倒是有些朋友的意思了。

　　“……行吧。”程林无奈，眼看着其余十个队伍纷纷开车离开，向四面八方奔去，朝着付仲庭他们挥挥手，程林这才走向了最后那辆越野车。

　　他没有驾照，但是会开车，这点黄茵也知道，之前在库市的时候聊天说过。

　　看来那时候黄茵就已经给他安排好任务了。

　　拉开车门，程林坐在了滚烫的座椅上，将钥匙塞进锁眼。

　　他没有立即动身，而是从副驾驶座椅上拿起一张地图，在面前铺开。

　　这原本是一张卡克拉玛干的沙漠地图，不过中间多了两大块橙色的区域。

　　彼此间隔很近，坐落在这片沙漠上，占据了很大一片区域。

　　程林知道，这就是1号和2号投影的区域，用卫星测绘的。

　　只不过这次投影的上空似乎有一层紊乱的能量乱流，遮盖了上空，没办法直接观测细节，只能得出模糊的图案。

　　值得一提的是在投影的中心位置，观察到一个黑色的光斑。

　　具体是什么，不知道，只是如实地画在了地图上，分别位于两个橙黄色椭圆的中心，这也是司局的目标。

　　“我既然是侦查，那就需要提前往这个方向走。”

　　程林的右手手指随意弹着地图的边缘，抬起头，深吸口气，进入了“冥想”状态，在这个状态中，他可以更清晰地观察到空气中的灵气分布。

　　“修行冥想”无法观察到生命体，以及灵气结晶，却可以观察到世界的灵气状态，朦胧之眼虽然可以做到前者，却有距离限制。

　　当程林进入冥想，便看到视野中飘舞着浓郁的火元素，然而就在左前方的位置，却有一轮异常的黑斑。

　　那就是投影中心所在的位置。

　　……

　　睁开眼，将地图上十只队伍大概的分布记住，程林便发动了车子，向前开去。

　　很快的，他就超过了其他队伍，独自一人冲入了莽莽的沙海。

　　投影里的沙海地形要更有起伏些，偌大沙漠零散地分布着许多的风蚀的石头，还有一些石林，倒是看不见胡杨木，反而是生长着一些通体尖刺的诡异的植物。

　　“轰隆隆。”

　　越野车的轮胎卷过沙土，在这片荒芜寂寥的黄沙上拉出两道笔直的车辙。

　　车轮卷动，沙土飞扬，程林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看似随意地整理着衣领，从外表看起来，毫无警惕。

　　然而他衬衫下的身体却时刻紧绷，“广域视觉”已经开启，视角拉升到头顶，视野中灰雾扩散，他可以借助“透视”效果看到沙土下约十米的情景。

　　这足以保证一旦有魔物接近，他有时间反应。

　　然而他开了好一阵，都将后面的队伍影子甩不见了，却仍旧没有发现。

　　“难道是我开的太快？”

　　程林皱眉，忽然间，他只觉的自己的视野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程林眉头一挑，将方向盘向右拉，然后踩下刹车。

　　“吱——”的刹车声中，他状若随意地推开车门，“砰”的一声将车门合上。

　　也没有拿C91灵剑，只是四下一望，便朝着刚才途径的一片扭曲的木丛走过去。

　　这片木丛生长的很是灿烂，带刺的尖端还生长着一些小小的花。

　　程林一步步走近，一切平静如常，然而，就在他距离这片木丛只剩一米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蹭！”

　　禾剑蓦然从右手弹出，发出宛如出鞘的剑鸣。

　　“还藏呢？出来吧。”

　　程林冷哼一声，下一秒，他面前的木丛毫无变化，倒是他停在二十几米外的越野车“彭”的一声，被硬生生掀翻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钓兽执法

　　卡其色的越野车本来稳稳地停着，却在下一秒轰然被整个掀翻，与其一同爆开的还有车底下的一蓬沙土。

　　站在那木丛前与空气斗智斗勇的程林表情顿时凝固了下。

　　他刚在行驶过程中隐约通过“广域视觉”察觉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只是没有看清，等停下车来却再也看不到了，只隐约记得其似乎就在这片木丛区域。

　　因此算是带着些赌的成分过去试探了下，结果谁能想到攻击的确存在，可目标却不是自己。

　　……

　　掀翻了越野车的攻击的确来自地下。

　　程林清楚看到烟尘中一颗足球大的头颅从沙土中钻出来，露出獠牙，显然是一种新魔物。

　　只是这蠢货刚一冒头，竟然也没有搞清楚状况，而是傻乎乎背对着程林，瞅着那辆车愣神。

　　这一幕让程林也错愕不已，心中霎时间闪过了一种猜测。

　　“难道，这家伙原本的确是藏在木丛里的，看到我之后从地下追着我的车钻了过去，然后我下车之后，他才从地下发起了攻击，却压根没想到我已经跑到了这边？”

　　恩……很有可能啊，如果猜得不错，这魔物怕是从来没有见过汽车这种东西，大概它只以为这是种猛兽而已，哪里能想到它嗅到的诱人气息并不是那个铁疙瘩本体？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这只魔物终于转回身来，盯住了程林，露出的躯体也多了一截。

　　程林这才看清这竟然是一种类似蟒蛇的生物，只是体表粗糙，与沙土同色，仿佛披着一层岩石重甲，看起来很是沉重，如果非要起个名字，叫做“岩蟒”比较妥帖。

　　至于能量反应，在“广域视觉”下的光芒比较暗淡，比一品都还稍弱，显然它的表皮能有效地隐藏体内的灵气。

　　“嘶～”

　　对视片刻，岩蟒便干脆贴着沙地朝程林游了过来，只是在它刚游了五米左右，便看到滚烫的黄沙上竟生长出两条带刺的藤蔓，同样宛如灵蛇般朝它袭来，并迅速将它缠绕住。

　　其上的两朵黑紫色的食人花更是咧开大嘴，朝它咬来。

　　勉强凭借尖牙撕碎了一朵花，它刚要喘口气，便只见一团炽热的挟裹着熊熊烈焰的陨石迎头砸了过来！

　　“轰！”

　　烟尘四起，这只魔物的头被直接打爆，死的不能再死了。

　　直到这时候程林才松了口气，缓步走来，用尸体上翻找出了一块拇指大的灰色晶核，大概凭感觉对比了下，其能量反应大概相当于三品。

　　“才三品……”

　　咧咧嘴，程林感觉自己亏大了。

　　保险起见用了“火陨”和“食人花”两种四品异能，却没想到这玩意如此不经打。

　　不过他也发现了，这魔物虽然能量反应等于三品，可实际战力却远不如同等级的人类，光是一个智慧差距就影响巨大，这玩意的优势在于会钻地，以及防御力较强，如果没办法控住，打不到要害，被它逃了就很难抓。

　　将晶核收起来，程林这才一脸心疼地去查看了下车况。

　　结果让他略感吃惊的是，车子竟然只是一侧略有凹陷，车门有些歪，加上掉漆，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不愧是军队里的车，质量的确不俗。”

　　程林赞叹了下，当然，这也是岩蟒没有撞对地方的原因，如果撞的是油箱，那他就无力回天了。

　　放下心来，程林瞅了眼那岩蟒的尸体。

　　淡蓝色的血液从颅腔中流淌出来，血液很少，高温下很快就干了，弥漫出一股类似烧羽毛的奇怪气味，程林忽然心头一动，有了个主意。

　　“如果说这个沙漠中也有食物链，那精英级魔物应该能嗅到血腥气吧？能不能用这只岩蟒做诱饵，吊其余魔物过来？”

　　程林眸子微亮，觉得可以尝试。

　　“不过这样的话，我最好也能隐藏起来，发起突袭总比正面打节省力气。”

　　程林思索片刻，忽然有了个主意，只见他右手展开，一道将近五米的光门便浮现出来。

　　灵界入口开启！

　　旋即他上了车，打火，直接将这辆越野车给开进了灵界！

　　“嗡～”

　　穿过光门，程林霎时间感觉整个人舒适多了。

　　相比于外面的糟糕环境，灵界这俨然是天堂沃土。

　　此刻灵界内正处于正午，世界树上的“太阳”明亮，希瑞正用两只爪子抓着一根细枝条，收拢翅膀，闭着眼睛蹲在世界树上昏昏欲睡。

　　骤然听到越野车马达声整个鸟都惊了。

　　羽毛炸开，瞪大眼睛，一跃而起嗖地一下就钻到树冠里躲藏，然后又小心翼翼探出来个鸟头往外瞄。

　　等看到程林从车里下来，它这才松了口气，旋即打了个激灵，赶紧飞到了药田里，装作捉虫的模样。

　　一边在泥土里瞎瘠薄啄，一边偷眼瞄着程林。

　　然而让它意外的是，程林压根都没理他，就又钻了出去。

　　回到沙漠。

　　程林走到岩蟒的尸体旁，先是用吊坠将自己的气息给完全掩藏起来。

　　然后思索片刻，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再度开启光门，走了进去，当他进入的刹那光门在现实世界极速缩小，消失不见。

　　之后蹲在门里面的程林尝试着开启“通感”将一缕精神力丝线朝着门外延伸了出去。

　　精神力丝线极为细小，几乎不可见，然而毕竟无法穿过空间——最起码以程林的精神力强度无法做到，所以他只能撑开一个极其细小的入口，让精神力得以通行。

　　就像是在门上打了个细细的小洞，安装了一个朝外的针孔摄像头！

　　这样一来，程林就可以在里面观察外界，这也是他想出来的陷阱。

　　做完这一切，他开始耐心等待。

　　刚过了半分钟，程林就看到岩蟒十米外的沙土忽然卷动起来。

　　一只巴掌大的小鳄鱼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正要大快朵颐，就直接被“精神风暴”击中大脑，死在了这里。

　　又过了一分钟，又有一只体型较大的三品魔物到来，被埋伏在此的程林轻松击杀。

　　于是，岩蟒的尸体旁边又多了一具。

　　十分钟后，这块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小的尸堆，却依旧没有精英魔物到来。

　　程林有些急迫，毕竟九司的人随时可能到达。

　　就在他准备放弃，换个地方的时候，沙土骤然翻卷起来，一只奇异的，类似大号蜥蜴的魔物从沙土中钻了出来，它谨慎地看了眼那座尸堆，猩红的眼珠不住转动。

　　灵界里。

　　程林的呼吸急促起来，凭借感知，他清晰地察觉到这只魔物极有可能是四品精英！

　　按耐住激动，又蹲了一分钟，那只四品魔物终于放下戒备，走过来准备进食，下一秒，它就看到身周忽然浮现无数藤蔓，将它捆绑起来，两朵巨大的食人花娇艳欲滴。

　　一扇光门一闪而逝。

　　旋即，它就被突然出现的拿着禾剑的程林、扛着长枪的光辉骑士，以及一百零八战魂合体形成的，举着死神镰刀的超级宋江团团围住。

　　然后就只见程林微笑道：“动手。”

　　下一刻，这只精英魔物被撕成了碎片。

　　第四百三十九章 求援信号

　　“嘭。”

　　巨大的“蜥蜴”狠狠摔倒在了滚烫的沙土中，眼睛瞪的很圆，只是却再没有了生机。

　　程林在身后擦了擦汗，收起禾剑，缓步走来。

　　旁边的光辉骑士与合体战魂亦步亦趋。

　　战斗比他预想中还顺利了些，光辉骑士与合体战魂都是堪比五品的战力单元，一个主攻物理攻击，一个主攻精神方向。

　　加上程林在旁边用“食人花”牵制，整个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十秒，就连禾剑剑气都没有动用，就成功击杀了这只魔物。

　　当然，之所以如此顺利，偷袭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比我想象中容易。”程林咂咂嘴，经过这次战斗，他也发现，光辉骑士的物理攻击对付这些魔物效果较差，倒是合体战魂更合适些。

　　思索的同时。

　　高达四米的战魂张开嘴做出“鲸吞”状。

　　便只见一团朦胧光影从尸体中被拉扯出来，汇入了战魂。

　　于是，那因战斗而损耗的也被补充了回来，甚至还有富余。

　　相比于因为“动力核心”所剩不多而需要节省的光辉骑士，显然战魂更具培养价值。

　　蹲下挖出魔核，学着黄茵点燃一团火灼烧掉血迹。

　　程林摩擦了下这个鸽蛋大小的浑圆晶体，感受着其中四品的能量反应，微笑自语：“第一颗。”

　　再度将灵界入口打开，然后程林将地上的这些尸体全给拖了进去。

　　这些魔物的血液都很少，而且一旦死亡伤口处在高温下会迅速枯萎，所以地上的不多的血液只需要用沙土掩埋就好。

　　只用了不到两分钟，这片区域就只剩下些许战斗的痕迹。

　　“等风沙一吹，很快这些痕迹也会消失。”

　　程林目视茫茫大漠，心中暗想。

　　然后，他将越野车重新开出来，并从车顶上的一捆旗杆中拔出来了一杆，戳在了地上。

　　这是用来标记的旗帜，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含义。

　　程林竖了一根橙色的旗帜在地上，并用笔在旗面上写了“四品出没”字样。

　　等后面的人到来，就可以提前有个准备。

　　……

　　有了这个套路后接下来的行动就容易了很多。

　　程林开着越野车极度招摇地往中心飞驰，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行踪。

　　广域视觉撑开，遇到普通魔物一概不理会。

　　甚至到后来，他故意将四品的气息释放出来。

　　这样低于四品的魔物一般就不太敢招惹他。

　　而一旦遇上精英魔物，便直接将放在右手边的“黑幡”投过去。

　　幡杆如标枪，刺入黄沙。

　　旋即，无数战魂涌出，展开攻击。

　　程林再上去辅助，光辉骑士策应，很快就能完结战斗。

　　等与后边的九司大部队拉开足够安全的距离，他再利用那些尸体进行“钓兽”，整个套路越发娴熟。

　　等收集到第五颗魔核的时候，程林却停了下来。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个问题。

　　“我这样一路猎杀，虽然相当于帮后面的大部队排雷，但我拿走的魔核却不可能上交给司局，这样不就等于变相地和司局抢物资了么？”

　　尤其出发之前，黄茵开会发出的那番‘保三争二’的宣言，程林就觉得自己这么干有些不太妥当。

　　“这么搞下去，九司怕不是最后要排名垫底……”

　　想象了下黄茵大发雷霆的模样，程林咽了口吐沫。

　　虽然理论上他抢这些也没什么问题，可像黄茵那么爱臭美的女人，最后如果成绩太遭，程林心里也过意不去。

　　“要不……去其他司局地盘走走？”

　　程林琢磨了下，冒出个主意，反正自己侦查的距离已经足够远，倒不如去其他司局地盘转转，帮助友司清扫下危险隐患。

　　打定主意，他立马上车翻出地图，开始察看路线。

　　九司的探索区域偏右，在左边是五司，右边是六司。

　　在黄茵透露的信息中，他们这次的有力竞争对手就是五司。

　　“就你们了。”

　　程林微微一笑，凭着感觉调整了下方位，然后踩着油门就横着朝五司的地盘冲去。

　　两个司局既然实力差不多，那探索的速度应该也相差不大，程林这时候过去，就可以出现在对方大部队的前头。

　　靠在滚烫的座椅上，单手扶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从灵界中取出一瓶矿泉水喝了——车里虽然也有水，不过都热了。

　　刚把瓶盖拧上，程林豁然抬头，就看到左前方不远处竟有一朵猩红的烟升腾而起！

　　“咻！”

　　伴随着的，还有一声轻轻的低鸣！

　　信号弹！

　　而且是紧急求援信号！

　　程林霎时间精神绷紧，心下吃惊，这个距离……竟然离他不远，后面的队伍已经都探索到这里了？

　　来不急多想，他猛打方向盘，将油门踩到底。

　　这辆高底盘的越野宛如发疯的野牛，四只轮胎卷起滚滚黄沙，以最快速度向发出信号地赶去。

　　与此同时，程林也收起了黑幡与禾剑，将C91握在手里。

　　奔出去不多远，他就看到一辆破损严重的，冒着浓浓黑烟的车向这边驶来。

　　下一秒，两个身影忽然从车里跳出来。

　　然后便见一只黑色的“蜘蛛”从后面跳到车顶，锋利的足节刺入车内！

　　没人驾驶的车继续向前疯跑了一阵然后翻倒，炸开！冒起火光！

　　程林将方向盘右打，推开车门，人化作一团黑影窜了出去，与此同时，灵气光芒跃动。

　　一条条藤蔓延伸过去，两朵食人花狠狠咬住了“蜘蛛”的躯体，并分泌腐蚀粘液造成伤害。

　　程林飞跃过去，一剑斩落，蜘蛛挥起节足抵抗。

　　“铛！”

　　两相碰撞，竟蹿出金铁交击的火花！

　　再然后，便只见程林单手下按，一团火光浮现。

　　一只高近三米的火环以他为中心，向外扩去！

　　点燃了那些飞速枯萎的藤蔓！

　　而在十米外，还有另外一条火焰墙壁形成的圆环浮现，向内收缩！

　　永燃之环叠加！

　　不远处，那两个跳车逃生的小翻领浑身狼狈不堪，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就只看到不远处一道火焰高墙升起，遮蔽了一切视野。

　　再然后，一阵惨叫传来。

　　火焰散去。

　　那只精英蛛魔软软地跌在了地上。

　　而那个身影则轻轻落下，挖出了魔核，这才向两人走过来。

　　“咦？你们是……五司的？你们怎么跑到了这里？”

　　程林诧异地问道。

　　在他面前的沙地上，跌坐的赫然是两个身穿五司制服的修士！

　　“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程林心头一紧。

　　第四百四十章 沙漠中的河流

　　从地图上看，这里显然仍旧是九司的探索区域，距离五司虽然不算远，但毕竟有着一段距离。

　　正常来讲，对方没道理出现在这。

　　“难道这两个人也和我打着一样的主意？想来九司地盘抢食？也不对……五司应该没有这个能力，假使有还会变成眼前这样么？那就是……被追杀过来的？”

　　程林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了。

　　面前这两人显然已经筋疲力竭，气息虚乏，在感知异能下散发出虚幻的光辉。

　　这意味着他们的灵气消耗过度。

　　这么说之前应该已经进行了一番战斗，敌不过这才发信号枪逃了过来。

　　“我……我们是五司的侦查员……”其中一人状态稍好，看了看程林，惊悸不定地说。

　　从刚才程林释放出的气息来看，他判断出这面前的竟是位年轻的四品强者。

　　这让他心惊之余，又是庆幸，再然后，就变成了焦急。

　　只见他语速飞快道：“我们一共四人，两辆车，在前面进行探路和侦查，结果不小心撞上了三只四品魔物，它们发起了攻击，我们不敌，仓促间向这边逃离，我们两个是其中一路，感谢兄弟救援！不过，我们还有两位兄弟也在附近，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

　　说着，他大概是感到了一丝惭愧，不过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是想要请求程林救援另外两个。

　　只是两方毕竟不是一个司局的，并且另外那边可是足足两只四品，在他们看来对程林而言，也必然有很大威胁，因而更加不太好意思开口。

　　程林先是松了口气，没有发生什么变故便好，旋即心中升起疑虑，“你们撞上了三只？它们在一起？”

　　在他看来，这显然不太正常，但凡强大的生物，往往都是独居。

　　群居的也有，但三只……显然算不上“群”。

　　这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的确是三只……当时……它们……”

　　另外一个受伤较重的小翻领喘着气开口解释。

　　“它们怎么了？”程林反问。

　　“它们在交配！”

　　交配？

　　程林怔了下，眼神微变：“三只一起？”

　　“……是！”

　　程林心中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一下子就有些惊悚了。

　　不过眼下的确不是细细盘问的时机，程林直接问道：“他们也在附近？在哪个方向？”

　　五司的人赶忙指着程林右前方的一个山丘，说：“就在山丘那头，之前我们分开的时候，他们就是往那个方向跑的，应该距离不远！”

　　“好！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救人！”

　　程林立即说。

　　他这干脆的模样却是让五司的人意外了。

　　虽然从法理上来讲，大家都是特理司系统内，理应互助，但毕竟所属单位不同，尤其对面显然存在巨大危险，程林却这般果断答应，让不知内情的两人心头一热。

　　只是让两人稍微有些不解的是，程林离开的时候整个人眼睛似乎都在放光，仿佛……很兴奋的模样……

　　……

　　上车，打火，转方向盘……狠踩油门，程林飞快朝着山丘那头冲去。

　　急着救人是一方面，另外……他也多少有些担心另外两只魔物跑了，在他看来，这种“蛛魔”很容易杀死，比前面他遇见的那几种容易不少。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能不能撑得住……”

　　轰隆隆的发动机声中，程林迎着面前的沙丘便冲了上去。

　　这是个高且缓的上斜坡，考虑到周围地势，直接爬坡过去是最快的途径。

　　这斜坡极绵长。

　　几乎横贯了九司的探索区域。

　　程林之前还未曾翻越过去，在这种爬坡的地势下，这辆军用越野卓越的性能发挥的淋漓尽致，不过速度还是不可避免地减弱了很多。

　　等程林终于驾车爬上了这座沙丘，准备下坡狂奔的时候，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却让他下意识踩了油门！

　　在这道高坡后，地势竟陡然直下！

　　之前，从进入投影后，程林就一直在爬坡。

　　随着向投影中心前行，地势是越来越高的。

　　程林此前也以为，这个投影是个山峰的形状，却没料到，翻过这个坡，地势竟开始向下行。

　　从这里，更是可以眺望到极远处，这瞬间，程林意识到，整个投影的地形其实更像是一个超大的“火山口”，当然，这只是形容，并不是真实的火山。

　　在越过这道高坡后，前方就是一个“盆地”的地形了。

　　而更令他惊愕的，则是就在山坡下，竟出现了一条河流。

　　一条无比绵长，延伸向投影中心的，在阳光下亮闪闪的河流！

　　“呼。”

　　吐出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惊愕，程林望了望，却没有看到五司的人的踪迹。

　　一咬牙，开始驾车向下。

　　从这个可以用“陡峭”形容的斜坡向下俯冲，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迎面热浪滚滚，程林很快就冲到了坡底，又往前滑行了一段，便已经来到了那条河流前！

　　“吱——”

　　下一秒，程林忽然死死地踩下刹车，四只轮胎停转，在滚烫的沙土上硬生生犁出了两条深沟，这才停下，那橡胶胎表面却已经开始散发出焦糊气味。

　　程林却不顾，只是推门下车，然后踩着沙土快步奔跑到河流边，瞪大眼睛，看着渐渐接近的事物。

　　就在那条清澈无比的河流上游，竟缓缓漂来数具尸体！

　　最前面是，是两个人类的尸体。

　　彼此间隔不远。

　　身上是小翻领制服，有的地方已经破了，露出皮肤上的伤口来，鲜血混杂在河水中，只有淡淡的一缕缕。

　　而在距离他们更远一些的后方，还有两只“蛛魔”的“尸体”……不，似乎并不像完全死了，躯体还在动弹，仿佛在挣扎般，只是气力渐弱。

　　“这是怎么回事？”

　　程林错愕，却是眼疾手快，反手召唤出禾剑，将河流附近生长的一棵高大，苍白的，扭曲的树砍断。

　　并将其斜着扔到水里，留下沉重的根部在岸上，勉强将小翻领的尸体拦住。

　　之后程林谨慎地将光辉骑士的长枪借过来，挑着两人的腰带，将两具尸体拖到了岸上。

　　察看了下。

　　确认两人已经死亡，各有一处致命伤，从伤口判断，应该是与蛛魔战斗所致。

　　程林沉默。

　　随即又提起长枪跑到河边，将黑幡刺入身旁的泥土，进入战斗状态。

　　可很快，他就发现这两只魔物竟真的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八脚朝天，奋力挣扎，看样子，竟好像是……

　　“溺水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步入黑夜

　　溺水……

　　脑子里冒出的这个念头把程林自己吓了一跳，精英级魔物也会溺水？所以说它们眼看着就要被淹死了？

　　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然而这时候来不及多想，程林干脆利落地用长枪朝着蛛魔裸露的腹部刺了下去，在之前的战斗中，他就发现，这种魔物的腹部比较脆弱。

　　两只蛛魔象征性地挣扎反抗了下，却只是扬起大片水花。

　　却终于还是被程林刺死，并用长枪将其挑上岸来。

　　确认两只蛛魔已经死亡。

　　程林拿出灵剑将魔核挖了出来。

　　然后想了想，又将它们给扔回了河里，任凭其顺流而下。

　　手指摩擦着两枚鸽蛋般的魔核，确认是四品，程林站在岸边开始猜测事情经过。

　　“一个比较合理的猜想是两个人开车逃亡，然后两只蛛魔跳在了车上，对车内进行攻击，结果慌不择路车子一头扎入了河水中，两个人勉强跳车逃生却被杀死，两只蛛魔却也和车子一起沉下了河……之后就变成了这样……”

　　这是程林根据之前所见的蛛魔攻击方式做出的猜想。

　　不知道对不对。

　　毕竟他并未亲眼所见。

　　至于蛛魔被淹死这件事……听起来的确很难以置信，但仔细想想，却不无可能。

　　“沙漠中的生物想来也不可能会游泳，假定这真的是蜘蛛衍化来的，那就更加不可能会……”

　　程林换位思考了下。

　　自己现在是四品境，假如把自己扔到河里，并禁止动用异能和灵界内的底牌……也禁止游泳，他一样会被淹死……

　　所以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只是觉得有些令人诧异而已。

　　“当然，另外一个可能是它们遭遇了某种袭击，或者……这河水就有问题。”

　　程林怀疑地看了看面前这条河流。

　　大概只有十几米宽，清澈至极，隐约都能看到河底的河沙。

　　至于深度，他用长枪探了探，没有触底……还是很深的。

　　沙漠中的河流并不是什么特别罕见的事物，现实中也是有的，而且分为好几个种类。

　　不过眼前这条，程林个人倾向于是地下河提供的水源。

　　整条河流曲折蜿蜒。

　　从五司那边过来，在这个拐了个弯，向九司那边流淌而去。

　　向远处看，这河流主要在两个司局范围来回抖动，像是一条遗落在黄沙上的丝带。

　　观察片刻，程林来到那两位五司的修士面前，看了眼两人年轻的面庞，不由叹了口气——这就是他要变强的理由，不至于在某天，因为意外而死去。

　　将两人放在了越野车上。

　　程林开车重新爬上了身后的山丘。

　　等来到高处，他停下来，从车上取下两只红色的旗帜插在沙土中，固定好，这才继续开车返回。

　　那两个幸存的小翻领还在原地焦急等待，并试图从那辆已经爆炸的车上把还能饮用的水和食物搬下来，塞在背包里。

　　看到程林的车返回，两人急忙站起身看过来，然后脸上浮现不安。

　　“吱——”

　　停下车，程林推开门，就看到这两人发白的脸色。

　　“找到他们了吗？”

　　“找到了。”程林说，然后犹豫了下，叹了口气，道：“可是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两人沉默。

　　悲伤的气氛中，程林打开车门示意了下那两具尸体，并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当听到山坡后有一条河流，他们顺流飘来的时候，这两人明显露出吃惊的神情。

　　“我也看不出那条河有没有问题，只能将他们带回来，”程林解释，旋即看了眼那边燃烧的车辆，说，“你们的车已经报废了，这里则是我们司局的地方，沙漠很大，你们想要短时间返回五司难度非常大，我个人建议你们沿着这个方向走，按照时间计算，过不了太久，你们就会遇上我们司局的队伍，到时候可以请求援助。”

　　他显然是不可能将两人给送回五司的。

　　至于危险……这一路上的四品几乎都被自己给钓走了，三品都杀了不少。

　　凭借两人的修为，只要不太大意，应该不会遭遇危险——程林总不可能一直把他们保护回营地。

　　“谢谢，能活着已经知足了，就不耽误您执行任务了，我们会按照您的建议往回走。”两人正色道。

　　程林点头，“对了，如果遇上我们司局的人，请帮我带个话，说我继续往前探索了。”

　　“好。”

　　没有太多废话，两人服用了药剂恢复了灵气后，将同伴的尸体背在背上，拿起武器，便向后方走去。

　　凭借修行者的身体素质，这并不耽误赶路。

　　目送两人离开，程林深吸了口气，上车重新返回了河流旁，并沿着河，朝着上游开去，他忽然生出一种溯源而上，看看河流尽头是什么的冲动。

　　……

　　……

　　“轰隆隆。”

　　发动机的声音平稳有力。

　　黄茵没有坐在驾驶室里，而是很豪放地坐在了车顶。

　　这样可以在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十个队伍中，她这支主队最庞大，携带的物资也最多，车辆也更多。

　　相比于其他严阵以待，紧张观察的修士，黄茵显得相当的放松。

　　车顶上原本就捆着一些物资，她正好靠在上面，屁股底下铺着一层厚厚的布，抵挡热量。

　　当然，真正抗热的还是她覆盖在体表的灵气膜。

　　踩着皮靴的修长双腿垂在车顶边缘，驾驶位置的司机甚至都能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宛如雨刷一般在轻轻晃动的鞋子。

　　“咚咚。”

　　忽然，鞋子在玻璃上敲了两下。

　　司机当即放缓了速度，后面的车随之减速。

　　有两个同样站在车顶的小翻领飞速跳车，向某处跑去，片刻后带回来一具魔物尸体。

　　“二品！”那两人喊道。

　　黄茵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右手扶了扶太阳镜，有些郁闷地说：“怎么都是这种小玩意？”

　　因为在进入投影后很快就遇到了三品，黄茵本以为这沙漠的魔物等级应该很高，只是却没想到，之后的路途中遇上的都是杂鱼，这让她颇感无趣，并隐隐有些焦灼。

　　在她左手旁，放着一只橙黄色的旗子。

　　这是程林之前种下的那杆，上面还写着“四品出没”的字样。

　　这是之前队伍看到的，黄茵当时还着实兴奋了一阵，结果却根本没有遇上四品！

　　骗子！

　　这更加深了她的焦虑。

　　“其他司局是和我们一样，还是早有收获？人家会不会早就收获的盆满钵满了？哎呀，这划定探索区域根本就不公平嘛！万一刚好赶上了‘贫瘠’的区域怎么办？天啊，希望其他队伍收获能好些吧……不过够呛，一直都没看到附近有信号弹，说明其余队伍也没有遇见强敌……程林这小子跑哪去了，怎么也不见个人影……”

　　迎面热浪滚滚，黄茵胡思乱想。

　　忽然间，她眼睛一亮，扶了扶太阳镜，猛地用鞋子敲了敲车玻璃，喊道：“十点钟方向！有人！2车过去看看！”

　　旋即，后面的一辆车便离开了队伍，奔向那边。

　　过了两分钟，2号车返回，整个车队也已经停了下来。

　　黄茵潇洒地跳到地上，等看到两个穿着五司制服的修士小眉毛顿时飞扬了起来。

　　……

　　……

　　约十公里外，五司的队伍也在沉默前行，他们遇到的魔物的确稍多了些，所以整个队伍的速度比九司更慢。

　　此刻，五司主队刚刚消灭了一只四品魔物，正在切割魔物的重要肢体——他们没办法将全部都带走，只能选取有价值的部位，比如魔核。

　　疲惫地将染着蓝血的刀剑扔在地上，五司带队领导从车里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险些吐出来。

　　“……烫嘴……”

　　叹了口气，忍着喉咙的抗议喝了口水，这位领导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道：“侦查队伍怎么还没回来？”

　　“不清楚，始终没有看到。”有人答。

　　“会不会是出了危险？”忽然有个声音冒出一句。

　　“不会吧，他们四个人互相照应，就算遇上四品，也完全逃得掉，除非是遭遇了五品。”有人摇头。

　　“为什么非要是五品？万一遇上好几只四品呢？”

　　“目前我们遇上的魔物都是独行的，而且一般来讲，越是强大的生命越是独居……”

　　“不一定吧，万一人家在交配呢？”那声音不服气道。

　　“行了，”五司领导听得心烦，挥手打断手下议论，然后点了两个人，配了一辆车，说，“你们往前探探路，可以发射联络信号弹，看看怎么回事。”

　　顿了顿，又说：“无论是否有发现，一个小时后必须返回！”

　　“是！”

　　两人答道，迅速去了。

　　五司领导捏着半瓶水，眼神沉重，他隐隐的也觉得侦查队伍可能出事了，不过这本就是常事，每一次探索都有伤亡，很少有例外。

　　习惯就好。

　　短暂休息后，整个队伍继续开拔。

　　……

　　……

　　接下来的大半个白天，再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程林在前头沿着河流探索，进入五司范围会尝试“钓兽”，进入九司范围则主要探索和插旗子。

　　将精英魔物留下来，这让黄茵开心了不少——她发现队伍终于开始有收获了。

　　就这样，到了傍晚的时候，程林手里有了二十块魔核，而这时候，天色也黑了下来。

　　沙海即将步入黑夜，而程林却尚未发现“全息影像”功能的踪迹。

　　第四百四十二章 绿洲

　　“轰！”

　　狂沙扬起，暴躁的灵气弥漫开来，一具魔物尸体就此跌倒在沙丘中。

　　身躯只露出半截。

　　炸开的伤口里喷出来的蓝色血液在橙红的天光里分外好看。

　　“呼。”程林深深吐出一口气，将手中的禾剑缓缓垂下。

　　检查了下刚才这一剑的消耗，果然已经将自己体内的灵气储备抽干了三分之一还多。

　　禾剑剑气的消耗一如既往的巨大，不过效果也是相当良好。

　　将漆黑的铁剑刺入沙土，程林拄着剑柄擦了擦汗水，然后很是欣慰地看着那只死去的五品魔物。

　　是的，五品。

　　原本是按照惯例进行的“钓兽”，结果没想到惹来了一只大家伙。

　　好在程林底牌够多，倒是问题不大。

　　只是这东西见形势不好扭头就要钻地逃走，不得以，只能发出一剑，斩杀掉。

　　“这下主材料有了。”

　　程林擦掉汗水，然后很开心地想。

　　聚灵仪式需要的主材料之一就是五品生物的躯体。

　　操控合体战魂收起镰刀。

　　去把对方的灵魂能量吸收，恢复了损耗，程林挖出晶核又将这尸体给搬入了灵界，这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越野车停在一旁。

　　程林用水洗了洗手，之后疲惫地靠在车头前眯着眼睛打量前方。

　　此刻，已经到了傍晚。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孤烟倒是没看见，但剩下的景致倒是齐全。

　　无边无际的荒漠中，蜿蜒曲折的河流在这里又宽阔了很多，静下来细听还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

　　空旷的视野中，一轮巨大的红日悬挂在地平线上，释放着最后的热量，将整个世界渲染出昏黄绚烂的色彩。

　　如果隔得足够远，这辆车以及程林就会变成漆黑的剪影。

　　配合上沙漠的落日，拍摄下来必然是一副不错的景致。

　　然而程林此刻的心情却并不美丽，甚至是有些发愁。

　　“我现在总共才弄到二十颗四品魔核……还有一颗五品……而眼看着投影都走了一半，这样下去怕是无法达成目标……虽然这个目标本来就有些太大了。”

　　靠在车边。

　　程林手里拎着个口袋，此刻正认真地将里面的晶核数量又数了一遍，然后眉头发愁地拧成了个“川”字。

　　告别五司小翻领后，他一路上也算勤奋了。

　　除开正常的探索标记，就是吸引四品来猎杀，只不过到现在，成果却让他很不满意。

　　不，应该是异常不满意！

　　二十……距离三百未免差了太多。

　　当然，仔细想想也可以理解。

　　毕竟他只有一个人，考虑到后面的大部队还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就算用血肉吸引，大概率引来的还是一些三品一下的生物，毕竟四品在这片沙漠中也不是随处可见的。

　　不过，到现在，程林也发现这个投影里的生物实力等级并不高。

　　眼看着自己都要来到核心区了，可遇上的最强魔物还只是五品……或许有更高的，只是自己没遇见也说不定。

　　“太慢了。”

　　将二十一颗魔核收起来，程林渐渐开始认清现实。

　　看来这次探索是不太可能将材料收集完毕了。

　　之前他还想着去隔壁的1号投影里，可参考2号，程林觉得去不去的已经没必要了。

　　加上投影存在的时间也不长，将太多时间放在赶路上，可能反而得不偿失。

　　抬起头，他眯了迷眼睛，将精神放在了前面的那片黑影上。

　　是的，对照地图，他前方伫立在地平线上的那片黑影就是投影的中心区域。

　　因为迎着太阳的缘故，程林看不太清，只是隐约觉得那里似乎有许多树木。

　　这让他分外好奇。

　　休息完毕，喝了药剂将体内灵气拉满。

　　程林重新上车，踩下油门，迎着那浑圆的落日向那片中心区域飞驰而去。

　　……

　　沙漠上车子的行驶速度还是很快的。

　　不多时，在夕阳终于开始慢慢滑落地平线的时候，程林也来到了中心区域外。

　　然后他整个人都怔了下。

　　绿洲。

　　在他面前出现的竟然是一个面积颇大的绿洲！

　　苍翠的植物、草木以及河流聚集在一起，共同构成了这个长达数千米的绿洲。

　　“吱——”

　　四只轮胎与地面发生剧烈摩擦，程林将车停下，然后摔门走出来，吃惊地凝望面前这座绿色的沃土。

　　或许是因为傍晚，也或许是因为这边的气候，空气中的燥热明显的降低了。

　　程林甚至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凉风，以及空气中的水汽。

　　“这就是河流的源头？”

　　程林心想，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开启感知能力，将精神力凝成一束向前探索过去。

　　随即，脑海中便浮现出里面的景象。

　　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河流，嫩绿的草丛，高大的奇异树种，叶片饱满、新鲜。

　　一些树上竟然还结着果实，草丛中隐隐有小虫的鸣叫，却感受不到高品级魔物的存在，甚至连危险的气息也都没有。

　　偌大绿洲一片祥和。

　　然而，随着视野的继续延伸，程林终于发现了异常。

　　在草丛中竟残存着不少魔物的骨骼，腐烂的血肉。

　　有的陈旧，有的新鲜，甚至他还看到了几只明显刚死去不久的。

　　模样祥和地趴在草丛里，土地上，河流旁。

　　闭着眼睛，没有气息。

　　各个种类，各个品级的都有，散乱分布。

　　只是让人惊奇的在于，无论是哪种魔物，它们的头都朝着绿洲的中心！

　　所有的尸体都朝向中心，就仿佛是有人故意摆放的一般！

　　另外一个特殊之处。

　　便是这些魔物身上几乎都看不到伤口，而且都显得很是老迈，给人的感觉，就像是……

　　“它们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老到一定程度，自己跑过来，趴在这里老死的！”

　　程林豁然睁开眼睛，惊奇不已。

　　这一幕颇为诡异，让他有些摸不清头脑。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像是某种仪式一样……而且，这里有这么多的尸体，却没有被外面的魔物吃掉，就像是……这里是整个沙漠的公共墓地一般……活着的魔物都不会来侵扰。”

　　程林思索片刻，没有思路，不过另外一个发现却让他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

　　在那些草丛中的白骨骨架里，零散地分布着许多颗魔核！

　　这显然是死去魔物腐烂后残余下来的。

　　以他刚才粗略的观察，这个绿洲里沉淀的魔核数量怕是有成千上万枚！

　　这意味着这块“公共墓地”的存在时间怕是已有许久……

　　“之前在沙漠中遇到的魔物骨骼里并未发现魔核，说明魔核很可能是可以被消化掉的，被其他魔物吃掉，或者自然地消散……如果说这里已经存在无数年，那或许……这座绿洲就是由这些魔核孕养成的。”

　　程林可以清晰地察觉到，这里的灵气浓度比外面要浓厚了许多倍。

　　这让他呼吸急促起来。

　　无论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缘故，他都不准备放弃，只是要防备可能有的危险。

　　程林将广域视觉撑开。

　　又将“黑幡”背在身后，抛下车，徒步踏入绿洲。

　　凭借着感知异能开始寻找四品等级以上的魔核。

　　一颗……两颗……三颗……

　　这里的储备竟是出乎意料的多。

　　“大概是只有四品以上的魔物才能顺利活到老年，低级的魔物大部分都没等老死就被猎食了。”程林心想。

　　起初他还很谨慎，但在捡了几十颗后，他便确认这里真的没有危险。

　　渐渐的，他越走越深。

　　很快的，他便来到了这片绿洲的中心。

　　这里竟是一片浅浅的湖。

　　不大，一眼可以望到头。

　　清澈，宁静。

　　宛如一块暖玉点缀在这片土地上，在夕阳的光辉中，泛起粼粼金光。

　　让人很难想象，这里竟然是河流的源头。

　　“那是什么？”

　　就在程林来到岸边，看向这片小小的湖泽的时候，他的双眼忽然撑大。

　　只见在湖水中间，竟有一道坍塌的石门。

　　那石门仿佛存在了无数年，斑驳沧桑，古老神秘，如同一滩乱石，堆在那里，浸泡在湖水中。

　　可还是能看出，那原本应该是一扇极为巨大的门户。

　　“空间门！”

　　程林心头一动，认出了它的来源。

　　这赫然是推演中，异界魔物进入的入口，那道在施圣存自爆后，终于突破临界线，成为了真实物质的大门！

　　“它竟依然存在？”

　　程林记得当时自己释放无数陨石，点燃渤海，这扇门便已经崩塌，沉入海下。

　　却没想到历经无数年，竟依然存在！

　　这一刻，他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比如说这些魔物为什么纷纷仪式般将头朝向中心，安静老死。

　　“它们是吸收了异界魔物血液、基因而变异进化成的物种，在某种程度上，它们是那些异界魔物的后代，或许是那些铭刻在基因中的信息，让它们向往故乡，而这扇门虽然崩塌，但却依然存留着异界的气息，所以在这种本能作用下，才形成了这片绿洲墓地。”

　　这算是一种没有证据支撑的大胆猜想。

　　程林不知道自己猜测的正确与否，但这也是他唯一能给出的解释。

　　而就在他有些怅然地凝望这片“遗迹”的时候。

　　西天边。

　　太阳终于沉入地平线。

　　光和热不见了。

　　天幕上，最后一缕余晖终于消失。

　　程林只觉得天地俱暗，夜色降临。

　　下一刻，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宛如从天边传来的闷响笼罩大地！

　　偌大绿洲，散发出莹莹光辉。

　　天地万物，骤然大改！

　　第四百四十三章 程前辈的叹息

　　“黄副司，已经处理完毕！”

　　九司主队。

　　一位组长朝着为首的那辆车喊道。

　　“知道了，大家辛苦些，马上天黑了，夜间行车危险性更高，都打起精神来，疲惫的喝体力药剂，争取今天晚上赶到投影中心！”

　　黄茵点点头，然后大声喊道。

　　刚才他们也终于遇到了一只五品魔物。

　　不过仗着人多以及通力配合，在付出了三位成员受伤的代价后，终于将其击杀。

　　考虑到毕竟是五品魔物，所以将这具尸体都搬上了车，准备带出去。

　　此刻，整个队伍距离中心还远，被程林落下来不短的距离。

　　可这里就已经有五品魔物了，说明之前程林一路上的确是漏掉了不少。

　　重新爬到了车顶。

　　黄茵摘下太阳镜，并将其塞在了衣兜里。

　　摸了摸自己的脸，刚才用后视镜看了眼，都晒黑了一层，这让她烦躁不已。

　　傍晚的时候，气温明显降低了下来。

　　燥热去除，这让整个队伍都舒服了不少。

　　把屁股底下的垫子扯了扯，黄茵瞅瞅右手边的旗子，已经攒了一大把，这都是一路上程林打下的标记。

　　上面写了各种各样的字句。

　　也只有通过这些旗子，她才能确定程林还活着，毕竟始终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这难免让她心里嘀咕。

　　不过这也说明她选择的这个侦察兵选对了，程林一个区区“四品”竟然能一路通行，怎么想都不简单。

　　就连队伍里那些早已工作的精英修士，眼高于顶的那些家伙在休息的时候竟也表达了对程林的佩服。

　　毕竟一个人开车为整个司局开路，这不光是勇气的问题，没有本事真的不行。

　　“轰轰轰。”

　　感受着屁股底下越野车有节奏的晃动。

　　黄茵目光怔怔地瞅着车子提前将大灯开启。

　　于是渐渐黯淡下来的沙漠上，陡然出现了两束刺目的金黄。

　　就连她左边的车顶探照灯也亮了起来，将前方照亮。

　　借着灯光拿起地图，对比车内的里程表计算了下。

　　不出意外，按照这个速度，天亮前怎么都能到中心区域了。

　　看着地图上那个黑色的色块，黄茵忍不住对其生出了无限好奇。

　　“也不知道程林现在跑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到中心……应该不可能，他就算再莽总也需要躲避各种魔物，不迷路就不错了，哪里能跑那么快……”

　　想着这些，黄茵渐渐有些走神。

　　没办法，虽然才进入投影六七个小时而已，但始终绷紧了精神，到现在难免疲乏。

　　就在这功夫，天边的最后一缕余晖落下，整个天空暗了下来，黑夜降临。

　　“轰隆！”

　　就在沙漠彻底被黑夜笼罩的刹那，一声宛如从天边传来的闷响将她惊醒，下一刻，黄茵还没等看清状况，便只觉的身下车子猛地停了下来！

　　这让她差点因为惯性摔出去！

　　“怎么了？”黄茵仓促稳住身形，本能地战力全开，准备迎接未知的危险，然而紧接着，她就听到队伍中传来一连串的惊呼声，“黄副司！你快看！”

　　快看？

　　看什么？

　　黄茵怔住，旋即扭头看向前方，下一刻，她那双好看的眼睛蓦然撑大！

　　只见，眼前的大漠竟变了模样！

　　沙漠依然是沙漠，地形未改，然而天空却泛着湛蓝的光辉，目之所及，无尽大地尽皆仿佛笼罩着淡蓝色的薄纱，更形象的说法，这片天地仿佛变成了海洋！

　　这大地便是海底，空气便是无穷的海水。

　　他们这些人，便是行走在海底的爬虫！

　　空气中燥热全无，反而是泛着凉意，那些原本平坦的，空无一物的沙地上，竟出现了一丛丛巨大的植物虚影！

　　那虚影有些模糊，泛着或红、或粉、或黄绿的色彩，无法看清细节，一眼瞥去，却仿佛是珊瑚、海草、礁石之类的玩意。

　　“那是什么？！”

　　忽然，又一声惊呼响起，一个小翻领愕然地指着前方。

　　只见一个庞大的模糊虚影正从天空中游过，之所以用“游”，一来是那虚影与鱼类极为相似，二来，其甩尾，挥鳍之间，空气中竟随之有宛如水波般的波纹浮动。

　　就仿佛是一只鱼在天空中游曳般。

　　而随着众人抬起头，仰望天空。

　　他们愕然看到了更多的“鱼类”。

　　这些“鱼类”各有不同，一样的模糊，却散发出不同的光。

　　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它们有的成群结队，数百只、数千只成群游曳，有的形单影只。

　　它们的体型都比正常的鱼类更大，在无尽的高空中肆意飞舞。

　　偶尔有体型极为庞大的鱼类从高空游过，那巨大虚影的影子更是飞快掠过大地。

　　“这……”

　　九司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情景镇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黄茵早已站起身，眼见一只模糊的光影笔直朝她游曳过来，她下意识侧身躲过。

　　想了想，却伸出手去触摸，结果那光影轻松地穿过了她的手掌，仿佛对她一无所觉。

　　“没有灵气波动，只是单纯的虚影。”黄茵声音嘶哑地说。

　　忽然，一个感知系三品指着遥远的投影中心位置喊道：“看那边！”

　　……

　　……

　　十司。

　　草薇浑身保持着龙化姿态，密密麻麻的鳞片覆盖了全身，身后的一条尾巴更是在紧张地摆动，将空气荡起一道道波纹。

　　在她旁边，十司的探索队伍也早已停下，人们纷纷踩在车上，向极远处的中心望去。

　　黑夜中，遥远的中心位置竟有一扇巨大的，目测上千米的大门静静伫立，呈现出朦胧的淡绿色。

　　因为它太过巨大，所以即便距离很远，各大司局的人也能看清楚。

　　“从门里钻出来的是什么？”

　　草薇听到身旁的人喊，赶紧用两只爪子揉了揉眼睛，仰着脖子看。

　　只见从那光门中竟不断有诡异的生物钻出来。

　　那生物也极庞大，怕是有数百米高，同样呈现模糊的光影状。

　　却仿佛乌贼一般，有密密麻麻的触须，透出一股子邪恶疯狂的意味，向更高处的“水面”游去，卷动无数波纹，而在那扇大门上，则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

　　五司。

　　在黄茵的帮助下重新返回的那两个小翻领同样怔怔地凝望这震撼的一幕。

　　作为侦查员，他们拥有更灵敏的感知力，因而更能看到其他人难以发现的细节。

　　“那些怪物在战斗，与某种类似人形的生物战斗！”

　　他们说。

　　那些所谓的“人形生物”同样模糊异常，且利于极高的高空，与那些生长着触须的“乌贼”交手，互相各有伤亡，战斗极为惨烈，即便隔着这般远，也能嗅到那不存在的“硝烟”。

　　……

　　当黑暗降临，所有的投影都出现了相同的景色。

　　即便是处于西半球的西方国家，也同样遵循于此，投影中的白昼与黑夜是全球统一的。

　　而相比于那些沉浸在无穷疑惑中的人们，程林的观测视野明显更好一些。

　　绿洲。

　　湖畔。

　　那些树木、花草在夜色到来的瞬间便散发出奇异的、绚丽的光彩，将这偌大绿洲照亮。

　　最明亮的却是那扇贯通天地的“光门”。

　　它的底部刚好连通湖中心的“废墟”，而顶部，却已不知在何处。

　　那庞大的漩涡就在绿洲之上，程林站在湖畔，抬起头就可以看到那些“异界魔物”与人类战斗的景象。

　　“这……就是全息影像？”

　　看到这一幕，程林瞬间便明白了，这便是所谓的新功能。

　　所谓的“全息影像”便是将推演中发生的一幕真实地投现出来，不是用“播放”的方式，而是投射。

　　只是细节经过了模糊处理，看起来，整个世界显得梦幻斑斓。

　　“这些景物经过了放大。”

　　他也很快注意到了这点。

　　推演中那扇光门只有百米多高，这里，却变大了许多，这也让一切更震撼人心。

　　这“影像”仿佛是剪切加速过，战斗的进度很快。

　　程林这个视角，就像是站在海底凝望那场战斗，格外新奇。

　　甚至于，隐隐的，他还能看到极为高远的天空上，“岸边”的虚幻的港口，以及那群站在码头的人。

　　忽然间，他的目光与那群人影中的一个交错，然后他怔住。

　　这一刻。

　　他忽然与那个远隔数千米的人影产生了一丝奇妙的联系。

　　【你目睹曾经的影像，心中感慨莫名，你向“码头”看去，与曾经的自己目光交错】

　　【留言系统开启：你可以向全息中的“你”传递信息，之后，将会由“你”通过类似“旁白”的方式向整个投影范围内的生物广播】

　　脑海中浮现了一段信息。

　　再然后，程林面前浮现出个输入框，很熟悉的输入框，和以前“留言”的时候使用的一样，只是竟没有了字数限制，在最后有个“确认”的按键，还有个“取消”按钮。

　　“所以说……这就是崭新的留言功能？我输入文字信息，之后将由全息影像中的那个我进行全投影范围的广播？以旁白的形式？”

　　程林怔住，旋即领悟了操作逻辑。

　　如果说以往的留言是有形的——刻字。

　　那现在，则是无形的，类似于旁边和“通感”那样，直接向目标生物的大脑中灌输信息。

　　除此之外，留言多了“取消”按钮，也意味着不再强制他进行留言，人性化了很多。

　　弄明白了用法，程林当即有些跃跃欲试。

　　只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且，出于谨慎，他也不太想输入太多的信息，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最好是用一个不会透露出太多的信息的方式来试验下这功能。”

　　程林思索道。

　　只是……用什么方式好呢？

　　正在他思考的功夫，投影中，那扇高达数千米的光门内开始有至强魔物尝试钻出来，再然后，“施圣存”凌空出现，沉入水中，轰然爆开！

　　霎时间，偌大投影，竟为之震动！

　　无数波纹从光门的方向震荡开来，传遍四方！

　　那扇虚幻的门也显出更多的细节！

　　而再次看到这一幕，程林心头生出无限感伤，他忽然知道自己该输入些什么信息了。

　　下一秒，只见输入框中出现了一个字，然后他点击了确认。

　　一道除了他，无人可以看到的流光向天空中飞去，进入了天穹上“码头”里的“程林”内，再然后……

　　全球五十二个投影中。

　　数万个不同肤色，不同民族的修行者。

　　在目睹这场空前的“爆炸”之后。

　　同时听到从天穹深处。

　　从上苍。

　　从宇宙中传来一声苍凉的叹息！

　　“唉！”

　　第四百四十四章 全息影像，历史重现

　　“唉！”

　　这声叹息不是声音，不是图像，只是一段意识。

　　它仿佛从极为遥远的宇宙中传来，空灵、厚重、神秘、莫测。

　　无论是中阶还是低阶修士，无论是体能还是感知……所有修行者，只要处于投影中，便无可阻挡地，被这声叹息打入的心灵的深处。

　　那些敏感的感知系修行者，在“听到”这声叹息的刹那便下意识地开启异能抵挡。

　　可旋即，他们骇然发现，那叹息竟仿佛不受任何影响地侵入了他们每个人的脑海。

　　并无敌意，更非针对某个人，而更像是一种单纯的感慨。

　　那声叹息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大伤感。

　　并非小情小爱。

　　就仿佛观日升月落，沧海变幻而生出的，对宇宙对命运等崇高的伟大的存在所产生的感怀。

　　……

　　九司。

　　整个队伍都已经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怔怔地凝望前方。

　　在那里，伫立着一座极为高大的门，以及一个几乎波及整个投影的漩涡。

　　而几秒钟前，那里发生了一起撼动天地的爆炸，搅动的整个“海洋”都震动起来。

　　在他们眼中，更仿佛空间动荡般，那些悠然游曳的“鱼”惊慌逃窜，漩涡中心升起一条连通宇宙的“龙卷”，那扇碧绿光门更竟凝成实体，厚重的近乎压在每个人心头。

　　而还没等众人从“施圣存自爆”中缓过神来，他们便听到了这声来自上苍的叹息。

　　“唉……”

　　或许是因为这声叹息穿过层层防御，直击每个人的心灵深处，这瞬间，包括黄茵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禁变得感伤起来。

　　情绪是会传染的。

　　“这……这是什么‘声音’？我感觉有个‘声音’在我脑子里……”

　　有人抱着头，目光呆滞地说。

　　那模样，就仿佛是被魔物的呓语笼罩。

　　“是异能么？还是别的什么？”

　　“这景象……莫非是曾经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历史’？就像是以前的投影开启前播放的画面一样？”

　　回过神来的九司修士们惶恐之余，不禁议论起来。

　　却又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唯恐惹来那声叹息的主人的注视。

　　黄茵怔怔地站在车顶，遥望那遥远处绚烂的光彩，心神摇曳。

　　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没有戴着太阳镜的眼眸里竟缓缓流淌下泪水来，将她覆盖着淡淡灰尘的脸庞冲刷出两道细细的泪痕。

　　“我……这是怎么了？”

　　她抬起右手，用手指摸了摸眼角。

　　毫无征兆的，当那声叹息出现，一股酸楚的情绪涌上来，让她的身体近乎本能地流下泪来。

　　不只是她一个。

　　队伍中许多人都无意识地流下眼泪。

　　虽然他们自己都说不清为何要流泪，是被那叹息中蕴含的情绪所感染了？

　　可那叹息分明是没有太大的情绪的啊。

　　只有修为较高，且专修精神领域的修士才未如此，却也是惊魂不定。

　　他们自然不知道，就像是眼球被阳光刺痛，被风沙触碰便会下意识地分泌泪水一样。

　　这是那声音直接撞击在他们最柔软的心灵深处引发的自然反应。

　　……

　　十司。

　　整个车队同样已经停下，众人刚刚从那声叹息中缓和过来，而远处的爆炸的余波也正渐渐止息。

　　“那到底是什么？”

　　“是异能？还是别的什么？”

　　“不会是……程前辈吧？”有个人忽然冒出一句，引得众人纷纷看来。

　　那人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手足无措道：“这次投影前始终没有看到天空投影，上次更是连程前辈的留言都没看见……你们说，这会不会是类似的东西？”

　　这个猜测很快得到了人们的认同，这是个很容易思考的逻辑链条，至于产生的方式，倒是不必深究，投影中蕴藏的奥秘至今也无人破解。

　　相比于无端的怀疑和猜测，将这归于程前辈或许才是比较容易让人安心的方式。

　　“快看！天上的影像！”

　　忽然，有人高喊起来。

　　众人抬头望去，便见震荡的空间缓缓平复，头顶上无数波纹重叠。

　　那爆炸形成的景象正快速消散。

　　紧接着。

　　从那转化为实体中的门户中钻出无数狰狞丑陋的触须。

　　那超强魔物本就巨大，经过全息影像的处理，又给放大不少。

　　这时候，光是看到其身影，便带给人们无穷的恐惧，这时候，天空忽然清晰了许多。

　　人们可以透过“海面”看到隐隐的建筑，那是“码头”。

　　从这个视角，码头宛如建在天上的宫阙，扭曲，抖动。

　　密密麻麻的人影挤在码头上，看不清晰，只是忽然间，其中的一个虚幻的人影亮了起来。

　　依然朦胧，却披上了灿烂的光。

　　在夜空中，无比显眼。

　　因为位置足够高，所以但凡身处投影内，都可以清楚地看到。

　　那自然是“程林”。

　　大概是为了突出重点，被“全息影像”做了加亮处理，猛看上去，便仿佛悬在天空的月亮。

　　再然后，那白色的身影仿佛举起一只臂膀。

　　便只见一道火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绵延向无穷的星宇。

　　偌大投影，暗沉的天空开始泛红，卷起无数红云。

　　一股莫名的威压笼罩四方，十司的修士们纷纷脸色大变，只觉得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恐惧即将降临。

　　“程前辈！那肯定是程前辈！只有他才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队伍角落里一个声音有些狂热地喊起来。

　　是柴道飞！

　　但当他的喊声传遍整个队伍，人们便不约而同地附和起来，按照“经验”，这显然不可能是其他人。

　　一片喧嚣中。

　　只有披着鳞片，顶着角，甩着尾巴的草薇一脸茫然地仰头凝望那个散发光辉的人影，仔细看，仿佛还能看到那人影的左手牵着个什么东西……

　　“好眼熟……”她喃喃低语。

　　……

　　不远处，六司的队伍里，李瑾李瑜两姐妹作为忠实粉丝，更是双眼泛着光彩，攥紧拳头，凝望那道身影，以及剧烈翻卷的红云。

　　偌大荒漠，在这景象下已经失去了色彩。

　　……

　　百公里外。

　　1号投影中。

　　七司探索队伍的某一支。

　　组长方平站在众人前方，凝望天空，呼吸急促，仿佛激动不已。

　　在他身后不远处，短发女孩吴束姗捏着一把刀子，一脸震撼地仰着头。

　　同样作为粉丝群中的一员，她向来将程前辈视作毕生追求的偶像。

　　此时，她目光牢牢锁定那道光影，有些失神落魄。

　　下一秒，吴束姗便看到漆黑的夜空中浮现无数火红星辉，越来越大……不，那不是星辉，是陨石。

　　是挟裹着烈火的石头，密密麻麻，无穷无尽，挤满了天空和大地。

　　然后轰然坠落下来，穿透了“海水”，卷动无数波纹。

　　陨石在引力作用下击穿海水，砸入深海，惊扰鱼群。

　　而吴束姗等人刚好就站在海底，直面陨石雨。

　　有胆小的修士啊呀一声撑起异能，踉跄后退，跌倒，再然后才醒悟这些陨石并非真实，而只是光影。

　　陨石坠落深海，击中许多巨大的鱼类，海洋仿佛面临末日。

　　空间剧烈波动。

　　无数鱼群翻身，死去，被生生煮死。

　　它们遵循着本能疯狂向海底下沉，试图躲避天威，然而绝大部分仍旧无法幸免。

　　只有极少数本就在海底的幸运儿才存活了下来。

　　“这……这就是这片沙漠的起源么？”

　　吴束姗仿佛明白了什么，或许，她们所立足之地在无数年前的确是海洋，只是后来……被蒸干……

　　……

　　同一时刻，全球五十多个投影，上万精锐修士共同目睹了这一幕。

　　无数人被吓的跌坐在地上。

　　同样的，也有无数镜头对准天空，记录下这一幕。

　　在投影结束后会将其通过网络，展现在数十亿人面前。

　　不只是人类震撼地目睹这景象，那些深藏在沙土中的新魔物，也似有所感地纷纷钻出来，仰头凝望上苍，齐齐发出叫声。

　　为这场没有声音的戏剧配上了尖锐的背影音。

　　……

　　绿洲。

　　湖畔。

　　程林近距离观看这一幕，脸上毫无波澜，只是有些怀念。

　　“从这个视角看……倒也新鲜有趣。”

　　他呢喃。

　　片刻后，一切都消失了，那笼罩在沙漠上的影像如烟散去，无影无踪，沙漠重归宁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这就是新功能么……”程林咂咂嘴，倒不是太惊奇，只是觉得更震撼了些。

　　沉浸感强了些。

　　3D到底是比2D真实感强哈……

　　摇摇头，收回目光，程林心想着。

　　湖中心那扇光门也已消散，只余废墟，那被点亮的绿洲倒是没有熄灭，依然明亮，五彩缤纷。

　　“这些植物怕不是都是灵植？要不要挖一些栽到灵界里？”

　　程林忍不住想。

　　就在他准备尝试下的时候，忽然，他感应到前方传来一阵能量波动，旋即，星光照耀下的绿洲边缘一轮“太阳”升腾！

　　仿佛日出！

　　“这是……符印？”

　　程林一眼认出了这赫然是韩仑惯用的符印，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坑人武器。

　　“韩仑也到了？不应该啊，他还跟着大部队呢……再者，就算来也不会出现在这个方向吧？”

　　程林迷惑。

　　警惕万分地绕过湖泊，向爆炸发生处跑去。

　　第四百四十五章 程老师出题

　　绿洲植物莹莹的光彩照亮了周围的道路。

　　程林开启“身体掌控”，尽量压低脚步声向爆炸来源处赶去，心中疑惑重重。

　　当他终于翻过一个高坡，来到绿洲的边缘，便看到在绿洲与沙漠的交界处，竟有一个巨大的沙坑。

　　这俨然是“符印”造成的。

　　沙坑几乎有小半个篮球场那般大，空气中还残余着爆裂的灵气，尚未消散，而在沙坑的两旁，则分别躺着一个人。

　　程林呼吸微紧，下意识伏低了身体，谨慎地没有开异能，用眼睛扫过去。

　　那两个人似乎都受了不轻的伤，躺在沙坑边缘，身躯焦黑，甚至往外冒着热气。

　　看不清模样，衣服都是普通的外套，破损严重，上面染着血迹。

　　凭借经验，城里判断这些伤口并不完全是符印爆炸所致。

　　“他们是什么人？散修？”

　　程林皱眉。

　　小翻领都是穿着制服的，那么这两人大概率是进来探索的非法散修。

　　“可非法散修怎么会进入到绿洲来？而且，他们为什么会拥有符印？”

　　这并不符合逻辑，非法散修实力比官方差那么多，这两人身旁也没有车辆，怎么想都没道理能突破魔物的领地，抵达中心区域。

　　符印倒是好解释，毕竟黑方会长都还能拿到黑湮弹。

　　至于说是散修中的强者，类似于黑方会长那般……也不像。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忽然其中一人痛呼着撑起身躯，却仿佛感应到什么，猛地朝他这个方向看来，焦黑染血的脸上一双眸子冷寂有神：“是谁？”

　　被发现了？

　　程林呼吸一紧，有些后悔，之前进入绿洲考虑到恐吓魔物的因素，他没有用吊坠掩藏修为，这时候竟被发现了。

　　不过这也让他略感惊奇，分明已经受伤成这般，却还能察觉到自己的注视，足以说明这人的不凡。

　　念头转动，程林却是不慌不忙直起身来。

　　两人如今受伤颇重，他状态完好，即便被发现，该紧张的也是对方。

　　“咳咳。”程林清咳一声，宣示了下自己的存在，之后步伐轻快地拨开草丛，从树丛中缓步走来。

　　沙坑旁的两人则紧张地撑着受伤的躯体向后挪了挪，死死盯着茂密的树丛。

　　之后，两人便看到在月光下，一个穿着小翻领制服的年轻人面带笑容悠然走来。

　　“打扰两位了，不好意思，”程林挤出笑容，环视两人，“不知道谁能解释下这是什么情况？恩，看两位的打扮……散修？”

　　静。

　　空气中弥漫着战斗后的硝烟，程林静静俯视两人。

　　对方也同样凝视着他，这荒芜的沙漠中竟一时间寂静的可怕。

　　忽然间，左边那人眼睛一亮，语气惊喜道：“你是……九司的同志？我是一司的！我叫何述！这个人是国外间谍！我正在执行抓捕任务！你来了正好，赶紧抓住他！”

　　顿了顿，这人又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淤血，脸色萎靡：“同志你有没有带治疗药剂？借我一些，任务结束后还你。”

　　一司？何述？追捕间谍？

　　程林脸上笑容一凝，目露惊讶，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唔……倒也说的通，韩仑的“符印”就是从一司带回来的，至于没有穿制服，倒也正常，抓捕间谍嘛，自然是要便衣的。

　　至于何述这个名字，他隐约有些耳熟，却是不认识。

　　就在他准备多问几句的时候，就只听右边那人忽然“噗”的也吐了一大口血，然后瞪大了眼睛，一阵咳嗽，捂着胸口指着对方，气愤道：“你……无耻！”

　　随后，他挣扎着看向程林，喊道：“你别听他瞎说！他才是间谍！何述是我的名字！！”

　　嘶……

　　程林后退两步，眼前这一幕让他联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记忆，在无踪仙岛投影探索的时候，他就曾被二院徐东倒打一耙，污蔑过，因而这时候听到两人的说法，本能谨慎了起来。

　　“呸！你也配叫何述？小兄弟，你别被这间谍骗了！不信你让他拿出来证件！”左边那人似乎伤势较轻，往地上吐了口血沫，说。

　　右边那个闻言眼睛瞪的更大：“我……我证件和背包都被你给毁了！我……你说你是何述，你有证件么？”

　　“我证件才是被你毁了才对！”

　　眼看两人互相指责，程林顿感头疼，实在没料到竟撞见这么一幕，正思索接下来怎么办，他忽然神态微动。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左边那人完全陌生，可右边那个被炸的惨兮兮的家伙的声音……却仿佛听过。

　　“等一下！”

　　程林果断出声止住两人，然后在他们紧张的目光中，走向了右边那人。

　　借着星光打量对方。

　　下一刻，程林眉毛微不可查地挑了挑。

　　虽然这人被炸的脸色乌黑，但他仍旧认出来，这家伙竟是推演中曾遇见的那个小麦色皮肤青年！

　　当时，自己刚刚从时间加速中恢复过来，就被这个一司的成员讥讽说是胆小鬼。

　　仔细想想，何述这个名字……好像的确是他同伴曾经叫过！

　　原来是你……

　　心中一定，程林眼神深处溢出一丝笑意，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表露出半分。

　　毕竟两人理论上是从未见过面的，程林却是不好直接表露自己的信任。

　　该演的戏还是要演的。

　　挪开目光，程林又去看了看左边那人……年纪比何述略大些许，不超过三十岁，容貌和语言都没问题，大概属于内部间谍，目光沉稳，却暗藏一丝狠辣。

　　看起来比何述要机敏很多，倒打一耙的本事比当初的徐东强了一个境界。

　　即便面对程林的近距离审视，仍旧丝毫不慌，眉宇间满是正气。

　　如果单从气度上看，这货比何述都要更像官方的人。

　　心中暗暗赞叹了下，程林后退两步，语气犹豫道：“两位既然都没有证件，我也没办法立刻听你们任何一人的说法，毕竟关乎间谍，事关重大，还请见谅。”

　　左边的间谍闻言当即点头，正色道：“理解，谨慎是应该的！兄弟，你应该是探索队伍的侦查员吧？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我没有看到你们大部队？还没过来？那不如劳烦你把我们两人都捆上，如果能止住血最好，等你们司局部队来了，再把我和他都抓回去，联系一司，自然明白！”

　　呦呵……你这间谍倒是挺正义凛然的……

　　程林心中暗笑，转而看向何述，却只见这笨嘴拙舌的家伙愣愣地瞪圆了眼珠子，听间谍说完了一番漂亮话，又见程林看过来，他咽了口吐沫，笨拙道：“我……我也一样！”

　　间谍看了何述一眼，又说：“这样一来，兄弟你也不会失误放走这个间谍，等事情真相大白，到时候我会向司局说清楚经过，给你记上一功，申请一批资源下来，你看如何？”

　　何述眨眨眼，急了，说：“我也一样！”

　　间谍又笑：“看兄弟你能孤身闯到这里，想来修为不俗，我们两个如今重伤，你也不用担心什么，这次遇见也算缘分，你帮我完成任务，等结束后，我请你吃饭。”

　　何述：“我也一样！”

　　你真的是一司的精锐么？怎么嘴巴这么笨？当初你嘲讽我的时候嘴巴不是挺溜的么？一口一个“我也一样”，你当你是张飞转世么？

　　程林垂着眼皮瞅着何述，心中吐槽。

　　然后心下生出些许庆幸。

　　“幸亏我认识你……不然要是换了其他人，就凭你这笨嘴拙舌的模样，怕不是真的要被那间谍给搞死了。”

　　心中叹息，程林看向那间谍，倒是好奇起来。

　　“这家伙竟然要我把他们都绑起来，等司局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恩……前一句问我身份……这是在试探虚实，后面提出这个方案，听着倒是合理，但里面肯定有问题……他想拖延时间？大部队过来怎么着还得好几个小时……难道是想拖时间恢复实力？不像……他在恢复的时候，何述也在恢复，最后二打一，他不可能赢……”

　　见程林垂目不语，那间谍赶忙又问道：“兄弟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啊……倒是合理。”程林回过神来，总觉得有些不安，想了想，拖延时间肯定对自己不利，不如快刀斩乱麻，只是又要想个合理的方式……

　　“恩，这样吧，我问几个问题，间谍既然要出动一司来抓捕，想来涉及机密，我就不问了，只问些简单的，唔，请问真何述，对间谍有没有什么了解？比如说，有没有什么信息，可以证明对方有问题的？”

　　程林沉吟片刻，试着引导。

　　从何述的表现来看，这家伙或许战斗是一把好手，但脑子实在是有些笨，程林只能主动尝试引导他。

　　两人沉默。

　　这回，那间谍也没有抢着说话，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何述，愣了片刻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一个，根据我们的资料，这间谍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海外，是最近才回来的，虽然他肯定做过相关的功课，但对国内的情况必然没有真正的夏国人了解！”

　　“哦？”程林眼神一亮。

　　这样么？

　　对国内情况不是特别了解？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网上的一个“段子”，于是程林看向间谍，问道：“是这样么？”

　　“的确如此。”间谍眯了眯眼睛，坦然点头，神情竟看不出丝毫紧张。

　　程林点点头，微笑说：“那这样倒是简单了，我来出几道问题，恩，是那种夏国人的常识题，想来间谍就算认真做了功课，也不可能对这些常识全部了如指掌。”

　　“可以，这个主意不错，相信这人必然会露出马脚。”间谍附和道。

　　“那你……”程林看向何述。

　　何述：“我也一样！”

　　……

　　“好吧，那请听第一题，”程林清咳一声，微笑道，“请问‘宫廷玉液酒’下一句是什么？”

　　第四百四十六章 神秘的接应者

　　说完这道题，程林微笑着环视两人。

　　其实这道题并不是全民皆知的，尤其是在南方地区。

　　不过按照程林想来，就算何述不知道，那个间谍肯定也回答不上来。

　　就算间谍对国内很多事件都做了功课，但也绝不可能细化到这个程度。

　　通过这些题目，将对方揪出来，之后程林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救助何述，然后离开这里。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始料未及。

　　“一百八一杯！”

　　沙坑左侧，满身伤痕，却正色凛然的间谍当即回答道，说完，微笑补了句：“赵老师的这个小品我可看了不止一遍。”

　　程林眉毛微挑，扭头看向何述，却看到这货呆愣楞地坐在沙坑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程林看过来，何述一张脸成了苦瓜：“我……我真没反应过来……”

　　你就算没反应过来也别说出来啊，把对方的答案复述一遍也好啊……你人类的本质去了哪里？

　　程林心中叹息，被何述的愚蠢击败了，同时也不禁感慨这间谍知识面还挺广……

　　“呵，不错，回答正确，不过一道题不能定生死，请听第二题，”程林微笑道，“大锤八十，小锤多少？”

　　间谍：“四十。”

　　何述：“……”

　　程林：“……江南皮革厂的老板黄鹤带着谁跑了？”

　　间谍微笑：“他的小姨子。”

　　何述：“……”

　　程林吸气道：“谁是颜值主播，订阅到多少才能露脸？”

　　间谍：“乔碧萝殿下，十万。”

　　何述：“……”

　　程林眼皮直跳：“李云龙对二营长说了什么？”

　　间谍：“你的意大利炮呢？”

　　何述：“……”

　　沉默。

　　绿洲边缘，陷入一阵死寂。

　　程林仰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他用鼓励的眼神看向何述，小心翼翼问道：“奇变偶不变？”

　　间谍没说话。

　　程林眼睛亮起来，死死盯着何述，却只见他面色涨红，支支吾吾，一脸窘迫：“我……不知道……”

　　不远处的间谍轻咳一声，微笑道：“符号看象限……我想，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吧，同志，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个人自称是何述，却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怎么看都有问题。”

　　“我……我不是……我没有……”何述都快哭了，丝毫没有在推演中呵斥程林的气概，整个人可怜的不行，却又百口莫辩，只能梗着脖子朝着程林喊道：“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问点别的行不行，别的，我真是何述！他才是假的！”

　　程林抬起右手，无声地往下压了压，止住对方的哀求，心中无比复杂。

　　这一刻，就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了，要不是推演中清楚地见过何述的模样，他都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司的人了。

　　之所以选择这些网络流行元素的题目，还是程林考虑到何述知识水平可能较低，心想他好歹是个年轻人，和自己也差不了几岁，总能答上几道吧？

　　可现实无情地摧毁了他原本的计划，他没想到何述能这么废，那个间谍又那么强，原本完美的计划现在变成这样。

　　月光下，三个人表情各不相同，两个躺在沙坑里的却只能等待程林的决定。

　　“那我就出最后一题，”叹了口气，程林抿了抿嘴唇，星光下，他的眼睛很亮，如同这沙漠中那条清澈的，没有污染的河流，“之前的题目都属于常识题，恩，那我现在换一下形式，刚好，刚才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的问题，既然两位都说自己才是何述，是一司的人，那我就问个何述肯定知道的事情吧。”

　　程林的语气和缓，平静，只是不知为何，那方才还在微笑的间谍无来由地感到了一丝凉意。

　　一司才能知道的问题？会是什么？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程林，再一次确认了他只是个普通司局的修士。

　　按照他所知的消息，夏国各大司局中，尤其以一司最为神秘，内部有严格的保密条例，其余司局除了高层外，对一司几乎是一无所知，不可能知道什么细节，这也是他敢于冒充何述的原因。

　　既然如此，这个人又能问什么呢？

　　就在他心头紧张，困惑，努力思索的同时，只见程林指了指自己衣服前襟，轻声笑道：“正如你们所见，我是九司的人，恩……我听说现在的一司成员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各大司局的第一批毕业学员，恩，刚好，灵修九院上一届的毕业生也有几位进入了一司，其中有一个，就在不久前因为一些原因被迫离开了一司，请问……他叫什么名字？”

　　在程林这番话说出一半的时候，那间谍便是心中一乱，等他说完，他的一颗心猛地沉了下来。

　　这的确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

　　而跌坐在不远处的何述愣了两秒，赶忙激动地喊道：“我知道！我知道！是韩仑！我以前就是和他一个作战班组的！他走的时候还是我送的他！”

　　听到这话，程林脸上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心中大大松了口气，如果连这个问题何述都答不上来，那程林就要真的重新考虑下这两人的身份了。

　　他从随身背包中拿出两只治疗药剂，随手扔给何述，之后转身，看向那间谍，脸上的笑容渐渐冰冷，语气森然：“你知识面不是挺广的嘛？怎么答不上来了？”

　　间谍这时候也不再伪装，不同于前面那些近乎于“闹着玩”的题目，关于韩仑的事已经足以一锤定音，相比之下，之前答的全对，也没有什么意义。

　　“算我时运不济，”他狠狠吐出一口吐沫，然后双眼如狼般恶狠狠盯着程林，冷笑道，“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不怕实话告诉你们，接应我的人也在这片沙漠里，他可是位极善于寻人的高手，说不准，眼下他已经捕捉到了我的踪迹，正在赶来的路上，你门司局大部队还要多久才能到？我猜最少也要几个小时吧？”

　　程林目光一冷：“怪不得，原来你拖延时间是想等待救援？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的车就停在附近，何述，能不能走？跟我上车，我现在就带他去和大部队汇合！”

　　已经将两管S级药剂嗑了下去的何述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虽然依旧虚弱，但他已能撑着站起身，闻言大笑道：“没问题！咱这就走！”

　　然而，就在他这话音刚落下，程林心头猛地升起一股不妙的悸动，他浑身汗毛竖起，霍然扭头看向前方，只见从茫茫夜色中一道略显生硬的中文滚滚而来：“走？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与声音一同传来的还有一道令他心悸的气息！

　　五品！

　　程林本能地意识到，来人最起码也是五品之上的强者！

　　他虽然不惧，可眼下何述在场，他根本没办法爆出底牌，无论是战魂、傀儡还是禾剑剑气，乃至于黑湮弹都属于不能见光的，这样一来，他表面的战力就只有四品。

　　还是四品1段的入门级！

　　“砰！”

　　心中念头闪烁，不到一秒钟，程林便意识到危机来临，他当即右脚狠狠踏地，借助推力电光般向间谍扑去！

　　来人必然就是这间谍所谓的“接应者”，或者说是同伙，不想暴露实力的话，只能抢先一步抓住这间谍，作为人质。

　　然而对方又岂能想不到这点？

　　当程林纵身前扑的刹那，一道无形力场便笼罩了这片区域。

　　空气仿佛变得粘稠，充满阻力，程林运起四品修为抗衡，却竟依旧动作和缓，如同被强行“慢动作”了般，本该瞬息即至的距离，却竟如远隔天涯。

　　他顿感自己仿佛坠入泥沼中，让他想起了付仲庭的“空气禁锢”以及韩仑的“土元素泥沼”，不过，这位陌生的五品强者显然比他们强了太多。

　　程林只能眼睁睁看着从黑漆漆的沙漠中显现出一道身影，轻飘飘如幽灵般走来，挡在那间谍身前。

　　他显然是个男人，身材很高大，听声音年纪不算小，身穿一件长款皮风衣，纯黑色，没有系口子，里面是淡灰色衬衫，浮出隆起的胸肌，一条同色长裤，踩着皮鞋，双手戴着皮手套，头顶是一顶宛如西部牛仔般的圆帽，脸上蒙着布，戴着一只墨镜，遮挡容貌。

　　只是，虽一张脸都被遮盖着，可莫名的，程林却仿佛能感应到对方在笑，一种很狰狞的冰冷笑意。

　　那只墨镜后头，透出来的目光宛如猎人在俯视猎物坠入陷阱。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程林很不喜欢，他很想立即拔出禾剑给对方一下，或者让合体战魂挥起死神镰刀，收割掉这人那肮脏的灵魂。

　　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并强行止住前扑的态势，试图转身逃离。

　　对方竟并未阻拦他，只是当程林飞退，即将脱离这古怪的场域的时候，在他的身后又闪现出两个同样包裹的严实的身影。

　　他目光一缩。

　　那竟是两位四品境！

　　并且从气息感应看，其中任何一人的修为都比他这个1段更高些！

　　“援军”竟然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一位五品，加上两位不低段位的四品？

　　程林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看向何述，心想这下可真的要栽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俘虏

　　在看到那两位突然冒出来的四品境后，程林便放弃了逃走的想法。

　　凭借经验他很笃定，假若自己不翻出几张底牌来，是绝对没办法从这三人形成的包围圈中突围。

　　如果说何述不在这里，他倒是可以考虑开启全部实力，虽然有很风险但他也有底气能将这几人都留下，可生活没有假如，他总也不能为了不泄露底牌将何述也一齐杀掉。

　　他不是那种人。

　　……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放弃逃跑，举手投降。”那位神秘五品竟操着一口生硬别扭的中文说，语气很淡然，相当自信。

　　“刷、刷。”与此同时，沉默的两个四境各自拔出一把灵剑来将程林的去路封死，而这当即引得灵界中“禾剑”颤抖起来，还好程林及时压住它，没有令其发作。

　　沉默了一秒钟，程林肩膀垂下：“我投降。”

　　……

　　……

　　“扑通。”

　　被一个四品动作粗暴地推倒在地上，程林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只是紧闭的嘴角向下沉了沉，他低头看向身前，自己的两只手腕被一副银白色的手铐死死固定在一起。

　　那是一只模样奇异的手铐，上面镌刻有细密魔纹，且镶嵌了类似动力核心的储能晶片。

　　此刻晶片呈现红色的开启状态。

　　程林认出这是“禁魔手铐”的一种，一旦开启可以封禁其周围一定范围的异能效果。

　　此刻自己手上的显然是高级货色，价值不菲。

　　他尝试释放了下异能，就看到手铐上的纹路亮起来一瞬，异能施展失败。

　　“没用的，这种等级的禁魔手铐就算是五品都未必能挣脱开。”

　　何述垂头丧气地说。

　　他手上也被拷了一副这东西，如今正坐在程林身旁的沙地上，因为之前喝了药剂的缘故，他身上的伤口不再流血，但仍旧虚弱，被对方拷上后一脚踹在了地上，刚爬起来，狼狈不堪。

　　“对方还有接应人员这件事，你应该第一时间提醒我的。”

　　程林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冷淡。

　　“……我也没想到他们真的能找过来。”

　　何述辩解了句，可声音明显有些虚，甚至不太敢对上程林的眼睛，而是下意识偏过头去。

　　沉默两秒，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一司天才耷拉着耳朵挤出一句：“对不住，连累你了。”

　　程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现在说这个还有意思么？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将两人用禁魔手铐束缚住后，那个五品境的男人开始拿出药剂对间谍进行救治，而另外两个则向绿洲中跑去，似乎是在侦查情况。

　　程林记得这群人是从沙漠中走来，按照间谍的说法，应该是一路通过某种方法追踪而来，这说明对方应该也不清楚绿洲内部的情况。

　　将两人禁锢后这群人便放松下来，暂时将他们扔在一旁不理会，大概是已经不认为他俩还有什么威胁，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判断是正确的，只不过……

　　“你们忽略了一点。”

　　程林低垂着头，将脸庞藏在阴影里，手腕活动了下，再次确认自己依旧可以顺利开启灵界。

　　禁魔手铐可以禁止他“向外”释放能力，却无法阻隔他“对内”行动。

　　灵界就烙印在他的掌纹里，程林甚至不需要灵气外放，只需要在体内调动一丝力量，就可以撬动灵界之门，随时召唤傀儡与合体战魂出现。

　　这也是他选择投降的理由——暂时稳住情况，寻找机会，如果对方真的要杀自己，那没办法就只能动手了，至于何述……

　　“实在不行的话，就把他也关在灵界里，和希瑞作伴……给花田浇水施肥什么的……”

　　没有人知道，这功夫程林就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给何述安排工作了。

　　大概过了几分钟。

　　那间谍终于恢复了力气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冷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就说不要你们高兴的太早，没想到自己会落在我手里吧？你出题啊，你怎么不出了？”

　　程林平静地看着他，闭口不言。

　　大概是没有从程林与何述的脸上看到恐惧而感到失望，这间谍笑容狰狞地抽出一把灵剑，用冰冷的剑尖指着两人，“不说话？好，那就永远别说了！”

　　说罢，他举起灵剑便要砍下来，显然要下杀手，程林低垂眼眸冷光微闪，心中叹息，心想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接着他便准备开启灵界入口，然而那举起灵剑的手腕却猛地被攥住。

　　“等等，先不要杀。”

　　开口的竟是那五品强者。

　　“为什么？贝内特先生，这两个都是夏国官府的人，留着只会是隐患。”间谍疑惑不解。

　　那个被称呼为“贝内特”的五品强者摇摇头，说，“我们还没有离开夏国国境，一司的人还追在后头，我先找到了你们，却并不意味着我们已经安全，留着他们作为人质，活人比死人价值更大。”

　　顿了顿，大概是看出间谍心中不满，贝内特语气缓和了些许，说：“等我们出了国界，到时候这两人全都交给你处理，我不会再阻拦。”

　　“……好吧，”大概是看出了贝内特的坚决，间谍咬了咬牙答应下来，收回灵剑，然后恨恨道，“再让你们多活一两天！”

　　程林张开的右手重新合拢，攥成拳头，旁边的何述却是一脸愤愤地冲着对方离开的身影呸了一声，咒骂了两句，显然，对于被当做“人质”，何述极为不甘心。

　　听到他咒骂，贝内特冷哼一声，似乎要走过来给他些教训，可就在这时候，两个去探索的四品奔跑了回来，用英语喊着什么。

　　程林侧着耳朵听着，却只勉强听懂了几个单词，大概是看出了程林没听太懂，何述忽然低声翻译道：“他们说在前面发现了很多……恩，魔核和动物的尸骨，还有一个湖什么的。”

　　“你听力这么好？”程林诧异。

　　“还行，这是司局内部的硬性要求，我们有专门的外文培训。”何述说。

　　一司还提供外语教育？唔，倒也不奇怪，据说一司常年和外国修士打交道，处理的都是国际事务，英语的确是非常实用且必要的技能。

　　那边，贝内特听到这消息后显得很感兴趣，留下一个四品看守程林两人后，便亲自带人进入了绿洲，因为那些散发着亮光的植物的原因，程林清楚看到贝内特开始带人捡起了魔核，他专挑那些四品及以上的，不过因为程林之前已经扫荡了一遍，所以剩下的已经不是很多。

　　贝内特似乎也拥有一样储物装备，程林清楚看到他往口袋里塞了不少魔核，可口袋却丝毫没有鼓起的征兆。

　　“他们这是盗窃！这都是咱们国家的！”

　　何述看着这一幕，气的不行，让程林心中失笑，心想这姓何的青年有点意思，眼看自己都性命不保了，竟然还关注这些。

　　至于程林，却是对此乐见其成，甚至于，他猛然发现自己被抓似乎也不全然是坏事。

　　“每个投影里的物质都是完全相同的，之前我还在想，不能从这绿洲拿走太多的魔核，不然等各大司局抵达瓜分，到最后核对总账目的时候，就露馅了，各大司局就会发现2号投影的精英级魔核大量缺失，这样追查下来，很容易就定位到我身上……”

　　“原本是想着先拿着，然后抓紧时间去1号投影再拿一些，留下300颗，剩下的都装在车上带回九司上交，这样一平均，两个投影里缺失的魔核数量都不会太多，加上各个司局藏物资的小心思，这样糊弄过去。”

　　“不过现在这贝内特来这么一手，却是帮我解决了麻烦，之后各大司局即便发现了魔核缺失，也可以推到这帮人身上，真是完美的背锅侠……”

　　程林心中盘算，原本被抓住而生出的郁闷情绪一下子就散去了。

　　尤其想到之后可以找机会杀掉这帮人，得到贝内特的储物装备，程林就越发开心，不久前杀黑方会长爆出来的“手镯”里藏着那么多好东西，这个贝内特想必也有不少珍藏吧？

　　程林越想越远，渐渐的竟不由挑起嘴角，偷笑出声。

　　旁人没有发现，但就坐在他旁边的何述哪里听不到？

　　他毛骨悚然地看着低笑的程林，面露恐惧，片刻后用肩膀轻轻碰了碰程林，小心翼翼问，“兄弟……你没事吧？其实你不要太绝望，这里可还是在投影里，在咱们夏国地盘，距离国境还远，我们一司的人也在寻找我，没准等会他们就追过来了，还没到绝境，不要放弃希望啊！”

　　额……

　　程林笑容凝固。

　　这个何述难道是以为我是精神上受刺激了，所以才发笑的？

　　程林很想说一句我不是……可考虑到这事不好解释，也只能默认，随他瞎想去。

　　抿了抿嘴唇，他刚想询问下何述关于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绿洲旁的具体细节。

　　忽然，就听到一阵熟悉的轰鸣声传来。

　　从绿洲一侧，一辆开着炫目灯光的越野车正朝着这边飞驰而来。

　　程林深吸口气，瞪圆了眼珠，心想不会被何述说着了，是一司的人赶到了吧？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一路向西

　　在“全息影像”消散后，各大投影内的修士也终于回过神来，重新前行。

　　考虑到投影存在时间有限制，夜晚自然是不能休息。

　　1号投影。

　　七司的车队也重新开拔起来，大概是因为“全息影像”的动静引得许多的魔物钻出地表，在感应到车队的轰鸣声后纷纷扑来，这让七司的收获猛涨不少。

　　“受伤的服药，消耗严重的立即补充，原地休息五分钟，再继续前行。”

　　七司组长方平喊道。

　　然后众人纷纷应诺，各自忙碌，有的原地盘膝闭目恢复气力，有的去解剖那刚被杀掉的高品级魔物。

　　吩咐下去，他也疲惫地抖了抖刀剑上的血液，靠在车边摸出一瓶药剂吞服了下去，正打算炼化，就看到一个短发女孩从人群后跑来。

　　车顶上灯光扫来，显出吴束姗那张因为赶路，而显得有些灰扑扑的圆脸，在左脸颊上还有一道剐蹭出来的黑灰，可她神情却很认真，一路上条件艰苦却从未喊过半句累。

　　作为学院排名前列的优秀学员，她这次同样被允许随队进入投影。

　　“方师兄……”因为她是女学员的缘故，队伍中的人都对她比较照顾，刚才那番战斗吴束姗被拦在后面也没有机会出手，此刻自然也无需休息，这时候走过来，神态却是有些扭捏。

　　“怎么了？”方组长露出微笑，问道。

　　对于这位师妹，他印象不错。

　　“我想请个假……方便一下。”短发女孩支吾道。

　　方便？解决个人生理问题？

　　怔了下，方组长才啊了一声，明白了，沙漠炎热，白天的时候大家几乎没有上厕所的，但现在到了晚上，凉爽起来，一些生理需求自然就出现了。

　　他脸色略显为难，这支队伍中女性本就少，除开吴束姗，剩下的有个在忙，有个受伤在调息，却是都不方便陪她去，可若是说让她独自离开队伍，在这危机环伺的沙漠中，却也不大放心。

　　“组长，没关系的，我自己去就行，不是休息五分钟么，足够了。”吴束姗话不多，却是心思聪慧，猜出对方的犹豫，赶忙说。

　　“可是你一个人……”

　　“这里已经被咱们清扫过了，我不会去太远，就在附近。”

　　“那……行吧，你别走太远，遇到危险就喊人。”

　　“好！”

　　吴束姗点点头，然后仿佛松了口气般，迈开步子朝着队伍反方向大步跑去。

　　……

　　夜凉如水，远离了车队的光照范围后，四周猛地暗了下来，吴束姗的双脚踩在尚且散发余温的沙地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响，她的确有些憋得紧了，一口气跑了足够远，又翻过一个山丘，直到车队变成远处的一片光，她才终于停下来。

　　“呼。”

　　吐出一口气，吴束姗脸略有些红地解开了腰带，露出一轮满月，然后蹲在黑暗的沙地上，旋即，周围出现了涓涓细流声，她那张紧绷的小脸也终于如释重负般舒缓了下来。

　　如果不是实在憋不住了，她根本是不会给人添麻烦的。

　　蹲在寂静无人的沙漠上，栖身黑暗，吴束姗凝望着远处的车队灯光，眼神略有些迷茫。

　　到现在，她脑子里还在回想着方才大漠化为海洋的那玄奇的一幕，回荡着那一声如同从宇宙中飘来的沉重叹息，记挂着那朦胧模糊的“程前辈”的身影，神情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羡慕来。

　　作为一个不太喜欢张扬的女修士，周围很少有人知道她也是程前辈的粉丝。

　　每一次见到程林遗留下的痕迹，都令她心神摇曳，心向往之，只不过……

　　“唉，程前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如果能和他生在同一个时代，该有多好。”

　　蹲在星光下，她忍不住抬头遥望星海，心想不知道程前辈现在又驻足在哪一颗星辰。

　　就在她出神畅想的功夫。

　　突然间，她的耳朵动了动。

　　一阵极低、极细碎的碾过沙土的声音从远处迅速接近！

　　这让她紧张起来，左手提起裤子，右手拔出武器，猛地朝前翻滚了下，迅捷起身向后，横刀在前，以抵御接近的魔物。

　　出于自尊心，她没有第一时间呼救。

　　可接下来，让她震惊的是，出现在她身后的并不是什么“魔物”，而是一辆高大的越野车。

　　这车竟宛如幽灵般朝她驶来，没有开灯，从轮胎的震动上判断，的确是处于发动状态，可诡异的是，却没有任何声音透出来！

　　它分明在行驶，却如同幻影。

　　在她瞪大的眼眸中，那辆车在她身前两米的位置停下，之后，车门一开，一个高大黑影惊疑地俯视过来，吴束姗本能地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威压，意识到其修为远超自己，她也果断，当即便张开嘴巴要喊人。

　　然而，让她惊愕的是，一道无形力量在她喊出声来的刹那便锁住了她的咽喉，令她无法发出声音，空气也变得无比粘稠，如有千钧重，压得她闷哼一声，毫无反击之力地被对方提起来。

　　然后，她就听到这遮盖了面容的神秘人用生疏的中文微笑道：“意外之喜。”

　　……

　　“噗通！”

　　半分钟后，程林与何述就看到那位“贝内特先生”笑眯眯地将一个娇小的身影给扔进了后置货箱。

　　他们此刻所乘坐的这辆越野车正是黄茵配给程林的那辆，被探察绿洲的这帮人找到，然后干脆鸠占鹊巢，将其作为了逃离的交通工具。

　　至于程林两人则直接被扔在了越野后面的一个小的露天货箱、车斗里。

　　这空间本就不大，装了他们两人还勉强够用，等吴束姗被扔进来，就有点挤了。

　　而面对着同样被禁魔手铐扣住，瞪圆了眼珠子的短发女孩，程林轻咦了一声，女孩也看清了他，于是两人异口同声道：“是你？！”

　　这意外的相遇让两人都相当错愕，相比于完全茫然不知所措的短发女孩，程林率先反应过来，安慰地笑了笑：“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没错，上次见面在长安市，不算推演里的时间，现实中也才过去十多天，记得在长安的时候分别前还说过“再见”，却没想到，再见面竟是在这里，在这种情形下。

　　“你们认识？”靠在货箱角落的何述吃惊道，旋即，他看清了吴束姗的制服，“你是七司的人？”

　　而相比于身份不明的何述，吴束姗显然更信任程林。

　　只见她谨慎地看了眼何述，之后挪蹭着来到程林身边，又扭头看了眼隔离板另外一边阴影绰绰的，坐在车座椅里的陌生强大修士，感受着身旁轰隆隆的行车噪音，以及颠簸，问道：“程林……他们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无奈地看着自投罗网，一脸蠢萌的吴束珊，程林只能耐心地将事情简要讲了一遍。

　　说完，看着短发女孩一脸震惊的模样，他心中叹了口气，反问道：“我们被抓算是倒霉，可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孤身一人在沙漠里？和大部队分离开？”

　　“我……我……”提起这个，吴束珊有些脸红，却还是说出了出来方便的事，这让程林何述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相比之下，吴束珊真的是无妄之灾，谁能想到这么巧，这么大的沙漠，偏巧能撞上，也算是老天不开眼了。

　　弄明白情况，吴束珊才忽然想起来什么，扭身朝着七司队伍的方向大声呼喊起来，试图呼救。

　　“别喊了，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的。”何述在一旁叹气说。

　　“的确，呼喊是没用的，省省力气。”程林点头，在吴束珊困惑的目光中用目光指了指车辆前方绑着的一个铃铛，看样子应该是从无踪仙岛得到的残破法器。

　　此刻，正散发黯淡的灵光。

　　“这是他们携带的法器，激发之后，车辆一定范围内的声音都会被掩盖，无法传递出去，你在发现这辆车之前应该也没有听到多大的声响吧？所以，无论我们怎么喊，声音都会被阻挡下来。”程林解释说。

　　这也是对方敢于开车在大漠狂奔，而不怕被各大司局发现的依仗。

　　听他这么说，吴束珊整个人颓然坐下，尝试了下激发异能，却再次被禁魔手铐消除后，她有些急了，咬着粉红色的嘴唇，瞪大清澈的眼睛，“那我们就没办法了么？”

　　“没辙，”何述又唉声叹息了一句，然后看着这女孩目光黯淡下来，深吸口气，说，“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我们一司现在肯定在附近寻找我，只要他们抵达，到时候这些外国佬必死无疑！”

　　这时候，越野车已经调转方向，远离七司队伍，在大漠中狂奔。

　　发动机的轰隆声遮盖了他们的谈话声，凉爽的夜风吹得三人发丝纷乱。

　　这辆载着足足七名修行者的车没命地笔直向西狂奔而去。

　　在两人的解释中，吴束珊这时已经接受了事实，这个坚强的女孩没有哭哭啼啼。

　　在尝试呼救与破解手铐未果后。

　　跪在车厢里，借此让自己的视线抬高。

　　她凝望着漆黑的大漠，朝程林问道：“他们这是要带我们去哪？”

　　程林语气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惊慌和颓丧。

　　闻言抿了抿嘴唇，说：“一路向西，依我猜，不出意外会向南，进入……帕米尔高原！”

　　第四百四十九章 跨过山和大海

　　“帕米尔高原？”

　　听到这个名字不只是吴束姗，便是何述都诧异地看了过来，“为什么这么判断？”

　　“基于地理以及现实情况。”

　　程林神色平静解释道：“目前我们还在塔克拉玛干，之前这群人说过想要逃出国境，那么向西是必然的，最近的距离应该是笔直西行，不过既然你们一司已经得到了消息，那只要他们不蠢，应该早已在正西方设下关卡……就算没有，但这个危险依然存在，这几个人大概率不会冒险。”

　　顿了顿，见两人听得认真，程林继续分析：“那么他们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往西北角去，一个是西南角，那个贝内特说话偏向美式发音，大概是联邦的人，西北角出了国境线是苏国联盟的地盘，而众所周知，目前我们两国处于盟友状态，一旦他们进入苏盟地界，一司应该可以较容易地继续进行跨国抓捕，所以剩下的选择只有西南，那就必然会进入帕米尔高原。”

　　程林语气缓慢笃定，条理清晰，令何述与吴束姗都是听得诧异不已，连连点头。

　　“这些人的确是联邦的，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何述确认了这点。

　　短发女孩吴束姗则是微微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程林，对他生出些许敬佩。

　　程林微笑：“其实这并不难思考，你们两个现在情绪有些不稳定，只要冷静下来，你们也可以很容易想到这些。”

　　这话倒是没错，可如今作为“俘虏”，两人哪里能那般冷静？

　　他们又不像是程林藏着那么多足够有力的底牌……

　　这时候忽然从金属隔板前方，也就是车座里传来那个间谍的冷笑：“分析的倒是条条是道，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不是为了保险起见，你们早就横尸荒野了，不过也不差太多，这里距离国境已经不远，等跨出国界，就是你们三个的死期，抓紧最后的时间看看太阳吧。”

　　说完，他转回身不再理会三人。

　　何述与吴束姗也沉默了下来，失去了交谈的兴趣，只是任凭脚下黄沙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迅速拉远。

　　……

　　……

　　接下来两天一切果然按照程林推测的那般，越野车趁着黑夜，直接跨越了两个投影，然后进入真实世界。

　　不走公路，而是沿着沙漠向西南方向的帕米尔高原飞驰。

　　为了保证探索行动，这辆车的油储备很足，这时候倒是方便了这群人逃亡，越野车良好的性能可以摆脱对公路的依赖，躲避开人烟密集处，也方便躲避一司的追捕。

　　不过这同样不可避免地拖慢了速度，原本十几个小时的路，就要花费两倍以上的时间，不过贝内特似乎对一司极为忌惮，在“时间”和“隐蔽性”之间摇摆了下便选择了后者。

　　一路上日夜兼程，几乎没有休息，因为赶时间，这群人也没工夫虐待俘虏，所以程林三人虽然被绑着，条件艰苦些，但却也没有遭受多余的伤害。

　　食物自然是没有的。

　　好在以修行者的体质一两天不吃饭也不至于怎么样。

　　有这几人看着，他们也压根没有求救的机会，精神头折腾掉以后，要么就是挤在一起昏睡，醒来了就聊天。

　　这样一来，三个人的熟悉度倒是急剧升温。

　　程林也发现何述这人还不错，虽然脑筋似乎不是太灵活，有点一根筋，但性格直接，没有那么多心思，也比较容易相处。

　　至于吴束姗，话不多，却善于倾听，属于内秀性格。

　　就这样，在又风吹雨淋了一个昼夜后，他们终于进入了帕米尔，并继续向西南行去。

　　进入高原后气温就开始明显下降。

　　程林留意着偶尔经过的一些站牌和建筑，对照着自己脑海中的地图进行分析。

　　幸好他之前作为侦察员仔细研究过地图，对夏国西北角整个的情况都有所了解。

　　所以，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程林便隐约猜出了对方的路线。

　　尤其在对方冒险停靠在一个城镇外的时候，他更笃定了这点。

　　……

　　“贝内特的先生，我们打探了下，特理司好像猜出了我们的打算，据说314国道已经开始封锁，并有特理司的形迹。”

　　清晨。

　　红亮的朝阳从东方升起，将大地照耀的清楚明媚。

　　这里早已经不再是荒芜的沙漠，而是美丽的草原，远处有如镜般闪亮的湖泊，以及更远处洁白的，伫立在大地上的雪山。

　　那间谍之前进入了城镇，似乎是打探消息去，这时候刚回来，一脸凝重地说。

　　车旁。

　　三个联邦修士听了都沉默下来。

　　另外两人皆看向贝内特，等待他的决定。

　　穿着黑色皮衣的贝内特正咀嚼着随身携带的压缩能量棒，闻言动作一顿，仿佛进入了思索状态。

　　一时没人说话。

　　那间谍犹豫了下，建议道：“贝内特先生，我认为特理司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了我们，不然他们早就杀过来了，现在的封锁更大概率是整个区域的封锁，特理司的主力不会在这里，我认为，我们可以试着走这条公路，然后强行突破过去，只要不遇上特理司主力，凭借我们的实力，绝对可以成功闯出去。”

　　听到这话，另外一个四品却是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

　　程林没听懂，何述给翻译了下，大概意思就是不同意，认为风险太大。

　　最后还是贝内特拍板，定下了计划：“我们已经成功抵达了这里，不能再冒险，我看过地图，这样，我们弃车，直接翻过雪山！这是最稳妥的途径，莽莽雪山，特理司绝对无法布防，只要我们成功翻过去，距离国境就已经很近很近。”

　　那间谍听了又辩论了几句，却终究没办法改变贝内特的心意，不得不屈服，只是他似乎对此非常不满，竟然用粤语偷偷骂了贝内特好一阵，听得程林三人颇觉有趣。

　　一来是感觉他们关系原来并不融洽。

　　想来也是，在联邦那个种族问题那般严重的地方，间谍作为一个地道的黄种人，怕是地位不高，只是作为“工具”存在。

　　二来么……也深感这间谍的确是个人才。

　　网络梗了解的那么清楚不说，普通话和粤语一个赛一个地道……这种人才竟然被敌国给利用了，程林倒是有点惋惜。

　　贝内特打定主意，一群人便当即行动了起来。

　　他们想要走的路线是直接翻越“慕士塔格”山，这就不能乘车了，只能徒步。

　　慕士塔格作为“冰山之父”，也是“昆仑三雄”峰之一，也是一座有相当知名度的雪山，海拔7509米，周围有约莫二十平方公里的冰川地带，也是整个盆地最重要的冰川作用带之一。

　　每年都有一批登山人过来挑战，加上这附近草原、湖泊充沛，来往的游人也不算少。

　　为了避免被一些登山的人发现异常，贝内特让间谍去采购了相应的服装，连带程林他们三个俘虏都给带上了，只不过这衣服只有外套壳子，里面根本没有御寒衣物。

　　手铐自然不能解开。

　　那间谍干脆弄了几个绿色的旅行袋绑在三个人手上，再缠上围巾，不细看，就像是三个人在提着旅行袋一般。

　　为了防止三人逃脱，他还弄了条尼龙绳，把三人串成一串，由他拽着。

　　何述反抗了下，被间谍拿住由头踢了几脚，程林见此，冲吴束姗使了个眼色，两人就老老实实配合着给绑上，之后一行七人也没有找向导，直接找了个偏僻的路经就进了山。

　　……

　　九月的高原碧空如洗，天空纯净、清澈，如同婴儿的眼眸，又像是一张空白的画布，被顶顶高明的画匠给抹了一层湛蓝。

　　慕士塔格的外形不像是寻常的“尖顶”峰，而是“圆顶”峰，远看上去，活像是一个倒扣的馒头，所以也被一些人叫做“馒头峰”，从雪山上流淌下来的河流注入山下的湖泊，为这片草原带来了勃勃生机。

　　贝内特等人自然是无心观赏风景，只求速行。

　　何述与吴束姗同样心头沉重。

　　前者一开始还自信笃定地强调司局肯定会找寻过来，可眼瞅着距离国境线已经近在咫尺，却仍旧没有望见一司的影子，虽然他仍旧不断地强调司局肯定回来，可谁都看得出，他的语气没有之前自信了。

　　吴束姗不太爱说话，但那纠结起来的眉头也无声地诉说着她的紧张。

　　只有当她扭头看到程林的时候，那颗紧绷的心才会短暂松缓下来。

　　只因为程林的神情依然是那般平静，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丝毫没有担心。

　　甚至于……心思细腻的吴束姗总感觉，一行人越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程林仿佛越放松，如今被拽着上了雪山，他不仅不抗拒，还显得有些积极……

　　此时被拽着往山上走，竟还有心思四下里欣赏风景。

　　“程林，你……你在做什么？”吴束姗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低声询问。

　　程林闻言收回目光，说：“看风景啊，你看，这里真的很美呢，以前我听那些所谓的‘文艺青年’成天说什么洗涤灵魂之类的词，听得我只想吐，不过今天过来，灵魂虽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景色的确还不错……当然，主要也是平常都住在钢筋水泥城市里，这一出来，自然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听他还有闲心在这分享心得体会，吴束姗只欲扶额。

　　她小心翼翼瞥了眼走在前头的贝内特等人，压低声音问：“你……你是真的不急，还是在装样子？等咱们翻过雪山，到时候可就真的要死了！”

　　程林看着身旁这个短发女孩，看着她风尘仆仆却仍抱有希望的眼睛，想了想，叹了口气，促狭说道：“能和你在这种地方死去，或许也是不错的结局。”

　　……

　　第四百五十章 处刑人

　　“你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听到他的话，短发女孩咬了咬嘴唇，眼睛瞪圆，那刻意压低的声音都忍不住抬高了几分。

　　她自然听得出，程林这是在逗她，可在如今的情景下，吴束姗哪里还有玩笑的心思？

　　看她那绷紧且认真的眉眼，程林收敛笑意，深深叹了口气：“既然没有办法，那唉声叹息也是死，开开心心也是死，为什么非要愁眉苦脸呢。”

　　“所以说……你也放弃了？你也没有办法？”吴束姗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嘴唇已经很干，这时候她用力咬着，竟咬破出丝丝殷红的血。

　　程林沉默。

　　然后，这个比程林只矮了一头的坚强女孩脸色苍白了下，显得格外可怜。

　　“嘀嘀咕咕什么呢？都给我快点走！不想吃苦头就别磨磨蹭蹭的！”

　　三人手腕上绑着的尼龙绳传来巨大的拉力，险些让他俩跌倒，扭头看去，只见那个穿着一身登山服的间谍冷酷低吼道。

　　手中的绳索越发绷紧。

　　三人无奈，只能继续前行，只是这回，不仅是何述，便是一直不认命的吴束姗也低垂下了头，她这些天始终没有放弃希望，可现在，希望似乎已渺茫的近乎于零。

　　程林故意落在最后面，被牵着往前走，眼眸深处却是清晰倒映着贝内特四人的背影，隐有杀机隐现。

　　这两天，他始终在等待，等待一个出手的时机。

　　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出手是顾忌何述的存在，但后来等两人被绑着扔进了货箱，程林便改了主意，已经被禁魔手铐限制了能力的何述如今只相当于一个强壮的普通人，程林想要弄晕他并不会很难，包括吴束姗也是一样，只是他在认真思考后终究选择了等待。

　　贝内特一群人之前始终没有离开投影区域太远，距离各大司局，包括何述口中的一司战友都太近了，而一次性对付一位五品，两位四品……恩，如果加上受伤的间谍，就是三个四品……面对这样的组合，即便是程林，也不敢肯定可以短时间内杀光所有人。

　　一旦战斗拖长，如果这群人再开始奔逃，战斗的动静就很容易引来特理司，那样一方面增加了程林暴露实力的危险，还有的，就是一旦被特理司插手，那程林就很难将贝内特等人身上的东西据为己有。

　　考虑到这两个因素，程林干脆装作毫无威胁，以“俘虏”的身份前行，在他看来，最好是能离开国境，到一个荒芜的野地里，这样自己放手杀人，也不会出问题。

　　如果说三个月前的程林还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心思大条，做事莽撞，考虑不到那么多，那如今，他已学会三思而行。

　　“其实我并不是完全在逗你，能死在这座雪山上，对他们这些人而言的确是不错的结局……最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

　　看着吴束姗失落、娇弱的背影，程林在心中说。

　　然后，他仰起头，看向这座七千米高峰，“就在山顶吧，送你们下地狱。”

　　……

　　……

　　没有人知道程林的心思，一群人在贝内特的带领下故意躲开了那些登山者惯常行走的路，而是选择了一个更隐蔽，也更陡峭的方向前行。

　　好在修行者身体素质远超普通人，才能以如此简陋的条件，用这么快的速度向山上爬行。

　　天气晴好，在蓝天白云映衬下，这座雪峰显得巍峨壮观，“馒头”顶被积雪覆盖的厚实，到了中午，阳光盛大，照耀的偌大山峰一片闪耀的银白，刺眼夺目，闪闪发光。

　　一行人沿着一条不知名的小河逆流而上，初时尚且平缓，越往后，越发陡峭起来。

　　河流两旁巨石林立，如同零散的守卫。

　　山势陡峭后，那河流也从温缓转为暴虐，清澈的河水咆哮着，轰鸣着向山下奔去，如万马奔行。

　　期间几人甚至看到一块直径超过一米的石头被激流冲落，沿着河道滚了二三百米才停下。

　　到了高处，扭头回望，更是可以看到山脚下草原上那显出墨绿色的湖泊，湖面中有山峰倒影，隐约间程林仿佛从倒影中看到了自己。

　　贝内特急于赶路，速度拉的极快，若不是顾虑怕被山下的一些人发现，他甚至可能跑得更快些，就这样，普通登山队员六小时的路程被几个人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走完了。

　　这时候，他们也来到了海拔四千米以上，在同等高度上可以隐约看到远处的登山大本营，同样的，这里的高原反应已经很严重，就算是修行者的身体素质，也感觉到了不适，受伤未愈的何述，以及短发女孩都觉得大脑有些昏沉，脚步也发沉，不过在贝内特等人的催促与喝骂下，还是不得不踉跄前行。

　　终于，在午后一点多钟，他们终于抵达了5200米左右的雪线，从这里往上，就是真正的雪山冰川地带。

　　间谍因为受伤严重，尽管服用了药剂，但一路颠簸终究恢复有限，提出休息，众人这才得以短暂喘息，却遇上了一队登山队员，令贝内特等人紧张了一阵，这个联邦人眼看着马上就要翻出国境，自然不愿意节外生枝，没有动手杀人，只是让间谍花言巧语糊弄了过去，却也耽误了些时间。

　　后面再启程，又谨慎地选择了更偏僻的方向，这样一番折腾，等众人终于抵达山顶，竟已经快到了傍晚。

　　“呼。”

　　迈出最后一步，饶是程林也感觉到了疲惫，至于身旁的短发女孩，更是一张圆脸满是不正常的红晕，大口喘气，双腿发软，只能靠在他身上，才不至于跌倒，精神萎靡，何述也好不了多少，累的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就不再起来。

　　这里，已经是慕士塔格山的峰顶，海拔七千多米的高处，此刻，恰逢傍晚，西天红日沉下，晕染的这山巅仿佛一块橙红的冰。

　　附近看不到其他人，目前在整座山的山顶，大概只有他们几人。

　　脚下是密集冰川，还有冰塔林，程林看着西方那轮太阳，感受着晚霞的余温，天色也正一点点暗下来，落日是很快的，前一分钟还是灿烂，下一分钟，黑暗就会笼罩过来。

　　“到山顶了么？”

　　吴束姗看到何述坐在地上，她双腿一软，也瘫倒在程林腿旁，整个人眯着眼睛，撑着昏沉的头问。

　　“是啊，到山顶了。”

　　程林说。

　　峰顶是条大裂缝，他们此刻就在裂缝旁，下面则是一个巨大的“冰洞”，宛如深渊，里面生长着无数形态诡异的冰柱，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剑。

　　“哈哈哈，贝内特先生，咱们终于到了山顶了，”间谍也很疲惫，靠在一块布满了冰霜的石头旁，笑得极为爽利，他面朝西方，眼神发亮，“到现在我们都没有看到特理司的踪迹，看来我们的确躲过了他们的追捕，想来也是，这么大的国土，这么荒芜的地方，在没有定位的条件下，想要找到我们几人谈何容易？无异于大海捞针，看来我们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笑得很开心，指着那漫天红霞，兴奋道：“前面不远就是国境线，我们已经到了山顶，等下天黑更容易隐蔽，只要我们下山，再往前走一阵，就能离开夏国，到时候，就算特理司追过来，也已经无法抓捕我们！”

　　贝内特同样很是高兴，他扯掉了登山外套，显露出黑色皮衣，发出低沉的笑声，“很好，大家都很辛苦，等出了夏国，我们找最近的城市好好休息一番。”

　　听到这话，另外两个四品也露出笑容。

　　忽然，间谍扯了下手中的绳索，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这三个俘虏已经没用了，贝内特先生，带着他们只会耽误我们下山的速度，要不然，就在这里杀掉好了。”

　　听到这话，饶是大脑昏沉，何述、吴束姗也都猛地惊醒过来。

　　他们这才回过神，是了，既然已经到了山顶，国界已不远，那他们便已失去了价值，难道，死期这便到了么？

　　贝内特沉吟了两秒，点头说：“好吧，就按照我之前说的，他们三个，交给你全权处理。”

　　顿了下，这个联邦人耸肩道：“不过，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见血，你最好还是把他们带到一旁处理，比较好，汉斯，你跟着，防止几个俘虏逃跑。”

　　最后一句他冲其中一个四品说。

　　间谍闻言暗骂一声，心想这联邦人就是虚伪，还你不喜欢见血？骗鬼呢？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堆笑着点点头，然后转回身，拉扯着三人，就如同拽着一根麻绳上的三只蚂蚱，到了几十米外的冰川裂缝旁。

　　何述这时候又挣扎了起来，奋起最后的力气跳起来朝对方踢去，然而间谍毕竟恢复的比他强，加上双手被缚，轻松将他击倒。

　　看到吴束姗也想要奋起反抗。

　　他拔出灵剑，用冰冷的剑刃抵住了吴束姗的柔嫩脸庞，阴笑道：“何必呢，都死到临头了，还非要做无用功，你们看看这位九司的……啊，不知道怎么称呼，不过也不重要了，你们看看人家，多安静，这才叫看得清形势，唉，看在同为夏国人的面子上，我对你们也算不错了，一路上也算照顾吧？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最起码我没折磨你们几个，尤其是这位女同学……”

　　他站在缝隙边缘，手持灵剑，面对着三人，仿佛心情相当不错，“而且，这个地方也算相当好的墓地了吧？等把你们结果以后，我会将你们的尸体抛到裂缝下，冰冻里，在这种气温下尸体很久都不会腐烂，恩应该能撑到被人发现，你看，我对你们多好。”

　　随着他的叙述，何述开始大骂，吴束姗则呆坐在地上，那张清丽的脸颊上，两行泪珠滚滚落下，她一路上都很坚强地没有哭泣，但到了如今，眼看即将死亡，终于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情绪，泪珠吧嗒一声掉下来，落在坚冰上，很快冷却冻结。

　　间谍欣赏着两人绝望的模样，志得意满，只是在看到程林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第四百五十一章 群峰之巅的少年

　　不安的来源很简单：这个年轻人太安静了。

　　尤其是与另外两人对比之下，更是如此，难道说是被吓得呆傻了？

　　可他那模样分明不像，他的眸子清澈，情绪稳定，看上去比自己都还健康，尤其是……很莫名的，间谍总觉得程林凝视自己的眼神相当古怪，没有分毫惧意，这让他心头无名火升腾而起，举起灵剑，便准备先杀了程林。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竟清楚地看到程林脸上竟露出灿烂的笑容！

　　于此同时，何述停止了大骂，短发女孩不再哭泣，两人忽然变得目光呆滞，浑浑噩噩，仿佛失去了神智，再然后干脆利落地晕倒了。

　　间谍则只觉得心头警钟轰鸣！

　　他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便下意识后退，然而这时候却已经晚了，他只觉大脑猛地一沉，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砸了下。

　　他本就受伤未愈，精神状态不佳，遭此撞击整个人都摇晃起来，手中灵剑跌落在地，整个人口鼻中有鲜血喷出，轰然栽倒！

　　在他身后静默伫立的那个叫做“汉斯”的四品本来正悠闲地看戏，眼看异变突生，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瞪圆眼珠看着微笑的程林，以及他手上的禁魔手铐，大概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明明佩戴了枷锁，程林却依然施展出了力量。

　　与此同时，他更看到从程林身上竟有无穷黑雾钻出，缭绕，在程林身后凝结，融合成一个模糊的，扭曲的，庞大的阴影，那黑雾仿佛是无数个“幽灵”混成的，此刻，幽灵们正疯狂融合在一起，渐渐的，程林身后的阴影越来越高，越来越清晰，终于成为一个身高将近五米的，高举镰刀的“死神”！

　　“啊！”

　　汉斯惊呼一声，拔出灵剑就要释放能力，然而，下一秒，他手中的灵剑竟开始猛烈颤抖，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影响，竟硬生生将他的手掌震开，旋即灵剑倒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他的脖颈！

　　配合着死神镰刀斩下，汉斯只来得及捂住鲜血喷涌的脖子，咯咯地喊出两句，便步了间谍的后尘。

　　“发生了什么？”

　　“汉斯？”

　　“你……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贝内特以及另外一个四品的注意，然而这时候，程林已经指挥着合体战魂向对方扑去！

　　直指贝内特！

　　战魂作为类“幽灵”状态，飞行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便至，而他五品的力量更迅速为贝内特所感知到，这个联邦高手怪叫一声，因为毫无准备，仓促之下将身旁四品推过去挡住了战魂，自己则飞退数步，展开异能场域。

　　“不！贝内特，你……”

　　那被推出去的四品修士哪里想到自己竟成了挡箭牌，愤怒之余，仓促开启异能抵抗，然而合体战魂经过新一轮对魔物灵魂的吞噬，又强大不少，战力在五品中也近乎巅峰，更何况还是纯粹的精神层面袭击，难以抵抗，这四品只挣扎片刻，便在程林操控禾剑的配合下，也被自己的“灵剑”反水斩杀。

　　整个过程说起来慢，但却是极快。

　　几秒钟，战局便已逆转。

　　除开昏睡过去的何述与吴束姗，只剩下程林与贝内特两人。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贝内特又惊又怒，却强行冷静下来，死死盯着对面那正面带微笑，缓步走来的年轻人。

　　“我？我当然是被你抓到的特理司修士了。”程林轻声回答，在他身旁，合体战魂缓缓将镰刀从地上那具尸体上收起，亦步亦趋，跟随在程林身后。

　　贝内特看到程林脸上那温和的笑容不禁心中发寒！

　　在他眼中，那无异于魔鬼的微笑！

　　谁能想到他成功躲过了特理司，却被队伍中这个被他随手捕捉来的俘虏将手下悉数斩杀？

　　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平平无奇的四品修士，在戴着禁魔手铐的情况下，还能逆转战局？

　　谁又能想到，他这些日子，竟一直与这般恐怖的一个家伙随行，而毫无提防？

　　“你……你是一司的人？！”贝内特下意识这般猜测，他以为程林是率先找到何述的一司高手，可这又说不通……

　　“一司？或许以后会是吧。”程林闻言失笑道，“好了，贝内特先生是吧？现在这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了，一路上多亏你的照顾，现在，也到了我报答的时候了，这里风景的确不错，正如间谍先生所说，是个好墓地，希望你能喜欢。”

　　贝内特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不由怒极反笑，“你就这么吃定我？是的，我承认，你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这是偷袭！可耻的，肮脏的偷袭！如今正面对决，我必将会让你知道惹怒我的代价！”

　　“偷袭？肮脏？我记得在沙漠里，你刚出现，可就是偷袭了我！至于我能不能吃定你，这当然是无需怀疑的。”

　　程林一边说，一边已经拉近了与贝内特的距离，不过他这次没有闯入贝内特的“领域”，他知道，一旦进入，自己的行动将会受到限制。

　　之所以走过来，只是为了布置战场。

　　虽然这里人迹罕至，但为了保险起见，程林还是准备尽可能掩饰战斗。

　　只见他右手一翻，一根晶莹碧透的玉柱从“灵界”中飞出，被他随手抛在地上，稳稳立住，旋即，便只见那根玉柱表面华丽复杂的花纹亮起，滚滚灵气从其中喷涌而出，笼罩了周围。

　　再然后，贝内特忽然只觉光线阴暗下来，只是眨眼间，头顶竟已是璀璨星空，四周是一片阴暗的色彩，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结界？！你拥有结界！”见多识广的贝内特惊呼道。

　　然后，又仔细观察了下，他忽然用生硬的中文道：“这是‘星空’结界！你怎么会拥有？夏国不应该拥有的！还有这布置的手法……难道……难道是黑方会长死去的遗物被你拿到了？不！据我所知，他的遗物并未被特理司所得，而应该是遗失在了精灵投影中……”

　　开启“结界”，程林亲眼见四周变化模样，心中也是惊奇不已，这还是他第一次尝试开启结界，本来已经做好了失败的打算，却没想真的成功了。

　　有了结界，便可以将战斗的细节遮盖起来，防止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而贝内特的一番话却是让他露出惊讶的神情。

　　“原来这个结界叫做‘星空’，是代号么？看样子结界并不只有这一种……他竟猜到是黑方会长遗留？看来黑方组织果然也是联邦扶持的傀儡，这贝内特知道很多事嘛……”

　　程林心中诧异，却是没有回应他，虽然拷问五品这个想法相当诱人，或许可以从贝内特口中发掘出不少信息，但拖延同样容易出问题，为了防止夜长梦多，程林还是选择了速战速决。

　　“无可奉告，你可以等死后，进了阴曹地府去和他询问。”程林说。

　　然后直接操控合体战魂朝对方冲去，同时拔出禾剑，灌输进入灵气。

　　考虑到事后问题，他没有解开手铐，不过灵气灌输进入剑刃，再释放出去，这并不会被手铐阻隔，所以并不耽误。

　　身体内灵气瞬间下跌了三分之一，禾剑灰蒙蒙的剑体蒙上一层灵光，震动起来，搅动空间，强大的杀气升腾而起，弥漫结界，令贝内特大惊失色，忙凝出一道乌光砸来。

　　“第一剑！”

　　程林吐气开声，剑尖挑起，便只见一道恐怖剑气冲天而起！

　　震得结界颤抖，与那乌光碰撞起来，将其撕裂，余威依旧冲去，吓得贝内特赶忙躲避。

　　程林不停，继续发出“第二剑”、“第三剑”！

　　贝内特被战魂拖住，无法躲避，硬抗两剑，身上鲜血喷洒，已然受伤，只不过程林发现他那件黑皮衣里面竟套着一件奇异的“马甲”，似乎也是一件法器，防御力惊人，硬抗自己两道剑气，竟然只是轻伤！

　　不过这时候贝内特也是被吓住了，他外表强硬凶狠，但内心实际谨慎，胆怯，如今见程林竟如此之强，且身旁还有同为五品的合体战魂辅助，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眼见程林没有发出第四剑，竟也未反击，而是趁着结界被两人战斗震动的机会，直接一拳打碎结界薄弱处，用异能强行困住战魂，扭头便朝着西方，雪山下疯狂逃窜！

　　“轰！”

　　结界被破，宛如被打碎的玻璃般呈片状崩碎，显出真实的世界。

　　程林清咳一声，因为灵气消耗严重身体虚乏，眼看贝内特向远方逃走，他没有派战魂追击，而是屹立于山巅，深深吸了口气，收起禾剑。

　　再然后，他的手中蓦然出现了一把漆黑的手枪。

　　在手枪的弹夹里，早已填充好了一枚“黑湮弹”，程林轻轻打开保险，然后瞄准了朝山下疯狂逃窜的贝内特。

　　这时候，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消散于天地间，程林扣下扳机。

　　只见枪口轻轻抖动了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旋即，世界变得无声，无穷白光填充了他的视野。

　　天地皆白！

　　夕阳坠落，白夜降临！

　　在这白夜中，贝内特的惨叫声划破天空，然后又戛然而止！

　　片刻后，群山之巅，复归宁静！

　　第四百五十二章 描绘特征

　　夕阳静静坠入了地平线，黑暗从天边弥漫过来。

　　黑湮弹形成的刺目白光持续了短暂的一阵后便消失了，这一次，程林有了经验，所以在开枪后便及时避开了强光，等“白夜”散去，他很快便适应了光线变化。

　　“死了？”

　　第一时间向西方看去，便只见黑湮弹将冰层覆盖的山地击打出了一个深坑，许多的坚冰都碎裂了，冰柱断裂，沿着山体向下滚落。

　　贝内特的尸体趴在坑中，那件黑色皮衣整个被撕裂开，上半身的“马甲”染血，头部血肉模糊，程林操控合体战魂飞过去，自己则慢了一步，防止对方未死绝而使诈，对于一颗黑湮弹是否能将其击杀他并无绝对的把握。

　　直到合体战魂在其尸体上徘徊了一圈，程林这才确认贝内特的确已经死亡。

　　快步走过去，程林注意到贝内特的半个头颅竟然被打爆了，整个变形，鲜血中白色的粘稠物溢出，并在寒冷中迅速冷却。

　　“竟然爆头了？”

　　程林很吃惊，诧异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枪，然后笑道：“你还真是够倒霉。”

　　虽然在学院中学习过一段时间枪械，但程林依旧距离神枪手有极大的距离，就算凭借“身体掌控”可以提高精度，也很有限，在这种情况下都能被他打中头部，只能说贝内特此命该绝。

　　将手枪以及手心里的最后一颗黑湮弹收回灵界，程林这才放下心，贝内特的逃离极为果断，超出了他的预料，好在最后的结果不错。

　　想了想，翻出来一双手套戴上，又将战魂收回，他这才开始尝试搜寻战利品，将贝内特的身体反过来，忍耐着恶心呕吐感，程林先是将他上半身的那件“马甲”卸了下来。

　　这“马甲”是金属的，不如说是“软甲”或者“内甲”更恰当，后背有扣，掰开就可以取下。

　　“还挺轻的。”

　　程林掂量了下，发现这东西怕是不超过三斤，约莫也就一块砖头的重量，相比于它恐怖的防御力而言，的确足够轻薄。

　　抹去软甲上的污血，程林发现其表面两道剑痕清晰可见，几乎将其切开了一半，剑痕清晰，明显是禾剑剑气所致，其余的伤痕也有不少，但相比老旧，也微小些，应该是以往交战所致。

　　“式样不像是法器……难道是联邦研究的灵能武器？”

　　程林猜测，然后就有些心疼起来，“不知道这个放在炼器炉中用幽炎灼烧是否能修复……不然就太可惜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好不容易杀了个人，却发现三级甲被打成了红血……相当郁闷。

　　将“软甲”收起，程林又继续摸索，结果搜遍了全身，却只找到了一个金属徽章。

　　徽章呈现银白色，背景是十三道粗糙程度不等的条纹，在条纹上方则规律分布着五十颗蓝星……这与联邦国旗对应，象征着其五十个州，十三道条纹则是建国时的殖民地数量……徽章的背面则是个类似“六芒星”的图案，纹路复杂无比。

　　“这就应该是贝内特的储物装备了……他应该是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在里面，所以身上才空空如也……”

　　程林将徽章扣在手心，尝试灌入灵气与精神力，却被一阵能量软软弹开，有了经验的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缺乏对应的密码，当初击杀黑方会长获得“墨绿玉镯”时候便遇见过同样的事，当时是请精灵王洛嘉出手抹去了玉镯上的禁制。

　　“可现在我身边可没有精灵王……”

　　程林有些头疼，贝内特是五品，自己想要在不损坏这物件的前提下抹去禁制，根本做不到。

　　“恐怕最起码也要同等级强者才能做到，甚至需要六品以上。”

　　程林摇摇头，有些无奈地将这徽章收入灵界，看来自己暂时无法开启，只能稍后再琢磨。

　　站起身，程林又跑到死去的另外三人尸体上搜刮了一番，结果只找到了几瓶药剂，一些现金，没有密码的手机等零散无用的物件，最大的收获是三把灵剑，可他自己又不需要。

　　“好穷。”

　　程林有些嫌弃地瞅着这三人，然后扭头看了眼四周，荒芜的冰山峰顶，寂寥无比，此刻天色暗下来，他独自一人立于山巅，寒风吹来，在“暴雪之子”称号作用下却不觉寒冷。

　　虽然结界掩藏了一部分战斗经过，但最后黑湮弹的动静同样不小，程林相信即便是在这海拔七千余米的高山上，这里的巨大动静肯定也会引起山脚下一些人的注意。

　　“或许，此刻已经有人在赶过来。”

　　程林思索了几秒钟，并不准备在这里干等，他始终没有召唤光辉骑士强行破坏掉禁魔手铐，此时他清理好痕迹，伪装成昏迷的模样，在吴束姗身旁躺倒，然后操控战魂向昏迷的“何述”传递过去一阵精神刺激。

　　片刻后，便见何述发出“啊”的声音，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撑着身体爬起来，他整个人大脑昏昏沉沉的，一时间没有搞清楚状况，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间谍举起剑要杀掉他们，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的。

　　“我……这是死了么？”

　　何述痛苦呓语，狠命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周围昏暗、寒冷，扭头就看到吴束姗与程林都昏迷在冰雪中，他顿时惨笑了下，“看来是真的死了……”

　　说完，一阵寒风吹来他打了个哆嗦，终于看清了周围，发现自己三人还在原地，而前方，竟躺倒着间谍等人的尸体。

　　“这……这是怎么回事？死了？他……还有这……都死了？！”

　　何述茫然站起身，跌跌撞撞跑过去依次确认，直到他看到贝内特那被打烂的脑袋，才算真的清醒过来，然后便是无穷的疑惑。

　　“难道是司局的人赶到了，杀了他们？不对……那没道理把我们三个扔在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述茫然，随后只觉得莫名恐惧，任凭是谁，遭遇这般诡异的事件都会生出惧意来。

　　他撑着疲惫的身体，连滚带爬去摇晃昏迷中的“另外两人”，喊着：

　　“醒醒！都醒醒！”

　　吴束姗没有醒来，只是呢喃了一声，那张风尘仆仆的脸上，眉眼纠结着，仿佛陷入梦魇，而程林则装作被唤醒的模样，痛呼着抱着脑袋爬起来：

　　“何述？你……这……我们是死了么？”

　　“程林！我们没死！是他们死了！你快来看！快来！”

　　何述兴奋地拉着他去转了一圈，然后将情况说了下。

　　程林这才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们是被谁杀掉的？”

　　“不知道，我猜是我们遭遇了某位强大的修行者。”何述分析道。

　　“可……那会是谁？能杀掉他们这么多人……最起码也是五品吧？甚至更高，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为什么留下了我们几个？”

　　程林惶惶然道，并适当地引导思路。

　　何述面色凝重，“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里不可久留，我们立即离开，下山，联系司局，而且，吴束姗到现在还没醒，也需要救治。”

　　她只是深度昏迷……不需要救，睡一会就能醒……程林在心里解释了句，表面上赞同地点点头。

　　考虑到何述伤势未愈，自己走路都费劲，程林主动将昏迷的短发女孩背在了背上，然后与何述一同从西面下山。

　　之所以选择这边，主要是因为往西走就能遇上边防军了，相比于通过普通人寻求联络，去找驻防的军队显然是个更好的选择，另外，何述猜测往西的话，或许还能找到杀死杀贝内特的人的踪迹。

　　……

　　……

　　在程林三人沿着崎岖的山体向西，渐渐走下山峦的时候。

　　从东面山体上，一群人用极快的速度进入了“雪线”奔行上山。

　　他们穿着普通的秋衣，却仿佛不惧严寒，如履平地，穿梭于黑暗中，速度可怕。

　　人数大概有五六人，领头的竟是个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女性。

　　“到了！分头搜索！”

　　当他们终于爬上了山巅，来到了那场战斗发生的地方，一群人飞快散开检查情况，片刻后，这些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修行者竟不约而同露出震惊的神情。

　　“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帮联邦人竟都被杀了？”

　　一人惊呼。

　　那低头手持手电筒观察贝内特尸体的人蹲着转头，语气严肃道：

　　“一枪爆头，从痕迹上看很像是黑湮弹，从距离推算，开枪者应该是站在峰顶那个位置，朝下开枪，贝内特极有可能在逃跑……他竟选择了逃跑？他到底遇上了和何等样的强敌？一位五品境高速移动中还能准确爆头，这说明开枪者必然精通枪械，很可能是军中修行者，只有这种人才能兼顾枪械与异能。”

　　另外一个检查其余尸体的人也缓缓起身，吐出一口寒气，郑重道：

　　“这两人都是脖颈被利刃割伤，从伤口看应该是剑伤，不过这剑伤的角度很奇怪……非常奇怪，杀人者可能不经常用剑。”

　　“还有什么发现么？着重看一下这几人身上的共同点，这样有利于描绘杀人者的特征。”

　　领头的女青年询问。

　　众人对视一眼，回答道：

　　“共同点……只有一个，就是他们都被搜刮过，身上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剩下。”

　　女青年：“……”

　　第四百五十三章 火遍全网的目击视频

　　“快来看！这里有发现！”

　　就在身为队长的女青年沉默不语的时候，一个在四周巡查的队员发出一声惊呼。

　　“是什么？”

　　众人纷纷围拢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一根碎裂开的玉石柱。

　　它约莫有二十厘米高，碗口粗，普通的玉石材质，淡绿色，被某种锋利的物件切削成了圆柱体，此刻上面布满了裂纹，其中较大的几道几乎使得整个玉石崩解。

　　将其小心翼翼捧起，在手电筒的光芒下打量，可以看到上面许多破损严重的花纹。

　　“这是结界基石！有人曾经在这里布置结界！”

　　一个队员当即认出了它的来历。

　　并迅速分析出大概的战斗经过。

　　“将它装起来，拿回去尝试分析下，看这结界是否是我们已知的，或许，从这里可以分析出它的拥有者的来历。”

　　“是。”

　　将玉石柱以及尸体装起来后，他们再没有更多的发现，女青年沉吟了下，说：

　　“根据消息，何述也应该在这里而且似乎还有其余的修士被卷入，可这里并没有何述的尸体，看来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找到他们，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侯镇，你带人继续向西追查，余封，你带人去登山营以及山脚下探访，了解下有没有什么信息，其余人跟我将这些尸体送回去，随时联络。”

　　“是！”

　　这群修士纷纷领命，各自散去，女青年又带人扛着这些尸体到了山下，在一个旅店暂时停靠，与总部联系汇报了情况。

　　间谍死亡，这本该是令人振奋的，可眼下这群一司的修士却根本开心不起来，杀死贝内特的是谁？

　　这里面是否涉及了某些其他势力？

　　在焦灼的等待中，那位奉命去进行探访的余封却带回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梁队长，有人目睹了山顶的那场那场战斗！并且进行了录像！”

　　余封推开门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作为此次行动临时队长的梁靖正坐在椅子里，按着额头苦思冥想，闻言猛地站起来，惊喜道：“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录像在哪？”

　　叫做余封的青年喘了口气，这才拉开门，将身后的一个男人让了进来。

　　这男人是个普通人，身上还穿着登山服，神色紧张，忐忑。

　　“这就是目击者，他今天就在登山营地，意外目睹了山顶的事。”

　　“请坐，不要紧张，请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一下，好吗？”

　　梁靖走过来，大方地伸出手和这人握了握，男人神态稍缓，将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这人就是在程林他们登山途中，曾经与他们遇见的那个队伍中的一人，不同于贝内特直登山顶，他们这个登山队伍是准备在山腰的营地休息一夜，第二天再继续。

　　傍晚的时候，他在营地外准备拍几张照片，结果意外地捕捉到了山顶画面，并将其摄录了下来。

　　“当时，天马上就要黑了，因为距离远，我本来没有注意山顶，不过很突然的，我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峰顶，下意识地拍了下来，再后来，山顶传来了爆炸声，我们报了警，不过没想到最先找到我的是你们。”男人唏嘘道。

　　“录像可以给我们看下么？”梁靖问。

　　“当然可以，其实我拍摄之后因为激动，已经给发到了网上。”男人支吾着拿出手机，说。

　　梁靖怔了下，“已经发到了网上？！在哪？”

　　“短视频……”

　　接下来，无须细说，梁靖便看到了那个视频，正如这个男人所说，他已经将视频发到了短视频平台上。

　　伫立在边境线旁的慕士塔格冰山……美丽的黄昏作为背景……群山之巅出现的庞大人类身影……加上后面的诡异爆炸，再配合还算不错的拍摄技术，整个视频无疑极为抓人。

　　经过几个小时的酝酿以及平台算法的推送，这条短视频的播放量已有数百万，点赞二十多万，评论数千条。

　　点开评论区，可以看到每一秒都有留言：

　　“天啊，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是真的么？还是特效合成的？这个特效我给一块！”

　　“应该是修行者吧？这是异能？我知道一些体能系的修行者可以变大的！”

　　“看这个视频的比例，这个黑影起码五米高，好像在挥砍什么……”

　　“你们没看到最后的那道白光嘛？差点闪瞎我的眼睛！”

　　……

　　梁靖绷着脸看着这些留言，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显然，这视频已经广泛传播了出去，这时候怕是就算联系总部下令封杀也来不及了。

　　摇摇头，她转而去看视频的内容。

　　因为距离太远，尽管手机已经拉近了镜头，仍旧没办法看清细节，画面中，是黄昏的冰山，火红的晚霞与洁白的冰雪一起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面。

　　而在这画面中，在那群峰之顶，竟蓦然有一个庞大的类似人类的阴影升腾起来，手持一把长柄武器，在挥砍什么，仿佛在与敌人战斗，可偏生因为角度原因，只能看到这巨人的上半身，下面都被遮住了。

　　可饶是如此，那景象依旧神秘且震撼，尤其是在视频结尾，天边最后一缕阳光消失，黑湮弹爆发的光辉照亮了群峰，将视频推向了高潮，这视频还配上了音乐，听起来雄壮有力。

　　“呼，可以了，谢谢您的配合。”梁靖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将这位目击者送走，等他离开了，这位一司的队长才重重锤了下桌案，神态凝重道，“调查，将这段视频发到总部，请求数据库配合，看是否有线索！这种特征明显的异能，一旦施展过，必然会留下痕迹！”

　　“好，我这就去联系总部。”叫做余封的青年点头，便向外走，就在他刚推开门的时候，却看到另外一个被派出去继续追踪的叫做侯镇的队员出现在门外。

　　“你怎么回来了？难道有发现了？”梁靖快步走来，询问，眸子发亮。

　　“队长，我们找到何述了！”

　　……

　　……

　　库市。

　　随着夕阳余晖的落下，天地暗淡下来，塔克拉玛干沙漠中传来轰隆巨响，经过将近三天的“存在”后，全球五十余座投影同时发出沉重轰鸣，投影正式淡去，不可逆转地开始消失。

　　而在此之前，大部分探索队伍也已经携带探索的收获，回到了库市临时营地，进行战后的统计。

　　九司。

　　黄茵疲惫地将手里的一份文件签上名字，然后抬起头，听到从遥远天边传来的轰鸣声，当即起身，走出门，就只看到从远处的公路上最后一波修士正驱车返回。

　　九司的队伍停下的刹那，黄茵跑过去，询问道：“有没有发现程林？有没有？”

　　“黄副司……还是没有发现，我们又多探索了几十公里，可依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手下人垂着脑袋说。

　　黄茵怔了怔，然后有些失魂落魄地摆摆手，说：“去忙吧。”

　　“是。”

　　看到一群人快步散去，黄茵咬了咬嘴唇，凝望向西方，双手攥得很紧，而在她的视线前方，在公路的路口，付仲庭、谢青珂、肖宁雨三人正结伴静静站在那里，眺望着，等待着。

　　在他们不远处，还有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带着恶龙头饰的小小身影，也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棵矮小的胡杨。

　　有人去拉她，也拉不动，只是站在那里等。

　　没有人知道程林去了哪里。

　　九司赶到绿洲的时候就只看到了地上的一些残余的车辙痕迹，以及程林插在地上的最后一面旗子，却再也不见人影，并且在绿洲附近发现了战斗痕迹。

　　黄茵尽力去找，可程林却仿佛凭空消失了。

　　“你到底去哪了啊？是活着，还是……死了？”黄茵轻声呢喃，垂在身侧的右手指尖勾着一只破损的太阳镜。

　　这时候，忽然一个身影走过来，神情严肃：“黄副司，我有事禀告！”

　　“韩仑？有什么事？”黄茵收回目光，看向韩仑，诧异询问。

　　只见这位从一司退回九院的学员捧着一只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群峰之巅神秘巨人”的短视频，韩仑神态认真，一字一顿道：“这个‘巨人’，我见过。”

　　……

　　……

　　就在这个视频在全网热传的同时。

　　夏国西北角，慕士塔格山下的某个哨所内。

　　坐在冰冷板凳上的程林终于看到了一司的人。

　　第四百五十四章 回归

　　与计划稍稍有些出入的是，程林三人好不容易从山上走下来，并没有继续往更西的方向前行，就被一辆从山脚下的314国道驶来的军车给拦住了。

　　当时天色已经深黑。

　　军车的灿烂大灯形成的巨大光环将三个人牢牢套在里头，让程林联想起了动画里夸张化的追捕逃犯景象。

　　从车里下来的是几个穿着边防军服的战士，将三个形迹可疑的家伙团团围住。

　　何述想证明身份却想起证件已经没了，好在程林的证件还塞在衣服口袋里，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畅了很多，三个人被带到了附近的一个营房驻地，然后由何述借了电话与当地长官沟通了一番，顺理成章地联系到了就在雪山另外一侧的一司小队。

　　……

　　“咳咳。”

　　深夜的营房有些冷，这地方因为偏僻，没办法通暖气，只是在房间里安置了个旧式烧煤的铁炉子。

　　上面连通上一节节的铝皮圆筒，将炉子里的烟气给导通到屋外，炉盘一层层好好地套在一起，旁边还挂着一个用钢筋拧成的钩子。

　　这时节还没到冬天，所以炉子自然是冷的，短发女孩在下山到一半的时候就悠悠醒转，只是直到现在，头还是有些疼且伴随着咳嗽。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虽然按理说修行者已经很少有会感冒的……

　　“喝口水吧。”

　　程林看她咳嗽用戴着手铐的双手递过去一瓶水，听到吴束姗说谢谢后，他忽然竖起耳朵看向屋外。

　　一阵脚步声传来，然后就是战士引着几个男女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青年，正是梁靖。

　　“谢谢。”

　　冲那位战士道了谢，梁靖才看向房间中的三个人，目光在程林与吴束姗身上顿了顿，之后看向何述。

　　“梁姐！你们来了。”

　　何述看到来人后当即站起身来，面露喜色，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于是笑容又变成了龇牙咧嘴的疼。

　　“你受伤了？伤势怎么样？”

　　梁靖赶忙说。

　　“没事，皮外伤，回去休养一段就好了。”

　　何述坐下来，解释了句，之后神态活现地说，“我就说你们肯定会来的。”

　　是的，的确来了，可是明显来晚了……程林心中想到。

　　“这是我们司局的梁姐……这是九司和七司的……”

　　在何述的介绍下，程林这才知道这个女青年的名字，并了解到她便是这个小队伍的负责人。

　　事情经过之前在电话里就已经简要地说过了，所以梁靖并未对两人的身份太过追问，而是先拿出了一套工具，帮助三个人将禁魔手铐解开，这才开始询问关于山顶的事件。

　　“这件事啊……我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当时是那间谍想杀了我们三个，正要动手，然后我们就忽然晕倒了，我现在怀疑是遭受了某种精神层面能力的影响，等再醒过来，就已经发现那群人都死了，至于是谁做的，根本没看到。”

　　何述面色凝重地说。

　　“是谁最先醒过来的？”梁靖追问。

　　“是我，可能是我修为比较高吧，所以最先醒来，之后才将他们两个叫醒的。”

　　何述指了指自己，“当时我觉得很不安，就带着他们离开了那里。”

　　梁靖点点头，她手里拿着个小本，用笔记录下了这些信息，活像是在录口供，盘问完何述，她又询问了下程林与吴束姗，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看来凶手出手前，就有意地将你们打晕，以此隐藏身份。”

　　梁靖叹了口气，却忽然勾起一丝笑容，“不过他绝对不会知道，当时还有目击者捕捉到了他的一点信息。”

　　目击者？

　　何述与吴束姗都面露诧异，程林则是心头猛地一跳，赶忙调整了下表情，装作单纯的吃惊，心中却掀起海浪。

　　竟然有目击者？

　　这是他完全未曾想到的，自己战斗的时候分明观察过四周，不可能有其他人啊。

　　再者说，如果真的有人看到了他的身份，那梁靖此刻也不会是这种态度，而是应该先将自己控制起来才对。

　　“是的，有一位登山队员，碰巧拍摄下来当时的一幕，只不过……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原因，没有看到细节。”

　　说着，梁靖拿出手机将那条短视频播放给他们看。

　　何述与吴束姗看到那屹立于群山之巅的高大人类阴影都是面露惊愕，程林一边掩饰着表情，一边却是松了口气，视频只拍摄到了合体战魂的上半截，他自己，甚至于贝内特等人都未曾摄录下来。

　　“吓我一跳……原来只是这个目击……这样的话，应该问题不大，毕竟我从来没有暴露出过合体战魂……”

　　程林心中情绪渐渐缓和，只是下一秒，他忽地想起了一个名字：韩仑！

　　他回忆起在精灵投影中，自己追杀黑方会长的时候，曾经被韩仑目睹过合体战魂的模样！

　　“要遭……等看到这个视频，韩仑必然会将这件事汇报上去……”

　　他心中一颤，旋即却又平复下来，“不过……好像也问题不大，韩仑目睹了合体战魂，却没有看到我，最多通过那件事联想到‘黑袍’，在他的记忆中，那应该是‘黑袍’的手段。”

　　而按照道理，黑袍应该早已消失，这件事到底会引起特理部怎样的猜测程林并不知晓，但从逻辑上看，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他，这让他重新放松下来。

　　做了笔录之后，何述直接跟随梁靖等人离开，至于程林与吴束姗则被安排专车送往库市。

　　“目前投影消失不久，各大司局都在处理后续工作，你们现在回去，还能赶得上大部队撤离。”

　　梁靖将两人送上车，说。

　　“谢谢。”程林装作劫后余生的模样，便拉着吴束姗上了车，就在即将关上车门的时候，那位梁队长却是忽然冲两人笑笑，说：“这次事件波及了你们，很抱歉，不过以你们的修为，或许再过几个月就会成为我们的同事了，到时候再聚。”

　　程林与吴束姗对视一眼，都明白她指的是毕业以后的去向，没等两人回话，车门便轰然拉上，之后车辆沿着公路向东北方向驶去。

　　……

　　吴束姗所在的七司探索的是1号投影，聚集地并不在库市，因而比较早下了车，程林微笑相送。

　　这一番经历虽然时间尚短，但两人却更亲近了很多，如果说以前只是“群员”关系，现在就成了朋友。

　　“上次你走的太快了，下次来长安，我请你好好转转。”

　　短发女孩跳下车的时候，冲他说。

　　程林微笑回应：“一定。”

　　告别了吴束姗，又花了些时间，在天亮的时候，终于返回了库市。

　　“好勒，就在这下吧，里面好像不太好掉头，我自己走吧。”

　　让司机在外面停了，程林孤身一人向库市的九司营地走去。

　　这时候天刚蒙蒙亮，东方天际浮出一轮惨白的朝阳，程林呼吸着清爽的空气，带着些许忐忑的心情越走越近。

　　当他刚转过道路拐角，看到聚集地大门的时候，便惊讶地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孤零零蹲在一棵树下，抱着膝盖，仿佛睡着了。

　　缓缓走过去，布满灰尘的黑色连衣裙，“龙角”发箍，缩成一团的身影就蹲靠在树根旁，看起来小小的一坨，很容易忽视掉，草薇的头枕在双膝上，用手臂环着，睡梦中眉头紧皱。

　　大概是感应到有人在走近，小姑娘忽然恩了一声，抬起头来，撑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向前，在薄薄晨光中便只看到一个轮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

　　迷迷糊糊的草薇正要揉揉眼睛，忽然就看到那“身影”蹲了下来，伸出双手，抓住自己的脸颊，扯了扯，又揉了揉，然后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来：“怎么在这睡着了？早餐吃了么？”

　　“没呢。”草薇迷迷糊糊回应道。

　　程林松开手，抓住小姑娘的胳膊，轻笑着说：“走，吃饭去。”

　　第四百五十五章 黑袍打破次元壁

　　“呼噜呼噜。”

　　库市路边的某个小摊，室外放了一张桌子，周围放着粉色的塑料凳子，此刻却是坐满了人。

　　程林坐在最东边，草薇坐在他右手边，正专心对付一碗热腾腾的羊杂汤，整个人将那只大海碗捧起来喝，那只碗几乎比她脸都还要大，看起来很是滑稽。

　　在程林左手边则依次坐着付仲庭、肖宁雨和谢青珂，朴素的木桌上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大碗汤，桌子中间的一个竹篮盆子里则堆满了表皮金黄的馕，刚出锅，很烫，夹杂着大粒芝麻和洋葱的香味，看着就很有食欲。

　　面前的汤颜色清淡，羊头、心肝、肠等等下水用大锅煮熟、然后切碎，混合特殊的调味料用小锅煮好，香气腾的一下就冒了出来，让人垂涎欲滴。

　　在这九月初秋，晨光熹微的冷空气中，这一晚热腾腾的羊汤喝下去既爽口又暖胃，几个人瞅着草薇大口喝汤的模样忍俊不禁之余也胃口大开，纷纷用手揪下来一块馕，就着羊汤吃了起来。

　　“老板，再来一碗。”程林笑着朝屋里喊了一句，然后细心地抽出一张纸巾给小姑娘擦了擦下巴上的汤汁，弄得草薇一下红了脸，“我……我自己可以……”

　　看到她这模样，其余三个人纷纷笑了起来。

　　如果说在此前他们对于这位十院的第一天才还充满了陌生感，那经过昨晚上的一起等待以及今早上的这顿饭，那层梳离感就一下子散去不少。

　　他们甚至觉得很奇怪，因为在九院流传的消息中，十院的这个小姑娘性格据说相当恶劣，在本学院里都几乎没有朋友，可今天他们一看，都觉得传言实在太过了，分明就是个很安静听话的小姑娘嘛。

　　“来，小草，不要光喝汤，吃囊嘛。”

　　文文静静的肖宁雨柔声细语地说着，撕开一块主食递过来。

　　结果就只看到草薇哼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不理会。

　　“哼什么哼？谢谢你肖姐姐。”

　　程林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姑娘这才不情不愿地接过来，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含糊道：“蟹蟹。”

　　“都吃吧，趁热。”

　　程林这才露出笑容，然后招呼着，自己也低头吃了起来。

　　他的回归在九司队伍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虽然大部分小翻领仍旧不很了解他，但他失踪的事却依旧被众人所知。

　　反应最大的还是黄茵，看到程林回来终于长长舒了口气，之后一脸幽怨地拉着他问长问短，在得知程林竟然意外卷入一场一司抓捕间谍的案子，并被“雪山神秘巨人”所救后瞪圆了眼睛，吃惊之余拉着他大呼庆幸，然后就是一串牢骚。

　　大概就是批评程林不该孤军深入，自己跑那么快，脱离队伍太远，深入绿洲导致发生危险之类的。

　　虽然嘴很碎，并且一副埋怨的模样，但程林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黄茵嘴上埋怨但实际上又何尝不是担心？

　　确认了程林没事，黄茵扭头就忙去了，把他踢开让他自己休息去，而程林了解到昨天几个朋友一直等他到深夜，心中感动，干脆拉着几个人一起跑出来找了个店吃早饭。

　　……

　　“呼噜呼噜。”

　　将第三碗汤喝光，程林伸手去抓馕却抓了个空。

　　有些愕然地抬起头就看到其他几人都一脸呆滞地看着他，然后就听付仲庭苦笑道：“之前我以为草薇就挺能吃的，没想到你更能吃，以前没见你食量这么大啊，难道这就是晋升四品的代价？”

　　程林有些尴尬地抹了抹嘴角，解释道：“被抓走这两天，一口水都没喝，所以有点饿了，不过吃这些已经饱了，再吃下去恐怕就真的要伤胃了。”

　　听到他这话，众人都沉默了下来，付仲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认真道：“辛苦了。”

　　程林很想回答一句为人民服务不辛苦……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笑笑。

　　“不过说起来，你这次真的是运气好啊，被五品抓走竟然还能毫发无损地回来，”谢青珂唏嘘不已，转而又道：“相比之下，那个贝内特运气大概是衰到了家，竟被神秘巨人硬生生杀了……说起来，之前我听到一些消息，这神秘巨人可能与精灵投影中的那个黑袍有关。”

　　关于那段火遍全网的短视频，他们这些人几乎都看过了。

　　在得知这件事刚好便是程林所卷入的事件的时候，谢青珂等人嘴巴张的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接着就是朝他一阵打听，程林只能将地梁靖说的那番话又讲了一遍。

　　“黑袍？你说之前蜀都投影里的那个？”

　　付仲庭愣了下，追问道，“和他有什么关系？哪里听来的消息，我怎么没听说？”

　　肖宁雨慢条斯理地擦着嘴角，解释道：“昨晚你去司局帮忙错过了这个消息，听说是韩仑找到了黄副司，说他见过视频里的这个神秘巨人……就是上次蜀都投影，他不是遭遇了黑方会长，然后受伤了么？后来不是说黑方会长是被精灵族的那个神秘的‘黑袍’所杀么？就是这件事，韩仑说他在昏迷前曾见过类似的巨人，怀疑这是黑袍的某种精灵族魔法。”

　　“精灵族的魔法？这不可能吧，投影早就消失了，精灵们早已经不复存在，精灵魔法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边？难道说是有人学会了这种能力？可……这也说不通吧，听说目前全世界对于精灵魔法体系才刚刚开始研究，怎么可能被人学会呢？而且，还是这种一看就特别高级的能力。”

　　付仲庭那双淡淡的，稀疏的眉毛挤在一起，很不解的模样。

　　谢青珂叹气说：“这个的确说不清，不过我倒是有另外一种猜测。”

　　“什么猜测？”

　　将小肚子撑的滚圆，一直坐在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草薇忍不住问道。

　　“或许……施展这个能力的，或者说救了程林他们，同时杀掉贝内特等人的就是黑袍！”

　　谢青珂说。

　　“怎么可能？！”

　　“不会吧！”

　　几个人被吓了一跳，纷纷质疑，毕竟这太过于匪夷所思。

　　按照经验，图影中的一切都会随之消失，投影内部的生命一旦强行穿过投影“界限”就会当场暴毙，绝无幸免，这是试验过很多次的事。

　　那作为精灵族强者的“黑袍”怎么可能成功突破“界限”，滞留在现实世界？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没有根据，但是我想这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毕竟我们对于投影的了解依旧太少，谁敢确定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在没有方向之前，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不正是研究的方法么？”

　　谢青珂解释道。

　　“你说的倒也不是没道理……只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付仲庭想了想，说，“假如真的如同你所说，那这件事怕是会震惊整个世界，如果投影里的人能够滞留在现实……那……简直不敢想！程林，你觉得呢？”

　　“啊？我？”

　　坐在旁边的程林怔了怔，然后挤出一丝笑容，说，“我觉得万事皆有可能。”

　　……

　　……

　　关于黑袍的讨论戛然而止，程林却不由多揣了一份心思。

　　谢青珂的猜测的确很“大胆”，韩仑果然如同程林所料将这件事上报了上去，也的确将此事导向了“黑袍”。

　　至于帝都特理部那群大人物究竟会如何想，程林无法猜测，也无法左右，只能等待，相信等回到学院应该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吃完饭回到聚集点，各大司局的战后统计终于出来了。

　　黄茵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第二名”的成绩，在2号投影六个探索司局中仅次于二司，程林刚回到院子里远远的就听到了黄茵的那独特而张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看上去，黄副司心情不错。”程林朝迎面走来的一个小翻领说。

　　对方点点头，同样面带喜色。

　　程林知道他高兴的缘由，一来是司局成绩显著本身算是荣耀，二来按照黄茵的性格，既然探索前做过承诺，那如今自然不会食言，可想而知，这次大家都能得到不少好处，比如奖金什么的，运气好没准还能得到额外奖励的贡献点。

　　就在程林琢磨着是不是趁着黄茵高兴去找她要一把新武器的功夫。

　　忽然间。

　　他只觉周围天地灵气骤然变幻，无穷灵气从四面八法向小院中汇集而来。

　　在“朦胧之眼”下，灵气丝带如鱼龙飞舞，瞬间淹没了院落中的某个房间。

　　黄茵的笑声骤然一停。

　　周围忙碌的小翻领们同时停下手里忙碌的事。

　　扭头看过来。

　　面露愕然。

　　便是连隔壁的其他司局的人都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纷纷跑过来。

　　围在大门口。

　　将小院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片刻后，暴躁的灵气浪潮归于平缓。

　　小院中再次传来黄茵那更加明媚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程林？你在哪？快过来看！你说的果然没错，旅游真的可以破境啊！哈哈哈哈，卡在瓶颈好几个月，今天本司首终于突破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八品诞生

　　“听说了么？”

　　“什么？”

　　“九司的副司首，叫黄茵的那位，今早突破晋入了五品！”

　　“……了不起，我记得九司的沈司首就已经是五品境，这回又多了个黄茵，看来九司在系统内部的综合排名又要上升了。”

　　“是啊，不过这并不是关键的，关键点在于，她突破的时候喊出了她晋升的秘诀！”

　　“秘诀？是什么？”

　　“旅游！”

　　……

　　……

　　走在街头巷尾，程林听着各个院落中其他司局的修士的议论声，不禁颇感头疼。

　　黄茵的突破自然是引发了相当大的关注。

　　在当前的夏国，五品境已经算是高端战力，这自然是件大事。

　　不说别的，光是其余五个司局的领导就都赶过来恭喜了一番。

　　黄茵高兴的合不拢腿，对各方恭贺一一笑纳，连带的她喊出来那句话也迅速流传了出去。

　　“旅游可以破境！”

　　这句话若是低阶修士说，大家都会发笑，可若是从一位新晋五品的嘴巴里说出来，便由不得人不深思。

　　一时间，“破境秘诀”不胫而走。

　　可以预料的是，接下来的几天内这条“秘诀”将会传遍大江南北。

　　而作为“始作俑者”，程林对此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回到九司的院子里，这会各大司局的领导都已经离开了。

　　程林推开门走进了中间那间“办公室”，就看到了房间中的黄茵，只有她一个，攥着瓶矿泉水在喝。

　　看到程林走进来，她抿了抿嘴唇，美滋滋道：“小林来啦。”

　　大概是将突破这件事一定程度上归功于了程林，所以连称呼都变得更亲近了。

　　程林叹了口气，说：“现在各大司局都在议论说旅游可以破境的事……”

　　“是吗？”黄茵愣了下，然后忽然很是懊恼，在她看来这等秘诀本应该在司局内部慢慢消化，结果却因为自己突破时候太过兴奋，顺嘴就给喊了出去，结果搞得尽人皆知，这让她感觉亏大了。

　　“你当时怎么不拦着我点？”黄茵埋怨道。

　　程林沉默，心说你哪里给我阻拦的机会啊……对于黄茵误会的这件事，程林也懒得再解释。

　　他自然知道，黄茵的晋升与旅游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自然而然的事，最多是这次探索起了催化的作用，可黄茵却偏生将这事与“旅游”扯上了关系，这属实令人无奈。

　　“算了算了，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当是便宜他们了，唉，”幽幽地叹了口气，黄茵又重新振作了起来，说，“收拾一下吧，准备回返！”

　　……

　　……

　　这次回返九司可谓是春风得意，无论从物资收获还是黄茵突破的层面上都是如此。

　　唯一的遗憾就是绿洲中发现的高品级魔核数量太少，这自然被推到了贝内特身上，有何述作为认证，贝内特也死了，这就是死无对证，至于贝内特取走后的魔核……自然是被那“黑影巨人”拿走了。

　　回想事情经过，程林忽然觉得很好笑，这叫什么？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贝内特这群人跨过山海，从联邦穿过整个大西洋跑到了夏国，仿佛就是为了给他解决问题顺便送上人头。

　　“好人啊。”

　　坐在回程的火车上，程林由衷感慨。

　　返回司局因为不赶时间，所以没有调集专门的航班，考虑到坐飞机还要排队，九司干脆坐火车往东去，到另外一个城市换乘飞机。

　　一番探索大家都很疲惫，回去全程都在睡觉，程林靠在车窗边眯着眼睛，摩擦着右手，默默总结收获。

　　“这次的收获主要在两方面，一块是从沙漠投影中获得了足够的魔核……恩，精英级魔核总共两百九十一块，差九块……用灵矿石补齐就可以，五品魔物的尸体也有了，接下来只需要再购买一些金粉等杂物，就可以尝试进行‘聚灵仪式’……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另外的就是从贝内特手中获取的那枚储物徽章。”

　　程林回来后偷偷尝试了很多次，可始终没有头绪，不知道该如何解除，至于剩下的，就是灵界中堆着的一些魔物的尸体，程林想了想，觉得还是干脆挖坑埋了比较好，扔掉很浪费，不如拿来让世界树吸收，然后转化成营养。

　　“说起来灵界在这段时间灵气浓度一直在稳定提升，已经接近了现实中的浓度，不知道世界树什么时候能再次进阶，或许聚灵仪式能起到些作用？也说不准。”

　　靠在车窗旁，程林用蓝色的窗帘遮住阳光，看着火车外飞速掠过的田野与荒原，渐渐期待了起来。

　　……

　　等到了下一座城市，准备进行飞机中转，九司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刚从火车站出来，众人便猛地抬头，看向天空！

　　程林提着背包，停下脚步，豁然抬头，只见他的双眼瞳孔深处有精致细密的灵气场域缓缓生成，旋转，与此同时，他的视野发生变化，看到了更多普通人无法察觉的景象。

　　在高远的天空中竟浮现了一道无比巨大的波纹。

　　那蓝天就仿佛是海面，渐渐掀起褶皱。

　　没有人知道这波纹的中心在哪里，只是隐约凭借某种修行者的感觉看向了东方。

　　那是帝都的方向。

　　“灵气在提升！”

　　有个小翻领低声惊呼，程林也发现了这点，人口密集的车站本来是灵气极为稀薄的所在，可随着那道波纹缓缓拂过大地，他们周围的灵气清晰可见地浓郁了些许……不多，只是些许。

　　用数值测算，大概不到100标，但毕竟是多了，而且，这样的增幅不是仅限于一地，而是遍及……全球！

　　密集的车站广场上。

　　普通的旅客们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只有修行者们，才感受到这神秘的变化。

　　“到底发生了什么？”

　　“灵气为什么突然提升了？”

　　“难道是……”

　　有人呼吸一紧，心中有了个猜测，却不敢说出来。

　　那天地异象足足持续了十几秒钟才复归正常。

　　程林收回目光，扭头想要去找黄茵，却只看到她正低着头，仿佛在沉思什么，片刻后又拿出手机拨了号码仿佛在向什么人询问，却显然没有立即得到答案。

　　直到众人进入了候机厅，他们才收到了从司局内部发出来的一条全体信息：

　　“就在刚刚，施圣存破八，成为全球首位八品修士！”

　　第四百五十七章 天花板定律

　　在同一时刻，这道以夏国帝都为中心泛起的涟漪缓缓向全球范围播散去。

　　所经之处，但凡是步入非凡的修行者，不分民族，不分国别，皆有感应，仰头仰望，继而世界各地的灵气浓度皆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联邦、苏联盟等大国顶尖高手纷纷走出户外，遥望向夏国方向，身躯气势扶摇而上，与弥漫在天空上的那道“波纹”产生了某种共鸣。

　　这一刻，这些顶尖高手无需确认，便已知晓世间有人破入八品，而地球有能力破八的修士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位，结合方位略作推算，他们便意识到了突破之人的身份：

　　“施圣存！”

　　接着，这些停驻在七品境的修士纷纷下令闭关，各国的官方修行者机构也随之而动。

　　一位八品的诞生意味着最起码在第二位八品诞生前，夏国将排在修行界的首位，因此，许多行动和方针都要进行调整。

　　一时间，八方云动。

　　……

　　……

　　夏国，帝都，燕山。

　　这座伫立在行政首府之地的山峦从打灵气复苏之初，便展现出其不凡之处。

　　镇压国运，连通龙脉，接引八方灵气，加上特理部砸下大笔物资建设，很快便将这座山峦建成了国内顶尖的一级灵地。

　　这座国内排名第一的灵地也是第一司局所在之处，偌大山峰早已彻底封锁，划归官府。

　　而此刻，燕山灵地半山腰处，却是挤满了车辆。

　　从各个相关部门闻讯赶来的人的车子挤满了停车场，半山腰的广场上更是人头攒动。

　　“许副部！”

　　忽然间，有眼见的人喊道。

　　就只见一行人排众而来，为首的是一位身穿正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文官，正是许衾。

　　“施司首出关了没有？还有……已经确定了么？”

　　许衾脸庞因激动而发红，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拉住一司的一位副司首问道。

　　“已经确定了！这阵势就是突破八品的征兆，”那人先是点头，然后忽地腰间悬挂的一块红黄相间的暖玉兀自闪烁，他伸手一扣，目光亮起，道，“许副部，司首请你上去。”

　　“好！”许衾深吸口气，命令其余人在此等待，独自一人沿着那道盘亘着淡淡雾气的山间石板路快步拾阶而上。

　　燕山不高，施圣存闭关的居所也不在山顶，而是在整个山体的黄金分割点。

　　许衾虽然不是修士，但爬上去也并不会慢，相反的，那山间笼罩的浓郁灵气被吸入体内让他精神旺盛，疲惫尽消，走了一阵，就看到一道宛如寺庙般的院墙浮现出来。

　　那是一座道观。

　　红色的院墙，上面覆盖着黑色的瓦片。

　　许衾来到山门前，便见巍峨大门洞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站在院落天井之中，仰头望天。

　　许衾目光投过去的刹那，施圣存若有所觉，低下头来，然后那因为环境烘托出来的仙气缓缓散开，他又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许衾，我就知道你会来。”

　　穿着中山服，胸前口袋插着一支英雄钢笔的施圣存微笑说道。

　　许衾双目晶亮，笑道：“部长在外地开会，不然也轮不到我第一个来。你不知道，底下过来的人已经密密麻麻数不清了。”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简简单单一些，太吵了不好。”施圣存说。

　　“可惜，怕是不能遂你的愿了，八品啊！全球首位八品啊！哪有藏着掖着的道理？我来的时候已经让部里开始拟定新闻稿，只需要过来找你确定一下，就立即让各大媒体报道，必须将声势打出来，这样才能在国际上争取到足够的利益！”许衾做了个挥手的姿势。

　　施圣存无奈地笑笑，对于这些，他心知肚明，虽然不喜，却也不会反对，点头确认了自己已经突破，之后才说：

　　“按照规律，我这边破入八品，天地灵气又会上涨一层，接下来，各国原本停留在七品境的修士很快都会陆续抵达八品，其余各级修士也会迎来一轮整体晋级，这些才是我们需要处理的事，帮我联系下各大司局司首，来京汇合，希望……这一次他们中能多出几个六品，乃至于七品境。”

　　“好，我等下一并去办。”

　　许衾点头，这属于他的职权范围。

　　“对了，我闭关这段时间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事么？”

　　施圣存转而问道，从打与精灵王切磋后回返，他就开始闭关，如今终于破入八品，自然想要了解下最近情况。

　　许衾沉吟了几秒，说：“事情发生不少，重要的也很多，不过我知道那些事你大都不太关注，要说能引起你兴趣的……还真有一件，而且是刚刚发生的。”

　　“哦？什么事？”施圣存满面笑容，随口问道。

　　许衾摸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语气沉重道：“在国境旁，发现疑似‘黑袍’的踪迹！”

　　“什么？”施圣存笑容一凝。

　　……

　　……

　　“施圣存突破了？成功晋入了八品？”

　　候机厅里，收到这条由司局集体下发的短信通知，程林只听到周围的小翻领们轰然发出吃惊与惊喜的声音。

　　他们大部分都对此毫无准备，突然知晓，整个人都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轰的晕晕乎乎。

　　至于少数早有猜测的，也因为证实而满脸通红，将手机攥得咔咔响。

　　相比之下，程林倒是并不很吃惊。

　　从上次推演中，他就已经知晓施圣存距离晋级八品已不远，这几天过去，晋入也是顺理成章。

　　装作一副震惊的神态，程林心头却是对另外一件事产生了好奇。

　　“难道说，之前天空中那道波纹，以及灵气的骤然提升，与他破八有关？”

　　仔细回想了下，程林隐约想起来学院的课本上好像还真提过这个知识点，似乎叫做什么“天花板定律”。

　　做一个通俗的比喻，地球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房间，房间中生活着数十亿人，存在着恒定的空气。

　　某天，忽然有一个人的身高抵住了“天花板”，之后，就会将其撑高。

　　就仿佛是盘古双手撑住天空，双脚踩踏大地，将固化的天地撑的更加开阔。

　　于是房间中存在的“空气”增加了，原本被限制住的人类得以生长的更高……

　　就像是，打破枷锁。

　　而如今，施圣存成为了从七品到八品期间的“盘古”。

　　在短时间内，其余卡在瓶颈的七品也会随之晋升，而原本的六品会更加容易晋入七品，五品更易晋六品……整个修行界都会迎来新一轮的升级浪潮。

　　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司局内部必然会有一位，乃至于多位四品诞生。

　　而想要维持住品级优势，程林能做的，只有修行。

　　这样一想，他忽然对于返回学院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借调公函

　　施圣存的突破引发了多大的动荡，程林作为一个小人物并不知晓。

　　在察觉到竞争压力可能增大之后，程林由衷地涌起了一股子修炼的渴望。

　　这次探索让他的日常修炼已经停滞了三天，程林急于将浪费的时间补回来，晋入四品境后对灵气的渴求越来越大，在没有足够的资源给他浪费的前提下，想要提升只能通过枯燥的苦修。

　　乘坐飞机返回，又转乘大巴。

　　黄茵带着那些正式小翻领去市里部门做物资交接，程林、付仲庭等四人干脆自己乘车先回了学院。

　　等再次看到学院的熟悉的大门，几个人心情都变好了起来。

　　虽然只是在这里住了不到三个月，但已经有了感情。

　　出示学生证，然后进入校园，沿着那条主干路往前走，道路两旁的银杏树已经开始转成了淡黄色，与绿意交相辉映。

　　再过一个月这些树就会变成完全的金黄，然后纷纷落下叶子来，据说会很美，不过程林这一级学员还没看过。

　　“昨天我妈还给我打电话，说要不要把厚衣服送过来，没想到这一转眼又到秋天了。”

　　肖宁雨慢悠悠走着，呼吸着凉爽的空气，看着那些树，有些感慨地说。

　　其余三人与她并排行走，谢青珂也露出笑模样来：“我家里也打电话了，不过是问过几天中秋学院有没有放假。”

　　“中秋？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还奇怪呢，怎么之前我家里给我发微信，问放不放假什么的，我还没反应过来，”付仲庭拎着个背包，缓步走着，听到这话露出了恍然的神情，然后又有些无奈地说，“不过学院不可能给放假的吧？咱们这又不是普通的学校。”

　　“放假肯定是不可能放假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不过我们可以请假啊，让我算算，这次我到手五十多点的贡献点，要不……兑换三天假？”

　　肖宁雨梳着一个马尾辫，掰着手指说，提出请假的时候她整个人眼睛都是亮晶晶的，马尾辫一甩一甩。

　　“拿贡献点请假啊……真奢侈……”

　　付仲庭咂咂嘴，不过看他的神情，倒是有些意动，想了想，他扭头看向始终不说话的程林，“你呢？程林你中秋回家么？”

　　我？

　　走在几个人中间的程林想了想，然后微笑着摇摇头：“我还是算了，这几天耽误了不少修行，得补回来。”

　　“你都四品了还这么努力，让我们压力很大的啊。”

　　付仲庭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程林笑而不语，只是那眼神，多少显得落寞了些。

　　中秋节快到了啊……阖家团圆的日子呢……可惜自己已经没有家人了，回宁城？

　　也是自己过节。

　　屋子快三个月没扫了，怕是已经落了一层灰，回去有什么意思呢？

　　程林心中苦涩地笑笑。

　　虽然已经渐渐习惯了，但听着旁边几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兑换假期回家过节的事，他终究是心里有些酸楚。

　　要不……去找小草？

　　唔，不知道她能不能出得来，从打上次进入冻土投影后，十院好像就对她管的更紧了。

　　摇摇头，程林不再就这个问题多想，扭头向四周随意看去，却恰好看到路旁停车位里的一辆宝蓝色的轿车，在一排白色、黑色的车里显得颇为亮眼。

　　他微微一怔，瞥了眼车牌，然后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竟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这辆车。

　　……

　　回学政楼报备了下，今天的课显然是上不成了。

　　与付仲庭等人告别，约定了晚上和孙骁他们一起吃饭，程林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返回了独栋楼，拿出钥匙拧开房门，进入了自己的宿舍。

　　将背包随手往桌子上一放，他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过了一阵，他将右手举起来，变魔术一般手心里就多了一块如同琥珀般的魔核——它呈现出棕黄色，表面的鲜血早就被擦拭干净了，里面是类似猫的眼睛那种结构，美观且神秘，摩擦着这颗魔核，程林开始思考关于“聚灵仪式”的事。

　　“墨汁好买，剩下的问题就是金粉，灵界空间里倒是还有一些金子，是冻土投影那次缴获的，不过也不知道够不够，可以先试试，正好这些黄金没地方出手……只是怎么磨成金粉是个问题，买把锉刀自己慢慢搓？好像只能这样了，可惜希瑞没有手，不然可以让它搓。”

　　“只不过就算仪式材料齐全，去哪里举行仪式？肯定不能在学院里，可我刚回来，短时间也没道理再出去，要不就先等等，这段时间先专心修行。”

　　就在程林躺在床上，暗暗打定主意想要专心修行的时候，忽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看了下，竟然是辅导员的电话号码。

　　微微皱眉，程林点击了接听：“喂？”

　　然后就听电话那头辅导员说：“刚知道你已经回来了，过来学政楼一趟，有个事跟你说。”

　　有事？又有什么事情？

　　程林有些疑惑但还是说了声“好，马上来。”

　　挂断电话，程林翻身跃起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认真地将眉宇间的风尘给洗掉，让自己精神些，这才出门又一次去了学政楼，结果没想到到了地方直接被辅导员领到了常务孔副院长的办公室里。

　　那位在推演中曾经狠狠批评过程林的孔院长这时候慈眉善目，笑得像一座弥勒佛，先是嘘寒问暖问了下这次探索的事，之后才进入正题。

　　“你离开的第二天学院里就收到了魔都吴院长发来的公函，只不过考虑到你在探索队伍就暂时压着，那边又催了几次，这下好，你回来了，这个事就要跟你说下，”孔副院长扶了扶眼镜，从褐色办公桌右边往下数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程林，说，“吴院长要把你借调过去几天，配合完成一项重要的修复任务，你收拾下，今天就不要动身了，毕竟刚回来，先休息下，然后明天过去。”

　　程林一脸茫然地接过来那份文件，低头一看，果然是一份“借调公函”。

　　公文如下：

　　关于借调程林同学工作的函

　　魔都灵气科学研究院：

　　因工作需要，经沈山京同志批准，望借调你学院学员程林到“魔研院”履行“助理研究员”工作。

　　请予以支持，请批示。

　　……年……月……日

　　再底下，则盖着“魔都灵气科学研究院”的鲜红公章，并用黑色签字笔龙飞凤舞地写着“吴明训”三个字。

　　第四百五十九章 任艺的月饼

　　借调函？

　　魔都的研究所要把自己调过去？做什么？

　　程林捏着这张借调函心中颇为诧异，书面上写的是履行“助理研究员”的职责，程林略回想了下才记起当初领证的时候对方的确说过这条。

　　大概意思是以后如果需要程林帮忙希望他配合之类的，这属于那张证件的附带条件，不过程林对此倒并不反感，毕竟不久前自己在长安坊市就曾用这张证件打过折扣。

　　吴明训能看得上自己的肯定与“炼器术”有关，这么说，要自己过去大概是要修复某件物品，或者是进行更深层次的异能检测。

　　孔副院长说对方这几天打了好几个电话催，看来这事还是有些小紧急的。

　　片刻间思索明白事情经过，程林将这张借调函递了回去，点头应允道：“好，那我明早就出发。”

　　……

　　从学政楼出来，就已经快到了晚上，程林没有返回宿舍，而是在学院后山的湖泊转了一圈，又去异能练习区开了个房间，进行了一阵“食人花”的练习，顺便打坐修行了一阵。

　　施圣存破八之后，天地灵气平均有了100标的涨幅，学院这里涨幅更高些，有200+的提升。

　　这数字在修行的时候已经能清晰地察觉到，吞吐的效率大为提高，功法运行一个周天时间也缩短了将近五分之一。

　　可惜从1段跨入2段的需求太高，程林感觉自己还需要些日子才能行。

　　“对了，我晋级四品的奖励里面还有一次16号灵地的培训机会，之前忙于探索还没有用，等从魔都回来干脆去一趟灵地，希望能冲上2段，如果能上3段更好。”

　　想起灵地就想起了任艺，程林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什么信息被自己遗漏了，只是却回想不出。

　　到了晚上下课，孙骁的消息发出来，程林便从异能练习区走出来，去校内餐厅参加聚餐。

　　这次七人小队有四名进入了投影，可讨论的话题自然要更多些，不过其中还是要以程林的经历最为离奇。

　　挑拣着一些可以说的信息说了，就唬的花蓓几个人一惊一乍的。

　　到最后话题又不受控制地扯到了“黑袍”身上。

　　学院里竟然也知晓了关于那条短视频的事，韩仑提供的信息也不知从哪个渠道泄露了开来，一时间关于出现在冰山之上，击杀贝内特的巨人是否是黑袍精灵的猜测甚嚣尘上。

　　虽然官方一直在辟谣，但这种事，禁不住大家胡乱联想。

　　程林对此始终微笑不语。

　　反正有何述顶在前面，就算特理部想要过问此事也会直接找何述，不关他的事。

　　因为上次推演中喝醉的教训，程林这次更是没有敢多喝。

　　等聚会结束，他独自一人又在学院里转了一圈，感受着校园中秋意渐浓的和平安然，不由心生喜欢。

　　等他终于转够了返回了独栋楼下，却是惊讶地看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

　　……

　　“任艺？”

　　夜幕下，独栋楼下的一排造型典雅的路灯将正门照亮，门外的两株巨大的雪枫映衬的多了几分神秘美感。

　　秋意渐浓，雪枫树的叶子也转为了橙黄，尖端的些许更是染上了殷红般的色彩，在路灯下仿佛黯淡的火苗。

　　任艺就静静地站在一株树下，仰头透过雪枫树的枝丫望天。

　　因为不是在办公室，所以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白色褂子，而是穿着淡咖啡色绒面风衣，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外裤，踩着一双高跟，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则垂在身侧拎着一个塑料袋子。

　　听到程林讶然的声音，任艺转过身里，那张禁欲系脸庞上鼻梁高挺，托着红框眼镜，眼神平静道：

　　“你回来了。”

　　用的是陈述句，意味着她对此早已知晓，程林看着树下的任艺脑海中忽然一道电光闪过，他终于想起自己遗漏的事是什么，白天回校的时候曾经看到的那辆宝石蓝色的轿车不就是任艺的座驾么？他曾经在16号灵地看见任艺开过。

　　“啊，回来了。”

　　程林因为错愕，有些生硬地应了声。

　　“你看上去很惊讶。”

　　任艺说，依旧是陈述语句。

　　程林苦笑道：“当然很惊讶，没想到你会来学院，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任艺点点头，解释道：“来学院办点事，至于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在等人。”

　　“哦，那你忙，我先上去？”

　　大概是因为之前任艺曾经作为自己的负责人，程林看到她总有种学生见老师的强烈不适应感……这让他颇为奇怪，自己面对黄茵都已经可以像朋友一样谈笑风生，倒是面对任艺整个人分外紧张，本能想要开溜。

　　“我等的是你。”

　　然而紧接着，任艺吐出一句话，也拦住了他。

　　“等我？做什么？”程林诧异。

　　任艺面无表情道：“听说你明天要去魔都？去魔研院？”

　　“是有这回事。”程林并不意外她能知道这个消息。

　　“那正好，麻烦你帮我带过去一样东西，给孟梦。”

　　梦梦？

　　程林愣了下，感觉从任艺嘴巴里说出这样萌系的词颇觉怪异，不过转瞬间他就意识到她指的是“孟梦”，也就是吴明训手下的那位弟子，也是任艺的师姐，那位孟师姐。

　　“好啊，带什么东西？”程林暗中松了口气，微笑问道。

　　任艺将右手拎着的塑料袋递给他，说：“月饼。”

　　“月饼？”

　　程林微怔，意识到这是中秋节的礼物，上次孟师姐曾经让自己给任艺带话问好，这算是回礼？

　　“好啊，交给我就行了，保证送到。”

　　程林笑着接过来，发现还挺沉的，袋子里是两个朴素的包装盒，没有厂家标识什么的，让他颇为讶异：

　　“这是哪里买的月饼？包装都没名字？”

　　任艺那张禁欲系脸庞忽然浮现出了一丝波动，这对她而言算是罕见的事。

　　只见她微微移开目光，脸庞略显红润，用稍低了些的声音说：“我自己做的。”

　　蛤？

　　自己做的？

　　程林没忍住露出吃惊的神情，意外极了。

　　“恩，紫色的盒子是给孟梦的礼物，旁边那个蓝色的，是你的跑路费。”任艺说。

　　程林吃惊道：“还有我的？我以为那盒是给吴院长的。”

　　听到吴明训的名字任艺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静，说：“不给他。”

　　说完，她扭头就走，干脆利落，只剩程林站在灿烂的雪枫树下愣神，直到任艺快走出灯光范围他才想起了什么般喊了声：“中秋快乐！”

　　第四百六十章 关键物

　　任艺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右手摇晃了下，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程林对此并不意外，等目送对方消失在转角，他才拎着那袋月饼上了楼。

　　来到自己的宿舍外，拿出钥匙拧开门，按了下房门旁边的开关，“啪”的一声房间便明亮了起来。

　　好奇地将其中那盒蓝色包装的月饼盒取出，程林颇觉好奇地将其拆开，既然任艺都说了这是自己的“跑腿费”，那他也不客气。

　　“没想到任艺竟然还会自己做月饼，不知道是什么馅的，五仁还是豆沙……红枣……”

　　拆着包装，程林嘀咕道，他比较喜欢豆沙的。

　　只是等看到盒子里的月饼的真容，程林当即明白自己猜错了。

　　这月饼竟然是青绿色的外皮，不大，刚好能放在手心，上面用模子扣出来花朵的模样，中心则是一个“艺”字，代表着任艺的名字。

　　好奇地拿出一只，试探性咬了一口，程林脸色一变。

　　“韭菜馅月饼？”

　　这倒是出乎了他的预料，在看到韭菜的刹那程林下意识以为这是什么黑暗料理，但是仔细咀嚼后他发现虽然馅比较少见，但味道竟然还不错，蛮好吃的。

　　考虑到韭菜可以补肾，他一口气将一盒都给吃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擦擦嘴。

　　看了眼另外紫色包装的那盒，不由好奇给孟师姐的这份是什么馅，同样是韭菜？或者别的什么？

　　不过偷吃别人的礼物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将另外一份月饼收好，塞在了背包里，程林简单收拾了下，准备好明天出发需要随身带的物品，又打坐了一阵，这才关灯睡下。

　　……

　　……

　　第二天，天气晴好，清晨赶上早班车去了机场，然后直飞魔都，等到了魔都后却发现天气转阴。

　　九月的魔都气候依旧炎热，感觉不到丝毫秋天的凉爽，不过好在是阴天，体感还算舒适。

　　从机场走出来，程林先去吃了顿饭，然后才打车奔“魔研院”所在的方位赶去。

　　魔研院距离机场距离不近，程林坐在车上眯着眼睛刷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和司机聊着，只是走了一半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司机的手机微信群里刷出一条语音来。

　　点开，是司机群的一条路况通报，大概意思是某条路临时被封了。

　　“路被封了，往前走不了，得绕一下。”

　　司机扭头冲程林解释了句。

　　程林眨眨眼，见对方不似作伪，便点点头，顿了顿，问道：“怎么会封路？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车祸或者火灾之类的？”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也没准，或许是这样，也有可能是封路的不是交通，而是特理司。”司机耸耸肩，随口道。

　　“特理司？他们为什么要封路？”

　　“抓人、处理案子之类的吧，你不是当地人可能不了解，这类事件临时封路算是比较常见的了，尤其是之前，投影出现在海面上那事之后，类似的事就频繁了不少。”

　　程林眨眨眼，略作回忆，说：“啊，我知道，我还记得那次这边发生了一起非常恶劣的散修杀人事件。”

　　“对对，就是那次，”司机扶着方向盘往左转，绕路上了另外一条路，前面又是红灯，踩着刹车，点头说，“就是从那次开始的，前短时间稍微风头降了一些，但这两天又开始了，估计又是和什么非法散修有关，谁知道呢，反正不出来伤人就好。”

　　提起当初那起案子，这个中年司机显然心有余悸。

　　这时候群里又飘上来一句长语音，说的还是刚才封路的事，程林一听，还真被司机说中了，是特理司封的路。

　　这让程林颇觉好奇。

　　“难道是二司又在抓人？不过从打黑方会长死后，应该没有哪个组织敢和二司较劲了吧。”

　　百无聊赖地思索着，车子速度不停，绕了些路，才终于抵达了魔都灵气科学研究院的地址。

　　付了车费，程林背着背包“砰”的一声关上车门，目送其离开，然后瞅着面前的挂着金灿灿牌子的大院，拿出手机拨通了孟梦的电话，这还是上次留下的联系方式。

　　“啊，是我，九院的程林……对，被借调过来的……是，已经到门口了……好。”

　　挂掉电话，程林略等了一分钟，就看到那位孟师姐从研究院门口那个半月形雕塑后面显露出来，快步往这边走，脸上挂着微笑，还没走近，就喊了声：“小林！”

　　“孟姐。”

　　程林微笑回应。

　　上次两人见面的时候程林还只是个二品，如今却已是四品修士，两人略作寒暄，孟师姐便带着他往里走，等到了僻静无人处，程林主动提起了任艺，并将那盒月饼从背包里拿了出来。

　　“任师妹送我的礼物？她自己做的月饼？”

　　惊喜地接过礼物，孟师姐先是灿烂地笑了起来，然后又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任师妹看来还是对当初的事心中有隔阂，不愿意过来。”

　　程林记得孟梦曾经提过任艺和魔都研究院之间的旧怨，这属于人家的私事，他也就没有多问，而是换了个话题询问道：“孟姐，这次吴院长找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啊，我之前跟随司局去探索投影，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回学院之后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孟师姐将月饼拎在手里，闻言眨眨眼，说：“这个……等下你就知道了，只能说，是希望借你的炼器术一用。”

　　果然……

　　程林并不太意外，研究院的项目很多涉及机密，他也不好多问，想了想，说：“对了，上次来这边采集数据，吴院长说要尝试模拟炼器术，不知道成果怎么样？”

　　“的确已经有了些进展，得益于你提供的数据，我们已经模拟出了一种炼器的仪器，目前已经在内部一定范围内开始使用，不过从效能上，还是不如真正的炼器术，这次需要修补的东西又非常关键，所以才把你千里迢迢调过来。”孟师姐解释道。

　　非常关键的物品么……

　　程林咀嚼着这条信息，开始漫无目的地猜测，这时候孟师姐已经引着他来到了院内的某座楼下，进入一层，沿着走廊来到了一扇金属大门前。

　　从这扇门的大小，以及雪白墙壁上方那些距离地面极高的窗户位置就可以判断出，里面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房间，而是类似于体育馆一样的空旷场地。

　　这让程林更加浮想联翩，什么东西能需要放置在这样大的场地内呢？一般的法器总不至于，当然，不排除里面是一个大型仪器阵列，所以才需要足够大的空间。

　　“你在这里稍等，我叫老师过来。”

　　孟师姐说着，迅速远去，程林目送她离开，止不住心中好奇，便暗暗开启了“通感”，将精神力凝成细细的一束，尝试穿过墙壁，向室内看去。

　　然而，当他的精神力刚试探地侵入墙壁，便遇上了一股强横的阻力。

　　第四百六十一章 再遇骑士长

　　“恩？”

　　在精神力侵入墙壁被阻隔的刹那，程林心中不禁轻咦了一声。

　　在他的感知中，墙壁内部仿佛存在着一层灵气壁障，让自己的精神力难以深入。

　　略一犹豫，程林关闭了“通感”，没有尝试加大力气强行冲击。

　　虽然他可以通过精神风暴尝试去冲破这层壁障，但这显然是研究院内部的某种装置，换位思考，如果布置这屏障的是自己，肯定会考虑到有人强行冲破的情况，并做好后手。

　　一旦自己莽撞行动，极有可能触动报警装置。

　　放弃了入侵，程林却更疑惑了。

　　“这里面到底存放着什么？竟然还被保护着。”

　　思索了一阵，没有头绪，他便安下心站在门外静等，不多时，走廊的另外一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花白的头发，红润健康的脸庞，戴着眼镜，目光柔和中不乏锋利，身上满是浓郁的学者气派。

　　是吴明训教授，他身上穿着白色大褂，脚下黑皮鞋竟还戴着鞋套……看样子竟是刚从某个实验室赶过来。

　　“吴院长。”

　　程林主动打招呼。

　　然后就见吴明训忽然推了推鼻梁上的那副眼镜，绽露笑容：“之前听说你晋级了四品，我还不大敢信，今天一看果然如此，虽然已经迟了，但还是恭喜。”

　　程林赶忙客气了几句，好在吴教授不是个太喜欢打官腔的人，骨子里还是学者，拉着程林聊了几句便步入正题：

　　“这次请你过来，主要是有一样非常重要的物品需要借助你的能力进行修复。”

　　“不知道是要修复什么法器？”

　　程林好奇询问。

　　哪知吴教授却是神秘地摇摇头，“准确来说，并不是‘法器’而是一件装置。”

　　装置？

　　见面前的年轻人一脸迷糊，不解何意，吴教授微微一笑，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了一张门禁卡，然后贴在了旁边那银白色合金大门右侧墙壁上的一块黑色的磁贴位置。

　　之后就听到一声轻微的“滴”声，那扇紧闭的大门无声打开，竟是滑轨式的。

　　随着大门的开启，里面的诸多景物终于映入程林的眼。

　　这果然是个类似体育馆的空旷空间，一层和二层之间没有天花板，整个高度超过六米，顶棚在大门开启的刹那便被点亮，上面密布着白色的灯管。

　　室内是实木地板，很干净，却并非一尘不染，里面空间虽然极大，却并不显得空旷，因为在室内零散分布着不少物件，包括一些形貌古怪，作用不明的仪器，大部分裸露在空气中，少部分用白布遮盖，未曾启用。

　　墙边还有由两张办公桌拼成的办公台，上面安放着两台电脑，都黑着屏，桌上还零散堆着不少图纸，A3纸打印的，粗看上去与工程零件图类似，但细看却迥然不同。

　　而房间中最惹眼的还是一些用白布罩住的高大物件，最矮的也超过两米，最高的一个位于整个房间中央位置，安放在一块奇异的玉石基座上，高度目测在三米左右，宽度超过一米，被白布遮盖着，让人联想起艺术雕像。

　　“这里是……”

　　程林站在门口，诧异地凝望这房间。

　　吴明训微微一笑，率步走进，说：“进来说，接下来这就是你的工作场所了。”

　　“我用不用戴鞋套？或者换件衣服？”程林犹豫道。

　　“不用，这里并没有无尘要求，”满头银发的老学者笑眯眯解释说，然后径直走向了房间中间那台“雕像”，说：“找你来就是要修补这件装置，当然了，不是这么大的整体，而是其中的一块，恩，局部。”

　　程林踩着木质地板，深吸口气，走近，这才发现那基座上竟刻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似乎有数层，堆叠起来，最上面则是一个六芒星图案。

　　“这是……什么？”

　　程林忽然觉得这东西很眼熟。

　　“好东西，看了你就知道了。”

　　老学者忽然几步跨上了基座，然后伸出手揪住白布的一角，猛地将其扯落下来，接着，程林的瞳孔蓦然紧缩，他差点脱口说出“傀儡”这两个字，好在及时停住，转而惊呼道：

　　“这是……祭坛守卫？！”

　　在他面前，随着白布被扯落，显露出那尊“雕像”的真容：

　　高大威严的暗金盔甲，遮住全貌，手持一把造型极度张扬的长枪，头颅覆面铁甲上方，一双灰暗的眸子毫无感情地俯视下来，虽无生机，却携着莫名威严。

　　这赫然是灵能傀儡、光辉骑士。

　　而且并非普通的型号，而是六核傀儡，光辉骑士长！

　　“它怎么在这？它不是已经被沈山京轰碎了么？”

　　程林呼吸一紧，心如乱麻，在他的记忆中，光辉骑士长因堵在青铜大门前与开启金身的沈山京一番恶战，而早已毁坏消失，随同投影一同淡化，连碎片都未曾留下，可这里为何竟有一个？

　　“不！这不是沈山京打坏的那个，而应该是当初魔都二司探索的投影中的另外一个！”

　　据程林知晓的信息，当初“祭坛”投影出现，全球各地同步探索，是魔都二司率先打通五层，触及中枢，这才引动圣像齐辉，飞天而去。

　　这样就可以推理出，在程林之前，二司应该早就获取了中枢，那打败六核傀儡，并将其运送出来也就合理了。

　　“这么说，我现在面前这个，是二司当初探索的收获？恩，拿到手后交给了研究院进行研究与修复？这次吴明训叫我来就是为了修复这台傀儡？”

　　程林瞬间想明白了事情经过，按住心头惊讶，扭头看向笑眯眯的老学者，就听吴教授语气不无骄傲地说：“这的确是祭坛守卫，不过却并非你曾经见过的那些低级货色，而是守卫祭坛五层大门的高级守卫，在那次二司探索行动中，在所有的收获中，价值综合排名位列第二！”

　　顿了顿，看到面前的年轻人脸上惊讶的模样，吴明训笑眯眯问：“你知道价值排在第一的物品是什么吗？”

　　“我猜是控制中枢水晶球。”程林在心里默默回答了一句，表面上却是“诚实”地摇了摇头，“是什么？”

　　然后，就见白发苍苍的老学者露出得意的笑，反手从身后的一个柜子里摸出来一个晶莹透亮的球体，然后用赞叹的神情和语气介绍道：“就是这个，控制中枢水晶球！”

　　第四百六十二章 暗网

　　“果然……”

　　程林在心里说了一句，确定事情的确如同自己猜想的那般，魔都二司也拥有一颗完整的控制中枢。

　　从这颗中枢就这样随意地放置在这里，程林推测其内部结构和信息应该已经被拓印走，并且这中枢也并非只是夏国掌握，不然的话没道理安保等级这么低。

　　这倒并不意外，当初圣像齐辉也有时间差，其他国家未必就不能在投影消失前打穿五层。

　　之后的交谈也佐证了程林的猜测。

　　吴明训缓声将事情讲了一遍，大概意思就是这段时间，关于灵能科技的研究一直在稳步推进，并且已有许多的成果。

　　尤其是对于“祭坛守卫”的研究更是重中之重。

　　“……目前以祭坛守卫为基础模型改良出来的动力装甲已经开始在一司内部投入使用，等技术成本降低下来，各大地方司局也会慢慢拥有。”

　　吴明训将中枢小心翼翼放在桌上的托架中，介绍说。

　　动力装甲？

　　程林不由想起了在推演中看到的那些黑色装甲，怪不得当时就觉得眼熟，原来是继承了灵能科技的遗产，虽然心中清楚，但他仍旧装作好奇地问了句：“动力装甲？”

　　“是的，这项研究其实在灵气复苏之前就开始了，你或许听过，叫做‘外骨骼’，用金属骨架帮助人类达到超凡，在影视中则被描绘为‘机甲’，当然，和电影中的那种差距非常大……灵气复苏之后，准确来说是祭坛投影被发掘出来后，我们尝试解析这些守卫，将其技术转嫁在外骨骼上，打造出了全新的，以灵能为能源的‘动力装甲’，以后你肯定会有机会看到。”

　　“我其实早就看到了……”程林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接着，就看到这位老教授自信的脸上忽然浮现一缕愁苦，他指了指“光辉骑士长”，叹息道：“不过，截至目前，我们对灵能科技的研究还停留在应用层面，对于原理仍旧一知半解。”

　　程林点点头，虽然全世界最聪明的一群人都在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但这并不意味着在几年内就会解析明白。

　　灵能科技是一个陌生的领域，在不掌握基础科学的前提下，想要单纯用反向推导的模式去探索，其难度可想而知。

　　如果非要做个比喻，就像是汽车发动机……就算你买回来，拆开，然后把里面的结构都弄明白，可你依然做不出……这涉及到整个加工链条，而在灵能科技上，如何加工都算小问题，最大的关隘在于基础科学研究的缺失。

　　“这只守卫是祭坛中最强大的，也是等级最高的，当初探索的时候已经严重损坏，被二司拖来实验室进行研究和修复工作，到现在，我们已将其余部位修复完毕，可最核心的单元却始终无法修复完成，这也是调你过来的原因。”吴明训说。

　　最核心的单元？

　　程林刚要张嘴询问，就见这位白发老学者紧紧盯着他，认真吐出六个字：“信息接收装置！”

　　……

　　……

　　魔都，某条大街。

　　随着警报的解除，一队交管方面的穿着醒目黄马甲的人员开始撤掉路口的封条和路障，这意味着临时封锁的解除。

　　在人员的引导下这条清净的街道迅速被车辆填满。

　　早就憋坏了的人们重新忙碌了起来。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在距离这条街口不远处的一个转角处静静停着一辆漆黑的轿车。

　　车身轻盈、表皮光亮，即便在阴天里也闪闪发光。

　　玻璃上覆盖着厚厚的贴膜，将车内的情景都全然遮盖了起来，因而更加无人看到在这辆车的内部整整齐齐坐着足足五个穿着特理司制服的人。

　　其中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戴着帽子，帽檐下面贴合肌肤的地方却没有半点头发钻出来。

　　他戴着男士墨镜，脸庞方正刚硬，看着就很凶狠，身上制服却穿的整齐，脚上踩着的一双油光白亮的皮靴沉重有力，让人望而生畏。

　　“曹副司，目标正沿着天山路逃窜，速度已经降了下来。”

　　驾驶座位的一个小翻领捧着一个战术平板，盯着上面跳动的一个红点，说。

　　“恩，看来他觉得自己没有暴露。”

　　曹姓的男人粗硬的手指在右腿上敲击着。

　　“看来是如此，不过……我们真的不跟上去？最起码拉近些距离，不然一旦跟丢了……”

　　“不用，这群余孽连番遭遇打击，已经胆小如鼠，神经紧张的过分，一旦贴的太近，很有可能打草惊蛇，破坏抓捕计划，安心等着吧，至于跟丢……研究院出产的这玩意探测距离比你想象中远，再者说，就算这东西废了，我们还有其他的方案。”

　　顿了顿，这位曹副司忽然笑了笑，摘下帽子，摸了摸他那硕大的光头，“以他的胆小程度，我怀疑今天能不能有收获都是两样，或许还要等明天，最快也得到今晚，现在才几点？不用急……恩，梁丕，你们几个别在这傻坐着了，出去买几份盒饭回来，中午都还没吃。”

　　虽然语气中不甚在意，但他仍旧没有离开岗位的意思。

　　“是。”

　　坐在车后座的梁丕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然后打开车门，跟身旁的其余两位同学一起下了车，这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显然，坐在车里属实把他憋坏了。

　　出来透了口气，这位富二代一张帅气的脸上勾勒出轻松的笑容来，扭头说：“走，我知道附近哪里有店面，跟我走就没错了。”

　　伴随其后下车的是一男一女，年纪和梁丕相仿，都是二院未曾毕业的学员。

　　女生一头长发，身高超过一米七，皮肤白皙，小腿结实，容貌中上。

　　男的容貌平庸，唯独一双眼炯炯有神，很是沉稳，不似梁丕那般轻佻。

　　如果程林在这里，必然会觉得这人很是眼熟，继而恍然回忆起他的名字：

　　宋显真。

　　相比于这个名字，他身上还有一系列引人注意的标签：未来的二司司首，光辉骑士长的原型，无踪仙岛投影破译的第一个破译者，二院本届学员第一名……

　　当然，相比较于推演中二十年后的他，此刻的宋显真还显得很青涩，以及笨拙。

　　作为第一名，面对着拼了命才能挤进前十的梁丕，他语气温软道：

　　“多远？就近买一些然后就回来吧，曹副司他们还在等着……”

　　第四百六十三章 修补与充能

　　魔研院。

　　“信息接收装置？”

　　程林重复了下这个名词，与此同时开始回忆关于六核傀儡的结构，据他所知，灵能科技的造物往往并不像是电子产品一样“复杂”，或者说，它的复杂在另外一个领域，不是用眼睛可以看到的那种用成千上万个零部件堆出来的复杂。

　　其中比较重要的是三个区域，一是“本地运算核心”，类似光辉骑士的大脑，不过这部分并不是安装在头部，而是在胸腔的某处。

　　二是“动力核心卡槽”，用来填装能源，在腰部。

　　第三个就是信息接收装置，是一道将“本地运算核心”与“控制中枢”连接起来的桥梁，通过这道桥梁传输信号，激活和操控傀儡。

　　如今吴明训提到的受损严重的就是这个装置。

　　见程林发愣，吴明训以为是他不理解，便耐心底将傀儡的主要构造给他讲述了一遍，来让他有一个清晰直观的认知，等解释完毕，他才说：“其余的核心零部件都并未严重受损，我们接续后就可以正常使用，唯独这个信号接收装置，却是根本无从下手，可如果这部分无法修复，那其余的修复工作也就失去了意义，对我们国家是一项极其重大的损失。”

　　说完，吴教授用期许的目光看过来，“我思来想去，觉得现在这个关乎国家战略的重要任务只能依靠你了。”

　　程林下意识后退两步，挤出难看的笑容：“吴院长……这么重要的任务我人小力微，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吴明训听了也不说话，只是在手里拿着的某个控制器上轻轻按了下，那扇合金大门便自动合拢了。

　　程林：“……”

　　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就听这位老学者苦口婆心道：“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不瞒你说，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各种方案都尝试过，光是和帝都那边的研究院的联合会议就开了不知道多少，最后才找到了你，你放心操作，就算没有用，也不要你承担责任嘛。”

　　“不用我担责？修坏了呢？”程林瞅瞅他。

　　“修坏了也没关系。”吴教授目光并未躲闪，认真说道，同时伸出手，攥住程林，倒不是怕他跑了，而是用这种方式表达情绪。

　　程林沉默。

　　看到这一幕，他已经知道，对方可能是真的没法子了，找他来，颇有几分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在里头。

　　看了眼紧闭的大门以及面前老人那在灯管下泛着光芒的银发，程林终于叹了口气，说：“那在开始之前得签免责声明，不然我不干。”

　　吴明训听了终于笑了起来，脸上皱纹展开，像是一朵花，他松开手，说：“好！依你。”

　　有了这话兜底，程林放松了不少，转而开始好奇地看向那宛如死物的六核傀儡，怀疑地问道：“试试倒是可以，可是……我这能行么？毕竟我这是炼器术，并不是机械修理……”

　　“我认为有可能行，”吴教授微笑解释道，“之前我不是找你采集过炼器术的数据么？之后我们进行了分析，到现在也做出了一些成果，可以用器械对一些法器的损伤进行修补，当然，效果上还是不如你，而经过分析，我们发现这位程前辈留下的法术本质上和异能差距不大……同样是以某种形式的灵气场域构建达成某种效果，只是这炼器术很神奇，它似乎可以做到某种类似‘断肢重生’的效果。”

　　“断肢重生？”

　　“是的，就是用你的黑色火焰灼烧受损的场域通路，然后通路就会沿着某种我们无法观测到的痕迹重新生长出来。”

　　说着，大概是怕他不理解，吴明训拉他到桌旁，抽出一张洁白的纸，以及一支铅笔，在上面画了一颗五角星，之后用橡皮将五角星的一部分擦除。

　　“你看，这就像是受损的装置，图案的一部分被损坏，我们在不知道图纸的情况下没办法将其复原，但你的炼器术却可以一定程度上做到这点，让它自动把擦掉的部分画出来。”老学者用手指点着这张纸，说。

　　程林目露了然之色，旋即道：“那我们现在就来试试？……恩，信号接收装置在哪个位置？”

　　位置他自然知道，不过在这里不能表现出来。

　　“跟我来。”

　　吴明训也是个果断利落的人，直接拉着程林返回了室内中心的那块“基石”上。

　　程林看了看这块基石上的花纹，忽然心中一动，装作随意地问道：“吴院长，这个基座……是什么？”

　　“这个啊，是充能装置。”吴明训随口答道，然后转过身去拿梯子和工具，所以他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程林脸上浮现出来的惊愕神情。

　　充能装置？

　　程林心脏跳动的快了些，他自己拥有的动力核心已经所剩不多，眼看着用完后，五核傀儡就会成为一堆废铁，这时候骤然听到充能的事，他当然上心。

　　按耐住激动的心情，程林追问：“充能？祭坛守卫的动力不是由那种晶体提供的么？这……我看这花纹有些像是祭坛投影里的地板上刻画的图案，不过比那个要简单了很多。”

　　吴明训点头道：“你说的也不算错，恩，做个比喻吧，如果说那种晶体是蓄电池，那我们脚下的这个东西，就是个充电座，可以吸收灵矿石，或者自然吸收空气中的灵能，为守卫充能，至于图画，这也是我们复原的一部分，原本祭坛地面上刻画的阵列承载着很多的功能，我们进行了拓印和研究，从中将这个充能阵列提取了出来，呵，说起来简单，但为了这个玩意，我们光是花掉的经费就达到了八位数。”

　　说着，这位老学者将一个梯子抱了过来，程林急忙走过去接过来，“我来我来，梯子放在哪？”

　　“这里。”

　　吴明训指了指方位，然后，这架梯子就搭在了光辉骑士长的躯体上，吴明训沿着梯子爬上两步，手里拿着个银色的小锤子，在骑士“心脏”右边的某个位置轻轻一敲，然后安静的房间内就听到“咔”的一声响。

　　一块原本严丝合缝的胸甲弹开，露出了里面的一块染着烟火气的焦黑金属。

　　“就是这个了，你……小林？”

　　吴教授踩着梯子低下头，就看到程林正在走神，便喊了声，笑道：“想什么呢？”

　　“啊……没想什么，”程林回过神来，微笑道，“我刚才想着今天是中秋，咱们研究院不放假的吗？”

　　……

　　……

　　“梁丕，你不是说距离很近的吗？这都跑出来多远了。”

　　魔都，暗沉的天空下，宋显真站在街旁的路灯下，看着正从店铺里走出来的梁丕，说。

　　“今天可是中秋，怎么可以不吃月饼？按照现在的情况，今天晚上整夜咱们都没法休息，更不要想着放假，现在还好，尤其等晚上天黑下来之后，目标一旦开始行动，咱们怕是连晚饭都没机会吃，当然了，我是没关系的，不过咱们总要给曹副司他们带一些。”

　　梁丕两手拎着两大盒月饼，包装精美，看上去就价值不菲，说着，他忽然笑道：“这家虽然略贵一些，但味道绝对没的说，给他们带回去吃了，没准咱们实习考核分数就能多上升一个评级。”

　　宋显真无奈地叹了口气，捧着温热的盒饭，说：“最后一句才是你的心里话吧。”

　　梁丕笑笑也不解释。

　　倒是旁边那个女学员犹豫道：“以曹副司的性格，不会因为这些影响考核分吧，听说他最严厉了，上次徐东被他抓住后，听说整个人都被废掉了。”

　　“别提他，被废掉也是活该，”梁丕听到这个名字后有些不快，三个人迈步往回走，他叹气道：“牵连黑方，这种事死有余辜，倒是我们，到现在还要给他擦屁股……也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事情能不能按照我们期望的方向去发展，如果玩脱了，那可就有的乐子了。”

　　“唉。”闻言，那女生也不禁叹了口气，然后扭头去看旁边的宋显真，却见他的脸上只有认真，“你不担心这事么？我真的没想到我们出来实习竟然要参与到这种案子里来，听说其他学院的学员实习只是去做简单的散修抓捕案。”

　　“有什么可担心的？尽力去做就好，”宋显真抿了抿嘴唇，青涩的脸上显出一种坚毅的模样来，“况且，我们可是二院。”

　　是的，二院，师资力量全面领先其他学院的地方。

　　梁丕看了他一眼，忽然赞同地笑道：“没错，我们可是二院。”

　　只是，顿了顿，他的笑容忽然垮塌了下来，说，“可是我还是好想放假啊！”

　　……

　　第四百六十四章 修复的喜悦

　　信号接收装置位于距离地面两米多高的地方，程林小心地爬上梯，踩在第三级上，找了下感觉，恩，角度很合适。

　　从吴明训手里接过来一只放大镜，程林开始观察金属面板里面的部分，也是装置的主体。

　　“这损毁程度……有点严重啊。”

　　凸透镜下，那块焦黑破烂的金属块上模糊一片，覆盖焦黑，也不知道是怎么损坏成这般的。

　　至于细节，也就是那些类似“电路板”的灵能通路条纹有约莫30％保存完好，50％残缺，剩下的20％根本就是完全的空白，镜头将毫米级的图案展现在他的眼中，至于有没有纳米级工艺在里头，程林就看不出了。

　　“或许开启异能，用精神力可以察看到，要么就是更换精度更高的倍镜。”

　　他心中暗想。

　　“的确很严重，不然也不会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吴教授站在梯子底下，叹气说。

　　看得出来，他对此其实也不是信心很足，虽然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效果如何谁也不敢保证，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也不会贸然找程林这个挂牌“研究员”来。

　　“那就试试吧，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先从局部开始，试验下效果。”

　　程林端详良久，然后说道。

　　“这倒是不错，可是……局部？你可以将异能控制到这种精细程度么？”

　　吴明训怀疑道，相比于这装置的精密程度而言，修行者对异能的操控程度便显得太笨拙了。

　　“试试呗，不过需要个辅助工具，”程林从梯子上爬下来，然后在房间中环顾一圈，“有没有铜管？越细越好。”

　　“有。”

　　吴明训不明所以，点头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几根来，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比程林预想中还要细，与其说是“管”，不如说是一根铜丝，只比针型圆珠笔的笔芯粗一些。

　　拿出一根攥在右手里，程林开启了“幽炎”，一道细微的灵气波动出现，接着，就看到从那根铜管的尖端孔隙中“噗”的一声喷出一道细细的黑色火焰来。

　　就像是一把气焊枪。

　　“这个就差不多了。”

　　程林满意地笑笑，然后在吴明训惊讶的目光中重新爬上了梯子，右手捏着喷吐幽炎的“焊枪”，左手则从桌上顺了个电筒，将光打满，之后便谨慎地将幽炎缓缓点在装置受损相对薄弱处。

　　漆黑如墨的火焰无声无息地蔓延开，包裹住那块破损区，又在铜管的限制下没有扩散，程林起初输送的灵气很小，然后一点点加大输入量，幽炎便越发妖娆诡异，如同恶魔的舌头，对那残破的伤口进行舔舐。

　　房间中。

　　寂静无声。

　　程林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整个人精神高度集中，如同忘却了外物，与此同时，他已经开启了“身体掌控”与“触角”，前者用来稳定右手，控制精度，想要修复如此细微的场域，他的手需要如同外科手术医生般稳定，后者则让他不用借助任何仪器，也可以清晰捕捉到幽炎包裹部分的变化。

　　吴明训则紧张地站在地面上，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打扰了程林的操作。

　　两相对比下，倒是显得程林更像是一位研究者。

　　“滴滴。”

　　忽然，紧闭的房门发出提示音，并缓缓打开，那是有人从外部开启了房门，两个中年人拿着文件夹走进来，看到吴明训，开口道：“院……”

　　刚吐出一个字来，这两人就看到吴明训猛地扭回头来，用要杀人般的目光死死地瞪着他俩，把他们要说的话都给堵了回去，之后就看到吴明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两人怔住，这才发现房间中间正有个年轻的身影趴在祭坛守卫胸口忙碌，而他们的院长竟仿佛是在一旁守着。

　　两位学者对视一眼，都是心惊不已。

　　他们不认识程林，因而第一时间便是升起无穷的疑惑，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用眼睛瞄着那陌生的背影，暗想这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让吴院长亲自在旁守护？

　　大概是有太多的事需要吴明训处理。

　　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又有数个研究员来到了这里，然后被两位门神立马示意噤声，这些人便茫然地站在门口，好奇向里眺望，而吴明训也懒得搭理他们，只是焦急地站在梯子下方，搓着手，仰头望，试图从程林的脸上看出成功与否。

　　时间一点点流逝，程林如同一座石雕，一动不动，只有极认真地观察，才会发现他悬空的右手在缓缓地移动，只是因为移动幅度太小，所以几乎难以察觉。

　　门外聚拢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门口站不下，就开始沿着走廊向外铺开。

　　这群学者有男有女，有的只是普通的研究员，有的却是某个领域中的小牛，甚至是大牛级人物，然而，在这，却只能安静地等待门外，好奇窥视。

　　在这种诡异的寂静氛围中，没人说话，只能尝试用眼神沟通，而这些目光，绝大部分都最终落在了程林的背影上，转为浓郁的好奇。

　　当孟梦放好月饼，沿着楼梯进入这条走廊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无比怪异的一幕。

　　灯光雪亮的走廊两旁，并排站着密密麻麻的同事。

　　他们统一身披白大褂，戴着眼镜，大都捧着文件夹，面容严肃且紧张，无人交谈，连呼吸声都很低，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氛，至于这些人的眼神则无一例外地看向敞开的大门中那道如同雕塑般的背影。

　　“你们这是……”

　　孟师姐怔住，忍不住开口，旋即，便看到走廊两侧的人们齐刷刷扭头死死盯着她，那一排眼镜在灯光下泛着绿光，一股诡异森冷感从脊椎骨窜到了天灵盖，让孟梦打了个哆嗦。

　　只是下一秒，她就听到寂静的房间中传来一声疲惫混杂着欣慰的吐气声。

　　旋即，程林的身影终于发生了变化。

　　梯子上。

　　程林缓缓撤去幽炎，解除其余两项异能的开启状态，从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恢复过来，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已经密布汗水，眼睫毛上几乎都挂着粘稠的汗珠，直欲模糊双眼。

　　用胳膊擦了擦额头黏湿的头发，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笑道：“有结果了。”

　　旋即，他听到了吴明训紧张的询问：“失败了，还是……”

　　“成了。”程林微笑。

　　“好！好！好！”

　　下一刻，他便听到了老学者情不自禁的大笑。

　　两秒过后，走廊中的人们才如梦方醒，虽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仍旧本能地鼓起掌来。

　　一时间，偌大走廊，掌声如雷。

　　……

　　第四百六十五章 漪园与黑牌

　　在如潮的掌声中程林脸上因为成功修复而自然浮现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就连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吴明训也恍惚间被这阵异常的声响吸引，然后才醒悟这边竟然挤了这么多人。

　　轻咳一声，挥挥手先让这群人离开，等人清净了，吴明训才拉着程林的胳膊询问细节，并且亲自爬上梯子去看了好几眼。

　　“的确是可以修复，不过修复的进度很慢，大概是因为破损严重以及它过于复杂。至于消耗也很惊人，刚才的修补就已经消耗了我将近一半的灵气储备……恩，如果想要恢复功能最少也要三天。”

　　程林从孟师姐手中接过来一张雪白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解释说。

　　“很好，非常好，”吴教授从梯子上趴下来，满面红光，“修复慢一些不要紧，只是要麻烦你多在这边住几天了，订房间没有？小孟，你去安排一下，至于修复过程中的损耗，这块实验室可以提供药剂。”

　　“房间就不用了，我来的时候已经订好了。”

　　程林笑道，对于药剂则并未拒绝。

　　解决了这桩难题，吴明训心头情绪大好，又寒暄了几句，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下来。

　　这位老学者看了眼手表，说：“既然已经确定，那也不急于一时，马上下班了，今天过节，晚上就不要工作了，明天再继续修复，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小孟，程林有什么需求你都帮他解决，接下来几天你就跟着他，修复工作中有什么状况向我直接反应。”

　　“好的。”孟师姐点头，然后便与程林一起目送吴明训匆匆离开。

　　等人走了，孟梦才吐出一口气，笑着说：“恭喜。”

　　“该说恭喜的是我才对吧。”程林将毛巾放下。

　　孟梦微微一笑，忽然低声说：“大过节的把你调过来，本来就不大好，你如今又成功地解决了这个难题，研究院可以借此获得极大的好处，你也可以向老师提一些要求，相信他肯定会满足你的……比如修炼资源，这些可以算在研究器材项目里上报。”

　　这是……鼓动自己要好处费？吃公款？

　　程林微怔，有些好笑，不过却也能看出，孟师姐这是在为他考虑，大概是因为任艺这一层关系在里面，孟师姐对他格外关照些。

　　“再说吧。”

　　程林笑笑，相比于修炼资源，他如今对那块可以为傀儡充能的基座更感兴趣，为此，他故意夸大了修复所需的时间，如果程林全力以赴，在一天内就可以修复完毕，如果动用炼器炉，那怕是半天功夫就行，之所以故意延长时间，主要是打那块基座的主意。

　　程林准备在这两天找机会用感知异能把基座的结构弄明白，回去自己也仿制一个，或许就能解决五核傀儡充能的问题。

　　思索着这些，他和孟梦并肩走出了建筑大门，一抬头，发现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孟姐，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店？推荐一下。”

　　孟梦闻言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朝着停车场一指，说：“这边距离漪园比较近，我记得有一家不错，等吃完了还能去看看月亮。”

　　顿了顿，她仰头看了眼暗沉的天空，犹豫道：“如果有月亮的话。”

　　……

　　……

　　魔都。

　　今天是中秋，本来是赏月的好时节，然而老天似乎并不遂人愿。

　　从打早晨，天空中布满了厚厚的云絮，也不下雨，只是阴天。

　　可等天色渐渐黑下来，那些云竟然奇迹般又散开了，露出了漫天星光与那一轮极圆、极明亮的月宫来。

　　当路上的灯火渐渐点亮，这座城市从白昼过渡到暗夜的时候，一些夜间娱乐场所也纷纷热闹了起来。

　　……

　　某间酒吧门口。

　　一辆车缓缓停靠在路边，然后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径直走了进去，片刻后，当他再出来，手里却多了一个方正盒子来。

　　拉开车门，坐在驾驶位置上，“砰”的一声关紧车门，在路灯的映衬下，挡风玻璃内表面倒映出他的平凡模样。

　　看样子有四十来岁，身材略显发福，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庞上却弥漫着凝重和苍白，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那深藏在西装下的紧张。

　　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确认安全，他才将手中的盒子放在方向盘上。

　　那是一瓶酒。

　　威士忌。

　　外包装是黑色的长方形盒子，纹理突出，大体上是金、黑两色构成，在包装腰部位置是右上倾斜的一行字母：Black Label

　　直译过来是“黑色标签”的含义，相对而言，更大众化的称呼是“黑牌”或者“黑方”。

　　这是Johnnie Walker旗下的一款产品，与其并列的还有“红方”、“绿方”、“金方”以及“蓝方”。

　　原本的翻译应译为“红牌”、“绿牌”……但因为这个系列的酒瓶并非传统苏格兰威士忌的圆形，而是方正的，所以才这样翻译。

　　用略颤抖的手将外包装撕开，男人捧起里面的酒瓶，方正的容器中是茶色的液体，色泽诱人，与包装一样的斜腰封，底下有个12的数字，意味着年份，味道会让人想起烟熏、水果或者某些香草，瓶身上则是个抽象画的绅士人像。

　　咽了口吐沫，这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捧着酒瓶喃喃说了几句含糊的话，仿佛在祈祷，或者更准确说是在寻求某种心理上的安慰。

　　片刻后他的情绪仿佛平静了下来，将酒瓶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在目的地一栏输入了“漪园”两个字，之后按下了导航键。

　　……

　　……

　　“目标又有动静了，他在一家酒吧附近停了一下，然后现在奔着定区方向去了。”

　　城市中心某处街角。

　　一辆黑色的车里。

　　穿着二司制服的修士目光灼灼地盯着手里的平板，说。

　　在他身旁的副驾驶上，那位曹副司手里正捏着半块月饼，腮帮子缓缓咀嚼，闻言微微挑眉，咽下嘴里的食物，说：“绕了一下午的圈子，眼看天都黑了，还不回家……这是要会情人去？”

　　没有人发笑。

　　就连挤在车后座的梁丕脸上都是一副凝重模样。

　　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目标的行动似乎在昭示着今晚必将不会平静。

　　“开车，往定区方向走，通知其余单位一并开始行动！”

　　“不再观察观察？”捧着平板的小翻领问。

　　将剩下的半块月饼从车窗里准确地扔在了路边的一个标着湿垃圾的垃圾桶里，曹副司拍了拍裤子，抖掉上面的月饼碎渣，说：“再等，就怕出了事真来不及反应了。”

　　“是。”

　　旋即，这辆在路口趴了一下午的车子终于开启，并沿着繁华的街道飞驰而去。

　　……

　　……

　　晚上8:00整。

　　吃饱喝足的程林与孟梦从一家沪菜馆走出来，呼吸了口清爽的凉风，程林一抬头，笑了：

　　“我就说么，老天爷总不会那么冷酷，真的让人在这个日子都看不见月亮，这不就出来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官方钓鱼

　　“真的是啊。”

　　听到他的话，孟师姐也抬起头来看向夜空，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下了班，所以孟梦身上不再是那件白色的研究员褂子，而是穿着一件略显保守的荷叶绿色衬衫，下身是一条长裤，头发扎起来，踩着皮带凉鞋，看着要生动许多。

　　看到天上的明月，她似乎心情也好了不少。

　　刚才吃饭的时候程林和她聊过，知道孟师姐的家并不在魔都。

　　研究院工作极为繁忙，也抽不出足够的假期回家过节，这让她略显感伤。

　　这下子看到晴朗起来的夜空，那股子难受的情绪也消解了许多。

　　“走，吃完了饭正好去逛漪园，今晚上应该会有节目。”

　　孟师姐说。

　　程林自然应允，因为距离不远，找停车位又费劲，所以就没开车，混在人群中散着步走了过去。

　　漪园是这里的一个古典园林的景区，说白了就是个公园。

　　因为过节的缘故，这时候漪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两人花了几十块买了门票，就混在人群中走了进去，中秋节，这时候游人着实不少，气候适宜，天空中阴云散去，繁星如钻，明月如盘，极为美丽。

　　进园林的时候还有工作人员免费发放灯笼，程林和孟师姐一人拿了一个，在一派祥和中缓缓步行。

　　周围不少都是一家三口结伴而来，孩童们精力无穷，挥舞着灯笼到处乱跑。

　　走了一阵就听到草坪上有古典弦乐声传来，大概是节目表演，倒也算是热闹。

　　公园里的建筑都挂着彩灯，这时候整个姹紫嫣红的，格外美丽，有不少人站在空旷处拍月亮，程林尝试拍了张，糊了，被孟师姐打趣了一番，两人说说笑笑随意走着，等接近湖边的时候，就看到湖边聚集着不少人。

　　“好像在放河灯啊，走，咱们也去看看。”

　　孟师姐说。

　　“好啊。”

　　程林微笑，看着孟师姐已经欢脱地奔了过去，程林无声笑笑，心想对方明明年纪比自己大了好几岁，怎么一到这地方，反而没了稳重。

　　摇摇头，冲着一轮圆月做了个笑脸，程林迈步就打算跟上，只是他刚走出几步，忽然若有所觉地扭头往人群中看了一眼。

　　“小林？看什么呢？快来啊！”

　　前面传来了孟师姐的声音。

　　程林转回身来，笑道：“这就来。”

　　说着，他双眸深处快速地有两道复杂的灵气场域点亮，又熄灭。

　　“恩？难道是我感觉错了？”

　　见朦胧之眼中并未发觉异常，程林微微皱眉，不再多想，关闭异能跟随孟师姐大步离开。

　　……

　　……

　　就在程林离开后，人群中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挤了出来。

　　相比于其他游客，他的打扮属实有些怪异了，毕竟谁会在这种场合穿正装？好在虽然整个园林有夜灯，但终归不是那般明朗，昏黑中也没有多少人注意他的衣着。

　　西装男从人群中挤出来，谨慎地四下望了望，仿佛在找什么，他手里没有拎着灯，左手垂在身侧，手腕上戴着一块劳力士，右手却竟是塞在怀中。

　　走到偏僻处，他用后背挡住了游客们的视线，将右手从衣服里抽出来。

　　他的右手正攥着一瓶威士忌，正是之前购买的那瓶“黑方”。

　　此刻，那原本普通的酒液竟处于“微沸”状态，方正的酒瓶内部，茶色的酒液中溢出大量的气泡，翻卷，沸腾，一时集聚成雪，一时又挥散如烟。

　　盯着瓶子看了几秒，西装男重新将其藏进了衣服里，然后换了个方向，沿着一条廊桥向湖对岸走去，对岸也有不少游客与花灯，而随着他不断地接近，那藏在怀里的威士忌也越发暴躁，瓶中的酒液如同沸腾的海。

　　……

　　漪园外。

　　三辆轿车缓缓停下。

　　车门一开，从里头齐刷刷走出数个身穿便衣的小翻领。

　　为首的一辆车中，梁丕、宋显真和那个女生也下了车，他们早已扒下了制服，身上只是寻常青年的衣物，至于那位曹副司，更是换上了一件淡粉色的T恤，相当骚气。

　　头上依旧戴着个灰色的鸭舌帽，掩盖标志性的光头，戴着一副墨镜，挡住犀利的眼神。

　　“曹副司，目标已经进入了漪园，不出意外，应该是上钩了。”一人走过来，小声说。

　　曹章点点头，下意识抬起右手去摸自己的光头，却被帽檐挡住，才醒悟，垂下手，问道：

　　“其余人都到了么？”

　　“都到了，现在漪园八个角上都有我们的人，不过考虑到这里环境和人员复杂，想要封锁住并不现实。”

　　“我知道不现实，”曹章站在漪园外，双手扶着腰，撮着牙花子道，“在这种地方人太多没用，根本施展不开，不过好在比在市区强，咱们应该知足了，盯着这些黑方余孽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抓条大鱼？告诉各部门都给盯好了，别丢了行踪，抓人的事我来。”

　　站在后面的梁丕三人听到这话不禁都呼吸急促了起来，作为学员，即使是优秀的学员，一实习就参与到由副司首主持的活动中，这也实在是有些挑战。

　　当然，这种挑战更大程度是来源于心理上的，毕竟有曹章等人顶在前面，他们三个的作用实在是不大，主要是过来打下手，增长见识，提升下眼界，这也是实习的目的。

　　对于这次行动，三个人几乎全程参（旁）与（观），因为当初徐东的事，魔都二司在打击黑方等散修组织上可谓是不遗余力，也卓有成效，只是功夫下了不少，小鱼小虾也抓了不少，可始终没有机会逮到“大鱼”，这让以曹章为首的司局领导很是憋闷。

　　等到黑方会长被精灵族神秘强者“黑袍”击杀，更是导致黑方组织的崩解，眼瞅着这个散修组织倒塌、边缘化，曹章等人虽然很欣慰，但同样也因为某些原因有些失望。

　　然而就在不久前，司局却忽然收到了一个消息，据称有一位“新会长”忽然现身，开始收拢黑方成员，试图把渐渐崩解的组织给重新聚拢起来，并且对方已经抵达魔都，尝试恢复其在“长三角”的势力，并且据称其准备谋划一起未知细节的行动。

　　这当即引起了二司的注意。

　　通过以前始终在盯着，没有抓捕的一名黑方成员，他们开始试图抓捕这位新会长，可对方行踪飘忽，始终找不到机会下手，眼看着再拖延下去危险会越来越大，二司终于决定主动出击，展开了一起对修炼资源走私交易的“抓捕”行动，却故意漏掉了一名“黑方余孽”。

　　并在对方身上偷偷安放了灵能定位器，想要借此顺藤摸瓜找到那位“新会长”。

　　截至目前，行动一切顺利，这名黑方成员在受惊之下果然尝试与新会长进行了联络，而漪园，很可能就是对方选择的见面地点。

　　“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出现，可别弄出差错来。”

　　梁丕忍不住低声嘟囔。

　　旁边的宋显真一脸坚毅道：“尽人事，听天命。”

　　旋即，一行人便联络了漪园的管理方，做出相应安排后混入人群，向目标合拢过去。

　　……

　　湖畔。

　　孟师姐正满脸笑容地将一朵荷花灯放在了湖面上，然后扭头招呼程林看，只是程林却仿佛没听到，只是站在湖边看着人群愣神。

　　“小林，你怎么了？难道是看上哪个漂亮姑娘了？”

　　孟师姐促狭问道，在那堆人群中，有不少穿着古装的年轻女孩，看着着实养眼。

　　“啊……哪有？孟姐，你继续玩，我去上个卫生间。”

　　程林回过神来，露出尴尬的笑容，然后找了个借口和孟梦分开，走入人群。

　　越走，他的眉头就皱的越紧。

　　“刚才走过去的，好像是梁丕？”

　　……

　　第四百六十七章 水鬼

　　走在人群中，程林的眉头越皱越深。

　　就在刚刚他好像看到梁丕从附近走过，不，不只是他，还有几个形迹可疑的家伙。

　　虽然没有开启异能，但是程林毕竟与正式小翻领接触久了，有时候目光一瞥，就能嗅出这群人的味道来。

　　“梁丕怎么会出现在这？而且形色匆匆的模样？还有他身边的人……”

　　程林心中疑惑，四下寻找了一番，凭借惊人的目力终于再次看到了梁丕几人的身影。

　　“这几个人……难道是二司的？执行任务？”

　　程林微怔，对方显然不像是来游玩赏月的，仔细看去，那个领头的戴着鸭舌帽的人虽然看不清面貌，但从背影上总让他有种熟悉感。

　　皱眉苦思了片刻，程林猛然记起，这背影他似乎在无踪仙岛探索中见过，好像是属于那个抓走徐东的二司副司首。

　　“副司首级别的人都出动了？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虽然不完全肯定，但程林仍旧本能地谨慎起来，想了想，压制住开启异能察看的冲动，他默默将“敛息吊坠”拿出来，将上面的旋钮转到“0”。

　　这样一来，他身上的灵气波动就被压制到了几近于无的程度，就算是感知系修士观察，只要对方等级不是太高，就只会将他当做一个普通人。

　　做好这些，程林便装作游玩的模样，远远地坠在这群人后面。

　　……

　　……

　　夜晚的漪园铺满了灯光，流光溢彩，音乐声中那块生长着茂密荷花的湖泊上，开始出现一朵朵河灯。

　　河灯大多是荷花的模样，彩色，塑料的叶片，中间是一点小小的蜡，点燃可以燃烧一阵，然后自然熄灭，还有少数更精致的方形河灯，呈现橙红色，灯罩上提中秋诗句，古意盎然。

　　这时候，点点河灯从岸边扩散开，如漫天星辰。

　　横跨湖泊的一座桥上，架设着几个凉亭，这时候，其中一座凉亭的灯似乎是坏了，所以附近显得格外黑暗，此时，黑暗的凉亭中正坐着一个身影，一只手搭在栏杆边缘，下面就是静静流动的湖水。

　　不多时，那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从桥边走过来，他怀中的威士忌酒瓶里几乎布满了泡沫，几乎要炸开，然而就在下一秒，那沸腾忽然平复了下去。

　　中年男人一喜，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上级，他快步走过去，然后露出惊喜的神情。

　　想要说话，就听那个模糊黑影用不耐烦的声音道：“不是说过了，没有要紧事不要主动联络我么？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不然的话……呵呵。”

　　黑影低沉的笑了两声，让西装男整个人颤抖了起来，几乎要跪倒，低着头，哆嗦道：

　　“有要紧事，有的，您之前吩咐我做的那笔交易意外被二司截断，虽然我幸运地在事发前避开了，但我怀疑他们很快就会顺腾摸瓜……”

　　男人一边说，一边偷眼打量对面人的神情。

　　却见对方先是脸色阴沉，继而皱眉，再然后是惊愕和恼怒，最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整个人霍然起身，语气飞快道：

　　“住口！我问你，你来的时候有没有……”

　　“您放心，我故意在市区了绕了一个下午，肯定没有尾巴。”

　　西装男自信地说道。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他就听到附近有一声清脆的“啪”声响起，仿佛竹节被火焰烧灼爆开一样，继而，四周忽然涌起浓郁的白雾，那白雾极大，瞬间便将整个凉亭，以及周围一大片区域吞没。

　　与此同时，头顶的星空也发生了扭曲变化，被朦胧白光笼罩。

　　“结界！该死！”

　　那身影瞬间辨认出这正是结界发动的模样。

　　看到这异状，对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愤怒之下猛然拔出一把枪，朝着西装男的脑袋连开三枪。

　　“砰、砰、砰！”

　　三枪过后，西装男的头颅已经被打烂，一双布满了惊愕的眼珠圆滚滚的，满是死不瞑目，鲜血涌出，浸透了雪白的衣领，肥胖的身躯向后栽倒，摔在凉亭的木质地板上，头向左一扭，生机断绝。

　　与此同时，从白雾伸出传来曹章的声音：

　　“收网！”

　　下一刻，便见一道璀璨刀光破雾而来！

　　而那模糊身影则果断飞退，伸手拍碎了栏杆，整个人向水面坠去，那幽静的湖水宛如油锅般，表面浮出无数气泡。

　　……

　　……

　　凉亭外，不远处。

　　混在人群中的程林蓦然抬头，眼眸深处两朵精致场域缓缓旋转。

　　视野变化，在他的感知中，只觉得前方轰然爆发出一股奇异波动，旋即，那波动又戛然而止，仿佛被某种力量掩盖了，再然后，湖面上有淡淡的雾气浮现，将一座凉亭遮盖起来。

　　“疏散！疏散！特理司办事，请广大市民立即远离此处！再重复一遍！特理司办案，请无关人等立即撤离！！”

　　忽然间，一道道巨大的喊声出现，那是隐藏在漪园中的小翻领在呼喊，而园林的管理人员也飞快出现，拿着喇叭将游客劝离。

　　“什么？”

　　“特理司？”

　　“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顿时有些混乱起来，游客们被惊扰，错愕不已。

　　不过好在这段时间特理司办案封锁现场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多数本地人都对此熟悉了，因而，虽然有些混乱，但仍旧在工作人员的疏导下迅速撤离开。

　　程林目光闪烁，身体一闪，在混乱中钻进了树林，并谨慎地朝着大雾弥漫处走去。

　　毫无疑问，这里已经发生了战斗，可是他却并没有看到战斗的景象。

　　“难道这也是结界？夏国研发的结界？”

　　程林心中猜测。

　　虽然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掺和这种事，但好奇心却驱使他留了下来。

　　“就算我被二司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与这事没有任何关联，来到这里也丝毫不突兀，没准运气好还能捡一份功劳回来。”

　　程林心中想着，也没有靠近，用朦胧之眼观察了下四周，发现了不少二司修士的踪迹，他故意选择了距离事发地比较远的湖边遥遥观战，可惜结界遮蔽了里面的景象，他只能看到白雾翻卷沸腾，还有那安静的水面偶尔冒出奇异的泡沫。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白雾徐徐消散，远远的，程林重新看到了被遮蔽的景象：凉亭已经塌了，彻底成了废墟，就连那座桥也被拦腰斩断，一股爆裂的灵气余波从那里扩散开，让程林忍不住啧啧称奇。

　　一群二司的小翻领一拥而上，不知道在做什么，出于谨慎，程林也没有开启“通感”去偷窥。

　　“也不知道成功了没有……不过以二司的实力，应该不会出现意外吧？地方司局处理的都是一般的散修事件，而凭借散修……能威胁到特理司的很少。”

　　心中低语，程林摇摇头，觉得有些没意思，拍拍屁股就准备起身离开。

　　然而就在他刚刚转身的一刹那，他猛然眉头一挑，接着，就听身后的宁静的湖水中“哗啦”一声扬起一团水花，一条湿淋淋的胳膊从水中探出，一把攥住了他的脚踝！

　　“Stop！”

　　第四百六十八章 来自巨人的拷问

　　“Stop！”

　　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过来，与此同时，程林只感觉自己的脚踝被死死攥住，一股子湿冷感涌上心头。

　　感觉很糟糕，就像是一条蛇盘在了腿上。

　　事实上在对方破水而出之前，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动静，不过出于谨慎，以及一定程度的自信，他没有立即躲开，而是装成一个普通的游客。

　　“什么？”

　　程林装作惊慌的模样，匆忙提腿，却反而是将对方从冰冷的湖水中给拽上了岸。

　　扭过头，他才有机会打量这人。

　　衣衫破烂，完全被湖水浸湿了，拥有着一头栗色的头发，面容阴冷苍白且虚弱，是个白人。

　　他似乎受了重伤，整个人气息紊乱而急促，湖水中隐隐的还有血丝飘荡。

　　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胸腹处有一道贯通的伤口，仿佛被利刃撕裂。

　　只不过此刻那苍白的肌肤却紧锁着，强行用肌肉组织堵塞住伤口，防止血液外流。

　　“不许动！也不许叫！听到了没有？”

　　白人男子换成了中文低声威胁道，同时松开手，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对准程林。

　　“我……我不动！你……你先放下枪！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程林伪装成普通人模样，豁然举起双手，颤声说。

　　“闭嘴！转回身去！”

　　“好……你别开枪就行。”

　　程林依言转身，广域视觉却早已开启，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同时也有意无意避开了头部和心脏。

　　旋即，这个白人男子便一咬牙，撑着身体爬到了程林背上。

　　他的另外一只手仿佛骨折了，软软垂在一旁，为了固定身体只能用攥着枪的手勾住程林的脖子：

　　“背我，立即往前跑！一直跑！等离开这我就放了你，否则……”

　　“好好。”

　　程林装成很害怕的模样，将对方背起来，然后沿着石板路大步向前奔跑。

　　他故意将速度控制在普通青年的标准上，并按照白人男子的指令偶尔转换方向。

　　另外一边，他却早已开启“通感”，用精神力丝线将周围状况扫了一遍，费了一番力气才终于从二司的包围圈跑出来。

　　一边跑，程林一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看到对方是白人的一刹那程林就意识到这件事怕是不简单，但凡是涉及到国外修行者的，都不是小事。

　　而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其一是控制住对方，并交给二司。

　　其二则是自己想办法将其带走，然后拷问。

　　“交给二司最为稳妥，但我估计得不到什么收获，毕竟我是九司的人，就算二司给点奖励也难拿……主要是肯定不会给太多，毕竟人是他们重伤的，我只是捡漏……而如果我自己把他给收了……收获或许更大些。”

　　略一犹豫程林就做下了决定。

　　白人男子似乎对附近的地形相当熟悉，指挥着程林很快拐入一条小路，然后穿过了一片树林，再出来竟然就已经到了一片郊外的野地。

　　这时候程林已经“气喘吁吁”，速度也开始减慢。

　　至于背上的白人男子同样越发虚弱，扣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越来越松，显然是伤势发作，急需恢复。

　　就在白人男子开始考虑是继续再逃远一些，还是先杀了这个夏国青年，然后原地恢复力量的时候，他忽然就发现程林整个人忽然身躯一震，然后猛地跌倒，摔在了地上。

　　这猝然发生的一幕令他也措手不及，直接被甩了出去，发出一声痛呼，旋即怒骂了几句，抬起枪口指向程林，“你想死是不是？！”

　　然而下一刻，他却惊愕地发现程林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是昏迷了一般，对他的威胁更是毫无反应。

　　“累昏迷了？不至于吧？”

　　白人男子怔住，有些怀疑，想要爬过去看看情况。

　　然而下一秒，来自意识深处的本能发作，他身躯僵住，只觉得一股足以致命的恐怖摄住了他！

　　威胁就来自于身后！

　　“难道是特理司追上来了？”

　　他心中一乱，目露绝望之色，却仍旧奋起最后的力气猛然转身，朝着身后举起枪械。

　　可旋即，他便是瞪圆了眼珠，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只见就在身后的树林间，竟有一个高达五米的巨人正缓步走来。

　　它拥有着类似人类的外形，却通体漆黑，透着邪恶与疯狂的气息。

　　它缓步走来，双脚却只是虚踩在地上，与其说是走来，不如说是浮空漂来。

　　它的右手中倒提着一把造型夸张的镰刀，释放出类五品的威压。

　　……

　　它遮住了天空的明月，将白人男子纳入阴影。

　　“你……你……”

　　白人男子本能想要后退，然而受到重创的躯体却阻碍了他的行动。

　　旋即，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

　　并不是声音，准确来说应该是一段信息，或者说不是用嘴巴说，用耳朵听来的“声音”。

　　这“声音”无视了他的双耳，直接作用于他的脑海。

　　“呵，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伴随信息一起涌入心头的，还有对方自信悠然的情绪，毫无疑问，这声音必然是来自于面前的这个如同死神般的“巨人”，是他在对自己说话！

　　对方的语气……就仿佛是一个强者偶然看到路边出现了一只有趣的虫子。

　　白人男子瞬间判断道。

　　这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不远处那个趴在地上，疑似“累晕”了的夏国青年，而是强自镇定下来，飞快思索着对策，同时打量这神秘巨人。

　　下一秒，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惊呼道：“啊……是你……不，是您？”

　　他匆忙改换了敬语。

　　“哦？你认识我？”神秘巨人停在他身前，饶有兴趣地俯视着他，那巨大的虚幻镰刀就垂在他的脚旁，释放出无穷的恐惧。

　　与此同时，白人男子脑海中再度响起“巨人”的声音。

　　“是的，我……我之前看过一段短视频……是在夏国慕士塔格雪山顶，出现了您的身影，唔，当然，因为距离远，看不太清楚，所以并不确定，但……在我的感觉中，他拥有着和您类似的体貌。”

　　白人男子组织着语言解释道，并试图与这位巨人交流。

　　听到这话，他的脑海中再度响起了“巨人”的轻描淡写的声音：“啊，我前段时间的确曾经路过那座雪山。”

　　这语气颇为随意，仿佛是在承认一件小事。

　　然而这却令白人男子心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丰厚的报酬

　　真的是他？

　　白人男子努力让自己不表现的太过于吃惊。

　　对于那个短视频，他了解的不多。

　　从事发到现在总共才不过两三天，事情又只限于少数一些人知晓，所以他并不知道那件事与贝内特的死亡有关。

　　事实上，他现在都不知道贝内特已经死了，这个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回去，最起码他这个等级的人仍旧未得到消息。

　　至于“雪山神秘巨人”与“黑袍”的关联他更加一无所知。

　　之所以吃惊一来是那则短视频的确拍的很漂亮，二来他也能看出，群峰之巅的那道身影的确应该是一位强者，他自然留意了。

　　只是却没想到，那位全网热议的神秘强者竟会出现在这里。

　　……

　　“你看上去很惊讶。”脑海中再度传来对方的声音。

　　与此同时，趴在白人男子身后不远处的程林眼睫毛抖了抖，稍微换了个趴姿。

　　昏迷自然是他伪装的，为的是方便拷问，毕竟他相信面对一位夏国强者和一位身份未知、立场不明的强者，白人男子肯定更愿意与后者进行交流。

　　刚才奔跑中他就偷偷取出了“黑幡”扔在路旁，之后假装晕倒，并操控合体战魂出现，同时开启“通感”异能，观察现场，并且利用异能，与对方交流。

　　现在看起来，效果不错。

　　“的确……您出现在这里的确让我很吃惊，毕竟不久前您还在边境线。”白人男子苦笑。

　　“你叫什么名字？”程林借助通感询问。

　　“您可以称呼我安格斯。”安格斯犹豫了下说。

　　“方才路过这边，发现有打斗波动，就追过来看了看，正巧遇到你……呵呵，方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我很好奇。”程林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他操控合体战魂稍微晃了晃造型夸张的镰刀。

　　安格斯咽了口吐沫，挤出笑容说：

　　“当然……很乐意为您解释，我……我参与了一起走私，恩，修行物资走私，卖给夏国一些人，结果被特理司设下陷阱追捕，我运气好逃了出来，大概就是这样。”

　　巨人没有说话。

　　片刻后，安格斯便清楚察觉到对方身上的力量更暴躁了，这并不是个好的信号。

　　下一秒，他听到了程林的声音：“你在说谎。”

　　程林的语气显得很笃定，很不喜。

　　“通感”异能虽然无法接收对方的精神信号，但却可以感应到对方的情绪，这点当初在希瑞身上就试验过，在安格斯说出上面这番话的同时，程林便清楚感应到一股飘忽、心虚的情绪。

　　“不，阁下，我说的都是真的……”

　　安格斯闻言怔了下，急忙开口辩解。

　　然而，程林却从精神层面感应到他的“心虚”更浓郁了。

　　于是程林操控合体战魂抬起镰刀，悬在安格斯头顶，如同达摩之剑，说：“你在挑战我的耐心，而我的耐心向来不好。”

　　安格斯语气一顿，额头上有大颗汗珠滚落，片刻后，他终于松口，说：

　　“我刚才的确并没有欺骗您，这件事的确是因为一起物资走私，不过……特理司之所以来抓我，是因为我的身份。”

　　感应到安格斯的情绪转为了“正常”，巨人将镰刀稍稍挪开些许，好奇询问：

　　“你的身份？你是……”

　　安格斯吸了口气，正色道：“联邦十三区超凡者，目前负责重组夏国黑方，也就是新任黑方会长。”

　　程林：“？”

　　……

　　……

　　漪园。

　　曹章看着从四面八方返回的下属，不停询问着是否有发现，然而得到的答案却始终都是“无”，这让他一张脸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

　　他此刻正站在断桥旁，身上的伤势已经被包扎好。

　　安格斯比他预想中更难对付些，倒不是因为实力，实际上，相比于曹章，安格斯本身的战力并非威胁。

　　虽然也是五品境，技能点却似乎并未点在正面战斗上，反而是偏向各种躲藏、隐匿、逃窜。

　　并且身上携带了不少厉害的灵能武器，让曹章等人始料未及，虽然成功将其重伤，却仍旧被他逃了。

　　这无疑让他极为愤怒，连带的站在他旁边的梁丕等人都噤若寒蝉。

　　“曹副司……我建议扩大搜索范围，对方伤势很重，必然逃不远。”

　　一个小翻领说道。

　　曹章却没有立即点头，而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搜寻是必要的，不过希望已经渺茫了，附近地形本就复杂，他又极其擅长遁法和隐匿……做好任务失败的准备吧。”

　　“曹副司，我们成功将其重伤，这也不算失败了吧？”

　　一人有些不甘心道。

　　曹章霍然扭头，森冷的目光盯过去，一字一顿道：“不要忘了，我们是二司！这就是失败！”

　　说罢，他疲惫地摆摆手，说：“1队继续扩大搜索范围，2队去组织安抚游客。”

　　眼看一群人纷纷散去，他摘下了头顶的鸭舌帽，扶着断掉的栏杆，仰头望着天空上那轮命运，幽幽叹了口气：“你到底逃到哪里去了呢？”

　　……

　　“你是新任黑方会长？”

　　巨人沉默了下，才寻求确定般询问道。

　　说完这句话，程林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真不巧，我也是新任黑方会长——假冒的那种。”

　　“是的，我以前负责与红方的联络，前段时间被调任过来，重新收拢夏国的黑方残余，目前刚刚抵达魔都，就被特理司逮住了机会设下埋伏。”安格斯恨恨说道。

　　是真的……从情绪层面程林判断出对方应该说的是真话。

　　“红方是什么？”

　　犹豫了下，程林终究还是开口询问，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安格斯并不意外地解释道：“是类似黑方的组织，也是我们在其余国家扶持的散修势力，为我们做一些工作，以威士忌的五种品牌命名，分别是黑、红、绿、金、蓝。”

　　程林心中恍然，直到此时才终于知晓了“黑方”这个名字的来历，以前他还以为是命名者和他拥有着相似的审美……却没想到人家起名是有讲究的。

　　失望之余，程林继续追问了些细节。

　　安格斯大抵是看出这神秘巨人拥有某种测谎能力，所以老实了很多，将整个经过大概讲了下，程林这才了解了事情全貌，感慨这世上的事有时候还真的巧合的难以言说。

　　和孟师姐赏个月都能遇上这种事，没道理可讲。

　　而按照安格斯的说法，他被委派过来后，第一站就准备整合下“长三角”区域，魔都是重中之重，然而谁能想到刚有些起色就遭遇了埋伏。

　　“这么说，你还没有来得及整合其余地方的势力？”巨人听完问了一句。

　　安格斯略有些奇怪地点点头，程林却是松了口气。

　　“幸好他还没去长安，不然遇上张厚兄弟俩那就有乐子了……”

　　心中吐槽了一句，程林再度操控合体战魂悠然道：“原来竟是这样，你倒也是坦诚，不错，我喜欢，不过……你就这样坦白地讲，难道不担心我将你卖给特理司么？”

　　安格斯听闻抬头认真道：“我相信您不会这样做的。”

　　“哦？为什么？”

　　“虽然不太清楚您的身份，但根据那条视频可以看出，您并不是夏国官府体系里的人，我这段时间早已了解到，特理司内部也在好奇您的身份，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存在敌对的关系，再者说，如果您要这样做，也不会和我在这里废话这么久。”

　　安格斯语气虚弱却笃定地的分析道。

　　顿了顿，他继续说：“相反的，将我交给特理司，您可能很难有什么收获，但只要您放过我，那我愿意付出令您满意的报酬。”

　　“哦？报酬？”程林的眼睛亮了起来。

　　于是，安格斯就看到这高大巨人猩红的眼眸在他身上扫来扫去，片刻后，脑海中有声音响起：“你这个等级的修士，应该佩戴了储物装备吧？”

　　安格斯听了脸上笑容一凝，“我的储物徽章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毁了。”

　　“被毁了？”巨人的声音提高了一个音调。

　　“是的……为了不留给特理司，我亲手把它捏碎了，徽章损坏后内部的空间会崩塌，里面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那你还能付给我什么报酬？”巨人仿佛有些恼怒。

　　安格斯急忙重整笑容，说：“阁下，我还有另外的东西，为了重建黑方，我通过特殊途径携带了一批物资进入了夏国，其中一部分已经用掉了，但还剩下一部分储藏在魔都某处的一座仓库里，价值总归还值几千万……美金，我愿意将其赠送给您，作为报酬。”

　　说着，大概是为了表示诚意，安格斯飞快地报出了一串地点，并声称程林可以随时过去取货。

　　“当然，我知道仅凭一个地点仍旧缺乏诚意，毕竟您看不到真正的实物，这样，我随身还戴着一卷异能图纸，是我自己拥有的五级异能，虽然您可能用不上，但是无论是拿出去售卖还是换取物资，都也值些钱。”

　　说着，安格斯从衣服里取出一份湿漉漉的纸卷。

　　“五级异能？难道你……”程林微怔。

　　“没错，我的主觉醒并非水系，只不过因为水元素亲和度还算可以，所以才学习了这门异能，因为不太熟练，所以时常观摩图纸锻炼。”安格斯解释说。

　　“唔，这样么……你的诚意不错。”程林操控巨人满意地点点头。

　　安格斯当即大喜，说道：“那就请阁下收下，等我休养完毕，日后再见，还有重谢。”

　　情绪层面当即传来一阵“心虚”，显然，这句话又是假的。

　　程林也不在意，正琢磨是继续想办法从安格斯身上挖掘出些信息出来还是就此作罢，毕竟时间拖的太长也怕将二司引过来。

　　可忽然间，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悦耳的电话铃声顿时打破了林间的宁静。

　　安格斯豁然扭头看去，接着，他便只看到那本来应该“昏迷”的年轻人爬起身，然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摸出手机，扭头冲他露出雪白的牙齿：“本来还想再和你聊会，可惜来电话了。”

　　程林说着，表情很无奈。

　　安格斯却已经瞪圆了眼珠，仿佛见了鬼一般，压根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夏国人没有昏迷？

　　还是早就醒了？

　　听到了自己之前的谈话？这倒是没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杀了灭口。

　　可是他脸上的淡然神情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一点恐惧都没有？

　　这太反常了。

　　安格斯脑子一团乱麻，陡然间，他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

　　难道……

　　他猛地扭头，就看到身后的巨人早已举起死神镰刀，猩红的双眸毫无感情地凝视着他。

　　“阁下……你……”

　　安格斯惊呼一声。

　　旋即，就看到身后的青年站起身，缓缓绕到他的身前，然后站在那“巨人”的双腿间，弯腰将自己的那卷异能图纸捡起来，露出抱歉的微笑：

　　“很抱歉，安格斯，虽然你的报酬很诱人，但……我还是不能放过你。”

　　说罢，程林轻轻打了个响指，合体战魂镰刀斩下！

　　连带的整个庞大的躯体也化作一张恐怖的幽灵大嘴，一窝蜂灌入安格斯的胸膛，将他撕碎！

　　而已经重伤的安格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瞪大眼珠，难以置信地盯着程林。

　　片刻后，颓然软倒。

　　第四百七十章 返程

　　在欢快的铃声中，安格斯眼孔中的神采消失，彻底死亡，程林叹了口气，一招手，将合体战魂召回黑幡，然后接通了电话。

　　“喂，孟姐。”程林微笑道。

　　电话那头似乎有些嘈杂，传来孟梦的声音：“你在哪？刚才二司的人把漪园封锁了，我只能退到外面了，所以没办法等你，你也出来了么？大概在哪？我去接你。”

　　程林看了眼四周荒芜的野地，以及地上的尸体，抿了抿嘴唇，说：“我有点迷路了，恩，这样，你把定位发我微信，我去找你吧。”

　　“行，那你快点过来。”

　　“好。”

　　将手机按灭收起来，程林没有太耽搁，而是飞快地开始清扫现场。

　　首先是将安格斯大体上搜了下，发现对方身上的确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唯一值钱的也只有那卷异能图纸。

　　张开右手打开“灵界大门”，将安格斯拖进去存放，又将四周的痕迹做了一定的清扫。

　　之后他才提起速度，沿着另外一个方向绕了个圈子，向孟梦所在的位置赶去。

　　……

　　孟师姐显然对于今晚的事有些后怕，看到程林的时候才放下心来，程林装作不了解事情的模样询问了几句，孟师姐则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大体说了下。

　　她的消息自然没有安格斯坦白的详细。

　　按照二司公开的说法就是在抓捕某个散修，还声称这个散修想要在漪园作案，幸好被二司扼杀在了摇篮里，保障了人民群众生命和财产的安全云云。

　　程林听了心中咧嘴，经过这件事两人也没有了赏月的心思，孟师姐将程林送回了宾馆然后自己也回家了。

　　……

　　“砰。”

　　关上宾馆的房门，程林伸手按开了灯，看到黑漆漆的房间变得雪亮温暖，他才算终于从方才的事件中平静下来。

　　别看这个过程他仿佛游刃有余，但实际心中紧张不已。

　　尤其是在操控战魂拷问安格斯的时候，他不停地用异能扫视周围，生怕二司赶过来。

　　毕竟想要威慑住安格斯，就必须展示出一定的威能，而这同样会引来二司的注意。

　　“还好一切顺利，收获也不错。”

　　揉了揉冰冷的脸颊，程林对自己说。

　　宾馆的冰箱里有酒，程林起了一瓶给自己倒上，算是敬自己一杯，之后将那张异能图谱取出来扫了一眼，便复又收了回去。

　　的确是五品异能，不过他目前还无法修炼，只能暂时收藏起来，等晋升五品后再尝试学习。

　　倒是安格斯许诺的那批物资比较实用一些。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虽然通感仿佛有一定的测谎能力，但这个也不一定准确，不能完全相信，还是要谨慎些，如果是安格斯给我下的套子呢？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能威胁到一位五品的陷阱可不容易布置，他如果真的心思如此缜密也不会被特理司给埋伏了。”

　　“不过暂时还是不要去取，免得引起二司的注意，再等几天，等风声下去再说，这几天还是专心将光辉骑士长修理好，顺便把‘充能法阵’给拓印下来。”

　　程林将杯中酒饮下，默默做下决定。

　　……

　　……

　　接下来的三天里，程林专心忙于修复工作，期间适当地打听了下关于漪园的事，听说是散修重伤逃遁了，这让很多人一阵心惊胆战，少数心思机敏的则察觉出这并不是一起简单的抓捕案件。

　　若是普通散修，哪里能从二司的包围中逃离？

　　不过这些都已经与程林无关，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用幽炎灼烧“装置”，灵气消耗了就补充，同时故意拖慢了进度，终于在三天后，将其修复完毕。

　　“嗡～”

　　在将面板扣上的一刹那，程林欣慰地看到面前的高大傀儡那双灰色的眼睛被点亮，变得猩红，而其体内更是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启动声。

　　脚下的充能基座上六芒星图案点亮，一时流光溢彩，灵气沿着场域的刻痕点燃了傀儡的全身，这一刻，这尊六核傀儡终于从“死亡”复活。

　　与此同时，程林飞快地从灵界中取出了自己的那枚控制中枢，尝试开启自己的管理员权限。

　　【检测到周围有可连接设备】

　　【自动连接中】

　　【管理员权限开启，获取最高控制权限中……】

　　【获取成功！】

　　一串电子信息借助中枢传递到自己的脑海，旋即，六核傀儡那双眸子垂下，静静地凝视程林的那张脸，片刻后灵动地闪烁了两下。

　　仿佛是久别重逢。

　　“成功了。”

　　程林压住心头喜悦，将中枢收了起来。

　　在他的预想中既然各个投影完全相同，那这只傀儡自己理论上也可以通过中枢控制，虽然魔研院也掌握了一颗中枢，但从吴明训的介绍中他便已经确定，魔研院掌握的只是粗浅的控制，而程林却拥有最高权限。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成功连接。

　　在日后的某天，只要骑士长出现在程林附近的一定范围内，他就可以越过魔研院，直接对其进行操控。

　　“可惜，没办法将你带走。”

　　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声，程林就听到走廊中传来孟师姐高跟鞋的哒哒声。

　　“程林，发生了什么？我听到了声响。”孟师姐推门而入。

　　却只看到程林已经从梯子上走下来，正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在他身后是已经苏醒过来的六核傀儡：“孟姐，通知吴院长吧，修复已完成。”

　　……

　　虽然早已确定可以修复，但当其真正完成的时候仍旧让吴明训激动不已。

　　这一方面使魔研院过去几个月在其余部位的修复上做出的努力没有白费，意味着整个修复方法的成功。

　　另外一方面，这也意味着夏国一位崭新六品的诞生。

　　即便在施圣存已经破八的背景下，一位强横六品的诞生仍旧是极其重大的事。

　　在此事上，程林自然居功甚伟，孟师姐提了两句，也成功帮他再次获得了一份好处。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正式研究员了，享受对应的福利待遇。”

　　看着面前的崭新的证件，程林挑了挑眉。

　　按照孟师姐的说法，虽然只是去掉了“助理”两个字，但在等级上却是连升了两阶，不仅待遇方面有大幅提升，更是享受正高的职称。

　　“当然，我知道你对于这些不太在意，恩，凭借这个证书，你可以享受物资购买的八五折优惠。”

　　恩……上升了一个百分点……

　　程林默默计算了下然后表示相当满意。

　　……

　　……

　　完结了这边的事，他就需要返回学院，不过程林对此有另外的规划。

　　他直接通过九司的APP将自己晋级四品获取的去16号灵地修行的机会给申请了，这也就意味着，他接下来的两周，需要去灵地修行。

　　在此之前，程林也终于找机会去了安格斯说的那个仓库，在确认了安全后，他从中找到了对方付给他的“报酬”。

　　用屏蔽灵能波动的合金箱子装的一批物资，包括足足200余块精品矿石，战斗恢复药剂100瓶，合金制式武器50把。

　　其中武器这块对程林没什么用处，只能扔在灵界角落吃灰，其余的都很实用。

　　“等之后搭建‘充能基座’，也需要灵矿石作为能源，这下可算有着落了。”

　　程林颇为欣慰地想。

　　基座的场域图他利用异能和职务之便已经拓印完毕，不过想要安装还需要时间，最起码要找到一块足够大的地基。

　　同时上次的结界用掉，程林还需要找时间再雕刻出一个新的来。

　　还有金粉……聚灵仪式的这样材料他始终没有弄出来。

　　主要是没时间慢慢磨……在认真考虑后，程林决定将“聚灵”仪式往后拖一拖。

　　虽然施圣存破八后，天地灵气有了小幅度提升，但终究不太多，相比于投影仍旧差了一个等级。

　　“要不，就等下次探索投影的时候再开启仪式，这样吸收来的灵气总量必然比现实世界多出好几倍，这样才能最大化地利用仪式，不过这样也有风险，探索的时候大批修士在其中，一旦开启仪式很可能将他们惊动……这个还需要权衡下，看下个投影具体情况再安排。”

　　坐在回程的飞机上，程林看着舷窗外的湛蓝的天空，心中思索。

　　并且暗暗做下决定，等自己在16号灵地中培训完毕，将修为拉升一些，就准备开启新一轮推演。

　　第四百七十一章 A级是什么级别？

　　“嗡……”

　　在天上度过了约莫两个半小时的无聊时光，飞机才终于在辽省机场降落。

　　提着一个背包。

　　程林脚步轻快地混在人群中走了出来，然后打车直奔16号灵地。

　　等到了灵地附近，他结算了车费，下了车步行前往。

　　毕竟那里并不对外开放。

　　在门口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和手续，程林终于被放行。

　　再次走进这座灵地，程林第一个反应便是深深地吸了口气。

　　“好浓郁的灵气。”

　　有些陶醉地吸了一口，那模样就仿佛啊从污浊的城市踏入清新的田野。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里阵势积累的作用，还是因为施圣存晋级八品的效应，或者两者叠加。”

　　感慨间，程林拦住迎面走来的一位工作人员，微笑问道：“我是司局过来在这里短期培训的，我该找谁？”

　　“啊，是这样啊，那你等我联系下……”

　　被程林堵住的是个小姑娘，闻言打量了他两眼。

　　刚拿出手机，却忽然仿佛看到了什么，猛地并拢双腿，道：“主任好。”

　　主任？

　　程林转回头，然后释然，只见那便是停车场，一个熟悉的人影刚从一辆宝蓝色轿车上下来，向这边走来。

　　是任艺。

　　“程林？你怎么来这了？”

　　任艺略显疑惑，不过瞬间便醒悟，问，“是过来培训的？”

　　“是啊，您这是刚回来？”程林点点头，有些惊奇地反问。

　　任艺挥手打发了那个小姑娘，然后嗯了一声，说：“刚从学院回来，魔都的事还顺利？”

　　“一切顺利，对了，孟姐收到你的礼物很开心，要我给你带好。”

　　说着，程林跟着任艺往她的办公室走，一路上简要地聊了两句，说来也是巧了，两人脚跟脚回来，前后也就差了五分钟不到。

　　进入办公室，任艺当着程林的面换上了她那身白大褂。

　　然后又给他开了个手续，签完字，递给他一个带着门牌号的钥匙，说：“既然来了就先休息下，我先忙完手里的事，大概晚上的时候给你做体检。”

　　“还是你负责我的培训？”程林反问。

　　“你不乐意？”任艺缓缓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按开电脑，然后用双手整理着桌上的文件，闻言抬头，从红框眼镜上风射出两道不带感情的目光过来。

　　程林咽了口吐沫：“当然愿意。”

　　……

　　……

　　由任艺亲自负责，程林自然相当满意，按照门牌去了给自己分配的房间，打开窗子看了眼灵地中心的那片湖，神清气爽。

　　程林当即在屋内盘膝打坐，开始运行观照法关于四品的修炼法诀。

　　浓郁的灵气效果很惊人，甚至不比他使用灵矿石慢多少，关键是这里完全是免费的，程林甚至生出一种在这里进行“聚灵仪式”的冲动。

　　不过，他也只能想想。

　　“什么时候我也能把灵界建设成像这样的地方，那就好了。”

　　忍不住叹了口气，程林睁开双眼，这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湖边的灯已经点亮，整个山谷中充满了静谧的气息。

　　在湖畔的广场上有密密麻麻的小翻领在打坐。

　　建立在山上的房屋也几乎都亮着灯。

　　虽然并不吵闹，但这里却很“热闹”。

　　“在看什么？”

　　忽然，任艺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的窗口，让程林感收到了久违的熟悉感。

　　他笑笑，坦诚道：“就是觉得，广场上打坐的人比我上次来更多了。”

　　“施圣存突破后，司局里一群攒足了功勋的人几乎集体报名过来进修，所以才这么多，平常只有一半左右。”任艺语气平静地解释。

　　怪不得……

　　程林了然地点点头，旋即便听任艺说：“出来吧，跟我去体检。”

　　……

　　体检室。

　　当程林跟随任艺走进来的时候发觉这里的仪器布置有了改动，对了一些看上去不明觉厉的仪器，看上去这段时间沈山京没往这里少贴钱。

　　任艺双手插在口袋里，这一刻，与其说是一位研究者更不如说是一位女大夫，她按开了一个很科幻的大玻璃罩，扭头随意道：“脱衣服。”

　　“……在这？”

　　“你以为呢？”

　　“好……”

　　上一次过来体检还是个男“医生”负责，这回在任艺面前，程林多少有些局促，好在只需要脱掉外衣，最多是上半身，倒也问题不大。

　　按照指示走进了那个充满科幻感的玻璃罩。

　　躺在布满了传感器的椅子上。

　　过了大概一分钟，就得到了任艺让他起来的指示，与此同时，玻璃罩连通的一台打印机里开始嗡嗡地吐出纸张来。

　　一共三张A4纸。

　　任艺拿起来认真地看了几眼，忽然挑眉，说：“你的身体素质超乎寻常的好。”

　　“修行者晋升后本来也会改造身体的吧。”

　　程林边穿上衬衫，边掩饰性地说。

　　“可是你的数据已经超出了这个范围。”

　　任艺抬起头，红框眼镜后，一双清澈的眉眼好奇地打量着他，看的程林浑身不适应。

　　“或许是因为我几乎一直在外面参与投影的探索，战斗经验比较多，所以得到了额外的提升吧，尤其是身体掌控这门异能，我开启的次数很频繁。”

　　程林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因为得到了程序的数次加点，远比其他人强，也就仅次于体能系修士了，不过在任艺面前他自然要装傻。

　　任艺看了他片刻，终于接受了这个解释：“这倒是很有可能，不错，你的各方面状态都很好，等下穿好衣服跟我出来，检测下你对异能的掌握情况……虽然你这次的培训计划不包含额外的异能奖励，但是以你的天分和能力，攒到足够的贡献点兑换能力也是迟早的，提前检测好，我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好。”

　　程林点头，将衬衫的第三颗纽扣系上。

　　然后扫了眼任艺手里捏着的体检单，忍不住好奇道：“能给我看看么？”

　　“看吧。”

　　任艺没转身，只是随手一扔，三张纸丝毫没有散乱地笔直飞过来。

　　程林伸手接住，好奇地翻看起来，发现第一页都是普通的医院体检项目，后面的两页则是数据图谱分析，没多大意思。

　　唯独其中一项吸引了他的注意：

　　肾功能：A级

　　“A级是什么等级？”程林忍不住朝任艺的背影喊了一句。

　　旋即，就看到穿着白大褂的禁欲系女医生脚步微微一顿，冷冷地扔过来一句：“及格。”

　　然后消失不见。

　　只留下程林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左手捏着衬衫的第四颗扣子，右手攥着体检单，一脸的纳闷：

　　“才及格么……韭菜月饼我也没少吃啊……”

　　轻声嘟囔着，就听外面传来任艺的声音：“磨磨蹭蹭做什么？能不能快点出来？”

　　“好了，就来！”程林喊道。

　　第四百七十二章 榜样的力量

　　“可以了，收回去吧。”

　　洁净明朗的房间里，任艺平静说着，双手操作着固定在地上的控制台。

　　在她前方，一个圆形场地中。

　　程林闻言解除了“食人花”状态，那铺满了地表的藤蔓以及两朵鲜艳的花朵崩解消失。

　　“怎么样？”

　　从场地中走出来，程林好奇地走过去询问。

　　“还不错，各方面的掌握情况都相当良好，尤其是操控的精准度……恩，相当漂亮，看得出下了苦功夫的，以目前的情况已经很成熟，你甚至可以尝试学习其他的异能了……前提是你买得起新的。”

　　任艺将屏幕上的数据发给了自己的私人邮箱，然后关闭仪器，淡淡道。

　　“……”程林沉默了下，心中抗议说我明明还会其他的两种五品异能来着。

　　当然，这些话也只能在心中想想，不能说出来。

　　“那检查就结束了？没我事了？”

　　程林问了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往外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任艺才终于抬起头。

　　朝他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重新将那张体检单拿起来。

　　出乎意料的，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面庞上，嘴角勾勒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

　　……

　　走出房间，程林思索了下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走到了山谷湖畔的广场上。

　　相比于憋在房间里，他也想体会下大家一起修行的氛围。

　　转了两圈，找寻着哪里有比较好的位置，忽然，他感觉到一道目光朝他看来。

　　程林下意识反向看过去，旋即微微一怔。

　　“史组长？”

　　那坐在地上的赫然是宁城八组的组长史晋，当初程林觉醒的时候的直属领导，只是在进入学院后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再见过对方。

　　却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重逢。

　　史晋也冲他露出微笑，然后起身，比划了个手势，两个人便走远了一些，来到湖畔的一条长椅旁。

　　秋天的夜晚空气很凉，尤其是在湖泊旁，湿气更重，空气也更阴冷些。

　　便是那湖边的植物也显出些许秋霜的冷意。

　　扶着栏杆，程林主动招呼道：“史组长，好久不见，咦？已经晋级了，恭喜。”

　　凭借四品对气息的敏锐，程林轻易看出对方如今是三品的修为。

　　史晋苦笑道：“是我该恭喜你才对。我在宁城也都听说了你成为四品的消息，相比之下，我这点进步实在是汗颜。”

　　宁城都知道了？

　　程林略感诧异，不过倒也不是很意外，经历了沙漠投影，程林这个名字算是彻底在九司内部打响了，一位四品自然值得讨论，史晋能知道也并不意外。

　　“运气好而已。”程林客气道。

　　旋即又问了问宁城的近况，大体上一切都还平稳，偶尔有些小乱子，也被及时处理了，程林又问起了齐斌，也就是当初自己觉醒后的领路人。

　　史晋下意识伸手摸出了一包烟，然后看了看程林又作势往回塞。

　　“这里应该不禁止吸烟吧。”程林笑道。

　　史晋这才尴尬地笑笑，递给他一支，被程林摆手拒绝后，自己点上了，深吸了一口，才说：“他负伤了，如今已经转成了文职。”

　　“负伤？”程林错愕。

　　“恩，在两个月前的一起抓捕散修的战斗中出的事，毁了根基，在医院躺了一阵，然后就退出了行动队，去负责后勤的一些日常维护工作。”

　　史晋吐出一口青烟，说。

　　后勤……日常维护……大抵就是看仓库的。

　　程林沉默了下，心中颇为唏嘘。

　　倒是史晋自己笑了起来，他眼角挤出两道细密的皱纹，说：

　　“也还好，工作负伤，赚了个勋章回去，待遇提升不少，离开行动队以后也没什么危险了，正好可以好好过日子，至于我们这样的，就还得努力修行，不敢停下，毕竟你停下了，敌人可不会停。”

　　“有道理。”

　　程林想起了贝内特，想起了安格斯，然后由衷地点了点头。

　　“不说这个了，对了，你都不知道呢，你如今在宁城可是有了不少小粉丝了呢。”

　　史晋忽然转换了个话题，嘿嘿笑道。

　　粉丝？如果把“程前辈”这个马甲的粉丝算上，我的粉丝可不止于宁城，而是遍及全球……程林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转而好奇询问：“怎么说？”

　　“就是那些新觉醒的后辈啊，你知道的，觉醒这种事是一直都有的，尤其前两天咱们夏国八品出现，天地灵气再提升了一层，连带新觉醒人数都有了个小涨幅。

　　之前因为基础设施不完善，所以觉醒的人只能暂时放着，等灵修学院的上一批学员毕业了，下一批才能进。

　　不过这实在太耽误时间，半年啊，都给浪费了。

　　所以前段时间司局牵头在各个城市开设了‘灵修附属’，类似‘学前班’，本市的觉醒的孩子白天继续在普通学校上学，晚上就到我们这边进行修行。

　　这样等半年后进入灵修学院也有了个基础。

　　对了，孙骁的妹妹现在就在那，当了班长。

　　你晋入四品的事也被我们印成了宣传材料，当做榜样展示了出去，所以，在‘宁城附属’，你现在可是名人。”

　　史晋靠着长椅，笑眯眯说道。

　　宣传材料……榜样……程林当即打了个冷战，欲哭无泪：“史组长，你们这也太……不至于吧。”

　　“至于啊，为什么不至于？榜样照亮前行路知道不？目前咱们司局一共才几个四品？像你一样还是在读学员就达到这个程度的在全国也不多吧？你不给出来做榜样，谁来做？”

　　不愧是做组长的，史晋看起来浓眉大眼，但做起来思想工作还是一套一套的。

　　程林摇头苦笑，却是并不是很在意，只是觉得多少有些许怪异而已：

　　“算了，榜样就榜样吧，就当我回馈家乡了。”

　　“你要是真想回馈家乡，记得以后什么时候回宁城，去附属学校做个演讲什么的，帮我们做一期宣传我就心满意足了。”史晋掸了掸烟灰，嘿嘿笑。

　　还演讲……做宣传……程林无奈地笑笑，推脱道：“再说吧，一时半会也回不去。”

　　“恩，你们忙嘛。”史晋点点头。

　　然后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没什么好说的了，沉默中，吸完了这根烟，两人默契地走回去，在广场上打坐，开始修行。

　　……

　　……

　　接下来的半个月，程林进入了近乎于闭关的状态。

　　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打坐吐纳，向着2段进发，晚上夜深的时候，才会进入灵界，给希瑞带些食物，检查下“药田”的生长情况，然后拿着小矬子把积攒的金首饰给磨成金粉。

　　这项工作相当需要耐心，急躁不得。

　　世界树的长势良好，程林用尺子测量了下，发现灵界空间正在缓缓变大。

　　似乎是随着世界树的生长，空间不断被撑开。

　　当然，这个幅度非常小。

　　“按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灵界才能成规模？”程林有些发愁。

　　不过转头想想，如果这空间真的变得太大了，那只有他和希瑞，就又显得太空旷了，反倒是现在这大小，刚刚好。

　　平常与任艺的见面次数很少，她似乎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忙，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某个实验室，程林也闹不明白。

　　相比于大城市，山谷中的生活节奏很慢，放空了一切，每天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修行，这种日子让程林感觉到异常的舒适。

　　就像是在外面不停地跑，如今终于能好好歇歇了一般。

　　在这种状态中，时间飞逝，一转眼，半个月就结束了。

　　他的“奖励时长”也消耗完毕，与任艺告别后，离开了这里。

　　而这时候，程林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四品2段，即将到3段的程度。

　　等再积累一段时间，达到3段不是梦想，再接下来就是冲刺五品。

　　……

　　……

　　“轰隆隆。”

　　从大巴车上下来，程林目送满载着乘客的巴车吐出一道尾气离开，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呼吸惯了16号灵地的清醒空气，再进入城市里，他竟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这车上的人……

　　“真多。”

　　摇摇头，程林无奈地叹了口气。

　　从灵地出来就已经到了十月初。

　　正好赶上国庆放假，各个公司、学校的职员和学生都一窝蜂地挤在这天往家走，车站人满为患，幸好这还是省会城市，如果是底下的县城，那长途车上恐怕要人挤人，人叠人了。

　　“早知道就提早回来一天了。”

　　后知后觉的程林背上自己的背包，扭头进了学院。

　　相比于那些集体放假的地方，灵修学院依然保持了自己独特的高逼格：想放假？拿贡献点换！

　　对于一群穷学生而言，自然只能老老实实蹲在学院里。

　　就连付仲庭他们，因为前两天中秋就请假回家过了，如今也在学院。

　　“回来了，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落下多少课程，之后又得找时间补了。”

　　哀叹一声，程林打开了学院内部交流软件，然后打开班级群。

　　“叮咚。”

　　巧合的是，他刚打开群聊，就看到了班主任汪达明发出来的一份文件：

　　《关于学员实习的工作安排》

　　……

　　第四百七十三章 新推演的光影魔术

　　实习？

　　看到这份文件，程林先是错愕，旋即释然。

　　在七司的时候遇上了吴束姗在实习，在魔都，又遇上了梁丕……虽然没有近距离交谈，但略一分析也知道他们是在参与实习。

　　这么看，近期全国的各大学院应该是都开展了这项工作，相比之下，九司已经落后人家很多天了。

　　群文件发出来，整个班级群便热闹了起来，大家纷纷炸开锅，进行讨论。

　　程林没有发言，努力装作潜水的状态，停下脚步开始思索是否要扭头就走，装作没回来……但是考虑到进门的时候已经在电子仪器上刷了自己的学生证，他无耻的逃亡选项也就不做考虑了。

　　点开文件。

　　略微加载后是一份WORD文档，抬头是学院的名字，底下一堆文字，条条框框，程林认真读了一遍，然后松了口气。

　　“还得一个星期呢啊。”

　　他喃喃。

　　是的，九院的实习会在国庆节结束后开始，今天刚好是1号，也就是说还可以浪六天。

　　如果将实习分配时间算在里头，大概还会更久一点。

　　“具体的名单还没有下来，会在实习前公开，提前告诉你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群里，汪达明冒出来发言道。

　　立即有女学生卖萌：“老师，能不能不参加实习啊，我七号刚好来大姨妈。”

　　底下当即一串复制粘贴：

　　“老师，能不能不……大姨妈。”

　　“老师……大姨妈。”

　　“……”

　　程林默默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充满了诱惑的“+1”按钮，在懒惰与节操之间摇摆了两秒钟，然后没有点击。

　　“不行。”

　　汪达明的回复简明有力，就像是他这个人。

　　……

　　收起手机，程林往回走，心中开始琢磨实习的事。

　　“七天之后开始的话，那这几天还来得及再进行一次探索。”

　　如果今天开始推演，投影凝实需要两天，探索三天左右，处理事后再来一两天，然后接着就进行实习，时间点简直完美。

　　程林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先回去做了报道的手续，之后才心满意足地返回了住处。

　　……

　　“砰。”

　　将门关上，程林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是上午，十一点多，秋日的阳光从窗子照进来，伴随着带着凉意的风，让人精神一爽。

　　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返回客厅，擦干净双手，程林这才重新将手机放在了桌面。

　　然后向左划两次，输入密码，打开隐藏桌面，推演程序的图标跃入眼帘。

　　“呼。”

　　深吸口气，程林点开了程序，熟悉的画面切换，深邃的，空无一人的背景星空。

　　先是惯例检查了“历史库”，发现其中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只有精灵世界的卡片微微点亮，只是依旧无法点击，准确来说是无法开启。

　　也不确定开启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从历史库中退出来，程林看着那行文字停顿了两秒。

　　“在每一个瞬间，文明的走向，都有一百万种可能。”

　　左手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右手轻轻向下点去。

　　开启了第九个推演。

　　无比熟悉的震颤、大地仿佛在摇晃，却听不到任何声响，方向感全无，整个人陷入某种奇特的状态。

　　窗口骤然被无尽的白光填满，然后是室内，直至整个人被光的海洋所吞没。

　　与此同时，脑海中多出了许多信息：

　　【开始对本世界文明走向进行推演……】

　　【推演中……】

　　【获得章节：末法（墓园）】

　　【章节将会在10秒后开启……10、9、8……】

　　……

　　光芒一点点消失，空白的视野逐渐被各种熟悉的景物填充。

　　程林眯了眯眼，适应着光线的变化。

　　他这次没有心急地去窗户，而是继续将杯中的水喝掉，之后才将手机按灭收起。

　　开始分析章节名的含义……旋即不出预料地没有分析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末法……末法时代的意思么？”

　　与灵气复苏相反，末法便是灵气潮汐的退去。

　　这不是个新鲜的词汇，却在灵气复苏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再次活跃起来。

　　只不过这次谈及这个词汇的不再是小说作者，而是诸多学界巨擘。

　　“至于墓园……显然是个地点，就如同上次的大漩涡。”

　　程林放下杯子，忽然感觉这两个词汇组合在一起，充满了一种黄昏般的哀伤。

　　【你按下了按钮，却并不急于出门，你习惯了太多的变故，拥有了一颗强大的心脏】

　　脑海中，“旁白”的声音适时出现。

　　程林不禁笑了起来，说：“这次出来了？不像是上次一样躲猫猫了？”

　　【你说了一堆毫无意义的句子，并由衷认为沉默是金】

　　“……”

　　程林舔了舔嘴唇，没说话。

　　只是将身体向身后的沙发仰过去，并且将右腿压在左腿上。

　　房间里的光线开始发生变化，忽明忽暗。

　　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世界安静的可怕。

　　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地跳，节奏平稳。

　　【你等了一阵，然后深觉无趣，你起身，来到窗前，向外看去】

　　脑海中旁白继续响起，程林依照它的要求，站起身，缓缓踱步来到窗边。

　　之后他微微挑起眉。

　　因为他发现窗外的世界正在飞速的变化。

　　那是迅速掠过的光影。

　　叫什么来着？

　　延时摄影？

　　大概就是将一段影片用快进的方式压缩到很短时间内呈现出来的方式。

　　只不过，此刻变化的是窗外的景物。

　　他的宿舍窗子正好朝南，从这里可以看到学政楼、学院大门，一个荒废已久的篮球场，以及呈现“丁”字排列的灰色院墙。

　　再往远处，便是荒芜的郊外，只有地平线上才凸起了一片连绵的建筑物。

　　那是城市。

　　然而，就在这一刻，窗外的景物却正在以一种程林的眼睛，或者说是大脑中的视觉分析单元可以接受的速度在飞快快进。

　　“时间加速？却不是那种过于快速的加速，不至于构成‘雪花’，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晋级四品后，在视觉方面的抵抗程度比平常人更高了。”

　　站在窗前，窗外的明暗变化的光芒从双层玻璃那头打过来，照亮了他的脸颊。

　　窗外的城市正在经历快速的日夜交替，时间以令人抓握不住的速度向前飞跑。

　　很快的，程林就看到窗外的废弃篮球场被推平，右侧的院墙也倒塌，前方的墙壁则向右侧大举延伸开去，这意味着校区正在经历扩建。

　　很快的，新的建筑物在程林面前拔地而起，而这种变化还在持续，校区越来越大，便是连带的原本的“郊区”的田野也在迅速消失，变成了建筑物。

　　日升月落，一个个昼夜飞快闪烁交替，窗外的世界无数高楼从平地升起。

　　渐渐的填充满了程林的视野。

　　活像是一场宏大的光影魔术。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一个人的四季

　　这种感觉相当独特，整个视觉被迅速填满，从某种角度而言，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后退。

　　如果说一开始程林所在的位置还在城市的郊区，那不一会，就慢慢成了城区，林立的高楼在变化，只有他的视角不变。

　　当黑夜降临的时候，起初还只是寥落的点点的灯火，到后来就成了灯光的海洋，无穷无尽的高楼大厦装饰了他的视野。

　　【你站在窗前，看到外面的世界正在飞快变化，百年光阴转瞬即逝】

　　【你所在的校区几经扩建，渐渐的纳入超级城市群的版块中】

　　“超级城市群？”

　　程林对于这个词汇并不算陌生。

　　以前听说过。

　　大概的含义就是随着城市化的不断加深，多个地理位置相近的城市会组成一个整体。

　　而这同样会导致各个城市面积的扩大，形成一个市区常住人口数千万，生产总值数万亿的地区。

　　看来，在未来他所在的地区也经历了这样的变化。

　　【与此同时，在世界范围内，人类社会始终在高速发展】

　　【你决定移动窗子，获取更大的视野】

　　脑海中信息浮现，程林伸出右手，准确来说是两根手指，放在玻璃上轻轻向外拉……这个动作他在很早前就学会了。

　　玻璃外面的景色顿时如同电子照片般开始缩小。

　　很快的，窗外只剩下了个缓缓旋转的深蓝色星球。

　　拉过了……

　　稍稍往近些拉，他就看到地表不断闪烁的昼夜中无数建筑、车辆、人流在涌动。

　　一切仍旧在迅速地变化，不知过了多久，程林看到在城市中开始出现了充满了科幻感的飞行器。

　　建筑也摆脱了单调的方正，变得更加瑰丽，多姿，甚至是妖娆。

　　镜面玻璃铺满了楼体的表层。

　　一道道桥梁飞舞在空中，在不同的建筑之间连通。

　　一条……又一条，就像是正在搭建中的巢穴。

　　再然后，一些更加神奇的，令人感到震撼的建筑物出现了。

　　程林试图缩小，察看细节，却因为时间的流速太快，光影的切换太频繁而失败。

　　【你试图观察细节，却难以捕捉】

　　旁白的声音响起。

　　旋即，程林发现窗外的景象变化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终于超出了他的视觉神经承受的极限，大脑自动开启了保护模式。

　　于是，窗外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他只是隐约看到了星空与灿烂的星环。

　　再然后，窗外忽然爆发了浓烈的眩光，几乎不比推演开始的时候的白光差。

　　“啊。”

　　程林下意识低呼一声，扭头避开。

　　眯着眼睛，从眼皮的缝隙中看到了强烈的光芒中，自己投射在地板上的影子。

　　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3秒，然后光芒散去，一切复归平静。

　　“发生了什么？”

　　程林开口询问，同时试探地转回头，之后他怔住。

　　只见窗外的世界已经重新清晰了起来，就连时间的加速也已经停止，而展现在他眼前的却已经不再是绚丽神奇的未来都市，而是一片疮痍。

　　【一千余年过去了，在这个过程中人类社会经过了数次变动，社会形态经过了一次转变，科学与灵能的结合成为了一股极为巨大的推动力，将人类文明的进程快速地向前挺进】

　　【然而过于快速的发展终于开始让这颗古老的星球不堪重负，能源的摄取，污染的加重，环境的变化让掌握了踏足星河的门票的人类开始谋求新的家园】

　　【终于，当一切准备就绪，呈现环形的超级宇宙航船正式启程，它承载着所有的人类以及地球上的各类物种开始奔赴向远在百亿光年外的新家园】

　　【超级航船的启动撕碎了大气层，导致了整个星球的剧烈气候变化，高温、辐射、尘埃弥漫了星球的各处，致使残余的生物的新一轮大灭绝开始】

　　脑海中，旁白的声音响起。

　　旋即，程林就看到窗外那漆黑的大地上吹起了风，那风是从天空中吹来的。

　　“星环”状的超级航船将大气层冲开了一个面积高达数千万平方公里的孔洞。

　　程林通过伸缩玻璃，得以观察到了这个孔洞的全貌。

　　它近乎于圆形，覆盖了地球的一整块区域，浑圆的边缘卷起近乎白色的云絮，看起来很美丽。

　　炽热的阳光从这个超大型孔洞中侵入地表，连带的，还有辐射能量。

　　然后，程林就看到了地表吹起了剧烈的风。

　　他知道，失去大气层的保护，地表将会直接承受太阳的恐怖高温，而这将会引起冷热温度的剧烈“差”，之后会产生足以蔓延全球的狂风。

　　不出预料的，狂风吹起了疮痍的地表尘埃。

　　程林将视角拉近，可以看到天地间充斥了浑浊的风，那是被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窗外的时间短暂地向前加速了下，到了夜晚。

　　大气层孔洞在自传以及星球引力的作用下被拉扯成了椭圆，一部分孔洞终于摆脱了阳光直射。

　　这时候，从地表仰头，可以看到美丽的星空。

　　“这是我这辈子看到的最澄澈的星空。”

　　程林站在窗前，说。

　　时间并未在夜晚停留太久，再次开启了频繁的昼夜交替，而肆虐全球的沙尘暴也将他的窗子击打的“哗啦啦”响，那是风中的沙粒在撞击，仿佛暴雨的声音。

　　【你静静站在窗前，凝望这一幕，终于……大气层慢慢的自我修复完成，地表的飓风停止了，而这场灾难也导致本就贫瘠的土地更加荒凉】

　　【五年时间过去了，这是一个清晨，你决定出门散步】

　　窗外的画面停止了。

　　在旁白声中，程林转身，想了想，穿上了扔在沙发上的外套，然后将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三秒，轻轻扳动。

　　……

　　……

　　“咔嚓。”

　　门打开了一条缝，阳光从缝隙里灌入进来，在程林的脸庞中心照出金黄色的一道。

　　迈出屋门，程林反手将房门关好，然后看到身后的房间已经变成了充满了古典糅杂着异域风情的造型，他轻轻松开门把手，旋即，这房屋便淡化成了半透明的状态。

　　转回身，他看向前方，这里是一片荒芜的大地，地上铺满了碎石，以及一些已经看不清原本模样的建筑残渣，石缝中生长着一簇簇坚韧的杂草，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拂动。

　　再远处，则是山峦。

　　他没有看到未来超级城市的痕迹，大概是在超级航行器的起飞前就进行了拆除，毕竟如果要进行超远距离的航行，一切可利用的资源都不能放过。

　　【你站在这孤寂的世界上，你看到前方的高坡，决定向它走近】

　　脑海中信息浮现，程林紧了紧领口，踩着地上的灰白碎石，往前走。

　　耳边无比寂静，听不到任何喧嚣，只有风吹着草木的声音。

　　气温微凉，感觉上应该也是个秋天，冷意透过衣衫侵入皮肤，然后被灵气膜阻隔，只是呼吸中，仍旧能感觉到空气中的萧瑟。

　　“呼。”

　　吐出一口气，程林慢慢往前走，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开启推演的那天。

　　也是独自一人来到空无一人的世界。

　　莫名的很熟悉。

　　思索着这些，他终于攀上了前方的高坡，来到顶峰，旋即整个人怔住。

　　只见在山坡后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那平原根本无望不到头，平整的可怕，没有高低起伏，只有一个平面，也没有任何生灵，宛如一片陆地的海，它并不美观，甚至可以说丑陋，但因为它的巨大，便拥有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壮丽。

　　【你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平原’，那是飞行器的底座，你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惊讶】

　　在这片超大型平面的极远处，一轮太阳正缓缓升起，将天地照亮，也将程林照亮。

　　这一刻，那无边无际的平原宛如在发光，而作为地表最后一个人类，程林也沐浴在着霞光中，直视太阳，心中波澜起伏。

　　这一幕仿佛定格了，旋即，光影变化，程林清晰地看到了面前的景物有些细微的改变，从风暴沙尘掩盖的土黄色，开始渐渐变白。

　　那是雪。

　　【你抬起头来，望见了冬季】

　　纷纷扬扬的、纯白色的雪花从高空飘落下来，卷着微风，如同细小的精灵，渐渐将整个世界铺上了一层洁白的毯。

　　光影变化，头顶的灰色成了深邃的黑，这场雪仿佛下了好多天，程林这辈子都没见过下的如此漫长的一场雪。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雪终于融化了，然后那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终于出现了些许的绿意。

　　荒芜的星球在融雪的滋养下开始复苏。

　　【对于宇宙间的绝大多数种族而言，春天总是令人愉悦的，然而春天也是短暂的，在一场令人喜悦的雨后，夏日降临】

　　程林站在坡顶，亲身感受到身上覆盖着的一层积雪融化成水。

　　打湿了他的衣裳，并在和煦的暖阳下飞快蒸干。

　　旋即，天空中便飞来的一群云朵。

　　那是积雨云。

　　细细的雨丝飘落下来，润湿了他的眉眼，也润湿了大地。

　　不过这种湿润感并未持续太久，便被烈阳取缔。

　　天空中的阳光开始热烈起来，荒芜的大地上植物重新蔓延开。

　　没有了人类的干预，它们先是小心翼翼，旋即，便肆无忌惮地铺开了。

　　光影变化，不知何时，高温降低，纳西无处不在的植物泛起了淡黄，不知道从何处吹来的落叶拉开了秋天的序幕。

　　【秋天在一个普通的早晨到来，一年过去了】

　　站在坡顶，程林抬起右手捉住了卷在风中的，一朵枯黄的花，他凝望着它，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一个人的世界终究是太孤独了。”

　　片刻后，脑海中传来了一段信息，这竟是一段引言：

　　【生命从来不曾离开孤独而独立存在。无论是出生、成长、相爱。还是成功、失败，直到最后的最后，孤独犹如影子一样存在于生命一隅。——《百年孤独》】

　　程林拈花不语，沉默下来。

　　身旁光影变幻，大地在瞬息间闪烁过无数次四季更迭。

　　……

　　【一百年过去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巨龙统治时代的苹果

　　一百年过去了，然而对于这颗疲惫的星球而言，大概连打个盹都还算不上。

　　100次春夏秋冬，三万余次昼夜交替，听起来似乎很多，足以贯穿绝大多数生命的一生，然而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时间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

　　程林不准备继续在这里停留，而是向前走。

　　每走出一步，便是数十年流逝。

　　就这样，他下了山坡，向那无尽的平原深处走去。

　　白昼、黑夜、暴雨、冰雪交替而至……他不得不从灵界中取出来一把雨伞，撑开。

　　就这样，程林向前又走了三千年。

　　平原上终于被新生的植物填满，只不过大抵是因为地形的缘故，这里多是矮矮的草，树木比较少，却又因为气候的原因难以形成广袤的草原。

　　“咔嚓。”

　　鞋子踩断了地上的树枝，程林撑着伞，悠然地在这空旷无人的地表行走。

　　又是十万年转眼即过，程林已经不记得自己经历过多少个四季，更懒得计算。

　　他只知道，在深邃的夜里，耳边再次响起了虫鸣，这意味着生命重返地表。

　　面前的“路”变得有些不太好走，他干脆用左手撑伞，右手取出禾剑，随意向前斩去，继续前行。

　　而时间的流速也越来越快，每走出一步，都是数万年的跨越。

　　眼前所见的景物也从模糊渐渐清晰起来。

　　脑海中不停地提示着他流逝的时间。

　　他却早已懒得理会。

　　终于……

　　在他听到某段奇特的信息的时候，停了下脚步。

　　【……受到上天眷顾的龙类们建立起了粗糙而原始的部落，又用了几万年，部落进化为了城邦，又诞生了城市，巨龙统治时代正式拉开序幕】

　　巨龙？

　　程林心头一动，脑海里一些记忆慢慢浮上来，就在他打算追问的时候，忽然发现四周的景物忽然停止了变幻，而他则置身于一片浓郁的森林中。

　　忽然，他若有所觉地抬起头，便看到高空有一只庞大的身影迅速飞过。

　　因为太阳的缘故，程林遗憾地未曾看清楚那生物的模样，却也看出它拥有着一双翅膀，挥动间，有澎湃的灵气激荡。

　　“这就是龙么？”

　　程林饶有兴趣地仰望，对方却仿佛并未发现他的存在，迅速远去，它行经之时，森林中卷起狂风，群兽呜咽，臣服。

　　【你目睹了巨龙，心中生出些许好奇，然而它却飞快离开，并在数百年后死去，而你依然站在时光长河之上，静静凝望这颗星球】

　　【巨龙统治的时代虽然偶有征伐，但总体还算平静，并且越发繁荣，终于，随着三首制度的确立，龙族王庭达到了有史以来最为昌盛的时代】

　　……

　　……

　　程林眼前的景物稳定了下来，疯狂拉动的时间轴在此刻复归正常。

　　脑海中那缥缈的旁白渐渐变得真实。

　　世界平静了下来，他缓缓收起了雨伞与禾剑，开始打量四周。

　　气候……大概是冬天。

　　他所在之处似乎是一片森林，只是那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落叶林却鲜少有绿色，而是披着皑皑的白。

　　似乎不久前刚刚下过大雪，目之所及，遍是平静的雪地。

　　“呜呜。”

　　冷风吹过森林，也吹起许多洁白的雪屑，扬起来，吹拂在程林的脸上，让他下意识扭头避开，旋即伸手紧了紧领口。

　　他低下头，发现双脚已经陷在了雪地里，积雪没过了脚踝。

　　距离他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似乎已经结冰了，不过程林仍旧可以隔着冰层，听到下面的流水声。

　　时间……大概是下午。

　　从太阳的方位来看，约莫在下午两点左右。

　　灰色的天空上，太阳惨白，像是掉了色的柿子，程林侧耳细听，除了风声、小溪的水流声，还能听到深藏在密林中的隐隐的兽吼。

　　“这就是巨龙的时代么？”

　　呢喃了下，程林不禁露出好奇的目光。

　　“我现在位于什么位置？如果按照旧时代的地理位置计算，我目前仍旧处于辽省的郊区……当然，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地球的板块有没有什么变动，或许，这里早已不是我认知中的地方。”

　　心中自语，程林极目远望，隐隐的，仿佛在某个方向看到了一些仿佛是建筑般的东西。

　　之所以说是仿佛，一个是丛林的确太过阻隔视野。

　　另外，相比于熟悉的高楼大厦，他也不太确定巨龙统治时代究竟是个什么发展水平。

　　“巨龙应该不会鼓捣科学吧？”

　　忍不住在心里幻想了下巨龙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戴着红框眼睛的母龙，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你四下望去，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密林中，你眺望远方，却不知去往何处】

　　【开启任务系统，请遵循提示，完成系列任务，完成后推演结束，你将会获得奖励】

　　【任务（第一部分）：站在风雪中，你感到了寒冷与饥饿，你渴望寻找到食物果腹，请跟随光标前行，找到食物】

　　脑海中熟悉的信息浮现出来，程林略一挑眉，发现这次的推演任务意外的正常了。

　　没有像前几次那样闹什么幺蛾子……蛮好。

　　程林勾起嘴角，抬头便看到了雪地上出现的淡绿色的指路光标，它们呈现出箭头的形状，却只有最尖端才有三角。

　　其余部分则是中断的，等距离的宽的线条，活像是公路上的记号线。

　　“嘎吱、嘎吱。”

　　抬起双腿，程林踩着厚厚的积雪沿着光标的指引向前行走。

　　约莫走了十分钟，他终于看到了一棵大约七八米高的树。

　　不太确定是什么树种，灰突突的，没有叶片，却在干枯的枝头结着不少红彤彤的苹果。

　　是的，苹果。

　　它拥有着类似“苹果”的外形，却又有些许的差异。

　　考虑到程序并未给出它的名字，程林只能如此称呼。

　　“这是巨龙时代的树种么……倒真是奇异，明明叶子都掉光了，竟然还有果子。”

　　程林颇觉有趣。

　　站在树下，他仰起头，挑选了一颗看起来最可爱的，旋即右手抬起，屈指做出了个“弹”的动作。

　　一个小小的风刃便凝结成功，飞快地奔上枝头，将那颗果子的茎切断。

　　这还是他在一品的时候学习的“不成熟的可学习异能”之一，叫做“螺旋切割”。

　　虽然杀伤力可怜了些，但偶尔还比较实用。

　　“砰。”

　　抬起手，准确地接住了这颗果实，程林蹲下，用雪洗了洗，鼻子翕动了下，竟嗅到了一股浓郁的果香。

　　“大抵是能抵抗的住风霜的果实总是更甜美一些……”

　　程林心中感慨了一声，拿着苹果，略显犹豫，“就这么吃么？”

　　等待了两秒，没有得到回应。

　　程林耸耸肩，不再多想，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

　　牙齿咬破果子鲜红的表皮发出令人陶醉的声响，雪白的果肉中蕴含的甜美的汁液流淌进口腔，激活味蕾，旋即混合着被咬烂的果肉咽下，进入胃袋。

　　程林不禁眯起了眼睛。

　　这苹果……竟是该死的甜美！

　　心中赞叹了一声，三下五除二将手里的吃掉，程林仍意犹未尽，抬起右手，准备再摘一颗来吃。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忽然感觉全身涌起一股强烈的麻痹感，从胸口迅速蔓延开，只用了1秒钟不到，整个人就全身陷入僵硬，酥麻的状态，根本无法控制躯体。

　　程林赶忙试图利用灵气缓解，然而这毒素似乎颇为强劲，他竟对此束手无策。

　　正巧一阵风吹来，程林当即宛如一根木头般直挺挺仰面倒下，轰然砸在了雪地里。

　　手里的果核咕噜噜脱手落在旁边。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旁白浮现：

　　【你中毒了】

　　【恭喜你完成任务（1）】

　　程林：“……”

　　这是什么剧情展开？

　　白雪公主和毒苹果的故事么？

　　可我并不是公主……

　　直挺挺地躺在雪地里，程林欲哭无泪，他完全没想到这果实竟然会有毒。

　　这明明是任务指引的啊，任务怎么说来了？

　　说自己又冷又饿，急需果腹，所以来这里寻找食物，合着找来的食物不能吃是吧？

　　“不，或许吃掉才能完成任务，毕竟我就是吃掉后才收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

　　程林在心里想到，颇感无语。

　　此刻，他全身麻痹，连手指头都无法指挥。

　　程林面前尝试一番，发现自己唯一能控制的只有眼皮，还可以做到眨眼。

　　除此之外，依旧可以操纵体内的灵气，精神力也不耽误使用……这意味着他仍旧可以开启灵界……

　　确定了这点，程林镇定了下来。

　　“显然，这绝对是程序的阴谋，或许，这就是‘剧情’的一部分，由我被毒倒作为开始，展开本次推演……这显然是最合理的猜测，不过……我到底要在这躺多久？”

　　程林心中呐喊，可惜得不到回应。

　　好在他此时已经激活了“暴雪之主”称号，所以倒不会真的感觉寒冷，之前收紧领口更多的还是心理作用。

　　“唉。”

　　深深地叹了口气，程林无奈地仰头望天。

　　还真别说，躺在冰天雪地里，仰望这灰蒙蒙的天空，竟还别有一番情趣。

　　正在程林望天发呆的时候。

　　忽然，他听到有一阵声响传来，仿佛是什么生物的呼喊，以及某种野兽欢脱的嚎叫。

　　程林下意识便要开启“通感”，用异能去观察周围，可还没等他开启异能，便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迅速接近。

　　旋即，他的被灰色的天空占满的视野里。

　　猛然出现了一个伸着粉色舌头呼哧呼哧喘气的狗头。

　　第四百七十六章 少年莱的贫困家庭

　　这是很奇特的视角。

　　原本清澈干净的天空蓦然被一只硕大的狗头占据……恩，的确是狗，最起码它的外形与其高度相似。

　　竖起来的耳朵是黑色的，两只纯净漆黑的眼珠，凸起的鼻梁尖端是湿润的鼻头，底下的嘴巴吐出一条湿润的舌头，还在呼哧呼哧吐出阵阵带着血腥气的热气。

　　“汪！”

　　下一秒，它忍不住叫了一声，更加坐实了它的品种。

　　程林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做好了被狗舔一脸口水的准备。

　　同时暗暗开始构建“螺旋切割”，准备一旦这只狗试图对自己不利就给它阉上一刀。

　　可接着，他便听到了一道呼喊。

　　那呼喊显然是一种全新的语言，起初令人迷惑，可旋即在程序的贴心翻译下，程林听懂了那声叫喊的含义：

　　“地瓜！回来！”

　　地瓜？

　　这是什么翻译？就在程林开始怀疑词语翻译的精确度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旋即，那只狗欢快地叫嚷了一声，离开了。

　　一个奇异的“人类”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它拥有着人类的外形轮廓，五官，不过却又与人有着明显的区别。

　　比如说眼睛之间的距离更近，更圆，耳朵很大，像是狼耳般，脸上有着一层淡淡的绒毛，在阳光下反射出淡蓝色，身躯粗壮，身高矮小，披着用某种野兽的皮毛制作的衣服，背着一张弓，腰间用皮带挂着“刀子”、“水壶”以及其他的物件。

　　“莱？你发现了什么？我不记得我们在这里设下过陷阱！”

　　远远的，又有声音传来，似乎还不只是一个人。

　　站在地上好奇地打量程林的，叫做“莱”的“人类”闻言扭头喊了句：

　　“好像是个龙仆！”

　　“好像？”

　　“恩……他的模样有些……额，怪，是的，很怪。”

　　莱犹豫着说，似乎在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却因为单词的匮乏而失败了。

　　“我们看看。”

　　说着，莱让开了，然后有三四个与莱类似的“人类”——姑且称之为人类，挤了过来，共同看着程林。

　　通过对比，程林轻易判断出，这几个后来者的年纪更大一些，如果做个对比，莱大概还只是个少年，而这几人，约莫都是青壮年。

　　而在程林的感知中，这几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等级的灵气波动，不过最强的一个也不过区区二品。

　　打量了两眼，这几个青壮年忽然齐齐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后退几步，异口同声道：“好丑！”

　　“这个龙仆怎么会如此丑陋？哦，你看他的脸，竟然连毛发都没有！”

　　“克，在其他龙爵的领地，也有缺少毛发的龙仆，倒是他的耳朵，眼睛……嘴巴……天啊，我从没见过如此难看的。”

　　“难道你们没有注意到他没有尾巴吗？连尾巴都没有！我敢肯定，这肯定是个怪胎，怪不得会独自一个在这寒冷的冬季躺在这里。”

　　一群“人”顿时议论起来。

　　程林这才注意到，他们的身后都垂着一条尾巴，覆盖着淡蓝色的鳞片，看起来颇为奇异。

　　而从对方的交谈中，他终于了解到，这群生物似乎叫做“龙仆”。

　　“既然这是巨龙统治的时代，结合这个名字，可以判断出他们是巨龙的仆从……至于龙爵……领地……难道是这个时代的分封制度么？”

　　程林心中猜测起来。

　　至于那些中伤他丑陋的言论，倒是根本没有放在心里，毕竟在他的审美中，这群龙仆也同样丑陋无比。

　　“我们赶快走吧，距离村子还远，再不走，等回去就该天黑了，如果再遇上暴风雪……”

　　议论了一阵，有人提议。

　　众人纷纷附和，便要结伴离开，只有那个叫做“莱”的少年并未动弹。

　　“莱，还看什么？走了！”

　　有个年长的招呼道。

　　莱看了眼程林，忍不住说：“可他怎么办？难道就扔在这里不管？”

　　“不然呢？他又不是咱们村子里的人，模样和打扮又这样怪，我猜应该是因为丑陋而被遗弃，从其他龙爵的灵地流浪过来的倒霉蛋，呵，吃了麻毒果，才倒在这里的，连麻毒果都不认识，看样子脑子肯定也是坏的，大概是又丑又笨的怪胎，理他做什么？”

　　一个村民摇头说。

　　“可是……”莱想要分辨。

　　就听另外一个看上去像是队伍首领的龙仆叹气说：

　　“我知道你什么想法，可咱们村子穷，赶上今年年景不好，刨去上供的食物，咱们就不剩下什么了，能不饿死活过这个冬天就要感谢老天了，难道还要多养一张嘴？他如果能干活还有救的必要，可他这样子……只是个负担，反正你要想好了，如果你非要救，那之后也归你养。”

　　莱沉默了下，显然心里在剧烈的挣扎，在其他村民的劝说中，他终于迈步离开，只是刚走出十几步，突然停下，闷头跑回来，猛地弯腰将程林给扛在了肩膀上。

　　看到这一幕，其余村民纷纷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只是背着猎物继续前行。

　　“汪！”

　　名叫“地瓜”的猎犬欢快地叫了一声，然后跟在少年莱的脚边，往回走，不停地冲着程林叫唤。

　　莱看到他的模样，伸手拍了下它的狗头，说：“今晚咱家多了张嘴，你的晚饭减半，知道了没有？”

　　“呜……”地瓜的耳朵当即垂了下来。

　　……

　　……

　　这群人所在的村子的确很远。

　　虽然一直在大步前行，可直到傍晚，天色暗下来，他们才终于走出丛林，进入了一个村子。

　　村子的规模不大，约莫也就二十多户，房子大多都是木头建造的，只有两间是石头房，勉强能挡住寒风，更说不上什么造型、美观。

　　零散的几十座房屋零散地分布在树林不远处的一块平地上，村子外面还有大片的平坦的土地，看上去应该是田地。

　　整个村子的文明程度自然很低，在程林的感觉中，甚至都还不如中世纪发达。

　　好在已经超过了部落群居的野蛮时代。

　　一路上，虽然无法动弹，但程林仍旧通过聆听他们的交谈了解到这群人是村里组织的狩猎队。

　　当然，不是唯一的一支，而是几支队伍轮换着进山狩猎，获取猎物“上供”给龙爵领地的大人物。

　　而今年因为一些缘故，丛林里的动物都躲藏的很深，打猎就也显得困难了很多。

　　“汪！”

　　在地瓜的叫声中，程林被莱扛到了一个破旧的院子里。

　　院子位于村子的最边缘，面积很小，用木头栅栏围着的院墙，院子里有一间房屋，是村子里最差的那种泥巴房子，低矮，破败，潮湿。

　　莱将程林放在了小房子里的一个土炕上，然后说：

　　“你先休息下，我去村里分肉，等回来再做饭。”

　　说完，莱将身上的弓箭、刀子规整地放在一旁，扭头招呼着“地瓜”迅速地出了院子。

　　沿着泥巴土路，向村子中心区域走去。

　　说来也怪，莱刚离开没过两分钟，程林就感觉到自己麻痹的躯体有了知觉。

　　他先是尝试地动了动手指，然后是手臂，身躯……最后是双腿。

　　毒素来的时候很凶猛，褪去的时候也很迅速。

　　也就半分钟的功夫，程林的身躯就活动自如了。

　　“终于能动了。”

　　翻身坐在土炕上，程林揉着自己的手腕，颇为欣慰地想。

　　旋即，他开始打量这间房屋。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一览无余。

　　土炕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和一块已经很旧的兽皮，泥土地面上用一些石头架起来一个同样破旧的木柜。

　　程林无需打开，只是开启“广域视觉”，利用透视效果扫了下，就发现里面只有几件破衣服，还有几样工具。

　　角落里还有两个粗糙笨重的陶缸，分别盛放着水和粮食。

　　屋子中间地上则有个用石头垒成的炉膛，里面有一层木头燃烧剩下的灰。

　　炉膛上夹着一个铁锅，旁边的盒子里放着些碗筷之类的炊具。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是村子普遍这么穷，还是莱的家格外贫困。”

　　程林喃喃自语。

　　通过路上的聆听，他已知晓，莱的家只有他自己……唔，如果算上那条狗，大概是两口子。

　　考虑到莱的年纪……程林更倾向于后者。

　　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躯体，程林推开门来到院子里，就看到天色正迅速暗下来，西边惨白的太阳只剩下半个。

　　远处似乎有一座城市。

　　因为天色黯淡的缘故，程林没有看的太清，只能确定规模上远远超过这个村落。

　　“如果不出意外，那座城市就是龙爵所在之处……恩，既然是巨龙统治的时代，那龙类即便数量不多，但也不会太过于稀少，如果每头龙都有自己的领地……那我目前大概处于整个巨龙王庭的底层……”

　　默默分析了一番，程林无奈地发现这次自己的开局似乎格外的低。

　　开局一条狗……吃饭全靠莱？

　　摇摇头，程林可不准备让一个少年照顾自己，这也太跌份了些……

　　“恩，那就让我准备一份晚餐吧……恩……是选‘红烧牛肉’还是‘香菇炖鸡’？要不‘鲜虾鱼板’？或者‘老坛酸菜’？……唉，还真是难以抉择啊。”

　　第四百七十七章 唯有冬夜与美食不可辜负

　　站在一贫如洗的土坯房门口，程林思索片刻，终于还是将目光从“灵界”中储藏的一堆泡面中收了回来。

　　自从在精灵世界用泡面拐骗了艾露那个小丫头，程林就拥有了相关经验。

　　不过在考虑了具体情况后，他还是放弃了拿出来现代工业制品食物给莱的打算。

　　“毕竟这次我不是一位莫测的神灵，而只是个被捡回来的怪胎。”

　　程林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作为“邪神”，他无论拿出什么来，都没有关系，没有人会质疑，尤其面对的还是艾露那个傻丫头，更是如此。

　　不过在这次推演中，他若是贸然凭空“变”出食物，这必然会引发很大的争议。

　　“虽然说我也不怕什么……可那样毕竟会多出很多麻烦。”

　　打消了这个主意，程林摸着下巴思索了两秒，嘴角勾起微笑。

　　既然不好直接拿出来食物，那干脆自己来做，也是一样的。

　　当初在刚觉醒后，去孙骁家里的时候，程林就展示过自己的厨艺。

　　虽然算不上多么精湛，但也算不错了。

　　想到就做，程林转身返回屋子，走向了墙角的两个陶缸。

　　将第一个盖子打开，他微微皱眉，缸里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碴，这显然是寒冷所致。

　　在冰层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冰洞，里面才是混合着冰块的淡水。

　　拿起旁边的水瓢，试探性地取了一点。

　　尝了尝，他的眉毛才舒展开。

　　“还算不错，最起码没有异味。”

　　掀开另外一个储藏着食物的套缸，程林拿出手电筒照明，发现缸中的粮食很少，堪堪只有半缸左右。

　　考虑到房间中再没有其余的粮食，这些很可能就是莱和地瓜一人一狗过冬的粮食，这让他心中一沉。

　　不过旋即他动作轻快地开始从缸中选择食物。

　　“唔……风干的肉……玉米……红薯……土豆……不知名的块茎……这是……高粱？”

　　程林意外地发现这里面的食物种类还挺杂的，不过每一样都很少。

　　而且无论红薯还是土豆都是小小的一块，与现代都市菜市场里卖的有着天壤之别。

　　缸底还有些掺着土和草茎的面粉，最多的还是野菜。

　　蓬松的很占空间，都被晒干了。

　　显然，野菜才是他们的主要食物。

　　其中很多品种程林完全认不出，不过好在也不需要他辨认，既然放在缸里的，自然都是能吃的。

　　程林想了想，将还算干净的食物每一样都取了些，放在了盆里。

　　又用另外一个盆筛出了些干净的高粱，然后用水洗干净后，返回房间中央的炉膛。

　　用莱的刀子将土豆之类的切成小块，与其余食物混合在一起，放在一旁。

　　之后，他起身从室外抱来一些储存的木柴，折断，塞到炉膛底下。

　　旋即屈指一弹，用“低温火球”生了火，等炉膛被火焰照耀的红彤彤，他的右手在地面上一拂，便从灵界中取出一排瓶瓶罐罐来。

　　不同的瓶子上都贴着厂家标签。

　　“食用精盐、味精、陈醋、料酒、酱油、白糖、花椒……芥末……”

　　程林眼神一扫，将这些调味料尽收眼底。

　　这些都是他从长安返回九院路上从超市买的。

　　因为灵界空间足够充足的缘故，程林一口气买了不少生活用品进去，虽然用不上，也放在柜子里藏着。

　　他一直有个梦想，哪天灵界足够宽敞了，就在里面盖一间房子。

　　心情好了就进去自己做个饭什么的，却没想到提前在这里用上了。

　　他之前查看过，莱的房间里几乎没有调味料。

　　只有一些盐巴，也是非常粗糙的那种，很苦，程林属实看不上。

　　既然要做饭，当然要尽量做得可口些。

　　至于这些调味料的来历，随便编个借口就行了，总比拿出来泡面容易解释的多。

　　“呼。”

　　冲炉膛里吹了口气，程林在锅里放上水。

　　等水开了，才将那盆食物放进去，然后依次掌握时间放调味料……他准备熬一锅粥，毕竟这个条件，只有熬粥最合适。

　　等到粥八分熟的时候，他又往里倒了些许色拉油，然后整锅粥都更加光亮诱人了。

　　纯天然的食材……无污染的水……充沛的调味料，再配上程林还算可以的厨艺，很快的，一股香气从房间中弥漫了出去，向渐渐昏暗下来的寒冬飘荡过去。

　　好在莱的家在村子边缘，并且处于下风口，这才不至于引起全村人的注意。

　　当然，这也是程林故意控制的。

　　他没有往里放猪油……就是担心香味太浓，将其他村民都引来。

　　……

　　村子里。

　　天终于黑暗了下来，各个村民的院子里都陆续有淡淡的火光出现，同时有青烟袅袅升腾起来。

　　莱走在湿滑的土路上，缩着脖子。

　　入夜之后天气更冷了，身上薄薄的毛发完全无法彻底抵御寒冷。

　　“呼。”

　　吐出一口因为寒冷结晶而凝成的白气，莱的步子不由又快了些许。

　　他的右手里提着个用树枝编成的小篮子，里头放着一些肉，绝大部分都是猎物的内脏，充满了血腥气。

　　每次狩猎结束，大家都要一起去分肉，当然，好肉必须攒起来，等过几天集中送到城里去。

　　村民们能分到的只有一点边角，以及内脏。

　　不过即便只是一些城里的大人物看不上的，散发着臭味的内脏，却也对莱拥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他的肚子在咕噜噜响，攥着篮子的手也越发用力。

　　这一次他分到的肉稍多一些。

　　一方面是因为这次他在打猎中出力不少，另外一个方面，还是村长听说了他捡回来一个“怪胎”的事，就做主，多分给了他一些。

　　这当然是不合规矩的，毕竟猎物是大家伙用命换来的。

　　不过让莱意外的是，那几位之前不断劝说自己不要捡“麻烦”的队友，也没有说什么，而是默许了这样的分配方式。

　　这让莱心头微暖。

　　“汪汪！”

　　走在寒冷的土路上，莱正想着这些，忽然，跟在他身旁的“地瓜”猛地叫了起来。

　　朝着家里的方向，仿佛整个都兴奋不已的模样。

　　“不要急，我知道你饿了，等下回去我立马做饭。”

　　莱缩着脖子，说道。

　　“汪汪！”

　　然而不知为什么，往日很听话的地瓜今天却一反常态，仍旧叫个不停，这让莱烦恼之余也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终于，他来到自家的小院外面，一抬头，他便是微微一怔。

　　黑漆漆的院落中，准确来说是自己的那间土房里，竟隐隐的有橘黄色的火光映衬出来。

　　“这……”

　　莱动作一定，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旋即，他的鼻子忽然动了动，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包裹住他，让他冰冷的身体都骤然暖和了起来，干瘪的肚皮更是咕噜噜叫了不停。

　　“汪汪！”

　　地瓜欢快地在栅栏门外，直起身体，两个前肢抵在了栅栏门上，不断地摇晃尾巴，想要进去。

　　“难道是他？那个怪胎？”

　　莱猛然醒悟过来，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打开了院门。

　　然后拎着竹篮，带着“地瓜”爬到门外。

　　拉开房门，正看到程林拿着一把扫把，正皱眉盯着土炕。

　　看到一人一狗进屋。

　　他扭头，露出笑容，说：“回来了？对了，你这铺炕怎么没有灶坑？这样晚上怎么烧？”

　　……

　　……

　　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整个脑子都是迷迷糊糊的。

　　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答对方的，也忘记了之后，自己是如何被对方拉过去，坐下来，然后端起碗的。

　　至于端起饭碗之后的事……就更加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那个“怪胎”用勺子给他盛了一碗粥，然后又递给了他一只木勺，之后莱就被那浓郁的香气征服了。

　　饥饿的胃部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整个人就吃了起来。

　　而在第一口热粥进入口腔后，他整个人就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手和嘴了。

　　明明是最普通常见的食物……明明每一样食材自己都是那般熟稔，可当它们混合在一起，放在嘴巴里，却拥有了难以言喻的美味。

　　莱不知道，这就是调味料的力量。

　　对于一个常年几乎除了盐巴和少量用野果酿造的酸甜液体之外，再也没有接触调味品的少年，猛地尝到了人类工业文明制造出来，行销世界的诸多调味料……这对于他原始的味蕾而言，是一场残酷的享受。

　　更是一种对“食物”概念的彻头彻尾的摧残！

　　作为龙爵领地最底层，最穷困的男孩，在他有限的生命力，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明天是否有东西吃，而不是食物是否“美味”，甚至于，在莱的人生词典中，从来没有“美食”这个单词。

　　因而，当程林用他早已司空见惯的调味品，制作出一锅“勉强能吃”的热粥，并且放在莱的面前之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呼噜呼噜……”

　　程林静静坐在炉膛的对面，隔着通红的木炭，看着对面吃的忘我的少年，以及同样忘我的“地瓜”，微笑不语。

　　只是不停地给他们一人一狗添粥。

　　他煮的时候考虑到要两张嘴来吃，所以已经放足了分量。

　　可很快的，一锅粥仍旧见了底。

　　好在，就在最后一点锅底被盛出去后，莱和“地瓜”都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情。

　　“嗝。”

　　放下碗和勺子，少年莱眯着眼睛，揉着圆滚滚的肚子，烤着身旁充满了热度的炉膛，整个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在他旁边，“地瓜”同样瘫软在地上，用爪子垫在下巴底下，凑近了炉膛，脸上满是享受。

　　不知过了多久。

　　莱终于回过神来，看向对面席地而坐的“怪胎”。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仿佛无从说起。

　　忽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一红，说：

　　“这一锅……都让我们吃了？你好像都没吃？”

　　程林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不，我在你们回来前就吃过了。”

　　顿了顿，他又道：“十分感谢你救我回来，恩，不过我对这里很陌生，你能告诉我，这是哪里么？”

　　第四百七十八章 美食的代价

　　“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么？”

　　低矮的土屋内，围绕着温暖的炉灶，程林微笑询问道。

　　因为地面是泥土，在这样的天气里太冷，所以他提早在地上铺了毛发。

　　窗外这时候彻底黑暗了下来，一到夜晚，风似乎都变大了很多，透过窗户，仿佛能听到室外凛冬的咆哮。

　　莱听到这个询问，倒并不是很惊讶。

　　对于绝大多数的生活在村落中的龙仆而言，很多终其一生都不曾离开自己所在的龙领，更加对于其他地方缺乏认知。

　　在他看来，程林显然是来自于其他巨龙的领地，那这个问题便不足为奇了。

　　“这里是冰龙格拉尔德大人的领地，准确来说是龙爵大人掌控的乌冬城下面的一个小村子，恩……你应该没有听过乌冬城吧？但总该听说格拉尔德龙爵的名号吧。”

　　莱努力让自己像一个大人一样交谈。

　　不好意思……格拉尔德这个名字我同样没听说过。

　　至于乌冬城……我倒是听说过临冬城，以及艾德·史塔克……不过你肯定没听说过。

　　程林在心中想着，表面上不动声色，微笑道：

　　“其实我并非这片大陆的原住民，而是来自极远之地的另外一片土地上，所以对你们所在之处缺乏了解，甚至于，我对这片大陆唯一所知的只有这里的主宰是巨龙一族，仅此而已，所以……你能详细讲一讲有关巨龙、龙爵、乌冬城之类的事么？”

　　他尽量让自己的言语温和，只是依旧不可避免地让莱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程林的确对这里缺乏最基本的了解，一旦伪装成其余龙爵领地的居民，那多说几句话就会穿帮。

　　虽然莱年纪不大，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很好骗。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程林干脆编了个来历出来。

　　“你……另外一块大陆？难道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巨龙王国，还有其他的国度？”

　　莱只觉得今晚遇见的事太过玄奇了。

　　先是那个被自己认为是“怪胎”的“龙仆”醒来，做好了一顿绝顶美味的晚饭。

　　之后对方更声称自己来自于另外一片国度，这对于莱而言，都是足以撼动三观的事。

　　“当然，世界那么大，就算是巨龙也难以窥探全貌。”程林微笑。

　　“那你不是龙仆？所以你的模样……”

　　“我当然也不是怪胎，在我所在的国度，我属于很正常的相貌。”

　　“这么说……你难道是一位探险家？啊，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莱，这是我的狗地瓜，请问您怎么称呼？”

　　少年莱显然有些手足无措。

　　这无异于一个地球人某天捡回来一个外星人，对方声称自己来自于M78星云……同样的奇幻。

　　“唔……我的确算是一位探险家，至于名字……”

　　程林语气顿了顿，微笑说，“我叫伊泽瑞尔。”

　　看到莱紧张的模样，程林笑着安抚了下这个少年，旋即将话题拉扯回来，询问道：

　　“关于我的事我们可以稍后再说，现在，你能把你所知道的，这片巨龙掌控之地的事详细说说么，我很好奇。”

　　“当然……当然可以。”

　　莱鼓起勇气，红着脸说。

　　接着，借由莱的叙述，程林终于对所谓的巨龙文明有了基本的了解。

　　这片土地的确是由巨龙一族所统治。

　　巨龙们拥有“高贵而优雅”的躯体……这是莱说的形容词，还拥有着无与伦比强大的魔法力量，它们掌控着天空、陆地和海洋，主宰这片大地。

　　经过无数年的征伐，最终形成了现在的“三首”制度。

　　所谓的三首，便是龙族中最强大的三位龙王共同组成的一个议会作为最高决策层，管理整个巨龙王国。

　　再往下，则是不同等级的龙爵。

　　龙爵拥有独立的领地，其余没爵位的巨龙则依附于龙爵存在。

　　而因为龙类的数量相比于这片广袤无边的大地实在是太少……所以为了满足享受，每一位龙爵都拥有着大量的“龙仆”，一种从远古时期就依托于巨龙生存的种族，这些龙仆为巨龙们搭建居所、宫殿，寻找食物，满足它们的需求。

　　乌冬城便是龙爵“格拉尔德”领地中的主城，城外则散布着村子，每一个村子每个季节都要上缴固定的粮食或者猎物，再或者是其余的龙爵所需要的玩意，一旦不达标，就会遭到残酷的刑罚。

　　莱的村子同样要面临这样的问题，而因为今年夏末初秋的时候，“格拉尔德”与比邻的另外一位龙爵发生了战斗和冲突，在森林中交战，野兽们不得不向森林更深处躲藏，导致秋、冬两季更难捕捉到猎物。

　　“秋天的时候村子里用粮食勉强抵上了上供的要求，可也将村里绝大部分粮食都消耗光了，而再过几天就到了冬季上供的时候，村里只能组织人深入丛林去获取猎物，不过到现在还差了一些，接下来几天还有的忙。”

　　坐在炉膛边，莱的神情有些落寞。

　　显然正在为这件事发愁。

　　程林点点头，终于对这里有了基本的了解。

　　“的确是分封制度……只不过上层并非帝制，而是以三人议会形式取代。”

　　“不过考虑到龙类与龙仆之间本质的种族差别，实际的形态更偏向奴隶主制度。”

　　程林心中思索着，转而询问：“我记得你们回来的时候曾说不同领地的龙仆在体貌上有些许差别，这是怎么回事？”

　　“啊，这来源于龙血。”

　　莱解释道：“龙仆出生的时候，身体非常弱小，并且无法掌控魔法，只有吸食巨龙的血液才会变的强壮，而不同领地出生的龙仆吸收的也是不同巨龙的血液。

　　比如说我吸收的格拉尔德龙爵大人是一头冰龙，所以我身上的毛发颜色与雪地更契合，也更抗寒。

　　而如果吸收的火龙的血液，就会有截然相反的模样。

　　不过这些差异并不是特别大，基本的模样还是相同的，比如我们都拥有尾巴。

　　巨龙的血液中蕴藏的力量就储藏在尾巴里。

　　VBDC让我们可以有足够的力气与野兽搏斗。”

　　说着，莱好奇地看了看程林的屁股，忍不住问：“你所生活的王国里……都没有尾巴的么？”

　　“是的……没有。”

　　程林只能这样回应，同时心中的一些困惑终于解除了。

　　起初他看到这些龙仆拥有尾巴的时候就很困惑，因为龙仆拥有着与人类类似的肢体结构，如果从进化论的角度来说，他们不应该还存在尾巴。

　　譬如众所周知，人类是从古猿进化而来，猿相比于猴子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猿没有尾巴。

　　而这又取决于它们的生存和运动方式。

　　猴子在树上行动主要是利用跳跃，而树枝又很脆弱，难以承受过于沉重的重量，因而，猴子的身躯比较小，体重较轻，在跳跃中，需要尾巴来起到平衡的作用，这是尾巴存在的必要性。

　　而猿在树上以“摇晃”的方式运动，就是用手抓着树枝从一棵树晃到另外一棵树上……这就无需尾巴来平衡，更需要强壮的上肢，所以猿的胸肌、手臂都异常强壮，尾巴则因为耗费能量而渐渐消失了。

　　在程林的观察中，“龙仆”的尾巴很沉重，类似人类的肢体在奔跑的时候完全无需尾巴，这东西除了浪费能量毫无作用。

　　直到如今才知晓，原来它的作用是储存魔力，或者说是灵力，这就解释的通了。

　　又询问了两句，莱的回答也证明了这点。

　　吸食的龙血越多，龙仆的力量就越强大，按照莱的说法，生活在乌冬城里的一些强大的龙仆，甚至可以使用巨龙魔法。

　　当然，威力要比真龙弱小的许多许多倍。

　　至于像莱这种低级的龙仆……吸食的龙血浓度已经淡的可怜了，大概相当于一桶水混合一滴血液的浓度？

　　恐怕都不到。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程林点点头，之前他就用“广域视觉”观察过莱。

　　发现他体内的力量很奇异，与人类完全不同，也不会异能，只是力气比较大，身体强壮而已。

　　“怪不得什么？”莱好奇询问。

　　程林掩饰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惊奇，这是一种我从未遇见过的……额，形态，唔，如你所说，既然龙仆可以通过龙血获得力量，那如果一个龙仆将一头巨龙杀死，再吞食掉它的所有血液，会变成什么样？”

　　“这怎么可能？”

　　莱听到他的话瞪圆了眼珠，满是难以置信的模样。

　　“吸食了龙血之后，我们在面对任何一头巨龙的时候，都会被龙威压制住，动弹不得，更别说……杀……杀死一头龙了，面对巨龙，即便是最强大的龙仆，也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莱解释道。

　　程林咂咂嘴……没想到这里有还有龙威压制这个设定。

　　想来也是，巨龙能成为主宰总不会太愚蠢，不会考虑不到这层。

　　他本来还想着到最后会不会演化成龙仆举起旗帜，手持武器，喊着口号，燃起星星之火燎原而起，推翻“三座大山”，建立……这种剧情，但现在一看，从设定上就堵死了这个可能。

　　“而且，龙仆每过五年都需要重新吸食一次龙血，否则就会被魔法力量反噬，死掉，所以一旦成为龙仆，就终生都是巨龙的仆从。”

　　莱又补了一句。

　　好吧……这连举家出走，远离巨龙王国，建立新的根据地的路线都给堵死了……这个龙血设定还真是不留死角啊……

　　程林咧咧嘴，在心中吐槽。

　　说完这些，莱闭上了嘴巴，显然，他只知道这些。

　　不过好在，这些知识已经足够让程林在脑子里对巨龙文明有了个完整的认识了。

　　“感谢你的回答，让我受益匪浅。”程林微笑道谢。

　　“没关系，这……这是我应该做的，况且，你还为我做了这么好吃的晚饭。”

　　莱红着脸，摇摆着双手客气道，可说完这句，这个少年猛地愣住了。

　　他仿佛直到现在才醒悟过来什么，瞪圆了眼睛盯着面前空空如也的铁锅。

　　旋即，跳起来，跑到房间角落里掀开了储存粮食的那个缸……

　　等看到里面只剩下了个缸底……莱整个人身躯摇晃了下，眼睛里泪花一下子涌了出来，弥漫了视野。

　　然后扶着空空如也的陶缸，看向程林，颤声说：

　　“粮食……没……没了。”

　　程林眨眨眼，心说精灵爱哭也就算了，怎么龙仆也哭了起来。

　　他清咳一声，委婉解释道：“这是美食的代价。”

　　“可……可这是我们过冬的粮食……”

　　莱说话的时候都带上了哭音。

　　就连一直舒舒服服烤火的“地瓜”都猛地竖起了耳朵。

　　程林尴尬又咳嗽了一声，认真道：“你放心，我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了，过冬的粮食我自有办法。”

　　他起身，掸了掸衣服，说：“我出门一会，你在家等我回来。”

　　说完，程林迈步推开屋门，又出了院门，迅速消失在了浓浓的冬夜里。

　　只剩下孤苦无依的少年莱怔怔地站在窗前。

　　用了好一阵，他才猛地看向脚边的地瓜，颤声说：

　　“你说……他……他不会是跑了吧？！”

　　第四百七十九章 轰动的山村

　　“呜？”

　　面对莱的询问，“地瓜”茫然地回应了一声，它的确略有灵性，但终归是难以理解如此复杂的问题。

　　至于莱，反应过来后立马推开门追了出去，可等他到了院子里，茫然四顾，却哪里还能找到程林的身影？

　　“我出去一会，你在家等我回来。”

　　脑海中回荡着“探险家伊泽瑞尔”临别的话，莱只能怀着一颗无比忐忑的心情回到房间，然后怔怔地看着炉膛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炉膛中的火渐渐熄灭了，温度变冷。

　　地瓜早已熟稔地用嘴巴叼起来地上的兽皮，然后跳到土炕上，铺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入睡。

　　莱也擦干了眼泪，默默地收拾好餐具，并确保灰烬中的火已经熄灭，这才满怀心事地爬上了炕。

　　将兽皮盖在身上，却横竖睡不着。

　　只是靠在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却愕然发现窗外竟不知何时飘起了鹅毛大雪。

　　……

　　……

　　在冰龙格拉尔德领地的冬天里，下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村里的人拥有着早睡早起的好习惯，这时候家家户户的灯火早已熄灭了，整个村落都被黑暗笼罩着。

　　只有很远处的乌冬城里才有些许的微光。

　　“呜呜呜……”

　　寒风卷着雪花将村子的路面铺了个厚实，虽然听起来厚实但却不是很冷。

　　时间在这寒冬里显得迟钝很多，当第二天清晨的太阳从窗口缝隙照进低矮逼仄的土房中，蜷缩在窗边昏昏睡去的莱才被“地瓜”的叫声唤醒。

　　“唔。”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旋即才看清冲着窗子正汪汪地叫唤的狗。

　　“难道是伊泽瑞尔回来了？”

　　莱心中一喜，赶忙跪坐在土炕上，用双手推开了窗子——房屋的窗子是用许多木棍横着拼起来的一块“木板”，形态上类似“百叶窗”，朝上的一边栓在墙壁上，白天的时候可以用一根木棍撑起来，晚上就放下。

　　推开窗子，莱顿时被室外的白光刺的移开目光去。

　　雪已经停了，漫山遍野却都已被皑皑白雪覆盖，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

　　在地瓜的叫声中，莱听到了熟悉的，略显苍老的声音：“莱？起来了么？”

　　少年微微一怔，听出这赫然是村长的声音。

　　他忙应了一声，之后跑去开了门，就看到一个脸上覆盖着白色毛发的“龙仆”正伫立在院外。

　　那显然是一位老者……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强壮的龙仆，正是昨天与他一起进山打猎的村民中的两位。

　　莱瞪大眼睛望了望，并未发现“伊泽瑞尔”的身影。

　　于是脸上当即挂满了失望。

　　“发生了什么？我来看看你捡回来的那个龙仆，他怎么样？已经恢复过来了么？”村长询问道。

　　听他这么说，莱的眼睛微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搞的村长和两个狩猎队的村民一阵诧异。

　　在他们的询问中，莱才将他们请进屋子。

　　然后抹着眼泪，将昨晚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什么？你说他自称来自另外的大陆？是一位探险家？”

　　“他将你的粮食几乎用光，拿来做了一锅粥？非常非常美味的粥？”

　　“他说给你解决粮食的问题，要你在家等着？……结果一夜未归？”

　　站在逼仄的房屋中。

　　听完莱的叙述，村长先是露出震惊的神情，之后便是痛心疾首起来：

　　“你是不是傻？这种谎话你也信？这明显是在骗你的啊！”

　　其余两个村民也是点头，赞同道：

　　“是啊，这么假的话也能相信？你还真等了他一晚上？”

　　“我说什么来着？当时就告诫你，不要救他，不要救他，结果怎么样？骗了你的粮食，就走了，接下来你怎么办？这个冬天怎么捱过去？”

　　面对着村民们，莱垂着头，只能小声抗议道：“可他做的饭真的特别好吃……”

　　“那是你见识太浅！我和你桑大叔两年前在乌冬城里有幸吃过一顿，那才叫美食，两年了我都没有忘记……他大概的确有些手艺，可也就糊弄糊弄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一个村民恨铁不成钢地说。

　　“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还嘴硬？”那村民无奈叹道，“而且他说自己来自其他的王国，好，就算这世上真的有巨龙王国之外的土地，可那该多远？能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咱么这，这样的强者怎么会被区区一颗麻毒果毒倒？还被你给捡了回来？”

　　莱不说话了。

　　他这时候也觉得这里头充满了疑点，心中的一丝希望的火苗终于彻底熄灭了。

　　“好了，都别说了。”

　　村长叹了口气，沉默了下，说：

　　“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肯定不会回来了，这样，桑，你等下去我那，拿一些粮食过来。”

　　“这……”

　　“看什么看，我年纪大了，吃的不多，总不能让莱饿死吧？”

　　叫做桑的村民抿了抿嘴唇，说：“今天出猎，我们晚点回来，再往更深处走一走，多打些猎物也就够了。”

　　“不行！再往里走回不来怎么办？打猎有那么容易的么？”村长瞪眼。

　　“可我们本就差了不少，过两天就要上交冬粮了，想凑够供品也得往丛林里走。”桑说。

　　莱原本垂着头，这时候抬起来，说：“我今天也去。”

　　“去什么去？你还没成年，体力不够，昨天刚进山，今天再去？你走得动么？在家休息！”

　　“可是……”

　　眼看着屋子里又要争吵起来。

　　忽然间，蹲在地上耷拉着耳朵的“地瓜”猛地抬起狗头，耳朵也支棱了起来，鼻子动了动。

　　忽然扭头就跑到了门口，用两只前爪疯狂地挠门，同时发出激动的叫声。

　　“汪汪汪！”

　　这异常的一幕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莱忍不住呵斥了一声，可地瓜却全然不听，只是更疯狂地挠门。

　　紧接着，屋里的几个人就听到了村子里响起更多的犬吠声。

　　一时间，全村的猎狗都叫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

　　村长愕然，察觉出了不对劲。

　　“出去看看！”

　　叫做桑的村民大步走到门口，用力一推门，旋即，高大的身躯颤了颤，发出一声惊呼，仿佛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天啊！那是什么？！”

　　众人看了，急忙纷纷挤过去。

　　一齐挤出房门。

　　来到了院子里。

　　旋即，包括村长和莱在内的所有龙仆都怔住了！

　　只见，在森林方向，皑皑白雪覆盖的荒凉山路间。

　　一个黑色的人影正缓缓接近。

　　那个影子很纤瘦、单薄……最起码相对于身材粗壮笨拙的龙仆而言是这样的。

　　只是，这一刻，那单薄的身影却透出一股子令人战栗的气息。

　　那是血腥气！

　　只见那身影走在前头，右手中却牵着一条用枯黄的藤蔓编织的“绳子”，而在绳子后面约莫十米外，竟是一座“肉山”！

　　或者说是“尸山”更恰当些！

　　那是一个宛如房屋般庞大的，由各种各样的山林猛兽堆起来的“肉山”！

　　用藤蔓胡乱捆绑着，一眼看去，光是各类大型的猛兽就怕是有上百头！

　　它们显然都已经死亡，身上的血液在寒风中早已凝固，然而那浓郁的血腥气却无法被冻住，伴随着那身影的拉扯，在雪后的山道上扯出一条明显的血痕。

　　如同洁白画纸上鲜红的一笔。

　　而牵着这座尸山的身影，却是看起来如同闲庭信步般，缓缓踏雪而来，那身后的重若万钧，却仿佛无法拖慢他的脚步。

　　随着他的走近，血腥气越发浓郁，全村的猎狗都疯狂地吠叫起来。

　　而村民们则也被惊动，纷纷从自家院子里走出来，向这边涌来，等看清这一幕，便是不约而同地露出惊骇的神情。

　　尤其是村里的猎手们，他们迅速辨认出了那些猛兽的种类。

　　“是铁刺猪！”

　　“五花鹿！”

　　“冰雪熊！”

　　“天啊，还有黑耀虎！这到底是怎么打到的？！”

　　莱家的小院里，两个狩猎队的村民已经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了，他们是认得程林的，也知晓来龙去脉，可这并未让他们心头的惊愕有所减轻，反而是更觉震撼。

　　这个自称叫做“伊泽瑞尔”的“怪胎”竟然真的回来了？

　　他没有逃走？

　　他没有欺骗莱？

　　他并不是自己以为的“弱小的怪胎”，更不是“可恶的骗子”而是一位神秘的强者？

　　能宰杀到这么多猎物，就算是乌冬城里的一些掌握巨龙魔法的强大龙仆也做不到吧？

　　“这……都是你……你……”

　　眼看着程林拖动着这座肉山来到了小院门口，隔着敞开的木栅栏门与他们对望，村长终于忍不住发问。

　　程林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当然。”

　　说完，他俯身摸了摸兴奋地跑到他腿边疯狂绕圈的“地瓜”的狗头。

　　旋即看向呆若木鸡的少年莱，将手里的藤蔓塞到了他的手里，语气略显疲惫地说：

　　“答应你的过冬的粮食，这些野兽藏得还真深……加上晚上竟然还下雪了，本来想着天亮前就能回来，结果拖到了现在。”

　　听到他淡淡的话语，莱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不敢相信一般偷偷掐了下自己的腿，然后一阵剧痛袭来。

　　他却不惊反喜，结结巴巴地说：

　　“伊泽……伊泽瑞尔先生……这……”

　　“这都是你的。”

　　“可……这太多了，我……我和地瓜根本吃不完……”

　　莱哭丧着脸说，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一天，会为了食物太多吃不完而发愁。

　　“这样啊……”

　　程林沉吟了下，旋即看了眼伫立在一旁的村长和两位村民，微笑着说：

　　“你之前说村里还缺少一些肉食上供……恩，我想这些应该足以补齐……”

　　“可那样还是太多了……太多了……”

　　“还多啊……那……”

　　程林微微一怔，有些为难地思索了下，看向那位年老的长者，说：

　　“既然如此，那准备一下，今天晚上我们请全村人饱餐一顿怎么样？”

　　没等村长回过神来，莱便高兴地点点头。

　　旋即忽然想起来什么，渴望地追问道：“晚饭……还是你做么？”

　　“唔……”

　　程林看了看少年那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绝。

　　可全村人一起吃的话……程林脑子里第一时间跳出来的一个词是“杀猪菜”……可这里显然缺少必备的材料，比如酸菜之类的……

　　纯肉的话……虽然这些村民可能不在意，但却不符合程林自己对食物的基本审美……

　　做点什么好呢？

　　程林沉吟了两秒，忽然有了主意。

　　于是，他在莱满怀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说：“当然，今晚，我请全村吃一种在我家乡很流行的美食。”

　　“什么美食？”

　　“烧烤。”程林微笑道。

　　第四百八十章 听伊泽瑞尔讲故事

　　之所以选择烧烤也是因为这种烹饪方式最方便，纯肉成串，顶多搭配一些素串，只需要烤熟了就能吃，对厨具方面的要求说高也高，说低也是真低。

　　应付下这些一年四季都粮食短缺的村民想必不是问题。

　　不过就算只是烧烤也需要做不少前期准备工作，这也是程林选择在晚上宴请全村的原因。

　　虽然说除了莱其余的村民对他并未表露出什么善意，但程林也不至于因此而嫉恨他们。

　　换位思考下，这事其实很好理解。

　　大家自己都缺吃的，自然没道理去养一个陌生人。

　　这在“高度文明”的21世纪尚且鲜少有人能做到，更何况是在这个时代？

　　……

　　做下这个决定后，程林当即开始分配工作。

　　“我需要足够的木头，一部分是用来烤制食物，需要的干柴，另外一部分直接从树林里砍伐树木就好，砍了之后就可以用，我要拿来制作竹签，当然，如果你们能找到竹子那就更好了。”

　　站在院子里，程林对村长以及另外两个村民说。

　　虽然他们很困惑烤肉为什么需要“竹签”，但他们也没有多问，只是点头，在用自己的方式做了一番感谢之后，便散开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其他村民：

　　莱昨天捡回来的那个“怪胎”连夜打回来极多的猎物，并准备在晚上烤给全村人吃！

　　这个消息如同飓风一般用极短的时间卷过了小小的山村，然后掀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免不了一些议论，但几乎所有“龙仆”都是喜气洋洋的。

　　对他们而言，这已经算是极为难得的喜事。

　　“那我……我呢？”

　　等村长离开了，莱攥着那根染血的，由藤蔓编织的绳索紧张地问。

　　“你？”程林打量他一眼，想了想，说：“那你就剥皮吧……这些野兽的毛皮也没法吃，总得给他剥下来，恩……如果你做不完，可以去找其余的村民帮着一起做……在这种事上你们应该更有经验些。”

　　“是！”莱听了挺起了胸脯，眼睛亮亮地招呼了一声“地瓜”，就去找人了。

　　只剩下程林面带微笑地站在白雪皑皑的小院里，直到这时候，他背在身后的手才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猎杀这些野兽并不难。

　　开启感知异能，寻找，旋即用灵剑斩杀，之后将尸体拖入“灵界”中携带，这个过程对他毫无挑战，唯一的难点只在于如何找到它们。

　　但考虑到当众从灵界中取出猎物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他在返回森林边缘后，便将这些尸体取出来，堆放好，用藤蔓捆绑，之后硬生生给拉了回来。

　　虽然说他的体能很好，但拉扯这么沉的一座“肉山”仍旧让他很是吃力。

　　程林为此还特意喝了一瓶“体能药剂”，这才成功。

　　不过到现在，药力过了后，还是觉得手臂酸麻胀痛了起来。

　　……

　　……

　　接下来的一个白天整个村子都忙碌了起来。

　　几乎所有村民，无论男女老少全都出动。

　　原本的狩猎队在桑大叔的带领下去森林中砍树，其余的村民则跟着莱一起去剥皮。

　　对于这些村民们熟练的很，完全不需要程林操心，他只是站在院子门口，逗弄着“地瓜”，一切就完成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狩猎队用绳索拖回来了足够的干燥的木柴。

　　令程林有些惊喜的是，他们竟然真的砍了好些竹子回来。

　　这让“竹签”的制作顿时容易了许多。

　　程林命令村民将竹子并排摆放在村口，然后他走过去，将背后的灵剑取了下来。

　　早上回来的时候，他就背上了灵剑，不过那些村民对这突然出现的武器并未询问什么，大抵是不敢，或者出于对“另一块大陆上的探险家伊泽瑞尔”的尊重，没有询问。

　　总之，这让程林省却了解释的口舌。

　　“蹭蹭蹭！！”

　　灵剑在手，程林轻而易举地将竹子斩断，旋即切削出了一把竹签。

　　“我需要的就是这种长短、大小的竹签，越多越好。”

　　示范完毕，村长当即带领青壮们拔出猎刀忙活了起来，不多时，就攒下来不少竹签子。

　　旋即，程林又返回院子，同样示范了下如何将猎物切成合适的“肉块”，并适当地提了下关于野菜的需求。

　　有了这么多肉食，村里人过冬已经不成问题，那不如将各家各户的野菜拿出来一些，做一些素串，不然他总觉得太单调了。

　　这项需求也很快得到了满足。

　　到了午后，眼看着全村人在莱家的破旧小院里忙活的热火朝天，程林终于起身，去准备最关键的东西，也就是酱料。

　　这就没办法让其他人代劳了。

　　程林以去寻找材料制作调味品为由再次进入了森林，然后开启“灵界”，在里面将自己储备的各种调料都搬了出来，并一股脑地倒在了从莱家带过来的陶缸里。

　　“幸好我当初在超市里采购的足够多，不然真不够……”

　　看着缸里的“辣椒”、“孜然”、“香油”、“白醋”之类的混合物，程林不禁叹了口气。

　　之后从灵界里的水缸里取了灵气水，兑入缸中，这才调制出一缸“酱料”。

　　“虽然浓度上差了些，但也凑合能用，有个滋味就行了。”

　　将陶缸搬出灵界，程林欣慰地想着。

　　又在森林里逛了一阵，程林这才返回村里。

　　……

　　此刻又到了傍晚。

　　今天的天气似乎也很不错，天空澄澈，一轮明月悬在夜空上。

　　手巧的女性“龙仆”们早就按照程林教授的方法将肉块在竹签上穿好，码放整齐。

　　并摆好了桌椅，眼巴巴地等着开火。

　　程林审视了一番材料，点点头，旋即屈指一弹，射出一道“低温火球”将用石头搭建起来的简易“烤架”下面的木柴引燃。

　　这引起了围观村民们的一阵惊呼。

　　“魔法？”

　　“他果然也会使用魔法！”一些妇女低声窃窃私语。

　　更有一个狩猎队里的龙仆信誓旦旦道：

　　“我说什么来着，当初看到他躺在雪地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简单！怎么样？应验了吧？”

　　程林对村民的议论充耳不闻，只是操控着灵气，控制火温。

　　这里没有煤炭，而木头产热又不均匀，所以他没有使用普通火焰，而是选择用灵气点火，木柴辅助，控制温度。

　　之后他招呼了一声，让等在一旁的村民们将那些烤串并排放在长长的烤架上，并时刻翻转。

　　自己则用一个小碗去盛酱料。

　　其余插不上手的村民们坐在一旁直嘀咕：

　　“你说这么麻烦做什么……又砍竹子，又切肉，废了这么大劲，不还是拿来烤……这直接让咱们烤不也一样，还省力气。”

　　“人家这可能是其他王国的吃法，没听莱说么，这位……伊……”

　　“伊泽瑞尔。”

　　“对，伊泽瑞尔可是来自其他大陆的探险家，这可能是人家那边的吃法。”

　　“倒是新鲜……可这有啥用……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现在都饿了……”一个村民苦着脸说。

　　“闭嘴吧你，人家请你来吃就不错了，你还挑这挑那的？而且……说得好像谁不是一天没吃饭了似得……”

　　小院里，一群村民们低声交谈着。

　　只是，不知何时，他们停止了议论，而是不约而同地仰起头，抽动鼻子。

　　“什么味道？”

　　“好奇怪的气味。”

　　扭头望去，便看到“伊泽瑞尔”先生正一手端着个大碗，另一只手捏着个小刷子，不停地将碗里的浑浊的液体抹在那些烤串上。

　　渐渐的，一股奇异的香味传了出来。

　　弥漫开。

　　而随着那些肉串上油分泌出来，滴落在火堆上，那股子奇异的香味就越发浓郁了。

　　所有的村民，都停止了交谈，眼巴巴的直咽口水。

　　相比之下，那些负责烤串的村民莫名的生出一种自豪的情绪来。

　　“熟了吧？”

　　“好没好？”

　　“我觉得可以吃了吧，都冒油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程林挥了挥手，让他们将第一批烤串拿起来，收在了盘子里，给各个桌分发。

　　而已经馋的眼睛都绿了的村民们几乎是一拥而上，不顾那肉还烫嘴，就各自拿起竹签，无师自通地放在嘴边咬下了一块，吞入肚腹。

　　旋即，夜空中，篝火旁，小院里，那些村民们齐齐瞪圆了眼珠，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虽然那酱料已经很稀了，但毕竟是有的，尤其是辣椒的分量很足。

　　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滚烫的肉块混合着醋的酸甜、辣椒的辛辣，还有一点点孜然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瞬间征服了这群底层龙仆。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赞叹。

　　他们只是努力地吞咽，迅速吃光了一根，将竹签往旁边一扔，旋即去吃拿第二串……第三串……

　　第一批上千个肉串，几乎眨眼间就被消灭了，而这时候第二批烤串还没好。

　　村民们却是仿佛比之前更饿了。

　　“这……这实在是太美味了。”

　　“我从来没尝过这种滋味，呼……”

　　“这比我当年和桑在乌冬城里吃的一样……不，是更好吃！”

　　“伊泽瑞尔先生的手艺太好了，听说莱昨天晚上吃了探险家先生为他做的粥？好像尝尝……”

　　这一瞬间，几乎所有村民都改变了想法，他们没有任何一个再抱怨之前那番工作的繁琐，相比于砍竹子，穿串的麻烦，能换到这种美妙的滋味，实在是太值得了！

　　坐在最靠近屋门的桌子中心的村长，缓缓将一根竹签放下，旋即眯着眼睛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眼坐在他身旁的莱。

　　此刻的莱正竖着耳朵听着村民们的议论，脸上满是自豪，那模样，就仿佛比吃下美食更加喜悦。

　　“我之前就说过的，伊泽先生的手艺非常好，克大叔还不信……”

　　迎着村长的目光，莱勾起嘴角，嘟囔着。

　　“好了，之前是我们误会你了，现在才知道，你说的是对的。”

　　村长满面笑容地拍了拍莱的肩膀，唏嘘不已。

　　旋即，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对了，我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来着，桑带两个人，去我家把地窖里的酸果酒搬过来！”

　　“搬多少？”

　　“全搬来！分给大家，没了明年再酿！”

　　“好嘞！”

　　这一次，桑没有再推脱，当即带了两个青壮离开，不多时，村民们的桌子上又多了饮品。

　　“伊泽瑞尔先生，尝一尝我们村自己酿的酒吧。”

　　忙碌在烤架旁的程林忽然听到身后响起莱的声音。

　　他扭过头一看，笑了笑，也未拒绝，接过来喝了一口。

　　恩，味道算不上好，不过他仍旧认真喝光了，旋即将空杯还给莱，看着这少年开心的模样，自己也不禁觉得颇为畅快。

　　转回身，叫了两个伶俐的村民，将涂抹调料的工作也分摊了下去，程林就只需要不时地操控下火焰温度就可以了。

　　慢慢的，天色越发黑暗，小村中其余的地方全是一片漆黑，唯独只有村子边缘，莱家的小院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一批批烤串不断搬上桌，到后来，一缸的调味料都险些没有够。

　　村民们则无师自通地开始一边吃串，一边喝酒，围坐在一起，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

　　让程林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都吃饱了，肉串也消耗光了，于是烤架被拆开，添上木头，作为篝火，一群人则借着火光，继续交谈。

　　程林默默扯来一只长凳坐下，然后仰望星空。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脚面上多了什么。

　　低头一看，是“地瓜”。

　　它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趴在程林的鞋子上，一副懒散的样子，连叫都懒得叫了。

　　抬起头，程林就看到少年莱也搬了个板凳坐在了他身旁。

　　“伊泽瑞尔先生，你能给我讲讲你所在的大陆，那片王国的事么？”

　　莱问道。

　　“这个……”程林当即不知如何回答。

　　“昨晚你答应过我的。”莱又补了一句。

　　我有说过么……我怎么不记得……程林在心中想到。

　　这时候，村长也走了过来，好奇道：

　　“伊泽瑞尔先生，不知道是否方便，我也对您生活的地方非常好奇，方便说下么？”

　　我能说不方便么……

　　程林咧咧嘴，可眼看着这一老一少一副渴求的模样，他想了想，支吾道：

　　“其实，我们那也和这边差不太多，只不过没有巨龙和龙仆的区别，都是和我一样的生命，叫做‘人’，一些人掌握着强大的力量，拥有自己的领地，恩，和你们说的龙爵差不多，领地里也有很多没有强大力量的人种田，捕猎，然后上交赋税……”

　　程林干脆将以夏国古代周朝为大概的背景，参考了下西方中古时代适当改编了下。

　　“这样的吗？我之前看到您也懂得使用魔法，那您拥有自己的领地么？”村长忍不住问道。

　　“我这不是魔法……是……恩，法术，对的，在我们那，这叫法术，需要拥有灵根的人慢慢修行得来……”

　　程林咂咂嘴，编造道。

　　然后，这一老一少又开始刨根问底。

　　程林勉强回答了几句，想了想，干脆说：

　　“这样吧，我这么说你们听得也不是很明白，我干脆给你们讲个发生在我们那的故事吧。”

　　“好啊，好啊，我爱听故事！”莱猛点头。

　　就连地瓜都竖起了耳朵。

　　这时候，其余的吃完饭的村民们也都搬着板凳围拢了过来，在程林面前，形成了一个半圆。

　　这让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个说书先生。

　　清咳一声，程林将腹稿过了一遍，旋即在全村人的好奇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偏僻山村里的穷小子，他的名字叫做韩立……”

　　……

　　于是，在巨龙统治时代。

　　龙爵格拉尔德领地下的一个极偏僻的小山村里。

　　一群从未离开过龙爵领的质朴村民们，聚在一起，听到了一个关于凡人修仙的故事……

　　第四百八十一章 找到他

　　“好了，今天已经很晚了，故事就讲到这里，大家散了吧。”

　　破旧的小院里，程林看了眼天色，略带一丝恶意地，在故事即将抵达第一个大高潮的时候宣布结束。

　　俗称：断章

　　“啊？很晚了么？”

　　“伊泽瑞尔先生，再多说一点吧？韩立接下来怎么了？这样回去我觉得自己根本睡不着。”一个村民哭嚷道。

　　“是啊，我也睡不着了，反正食物已经充足了吗，明天不需要进山打猎，我觉得我可以听一夜故事。”

　　一个狩猎队的村民说。

　　其余的村民也几乎全都点头。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高贵的巨龙，或者地位较高的龙仆还好，像是他们这些最底层的龙仆几乎没有多少精神娱乐可言。

　　今天却猛地听到了如此的一个玄奇的故事，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尤其他们始终将这个“凡人修仙”的故事当成了确有其事的，真实发生在世界上的事实，因而更加投入。

　　为了方便这些人理解，程林故意在故事背景上做了不少改动，使得它更容易被理解。

　　这也是他选择了“凡人修仙”这本书的原因。

　　都市、科幻、二次元……之类的不用想，就算讲出来，这些村民也完全无法理解。

　　程林只能挑选一些古代背景的故事，套上他虚构的领主背景。

　　把仙人和掌握魔法的巨龙在概念上进行替换，这样才能让他们既可以听懂，又能感觉到那是个与自己所处之处截然不同的一个国度。

　　而网文故事的写法又充满了吸引力，对这群巨龙时代的“小白”而言，杀伤力极其巨大，程林毫不怀疑他们可以听一个通宵。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你们不想休息，可伊泽瑞尔先生还要休息，都起来，收拾下院子，然后回去睡觉！”

　　喧闹中，威望最高的村长站起来说道。

　　村民们这才闭上嘴巴，开始慢腾腾地起身，可还是明显有些不愿意离去。

　　就连莱都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

　　程林看了只能清咳一声，说：

　　“今天太晚了，大家先回去休息，接下来几天我可能还要在这里叨扰一阵，想听的话，之后再给你们讲。”

　　“真的吗？”

　　“那实在太好了！”

　　村民们闻言终于心满意足，勤快地收拾好了院子，将竹签什么的都拾取干净，这才结伴离开。

　　等人们走了，程林才发现莱竟然已经点好了屋子里的灶膛，铺好了土炕，“地瓜”更是熟练地跳了上去。

　　“伊泽瑞尔先生……”

　　“你先睡吧，我还需要修炼一阵。”

　　程林微笑解释道。

　　通过韩立的故事，村民们已经明白了“修炼”这个陌生的词汇的含义，他们更知道了程林也是一位“修仙者”。

　　听到他要修炼，莱自然不敢打扰，点点头，就回去睡了。

　　留下程林一人坐在破败的小院里，看着骤然清冷下来的世界，深吸口气，抬头凝望星空。

　　一缕薄云遮住了月亮，却遮不住繁星，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亿万年，可这片星空大体上还是没有变化。

　　假使有一些星辰在这漫长的时光里熄灭了，程林也看不出。

　　“相较于星辰的寿命，人类的一生的确太过短暂了。”

　　忍不住心中感慨了下，程林不禁想起了自己刚讲的故事，旋即心中生出些许悠然神往，在灵气复苏之后，那些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故事忽然变得不再那般缥缈了。

　　“修炼的终极到底是什么？或许，终我一生也得不到答案。”

　　摇摇头，将这些情绪抛开，程林盘膝打坐，将精神力凝成一束，开启“通感”，向茫茫黑夜中的“乌冬城”蔓延过去。

　　推演程序在发布了第一个任务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程林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但他猜测大概率与这座城市有关。

　　……

　　……

　　距离程林所在的小山村颇为遥远之处。

　　在一片开阔的平原上，伫立着一座城市。

　　那是一座规模远超乌冬城的雄城，而不同之处在于，它并非搭建在平地上，而是建立在一座巨大的高山上。

　　那是一座海拔数千米的山峰。

　　龙仆们搭建的城市从山脚到山腰密集地分布着，只是越往高处，那建筑便越少，规模却越发宏大。

　　这座山峰的峰顶是平的。

　　在这如刀削般平整的截面上，伫立着一座无比雄壮的大殿。

　　光是一根柱子，便有数百米。

　　宫殿造型奇异，顶端呈螺旋形，笔直插向天空，喷吐出五彩光辉，忽明忽暗，如有生命。

　　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如同伫立了千万年。

　　忽然。

　　漆黑的星宇中凭空浮现出一缕火光，那火光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巨龙魔法屏障，在大殿的正门处盛放，而在这猩红炽热的火焰中，一头庞大的，披着深红磷甲的巨龙渐渐显露出来。

　　它迈着沉重的脚步，迅速走入大殿正中。

　　在这片无比空旷且宏伟的空间中，竟摆放着一条长达数百米的青铜桌案。

　　而在桌案旁，则是一道强大、深邃的幽影。

　　“爱得莱德！找到解决的办法了么？”

　　那通体火红的巨龙开口，冲那幽影询问道。

　　他每吐出一个音节，那庞大躯体上便有一缕火焰抖落。

　　那伫立于宏伟青铜长桌边缘的身影却并未立即应答，只是反问：“奥尔丁顿呢？没有过来？”

　　通体火红的巨龙低吼一声，两道猩红火焰从口鼻间喷吐出：

　　“它什么时候会关心这种事？”

　　“也对。”

　　青铜长桌旁的身影仿佛笑了笑，旋即在火焰巨龙即将暴怒之前，说，“我未曾找到解决的途径，却意外地从莫测的命运中获得了一点启示。”

　　“什么启示？”

　　大殿沉默了下。

　　那伫立在青铜长桌旁的身影终于转回身来，从无边的阴影中探出一条覆盖着深灰磷甲的指爪。

　　倏然，澎湃的魔法力量浮现。

　　在五彩神光中，一张羊皮卷如同枯黄的秋叶般徐徐落下，展开。

　　而这皮卷上，竟是一副栩栩如生的肖像画：

　　那是一个模样奇特，宛如“怪胎”的“龙仆”，嘴角勾勒着温和、自信的笑容。

　　旋即，大殿中，回荡起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或者说是命令：

　　“找到他！”

　　第四百八十二章 乌冬城里画像多

　　冬天的黑夜总是漫长一些，不过对于那些习惯了早起的村民而言，即便昨夜已经睡得很晚，但仍旧在第二天，天光还未明朗的时候便起床了。

　　然后便是惯例的忙碌，漆黑的山村一下子活泛了起来。

　　程林带回来的肉食填补了冬季贡品的缺口。

　　所以村里的人也就不再需要拿起猎刀，结伴深入被积雪覆盖的山林打猎，只需要依靠攒下的粮食，撑过这个冬天便好。

　　这种生活是极度无聊的，但对村民们而言却是一年中难得的休息时光，并不会为此烦恼。

　　更何况如今他们有了共同的一桩娱乐，那就是听伊泽瑞尔讲修仙的故事。

　　……

　　“一般来讲，炼器期的修仙者想要晋入筑基境界，需要吞服一种叫做‘筑基丹’的药丸，晋级成功才算是真正的踏入修仙者的行列，偏生这筑基丹的原料极为难寻，并且炼制方式也颇为繁琐，所以只有大宗门才能制作，数量也是极少……因此才有了这升仙大会……”

　　山村靠近边缘的一个破旧小院里。

　　几乎全村的人都坐在自带的板凳上，如同上课的小学生一般，瞪圆了眼睛听着前面的程林讲故事。

　　经过了昨晚的事，程林也渐渐放开了，坐在上首侃侃而谈，语气不疾不徐，照着脑海中的故事走向，随时调整。

　　“地瓜”则熟练地盘踞在他的双腿间，眯着眼睛睡觉。

　　莱则坐在旁边，端着热水，时不时地递给程林润嗓子。

　　这一讲，就是一个上午。

　　“好了，就先说到这吧，晚上再继续。”

　　约莫到了中午。

　　程林挥挥手，一群村民纷纷意犹未尽地离开，边走边讨论剧情，画风颇为奇诡。

　　喝了口热水，温润了下喉咙，程林眯着眼睛望向了远处的乌冬城。

　　昨夜他外放精神力将乌冬城大概扫了下，看到了不少龙仆，也窥见了少数巨龙。

　　至于哪个是那位龙爵，他倒是分不大清楚，总体上与莱的叙述没有什么出入。

　　所谓的城市文明等级也没有高多少，只相当于一个放大版的村子。

　　大概是因为龙仆的地位低下的缘故，所谓的乌冬城里，除了巨龙的居所拥有华丽的外形，其余属于龙仆的住宅普遍低矮难看，也缺乏龙仆们的娱乐场所，体现出严格的等级差距。

　　最起码从他短暂的观察中，得出的结论是这样的。

　　这让程林顿时对探索这座城市失去了兴趣。

　　他索性不再多想，而是在村子里住了下来。

　　给村民们讲讲故事，娱人娱己。

　　讲完故事就进行自己的修炼。

　　是的，程林通过多次的尝试，发现自己虽然无法吸收推演世界里的灵气，但却可以使用自己藏在灵界中的矿石修行。

　　“大概是在程序的判定中，灵界中的物件与我都属于外来物的缘故。”

　　这让程林捕捉到了一个BUG，从理论上他可以用这种方式大大“节省”修炼时间。

　　更准确来说，是凭空多出来的一部分时间。

　　“不过这里面也存在着很多限制，最大的问题在于我存储的灵矿石数量根本支撑不了修行多久……一旦消耗完毕，强行滞留在推演中就没有意义了。

　　恩，也不是全然没有意义，也可以用这个时间来磨练技艺。

　　可这在和平的推演中还可行，比如说当初无踪仙岛上，我就有好几个月的时间。

　　但在大部分推演里，世界都会迎来剧烈的变动，比如大灾难，在这样的背景下，就不适合了。

　　当然，似乎也可以强行拖慢任务。

　　比如发布后不去执行，可这样又似乎会出发任务时间的限制。”

　　早在第三次推演中。

　　程林就已经发现，程序是可以为一些任务设定完成时限的。

　　还有一个比较感性的因素在于，他难以忍受长时间滞留在推演，无踪仙岛那次就差点把他憋疯。

　　除此之外，程林还有一个发现。

　　他尝试了下将“希瑞”带出灵界，却失败了。

　　“看来我还是无法通过灵界将现实中的生命带入推演，只能带死物，比如花椒面和孜然……”

　　程林望着远方的乌冬城的轮廓，心中苦笑。

　　至于故意不去完成任务，导致推演失败这种情况，从实验的角度，程林本应该很早之前就去尝试进行的。

　　不过不知为何，他心中始终没有这个念头。

　　无论在推演中，还是在现实里。

　　仿佛在潜意识层面，故意忽略了这个想法，而这个现象，他自己完全没有发现。

　　……

　　巨龙时代的生产力无疑是落后的。

　　所以除了龙族，以及极少数身份“高贵”的龙仆有一日三餐的习惯，绝大部分的底层龙仆都是一日两餐。

　　早晚各一顿。

　　所以中午的时候，程林不需要做饭，并且他打算等晚上也不再下厨，毕竟他的调料已经都用光了。

　　“如果非要做饭的话，恐怕只能把我储存的方便面撕开，用里头的酱料包了……”

　　这个决定让莱和地瓜都失望无比。

　　修炼了一个下午。

　　等到了晚上，一群村民约好了一般又抱着小板凳来到了小院。

　　桑和克等青壮更是带了干柴来，升起篝火，一起听连载故事。

　　这样的生活，一转眼就过去了五天。

　　平静的山村几乎与外界隔绝。

　　所以这五天里，程林也不曾知晓自己的画像已经从巨龙王国的“龙城”向下，贴满了各个龙爵的领地城市。

　　他也懒得去探究，只是悠然自得地沉浸在这种朴素的生活里，颇有几分怡然自得的味道。

　　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仿佛觉得自己的心境又有所提升。

　　终于。

　　在第六天的清晨，天亮起来的时候，狩猎队的桑大叔带着其余青壮将装满了肉食的车子拉到了村中的小路上。

　　今天，是村里交纳“冬贡”的日子。

　　车子也类似牛车的那种，不过这个时代的人们却不曾驯养牛、驴之类的牲畜，体内拥有稀薄龙血的他们，拥有着不逊色于任何家畜的力气，所以村里的车都是龙仆来拉的。

　　“检查一下，都捆好了没有？”

　　“数目对不对，千万不要少了！”

　　清晨，站在寒冷的薄雾里，身材健壮的桑喊道。

　　等其余青壮都确认完毕，他才点点头，旋即看向了莱家里的院子，少年莱同样披挂整齐，正依依不舍地往外走。

　　按照规矩，这一次去乌冬城里送货，他也需要参加。

　　“好了，不要一副舍不得的模样了，不就是一个上午听不到故事么，至于么。”桑无奈地说。

　　旁边的一个村民苦着脸：

　　“别说莱了，我也舍不得啊，为啥这次是我去送啊，这一个来回，要少听好大一段故事呢。”

　　其余几个村民也是类似的模样。

　　这断了一个上午，就和看书，突然发现其中好几章被404了一样难受。

　　“你瞧你们这点出息，我和我们家那口子说好了，要她把故事记下来，大家快点走，争取早点回来，然后还能补上。”

　　桑将拉车的绳子往肩膀上一抗，说。

　　“就大嫂那记性，她能记得住么……”一个村民嘟囔。

　　被桑瞪了一眼，才讪讪闭嘴。

　　说说笑笑，大家还是迅速装备整齐，拉着车向乌冬城方向赶去。

　　莱冲着院子挥了挥手，旋即听到了地瓜“汪汪”的告别声，这才爬上了车，振作精神，看向了远方的乌冬城。

　　……

　　这个年代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路，加上村子偏僻，又布满了积雪，想要拉车赶到城里还真不容易，这也是他们必须天亮就出发的原因。

　　一路上，轮换着人拉车，大家也不至于太累，等中午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乌冬城。

　　虽说是城市，但规模放在现实中，也就一个镇大小。

　　城墙不高，这个时代各个龙爵领地之间爆发战争，都是由龙爵率领麾下的巨龙决斗来分胜负的，不会去让手下的龙仆互相征伐，巨龙一般也不会直接攻城，而是会按照“三首”制定的规矩，进行“巨龙之间的较量”。

　　所以城墙的作用也被大大弱化了。

　　这两天是各个村子上缴冬贡的时间，所以来送货的龙仆也不少。

　　排着队，在守城的龙仆士兵检查下慢腾腾进了城，然后又去了缴纳的地方，按照规矩缴纳完了冬贡，莱一行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下今年就算过去了，下一次春贡还有几个月。”

　　拉着空荡荡的车子，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行人缴纳完了贡品，又买了一些必要的盐巴之类的生活用品，这才拉着车要回返。

　　只是他们途径乌冬城中心大街的时候，忽然被一群人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什么？”

　　“是啊，他们都围在那看什么呢？”

　　就在中心大街最显眼的一面墙旁，正围着不少龙仆，看打扮，他们也都是从领地下面的各个村子来缴纳冬贡的，此刻正挤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我们也去看看。”

　　桑一挥手，带着其余村民也挤进了人群，这下，他们终于看清楚了墙上的东西。

　　那是一张画像，绘在兽皮上，图案栩栩如生：

　　一个模样怪异的“龙仆”，黑发，脸上无毛，正静静地微笑着，兴趣盎然地打量世间。

　　几个村民当即齐齐一怔。

　　瞪圆了眼珠。

　　那个叫“克”的村民更是诧异地惊呼道：“这……这不是伊泽瑞尔先生么？他怎么跑画上去了？”

　　话音刚落。

　　守在墙壁下的士兵们当即将他们团团围拢起来。

　　一个身披铠甲的高等龙仆快步走过来，审视着克，威严的声音响彻全场：

　　“你认识他？他……在哪？！”

　　第四百八十三章 只在此山中

　　“发生了什么事？卫兵为什么都出动了？”

　　“不知道，难道是某个村子没有缴纳够冬季的贡品？”

　　“可那也不至于这样大的阵势。”

　　乌冬城。

　　原本挤在城门口的，来自各个村子的龙仆们的队伍被临时打断。

　　旋即，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便看到乌冬城的卫兵们骑着马匹，披甲，持刀，混成一道洪流，向城外的皑皑原野席卷过去。

　　眼尖的可以看到在这队伍中，有几匹马上坐着几个不和谐的龙仆。

　　他们穿着劣等的衣服，神态惶恐而紧张，被周围的高等龙仆挟裹着，其中甚至还有个少年。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这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在这一行人离开后，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才渐渐传出来。

　　据说，是前两天龙城“三首席”联合发布的那道命令，终于有了着落。

　　……

　　……

　　乌冬城距离村子里实在太远，关键是缺乏可供马匹奔行的路。

　　崎岖的山路大大耽搁了行程，积雪最厚的地方几乎要把马腿给淹没了。

　　远在村里的程林自然也并不知晓这里的事。

　　或者说，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用了大半个上午，又讲了一段关于修仙的故事。

　　等到了太阳升到中天之时，程林闭上了嘴巴，村民们便识趣地起身离开，不敢再打扰他修炼。

　　按照惯例打坐修行了几个周天，程林起身，将地瓜留下看家，自己则走出小院。

　　和临近的村民打了声招呼，说是要去森林中练习法术，然后独自一人走入了莽莽的雪林。

　　这倒并不是假话。

　　始终打坐是极为枯燥的事，练习下异能的操控也是他日常修炼的重要组成部分。

　　虽然在小院里修行也无伤大雅，但那势必引起村民的围观，程林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练习，所以便躲进了森林。

　　……

　　村民们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照常忙碌。

　　直到太阳渐渐西斜的时候，一阵由远及近的呵斥声才终于打破了山村的宁静。

　　“天啊，那是什么？”

　　“是桑他们回来了吧？”

　　“不，不对劲，人数明显不对，而且那好像是龙爵的旗帜！”

　　在院子里忙碌的村民们很快发现了远处的一群黑点，在白雪覆盖的原野上极为醒目。

　　而随着他们越发接近，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以村长为首，聚集在村口，紧张地看着前方。

　　那的确是龙爵格拉尔德的旗帜。

　　旗帜下，则是乌冬城里的，由高等龙仆组成的卫兵。

　　“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冬贡出了岔子？”

　　大家面面相觑，紧张不已。

　　直到那一行骑兵队伍终于抵达了村口，桑和其他村民被从马匹上扔下来，满心忐忑的村民们才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画像上的，在你们村里？”

　　为首的高等龙仆骑在坐骑上，俯视众人，从怀中展开了那张画像，用冰冷的语气询问道。

　　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程林。

　　面对着这些卫兵，大部分村民们早已吓得不敢言语，只有村长还算镇定，谨慎地点头道：

　　“尊敬的大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画像上的‘人类’的确暂住在我们村里，他是来自其他大陆的探险家。”

　　“人类？”

　　高等龙仆咀嚼了下这个陌生的单词，转而问道：

　　“他在哪里？立即带我们去见他，耽搁了三位首席龙王的大事，有你们好看！”

　　三位首席？

　　听到这话，村民们纷纷露出惊悸的神情，他们自然知道首席的含义，那是整个巨龙王国最强大的三位龙王，无异于人类世界的皇帝。

　　这些人竟然是为了龙王的事，来寻找伊泽瑞尔先生的？

　　难道说，龙王也想见见这位异大陆的探险家？

　　村长震惊无比，赶忙引着这群卫兵，以及全村人去到莱家的小院。

　　旋即，从邻居的口中得到了程林去往森林中修炼的消息。

　　然而这群卫兵显然并不理解“修炼”的含义，面对着惶恐的村们，却是眼神越发阴冷起来。

　　只是考虑到这件事涉及龙王，才按耐住，没有发作，只是厉声道：

　　“等下龙爵大人也会到来，如果你们胆敢欺骗，那惹怒龙爵大人的后果，想必你们很清楚！”

　　什么？龙爵也要来？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颗炸弹，将平静的山村引爆。

　　如果说“三首席”的概念太遥远，那龙爵格拉尔德显然更具有威慑力。

　　作为最低等的龙仆，平常遇上普通巨龙都会胆战心惊。

　　如今竟然要面见龙爵，这如何能让他们冷静下来。

　　村民们甚至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更偏向于是卫兵的恐吓。

　　然而，又过了不久，一道从乌冬城飞来的黑影彻底粉碎了他们的幻想。

　　格拉尔德真的来了！

　　“吼～”

　　那个从天空上飞来的黑点起初还很小，可很快便清晰起来。

　　那是一头冰龙。

　　约莫有四五米高，全身覆盖淡蓝色的鳞片，拥有着庞大的指爪，狰狞的尾巴，如尖刀般的角，以及透着冷漠的眸子。

　　当它从天而降的时候，两只巨大的翅膀吹起凛冽的寒气，将地上的积雪吹得漫天飞舞。

　　一股龙类的气息扑面而来，使得在场的所有龙仆，无论是高级，还是低级，都感到了来自本能的恐惧。

　　那些卫兵还好，只是跪伏在地，口呼尊名。

　　而那些普通的村民，则无一例外脸色发白，浑身颤抖，五体投地，趴在冰冷的雪地上，连头都抬不起，宛如被天敌盯上了一般，浑身麻木，几乎无法动弹，个别的村民甚至直接恐惧的晕厥了过去。

　　“他在哪里？”

　　格拉尔德仿佛压根没有看到那些低等的龙仆，直接朝卫队首领发问。

　　之前那不可一世的首领，此时却胆怯的与那些村民无二，颤声将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

　　格拉尔德听完，众人只觉得四周的寒气猛地更加浓郁了！

　　显然，这个消息令龙爵颇为不满。

　　而按照巨龙王国的“惯例”，一旦某位巨龙发怒，在场的所有龙仆几乎都难逃一死。

　　就在格拉尔德行将暴怒之际，忽然间，从不远处的小院里，传来了一声无比恐惧，又无比欣喜的矛盾的叫声：

　　“汪！”

　　旋即，格拉尔德猛地扭转了龙首，看向村外那片无边无际的雪林。

　　便只见，一个人影正迅速走来。

　　他的步速很快，在寒风之中，几个呼吸间便来到了这里。

　　格拉尔德巨大的眼眸亮起，他瞬间辨认出，这便是三位龙王要寻找的“启示”。

　　旋即，这头巨龙瞬间收敛了气息，试图表现出自己的友善。

　　却只见，那来人扫了眼跪伏一地的龙仆，皱起眉头，旋即抬目直面格拉尔德，眼神中不仅毫无恐惧，反而是用一种俯视的神情，淡漠道：

　　“格拉尔德？”

　　“我是乌冬城主，寒冰龙爵，格拉尔德，此次遵照龙王命令，请阁下前往龙城……”

　　格拉尔德开口说了一半，便被生硬打断。

　　只听程林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不去。”

　　第四百八十四章 龙王亲至

　　“什么？”

　　听到程林吐出的这两个单词，不只是格拉尔德，还有在场的所有龙仆都心头惊悸、愕然。

　　没有谁曾预想过，这个“人类”竟会拒绝。

　　在这一刻，因为格拉尔德故意收敛了气息的缘故，那笼罩在四周的“龙威”大大消减。

　　以至于龙仆们终于摆脱了来自本能的畏惧，纷纷抬起头，骇然地看向程林。

　　“伊泽瑞尔先生竟然拒绝了龙爵！”

　　村民们心头几乎同时浮出这个念头。

　　在他们眼中，龙爵已经算是身份极为尊贵的大人物。

　　此刻能收敛气息，用如此和善的态度面对程林，这已经是让村民们极度诧异的事。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温和”、“友善”、“从没有威严和架子”的伊泽瑞尔先生竟如此干脆利落地打断了龙爵的话。

　　明确表示了拒绝。

　　这如何能不让他们震惊失语？

　　桑、克，乃至于少年莱等村民都瞪圆了眼珠。

　　难以置信地凝望着不远处的那道相比龙仆而言，“纤瘦”许多的身影。

　　唯独村长，到底是见识多些。

　　瞬间猛地意识到，或许他们之前真的太过于低估了“修仙者”的分量。

　　那些同样跪伏在地的“高级龙仆”，乌冬城的卫兵们覆盖满了冰蓝色毛发的脸庞上同样浮现惊骇。

　　旋即下意识看向龙爵。

　　按照他们的“经验”，但凡对待巨龙如此无礼者，向来都会遭到龙爵的严厉惩处。

　　他们甚至毫不怀疑，下一刻自家的领主便会撕下伪装，暴怒地吐出龙息，将这个“人类”冻成冰块。

　　然而，让他们不解的是。

　　面对此情此景，龙爵格拉尔德却竟并未暴怒。

　　或者说，假使有，也未曾有半分显露出来。

　　“阁下，或许你没有听清，我是遵照龙王的命令，前来邀请……”

　　“我说不去，你聋了么？”

　　程林静静站在雪地上，看向他，略显不耐烦。

　　嘶……

　　如果说此前的话语还算“客气”，那现在，这个人类表达出的态度便再明显不过了。

　　可与龙仆卫兵们猜测的不同，格拉尔德听了先是一怔，然后那一双巨大的眼瞳中明显因吃惊而缩了缩。

　　龙类的脸庞上缺乏足够发达的神经。

　　所以，其余人很难从外表看出它心中的狂澜。

　　“他竟敢拒绝三位龙王！”

　　格拉尔德心中想着，不只没有暴怒，反而是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心中生出一股无来由的惶惑。

　　相比于这些底层的龙仆，格拉尔德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人类”是什么。

　　他是首席从命运中获得的“启示”。

　　是来自不可知之处的神秘。

　　更或将是正在发生的那场灾难的唯一转机。

　　不同于那些因为无知而缺少恐惧的龙仆。

　　格拉尔德知道的事情更多，因此，他更清楚眼前这个身影的重要。

　　或者，换句话说。

　　他很清楚首席龙王寻找到这个人类的决心。

　　假若他没有将这件事处理妥当，那即便他是拥有独立领地的龙爵，也会被暴怒的龙王毫无犹豫地撕成碎片！

　　想到这个后果，格拉尔德狠狠打了个寒颤。

　　将因为程林的态度，而生出的本能的愤怒死死地压了下去。

　　甚至因为压制的太狠了些，以至于，他庞大的，威严的龙躯，在这个渺小的“人类”面前竟忽然显得很是谦卑：

　　“尊敬的伊泽瑞尔先生，请原谅我来访的冒昧，如果您是恼怒于我的不请自来，那我以龙爵之名，向您致以诚挚的歉意，只是……龙王们的确是急于邀请您见面，寻找您的消息，从五天前就已经通过我族信使从龙城传递到了所有的领地内，相信……”

　　“你说五天前，你们的三位首席龙王就开始寻找我了？”

　　程林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皱眉问道。

　　“是的，首席亲手绘制的画像已经张贴遍及王国全境。”

　　说着，格拉尔德将那份皮卷画展开。

　　程林看了眼画卷中栩栩如生的自己，颇觉诧异。

　　这的确让他有些意外。

　　之前从林中练习能力回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他本能地反感，所以才一口拒绝。

　　现在听着，从五天前……唔，如果算上传递信息的时间，或许是六天、七天前，巨龙的龙王就开始寻找自己了？

　　巨龙们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存在？

　　来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这难道也是剧情的一部分？”

　　程林在心中猜测。

　　下一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久违的“旁白”：

　　【任务（第二部分）：巨龙王国的三位龙王之首向你发出了邀请，请在两个小时内，跟随格拉尔德离开村落】

　　果然是推演剧情……

　　程林并不意外，至于两个小时内，时间倒是宽裕很多。

　　略思考了下，他冷淡地看了眼这头冰龙，说：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我可以等。”

　　格拉尔德立即道，心中则松了口气。

　　“那就等着吧。”

　　程林淡淡说，之后走到那群村民面前，这才露出温和笑容，安抚了下惶恐的莱，程林看了眼天色，说：

　　“快天黑了，今天就提早些讲故事吧。”

　　讲故事？

　　格拉尔德疑惑不已，村民们虽然觉得很不妥，但程林一再要求，他们只能各自提了板凳来，并排坐在了莱家的小院里，熟练地升起篝火。

　　程林则在自己的椅子上坐好，面带笑容，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般，语气平缓地接着上午的剧情向下讲。

　　于是，这小小的山村中便出现一幅极为诡异的场景。

　　一群村民紧张地坐在小院里听故事。

　　而就在不远处，隔着一道低矮、破旧的栅栏门，一头巨龙带着一群卫兵，站在雪地里，沉默等待。

　　村民们起初紧张至极，惶恐不安，直到几十分钟后，才渐渐平静下来，沉浸在故事里。

　　程林故意加快了语速，在两个小时内，将一段大情节叙述完。

　　没有断章。

　　他不想给这些村民们留下遗憾。

　　只可惜，就算讲的再快，数百万字的故事，终归也说不完。

　　“噼啪噼啪……”

　　小院的篝火燃烧，发出细微的声响。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并有很细碎的雪花落下。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为止，大家散了吧。”

　　程林捧着温热的杯子，喝了口水，看着篝火上深蓝的天空，说道。

　　村民们这才如梦方醒，旋即意识到，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

　　“伊泽……”

　　村长起身，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却被程林挥挥手打断，于是，大家沉默起身，带着怅然结伴离去。

　　到最后，只剩下莱和地瓜守在原地。

　　“好了，叨扰多日，终有一别，正好我也想去看看龙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程林起身，看着这一人一狗，温和地笑笑：“有缘再见。”

　　少年抿着嘴唇，站在门口，似有千言万语，但毕竟是男孩，终归只是坚强道：

　　“再见！”

　　“汪汪！”地瓜附和道。

　　挥挥手，程林起身推开栅栏，看向几乎站成一尊雕塑的格拉尔德。

　　“阁下，可以走了么？”

　　“恩，不过……”

　　程林扫了眼那些高等龙仆骑乘的马匹，说：“我坐不惯这个。”

　　“……步行太慢，请允许我载您一程。”

　　格拉尔德沉默了下，终于说。

　　旋即伸展开翅膀，程林毫不客气地一跃而起，落在他的背上。

　　然后，在众多士兵惊恐的眼神中，龙爵振翅而起，渐渐远离地面，低吼一声，向乌冬城飞去。

　　抓着巨龙的磷甲，程林眯了眯眼，“暴雪之子”称号开启，让他不惧寒冷，骑乘巨龙的新鲜感中，他扭头看向身后，便只见到橙黄的篝火照耀着的小院门口，伫立着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很快的，那篝火也缩小成了模糊的光点。

　　……

　　“我们这就去龙城么？”

　　收拢精神，程林冲身下的格拉尔德问道。

　　“我已经派手下将消息传回龙城，不出意外，最晚明天，龙城就会派人来接，所以，今夜，请在乌冬城下榻。”

　　“恩。”

　　程林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骑乘着龙爵冲破茫茫夜色，来到了乌冬城的巨龙城堡。

　　这些建筑物，他早已通过感知异能看过，都是为了方便巨龙而建造，因而格外巨大，随便一栋房屋，都仿佛大殿般。

　　不过反正只是驻留一晚，程林也不介意。

　　他也没有急着询问龙王寻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反正这些事，他不久后必然会知晓。

　　一夜无话。

　　……

　　第二日清晨，天空中飘着细碎飞雪。

　　在城堡中打坐修行一夜，当清晨的天光透过那些巨大的窗子投入室内，照亮他的四周，程林才似有所觉地撑开双目。

　　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走到室外，正看到格拉尔德伫立在由青黑色条石搭建的墙头。

　　“阁下，您醒了？”

　　格拉尔德看向他。

　　“恩，龙城的队伍来了么？”程林随口问道。

　　“还没有，两地距离遥远，普通龙类，即便全速飞行，也没办法这么快，除非……”

　　“除非什么？”程林看他。

　　格拉尔德仿佛笑了笑，说：“除非龙王亲至，不过这显然不可能……”

　　这位龙爵话音还未落，忽然间，仿佛察觉到什么，转回身去，眺望远方。

　　程林同样望去，就只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中忽然明亮了起来。

　　那漫天飘落的小雪竟在转瞬间化成了雨水，气温迅速上升，城中屋顶的积雪迅速融化开，露出漆黑的瓦片。

　　这异常的变化使得乌冬城内正在忙碌的巨龙以及龙仆们纷纷停止了所有的工作，向远方望去。

　　并发出惊呼，再然后，那惊呼声越来越大，直至沸腾！

　　晦暗的云层轰然破开，一团神圣火焰凭空而生，笼罩了偌大城市上空！

　　一个极为庞大的身影渐渐从火焰中显露真形。

　　伫立在墙头的龙爵格拉尔德，一双眼珠几乎瞪出眼眶。

　　那身躯上的寒霜，此刻已融化成涓涓细流。

　　他用龙爪扶着墙头，身躯缓缓软倒，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龙王……龙王真的……来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末法时代的龙

　　龙王！

　　执掌整个巨龙王国的三首之一，竟然亲自到来。

　　目睹那破碎开的灰黑色云层，龙爵格拉尔德只觉得头晕目眩。

　　是的，他的确知晓龙王们对于身旁这个人类的重视。

　　然而，在他的想法中，即便再重视，也未曾会想到，龙王竟会亲自前来。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

　　先是惊骇，然后，龙爵便是由衷的庆幸。

　　“幸好我没有对这个人类表达愤怒，否则……”

　　格拉尔德身躯上的冰雪融化，水流在灰黑色的城堡地板上集聚一滩，没有人知道，这里头掺杂了多少冷汗。

　　庆幸之余，他本能地匍匐下去，并下意识扭动巨大的龙首，看向程林。

　　却见这个“瘦小”的人类正负手站在城堡上，淡淡地看向云层上的那团火，目光平静，好奇。

　　这又让格拉尔德心中后怕情绪更盛。

　　……

　　程林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团破开云层的火焰。

　　它无比炽热，如同太阳，烘烤大地。

　　乌冬城霎时间如同迎来暖春。

　　积雪融化，整个城市湿淋淋的。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气息笼罩全城。

　　在这气息下，无论是巨龙，还是龙仆，皆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是龙威么……”

　　程林心中想到，他因为体内没有龙血，自然不受天赋压制。

　　只是打量着那渐渐从火焰中浮现出的巨龙。

　　它的体型要比龙爵格拉尔德庞大许多，高度近十米，翼展约有百米，火红的鳞片释放出灿灿光华，且不住有火焰抖落。

　　在程林凝视它的同时，这头龙王也凝视着程林。

　　它没有降落在城堡上，只是震动双翅，悬浮在城堡上空，巨大的眸子中倒映出程林的身影。

　　“你就是龙王？”

　　程林率先开口询问。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被对方听到。

　　巨龙两只鼻孔中喷出白色的蒸汽，之后才用如闷雷般的声音开口回应：

　　“我是龙族三首之一，炎之帝龙，艾伦，你就是‘人类’伊泽瑞尔？”

　　艾伦的声音卷过全城。

　　程林很想解释一句，自己并不叫这个名字，不过他很快就被另外一个词汇吸引住了。

　　“炎之帝龙？”

　　“这是什么？它的封号？称号？不……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

　　程林微微一怔，心中念头闪烁，很快，他从记忆中找到了这个名字的来历。

　　“我在第二次推演中，也就是莽原投影那次，曾经从旁白中听到了一段‘巨龙文明’，其中便提到了‘炎之帝龙’、‘玄霜巨龙’以及‘星辰史诗龙王’三个名号。”

　　事实上，在程林进入这个推演，得知这是巨龙统治时代的时候，他便联想起了这段信息。

　　只不过当时他并未往深处想，毕竟缺乏证据。

　　然而此刻，这头龙王亲口说出了这个词汇，对照上他的三首之一的身份……一个猜测便呼之欲出了。

　　“难道说，我现在身处的，便是第二次推演的时间线之前？在人类诞生之前？可是这明显不对，那一次是天火灭世，一切从头来过，而这一次，则是人类离开地球，世界休养生息……”

　　“就算不考虑这些，光是时间线上也不对劲……不，我为什么要纠结时间线呢？推演本质上就像是个‘游戏’，重点从来不在于时间线，也不在于如何毁灭，而在于‘可能性’，如果说这单纯只是剧情的背景更换，那也能解释的通……不过，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我现在经历的推演，很有可能在第二次推演之前？”

　　程林脑海中念头纷乱，一时间陷入沉思。

　　而这落在城堡之上，龙王艾伦的眼中，便是在自己问话之后，这个‘命运的启示’忽然沉默了下来，再没有回应。

　　乌冬城一时间鸦雀无声。

　　又过了十几息，艾伦忍不住将之前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才将程林从思索中拉回来。

　　“如果你要寻找的是‘人类’，那我想，不会有错了，听说你要见我？有什么事么？”

　　程林语气平静地反问道。

　　与此同时，他将脑海中的思绪暂时压下。

　　毕竟这或许只是单纯的巧合，而想要验证猜测是否真实，他相信只要自己耐心跟着剧情走，肯定会得到答案。

　　“准确而言，要见你的不是我，而是我们，我过来就是为了能尽快带你去往龙城，到了那里，你会知道一切。”

　　艾伦说。

　　程林欣然应允：“好。”

　　话音落下，他便看到艾伦将一只巨大的龙爪探向城堡，并朝上展开。

　　它的前爪十分巨大，带着炽热。

　　程林微微一笑，纵身落在它的手心，旋即，“焰灵”称号自动开启，为他将周围的高温阻隔在外。

　　之后他便看到身下的乌冬城渐渐变小，最后成为一堆细密的“蚂蚁”。

　　再抬起头，四下望去，赫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云层中。

　　百米长的龙翼每一次挥动，都会卷起狂风。

　　程林开启“身体掌控”，调整身体重心，这才抵抗住狂风，不多时，他便适应了这种状态，并听到了艾伦的声音：

　　“龙城距离很远，我要加速了，你准备好。”

　　程林看了眼身后的“安全屋”，又摩擦了下右手，终于还是放弃了进入空间休息的打算。

　　眯着眼睛，顶着高空的激流，紧闭着嘴唇，用“通感”异能回答道：

　　“可以。”

　　旋即，他便目睹那龙翼上闪烁五彩光辉，笼罩四周，脚下的山川大地疾速飞退。

　　……

　　……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程林双腿都略感酸麻的时候，艾伦终于冲出了厚厚的云层。

　　旋即，程林便看到前方的平原上伫立着一座极高的山峰。

　　尖顶几乎没入云霄，无数建筑分散在山脚山，越往上，越稀少。

　　单单规模，便超越乌冬城太多。

　　“这就是龙城。”

　　艾伦的声音响起，之后，它猛地再度挥动翅膀，沿着高耸的山体向上，终于，来到了万米高山之巅。

　　程林的眼前，也出现了一座极为庞大，庄严，雄壮的建筑。

　　建筑尖顶如同巨龙的角，刺入天空，喷吐出无数五彩光辉。

　　“这就是首席龙王所在之处，黄昏龙殿。”

　　艾伦突破了外围的魔法屏障，徐徐降落在恢弘建筑门前。

　　程林也从它的掌心跃下，踩在这坚实的广场上。

　　“黄昏龙殿？这名字太陈旧。”

　　程林抬头打量这宛如巨人国度的建筑，评点道。

　　没等炎之帝龙艾伦回应，便只听一阵悠扬的，奇异的乐曲响起，无数寒霜从天空中徐徐飘落。

　　与此同时，一个平和的声音响起：

　　“终于有人也这样认为了，我早就说过，应该换个更富朝气的新名。”

　　程林微微挑眉，便看到一只与艾伦体型相仿，却通体深蓝，拥有着优雅的身形的巨龙缓缓降落。

　　是的，优雅。

　　程林很惊奇，自己竟然会下意识用这个词汇来描述一只庞大的龙。

　　随着它开口，那悠扬的音乐声戛然而止，这只巨龙用一双如大海般的眸子好奇地大量他，问：

　　“你就是爱德莱德寻找的启示？”

　　“爱德莱德？启示？”程林重复了下这两个词。

　　然后，便听到伫立身旁的炎龙艾伦冷哼道：

　　“奥尔丁顿，我以为你不会来。”

　　“相比于躲在大殿中唉声叹气，如同垂垂老矣的老头子，我更愿意在深谷中享受音乐，算了，你这样的蠢货是不会理解的，”叫做奥尔丁顿的蓝色巨龙摇摇头，说，“我过来，只是对他好奇而已。”

　　说完，他扭头向大殿中走去：

　　“走吧，爱德莱德怕是已经迫不及待。”

　　炎龙艾伦似乎没有与对方辩驳的兴趣，只是看到程林好奇的神情，解释道：

　　“这家伙是玄霜巨龙，奥尔丁顿，一个喜欢音乐胜过族群的混蛋。”

　　“那所谓的爱德莱德呢？”

　　程林问了句。

　　然后不出预料地，得到了“星辰史诗龙”的答案。

　　果然……三首对应着这三个名号……看来这次推演真的与第二次推演有些关联。

　　在心中感慨一声，程林将杂念抛到脑后，大步走入这座黄昏龙殿。

　　穿过数百米高的覆满华丽花纹的石柱，踏过数十米见方的青石地板，程林恍惚间以为自己成了进入巨人国的格列佛，这种感觉颇为新奇。

　　黄昏龙殿的布局极为简单。

　　穿过门，以及一条不长的走廊，便是一个恢弘的大厅。

　　大厅的顶部距离地面数百米，有五彩雾气翻滚，其也是照亮大殿的光源，只是这光辉空有绚丽，却仍旧使得偌大宫殿许多角落笼罩着黑影。

　　整个空间，晦暗不明。

　　“欢迎你，人类。”

　　当程林跟随炎龙艾伦步入大殿中心，看到那条巨大的青铜桌案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最后一只龙王，也就是所谓的星辰史诗龙，爱德莱德的声音。

　　它静静盘踞于长桌中央，半个身躯笼罩在阴影内。

　　身躯相比其余两头龙王更加庞大。

　　它拥有着银灰色的鳞片，表面没有火焰，也没有寒霜，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当你认真打量，便会惊讶地发现，其每一片磷甲上，都仿佛有星辉流转。

　　“它本身就是星辰。”

　　当程林看到爱德莱德的时候，心头忽然升起这个念头。

　　旋即，他镇定地回望向对方那双苍灰色，仿佛藏着无尽星空的眼眸。

　　在其中看到了倒映出的自己。

　　只是不知为何，在爱德莱德的瞳孔里，自己的身躯很是模糊，仿佛蒙着一层无法勘破的浓雾。

　　“虽然很突然，但还是很高兴见到……恩，执掌这个鼎盛时代的诸位龙王。”

　　程林客气地回应。

　　然后，他便听到“星辰史诗龙王”爱德莱德苦涩地叹了口气，说：

　　“执掌鼎盛时代？不，我们……只是一群末法时代的可怜龙。”

　　第四百八十六章 无可逆转的命运

　　“我们只是一群末法时代的可怜龙。”

　　幽暗深邃的大殿中，无比巨大的青铜长桌后，爱德莱德说。

　　它的叹息声在空间中回荡，仿佛暗藏无尽苍凉。

　　程林没有说话，他对此并不是很惊讶。

　　在推演开启之初，他就得知了“末法”是这次推演的主旋律，只是缺少对细节的了解。

　　在爱德莱德说话的同时，另外两头龙王：炎龙艾伦，以及玄霜巨龙奥尔丁顿也走到长桌后，分列左右。

　　显然，在这三位首席中，以星辰龙为首。

　　炎龙艾伦表情严肃，情绪中混杂着掩饰不去的烦躁，如同烈火。

　　至于奥尔丁顿，却是神态悠闲，与其余两位龙王神态迥异。

　　它的指爪比较纤细，正把玩着一个奇怪的物件，仿佛是某种乐器，之前的音乐声有可能便是用它来演奏的。

　　此刻，它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程林，仿佛对“人类”这种全新的物种极为好奇。

　　……

　　“末法？”

　　为了让谈话继续下去，程林主动开口询问。

　　“是的。”爱得莱德深灰色的龙首缓缓低垂，解释说：

　　“巨龙因魔法昌隆而起，在龙族的历史上，据说最早的时候，这片大陆上魔力很弱，那时候，还没有巨龙，野兽用本能而原始的方式利用魔法，世间更没有文明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陆上的魔法元素越来越浓郁，而巨龙则是最早有意识地利用魔法加强自身的种族。”

　　不，最早的是人类……不考虑时间线的问题的话……如果地球人不离开这颗星球，你们压根没有机会。

　　程林在心中想。

　　爱德莱德仿佛陷入了回忆，继续用低沉而缓慢的声调叙述道：

　　“最早的龙并没有现如今这般庞大，在所有生命中也未占据多大优势，但随着我们的祖先开始主动吸收魔力，增强自身，我们开始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

　　骨骼、血肉、脏器都得到了大幅的增强，渐渐超越万族。

　　而魔法力量同样也提升了我们的脑域，使得巨龙更富有智慧。

　　这个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龙类再也没有天敌，这才终于执掌了这片土地。

　　再然后，我们甚至开始主动用血液去与其他种族融合，试图强行提升它们，使得它们为我们所用。

　　在无数次尝试中，有了龙仆，再然后，有了巨龙王国。

　　我们与魔力之间的牵绊也越来越深，直到再也无法分割。”

　　爱得莱德语气微微一顿，旋即声音微微一沉：

　　“可就在不久前，这个世界开始有了变化。”

　　“变化？”程林接了一句。

　　就听对方点头，说：“是的。”

　　随后，爱得莱德忽然将右手在青铜长桌上一点，顿时有五彩光芒涌动，包裹了这张桌案。

　　一息后，光芒散去，在这条长桌上便出现了一副画卷。

　　炎龙艾伦探来爪子，展开。

　　程林走上去，然后随着它的托举，终于看清了这副画卷的内容。

　　这竟是一副地图。

　　兽皮的质地上用墨水勾勒着山脉与河流。

　　程林扫了一眼，没有与脑海中的夏国地图对应上。

　　他也不意外，绘图的方式，角度等等都会影响，更何况，数亿年过去，本来就会有的地壳变迁。

　　在地图上，他一眼便看到了位于中心的“龙城”位置，它被重点标记了出来，以它为中心，更多的城池辐射四方。

　　而除此之外，在这张普通地图之上，还附着了一层光辉。

　　那是一层灵气光辉，在这里说成魔法光辉更恰当。

　　它大体呈现出青绿色，将大半的地图覆盖，然而就在地图的北端，却有一大块呈现出枯黄色泽的色块。

　　与青绿色形成了清晰的对比。

　　“这是什么？”

　　程林发问。

　　就听到爱德莱德低沉说道：“魔力。”

　　顿了顿，它继续说：

　　“起初，整个地图都被绿色代表的魔力覆盖，而就在不久前，从北方开始，魔力开始消散……毫无来由，毫无道理地消散，凭空消失，无处不存在的魔力消散一空，就仿佛是秋天枯黄的森林。

　　伫立在最北端的龙爵领地首当其冲，一夜之间，整个领地就失去了魔力的存在，如同枯竭的井。

　　而这种现象又并非一处，而是在以恐怖的速度扩大开，蔓延开。”

　　随着爱德莱德的叙述，程林看到在这张地图上，那枯黄的区域越来越大，如同燎原的火。

　　“所以，末法指的是灵……恩，魔力的消失？”

　　程林反问。

　　“是的，我们尝试去寻找原因，却毫无所得，我们尝试去扭转，却无从下手，只能被动地，眼睁睁地看着魔力消退的区域越来越大。”爱德莱德说。

　　它的声音充满了疲惫，显然，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为此耗费了无数心神。

　　“听起来的确是一件糟糕的事，可然后呢？你们在恐惧失去魔法力量？”

　　程林略有些不解。

　　他觉得，这里头可能不仅仅是灵气消失的问题。

　　果然，在听到他的询问后，爱德莱德指了指自己的躯体，说：

　　“这片土地上，原本是无法支撑的起我们这样庞大的躯体的，或者说，我们与魔力捆绑的时间太久，已经到了无法剥离的程度，一旦魔力消失，我们也同样无法存活。”

　　说着，它探出一根密布苍灰色鳞片的指爪，在桌上轻轻一点。

　　一道“水波”浮现，那副地图忽然开始演变。

　　那枯黄色迅速扩大，从北方向南，迅速地覆盖了这个巨龙王国，然后是更远的地方。

　　之后，这卷地图忽然模糊起来，竟幻化成了一张画轴，上面开始有虚幻的影像浮现。

　　程林惊讶地低头打量。

　　在他眼中，铺在青铜长桌上的画卷呈现出类似“屏幕”的效果，那不断变化的图象便如同一段视频。

　　画面中。

　　先是靠近北方的领地里生活的巨龙们纷纷暴毙而亡，它们尖锐地嘶鸣，挣扎，肉眼可见地“老去”，庞大的躯体渐渐变得干瘪而黯淡，最终栽倒在山野间。

　　旋即，更多的巨龙重复了上述的变化。

　　程林在画中看到了龙城，看到了高耸的黄昏龙殿，看到三位龙王燃烧起不同颜色的光辉，五彩的力量不断从它们的身躯上抽离，消散，飘向无垠的宇宙。

　　最后，饶是强大的龙王也颓然死在了大殿中，余下的，只有腐败的血肉和枯骨。

　　至于数量更多的，散布在偌大王国中的龙仆们，也同样因为魔力的抽离而迅速死去。

　　很快的，繁荣的巨龙文明便彻底沦为尘埃，再也不剩下任何生命。

　　至此，画卷散开，重新化为了地图。

　　……

　　程林看完，沉默下来，他也大概猜到了巨龙们的死因。

　　众所周知，基于基本的物理知识，在地球引力不变的情况下，过于庞大的身体是无法在陆地上存在的。

　　光是血肉的重量就会压迫骨骼，挤压脏器，另外氧气浓度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而在程林的感知中，这个时代的氧浓度虽然偏高，却也没到离谱的程度。

　　引力更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理论上，陆地中是无法存在如眼前这三位龙王这般庞大的生命的。

　　而他们之所以能活，显然与魔力有关。

　　所有的巨龙，都与魔力深度捆绑。

　　魔力的衰退对它们而言，大约可以类比于人类失去氧气……想明白这些，他瞬间理解了爱德莱德语气为何如此沉重。

　　“我想……我明白了，可是，我并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

　　程林看向对方，坦诚地说。

　　说完，他又在心中补了一句：如果推演程序要提供帮助，那另当别论。

　　三位龙王并未露出失望的神情，显然，它们对此早有准备。

　　爱德莱德说：“事实上，经过了无数种尝试，我们已经做好了最糟的打算，也并未妄想，你可以解决这一切。”

　　“那你们找我来做什么？”

　　程林反问。

　　他更想问的是，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存在的，不过他相信，对方应该会自己说出来。

　　“因为启示。”

　　爱德莱德忽然扬起龙首，看向大殿的一扇窗子，阳光从中投射进来，将一根数百米高的石柱照亮。

　　“作为龙族中对命运研究最深者，我在发现这危机无法逆转后，不得不将目光投向那神秘的，无上的力量，试图从星空中探寻转机。”

　　程林静静听着对方的叙述，忽然心头一动。

　　莫名的，他联想起上一次推演，施圣存便曾经试图推演出一线生机，并从中得到了些许启示，从而自爆，将空间门强行具现化。

　　两者，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

　　“就如同你刚才看到的，这画卷上衍化的图影，就是我利用魔法，尝试对未来进行的推演，而结果，显而易见。”

　　爱德莱德语气低沉，他垂下头，重新看向程林，说：

　　“而你，是命运给我的唯一启示，我们不清楚你来自哪里……哦，从龙爵格拉尔德的汇报中，你自称来自另外一片大陆，一片我们未知的地方。

　　不过，在我的感知中，这话既真又假。

　　你应该的确来自于一个我们无法触及之地，但似乎并非这个世界，你的真名也非伊泽瑞尔。”

　　听完这番话。

　　三道龙目聚拢过来。

　　程林与这三只神话生物对视片刻，终于轻声笑了笑，说：

　　“现在，我对你口中的命运有些好奇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直面死亡

　　命运。

　　这是个相当虚幻的词，不过对于修行者而言，却也并非遥不可及。

　　程林不记得在哪一次推演中，曾经就听说过，当修行者晋升到高阶，也就是七品以上，就有可能触及类似“命运”、“时间”、“空间”等等之类的东西。

　　当然，也只是触及而已。

　　施圣存在上次推演中就似乎曾利用命运进行过衍化。

　　这一次，星辰龙爱德莱德也做了类似的事。

　　只不过由于龙类与人类差距毕竟太大，在利用灵气的方法上迥然不同，其品级划分自然也有所不同，程林难以判断它的实力。

　　这两次都涉及了命运，而他们又都借助其对未来进行了短暂的衍化。

　　“这岂不是与我的推演程序很是相似？只不过他们推演是更具体的事件，其衍化的时间也很短，而我这个……随便一次衍化都可以跨越亿万年。”

　　程林忽然想到。

　　旋即，他又产生了有趣的念头：

　　“如果推演程序也是一件法器的话，那它大概率与所谓的命运规则有关。”

　　……

　　“现在，我对你口中的命运有些好奇了。”

　　程林说完这句话，顿了顿，又道：

　　“不过还是那句话，我对此束手无策，至于我的来历……你们可以将我当做一位旅人，或者探险家，偶然来到这里，仅此而已。”

　　大殿中沉默了一阵。

　　炎龙艾伦鼻孔间吐出两道白色的蒸汽，仿佛叹了口气。

　　星辰龙却仿佛早有所料，说：

　　“当然，不过命运既然让我们相遇，那我想请你在这里暂住一阵，如果可以，或许再过几天，我们也会去旅行，我们可以结伴同行，我始终相信，命运不会毫无来由地让我们找到你。”

　　“旅行？难道说……”

　　程林心头一动，有了个猜测。

　　然后，就见爱德莱德点头，起身，双目透过大殿的空隙，看向远方，看向偌大王国，声如闷雷：

　　“既然我们无法抵挡，那就只能后退，末法从北方而来，我将下令，动员全族，踏上向南的征程，离开这里，寻找新的栖息地，直到魔力停止消散，或者……直到死亡。”

　　直到死亡……

　　死亡……

　　偌大宫殿中回荡着他的声音，如有万钧之重！

　　举族迁徙！

　　举国南迁！

　　放弃经营生活了无数年的土地，向南“远征”，虽说这本质上是一种无奈的逃离，但不知为何，程林听在耳朵里，除了沉重外，更有一种奇异的雄壮感。

　　“艾伦，随我去下发通知，奥尔丁顿……”

　　“我留下，带他走走。”

　　那只坐在青铜长桌旁的玄霜巨龙说，它的语气很轻快，将大殿中的沉重冲淡了许多。

　　爱德莱德没再多说什么，庞大的身躯渐渐向外走，炎龙紧随其后，不一会，程林便看到了他们振翅飞向山下的身影。

　　在蓝天下，别有一丝悲呛。

　　“好了，让我带你逛逛这里吧，恩，这大殿就是这个样子了，没什么可看的，而起充满了一股腐臭味，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身后，玄霜巨龙奥尔丁顿的声音响起来，旋即，程林便感知到一股冷气靠近，一只巨大的爪子出现在他身旁，徐徐展开，将地板上覆盖上一层细密冰霜。

　　程林看了它一眼，跳上了这只气质独特的龙的掌中，旋即，他们快速向大殿外走去。

　　“你看起来并不哀伤。”

　　程林忍不住问。

　　“哀伤？我为什么要哀伤？”

　　“我以为，要举国离开……总归是会有些留恋，而且，即便不考虑这个因素，向南逃离也只是暂缓的方法，魔力的衰退浪潮只要不得到遏制，终归会如同死神一样追赶在身后，最后，或许所有的巨龙都难逃一死。”

　　程林说，顿了顿，他补充道：

　　“抱歉，但这的确有很大的可能性。”

　　“我知道。”

　　奥尔丁顿随意回应说。

　　它这时候来到了大殿外，高达万米的山峰距离阳光更近，此时还未到日暮，阳光尚且灿烂，将他们淹没。

　　“要说留恋，多少倒也有些，不过我留恋的是龙城后山的风景，坐在那里看日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丽，只可惜爱德莱德与艾伦根本不懂得欣赏。

　　其余龙类身份又低微，无法涉足此地，假使来了，也是谨小慎微，更别谈看风景……这真的是一种浪费。

　　不过风景么……看了这么多年，也看够了，没什么舍不得的。

　　至于这座大殿？我说了，我厌恶里面的陈腐气，你看看爱德莱德，整日坐在里面，整个龙死板的要死，毫无生气。

　　找他聊天，动不动就谈什么命运、法则、族群、延续、馈赠之类的词，沉重的要砸死龙呦……

　　为什么不谈谈音乐、诗歌与绘画？

　　明明它的画作能力相当不赖，尤其擅长史诗题材，缺点就是太沉，太压抑，恩，是的，缺少一种激情。

　　不过我也理解，毕竟几百岁的老处龙，不解风情，能有什么激情？

　　哦，告诉你一个秘密，他三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大魔导师了……”

　　玄霜巨龙震动翅膀，渐渐飞了起来。

　　程林站在它的手心，用右手扶着它的中指，自动忽略了奥尔丁顿最后一句话，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主要是这头龙的气质与另外两者截然不同。

　　尤其……

　　程林很想大声问一句。

　　你们族群正在面临灭顶之灾，一个搞不好所有龙，整个文明都要彻底完蛋。

　　如今另外两位龙王，一个浑身火急火燎地到处奔忙，一个窥探命运，做出举国南迁的决定。

　　能不能成不好说，但最起码足够有担当。

　　可你呢？

　　作为三位龙王之一，在这种时刻竟然还有心思说这些？

　　不过虽然心中有无数的槽想要吐，但不知为何，听了它这番话，程林的心情忽然一下子明朗了不少。

　　原本被另外两头龙王感染的压抑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至于生死……”

　　这时候，奥尔丁顿已经振翅飞到空中，熟练地向“黄昏龙殿”的尖顶飞去。

　　程林清楚地看到那犹如龙角般的尖顶喷出五彩的眩光，那是澎湃的灵气，或者称呼为魔力。

　　即便是绚烂的阳光，也无从遮蔽。

　　与其说是装饰，不如说，这便是巨龙文明的旗帜，龙角与永恒不息的魔力光辉交织在一起，象征着密不可分。

　　“呼呼～”

　　数百米的龙翼吹起了大风，吹得四周云雾卷动。

　　程林从“黄昏龙殿”上飞跃过去，在万米高空上，站在巨龙的掌心俯瞰世界。

　　云层在他脚下，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一轮大日正缓缓向西方的云层沉没下去。

　　他从未站在这个角度，观看落日。

　　太阳仿佛是一闪圆形的门户，洞开着，那照亮无边无际，浩大天地的光亮是那般震撼人心。

　　然而，奥尔丁顿却似乎对此颇为不爽。

　　它在空中猛地翻转了下，只有掌心恒稳。

　　它舒展开庞大的躯体，四肢、头颅、双翼……仿佛在云间舞蹈。

　　忽然，它张开嘴，用洪亮的声音诵念道：

　　像一个苍白、冰冷、朦胧的笑

　　在昏黑的夜空，被一颗流星

　　投给大海包围的一座孤岛

　　……

　　等奇异的晨光一旦升起

　　就会消融你头上的云涛

　　地狱和天堂就化为乌有

　　留给你的只是永恒的宇宙

　　……

　　死亡必然是可怕的一击

　　使没阅历的头脑感到震惊

　　想到我们的所知、所见、所感

　　都逝去了，像不可解的梦幻

　　啊，坟墓的那边隐藏着一切

　　一切都在，除了我们这躯体

　　……

　　第四百八十八章 巨龙“远征”

　　在距离地面高达万米的云层之上，绚烂的阳光将世界照耀的一片圣洁。

　　一头通体深蓝的巨龙在云间起舞，吟诵，声音在无尽的空间中飘荡。

　　程林扶着它的指爪，双脚踩在覆盖寒霜的掌心，聆听着奥尔丁顿诵念完毕。

　　旋即，他也被带着跨越了黄昏龙殿，来到了山的另外一侧。

　　这里是一个山坡。

　　山峰从中间裂开，形成一个浩大的深谷。

　　奥尔丁顿在山谷旁降落，将程林放在了地上，说：

　　“这是龙城视野最好的地方，你仔细看，可以看到海。”

　　“海？”

　　程林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

　　他走到深谷边缘，低头，可以看到地下呼啸的风，以及拂动的云雾。

　　他抬起头，极目远望，前方恰好是正南，薄薄的云絮下，是无穷无尽的平原和森林。

　　其余山峰都显得矮小，至于城市，更只是模糊的黑点。

　　“是的，向南，在王国的边缘有一片海洋，虽然不是很大，但总能称得上海，哪里的水是咸的，王国的盐巴很多都从那边运来，既然要迁徙，或许不久后，你就能看见它。”

　　奥尔丁顿将巨大的翅膀收拢起来，优雅地坐在山谷边缘，解释说。

　　“海的另外一边呢？”

　　程林猜测，对方说的海洋极有可能是地壳变迁导致的渤海湾深入大陆。

　　“是陆地，我们称之为南大陆，族群里的探险家曾经留下过记载，南大陆的边缘也是海洋，再远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们不擅长在海洋中捕猎，并且那些鱼也太难吃了。”

　　奥尔丁顿嫌弃地说。

　　程林点点头，没有再问。

　　“这几天你可以在这里随意走动，只可惜这里的卧室都太大了，恩，相比于你来说，太大了。”

　　“没关系。”

　　“有什么要求你就跟我说就好了，尽力满足你。”奥尔丁顿又说。

　　程林听了，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说：

　　“我还真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

　　“哦？”

　　在玄霜巨龙疑惑的眼神中，程林伸手进口袋，停顿片刻，摸出一个奇异的金属徽章。

　　这是他上次击杀贝内特获得的储物徽章。

　　因为存在禁制的原因，始终无法开启，这时候看到身旁的巨龙，程林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奥尔丁顿显然足够强大，或许可以借助它的力量开启禁制。

　　虽然巨龙魔法体系与人类不同，但同样是利用“灵气”，本源应该差距不大，精灵王能够解开“黑方会长”的遗物就是明证。

　　“这个装置上有一层力量，你能在不破坏内部的前提下打开它么？”

　　程林说。

　　玄霜巨龙眼眸眨动，旋即，一道淡金色的光辉浮现，将这枚徽章包裹起来，缓缓飞到了它的面前。

　　奥尔丁顿感应片刻，发出一声轻咦，然后缓缓摇了摇头，斟酌着说：

　　“很奇怪，我能看出，这是一种利用了空间魔法的器物，上面存在着一层‘锁’，只有掌握对应的方法才能开启。

　　当然，只要力量层级超出原主人很多，或者……对空间魔法拥有足够的研究，就可以安全打开它。

　　这对我而言，并不难，甚至可以说很简单，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能察觉到，器物之上，还存在着另外一种奇特的力量，或者说是另外一种规则，它……很强大，非常强大。”

　　说着，奥尔丁顿的一张缺乏表情神经的脸孔都仿佛变得严肃起来，这在它身上很罕见：

　　“这种力量禁锢着这件器物，使得我无法突破它的阻碍，它太强，即便是我们之间最强的爱得莱德……不，即便是我们三个联手，也绝对无法破开，即便是想毁灭它，都无法做到。”

　　说完，奥尔丁顿好奇地打量程林，似乎很奇怪这徽章的来历。

　　程林却沉思了起来。

　　“另外一层力量？让奥尔丁顿都须仰望的力量？这显然绝对不可能是贝内特所能做到的，即便是徽章的制造者，整个联邦，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力量等级。”

　　“况且，这三头龙绝对不会弱于精灵王，或许还要比洛嘉更强大，如果说它们都无法做到，那洛嘉当初是如何帮助自己的？按照他的描述，这更可能是推演程序的力量。”

　　程林瞬间思考到很多。

　　他早已知晓，当他置身于推演，与他相关的器物都会受到推演规则限制，并严格遵循某种规定。

　　比如说他无法从这个世界获取任何除了记忆之外的东西。

　　像是在这里吃下去的食物，并不会填饱肚子，而是暂存在他体内，在推演结束后回归这个世界。

　　相反也成立。

　　第二次推演中，原始人可以从程林手中学习到钻木取火的技能，因为这属于“记忆”，不受限制。

　　这次推演中，莱和村民们虽然尝到了程林带来的调料，但是等推演结束后，这些调料还会重新出现在灵界，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这也是程林在以前的推演中摸索出的经验。

　　“看来，徽章上的禁制也被判定成为徽章本身的一部分，不过这个判定有些迷啊，严格上说，最多也就是等推演后徽章重新封锁起来，可现在就连开启也做不到。”

　　程林摇摇头，无奈地将徽章收回，既然“游戏”如此判定，他也不再多想。

　　将徽章收归灵界，程林扭头看了眼身旁的这头巨龙，目光忽然在它手腕上悬挂的一件物件上停顿片刻。

　　那是个金属打造的东西，闪闪发光。

　　一端很细，另外一端则渐渐扩大，像是一根棒球杆，又没有那么长。

　　上面点缀着孔洞。

　　相对于巨龙的体型，它太小了，仿佛一件饰物。

　　“这是什么？”

　　“乐器，我自己研究的一种乐器，很像笛子是不是？不，它是号角，一种可以演奏出全音阶的号角，不过我还是愿意将其叫做笛子，因为我不大喜欢号角，它太枯燥，我给它起名叫龙笛。”

　　奥尔丁顿出于龙类的矜持和高傲，并未对徽章进一步深究，而是将龙笛取下，用灵巧的手指把玩。

　　之后忽地用几根手指按住，放在嘴边，这一幕很滑稽，但旋即，一阵音乐声响了起来。

　　山谷随之沸腾。

　　那音乐竟并不是很欢快和轻佻，而是很悠扬，让人想忘却所有，奔向远方。

　　那乐曲与人类当前流行的审美自然有很大不同，但好的曲子是可以跨越时间长河，沟通彼此的心灵的。

　　程林便瞬间被吸引住，旋即沉浸其中。

　　坐在深谷旁，望着沸腾的云海，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世界模糊了起来，那云海蓦然散去，显出底下的山峦。

　　旋即，那山峦也变得半透明。

　　在这乐曲中，程林看到无数巨龙收拾了私藏，无数龙仆，背离了家乡。

　　在“三首”的联合命令下，整个王国，除了南方领地外，其余的龙爵们纷纷带着其臣民，举家赶赴龙城。

　　仿佛溪流汇成海洋。

　　然后，它们与龙城的居民们混成一道，形成了一条极长，极庞大的队伍。

　　队伍由整个龙族与所有的龙仆构成，铺在苍灰的大地上，很是醒目，一股哀戚的氛围笼罩了每一个个体。

　　【任务2已完成】

　　【接下来的几日，你滞留在这座宫殿中，俯视大地，在爱德莱德以及整个巨龙王庭的组织下，所有的族群汇集在一起，携带着金银、珍宝、食物，在一阵哀戚中踏上了南行之路】

　　【你跟随着他们，一起南行，北方的“衰退”越来越凶猛，所有巨龙都惶惶不可终日，从龙城向南，队伍穿过各个领地，终于，在十数日后，抵达了海边】

　　脑海中信息浮现。

　　眼前的画面从模糊变得清晰。

　　程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奥尔丁顿的掌心，在他面前，则是一片大海。

　　此刻，海边挤满了巨龙与仆从，无数艘大船被拖入海中，并扬起风帆。

　　这时候，正是清晨，海上起了茫茫大雾，只能看到无数船只隐现其中，空中有巨龙飞舞。

　　“再往南就是南大陆，也就是真正地离开这片国土。”

　　奥尔丁顿的声音回荡在程林耳边，它凝望着海洋，从语气听不出它的情绪，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

　　微微扭头，避开迎面而来的咸腥的海风，程林想了想说：

　　“我的故乡有句俗语，叫做人挪活，树挪死……虽然其本意并不是这个，但是……用在这里也未尝不可。”

　　“有趣的俗语，可挪了，就能活么？我倒是没什么信心，看看他们吧，迟早都是死亡。”

　　顿了顿，他仿佛冷笑了声，说：

　　“你感受到了么？空中的魔力越来越弱了，爱德莱德本以为‘衰退’是按照区域来的，可实际并非如此，之前‘衰退’的地区太小，还感受不清，但现在，很清楚了。”

　　“什么意思？”程林反问。

　　他双眸中有精致的场域模型旋转，在他的感知中，的确发现四周的灵气浓度下降了许多。

　　“魔力是流动的，就像是这大海。”

　　奥尔丁顿冷漠道：

　　“北方的衰退区，就如同这海中的一个无底洞，不断地吞没海水，且在不断扩大，而随着它越来越大，整个海面的高度都会下降，也就是说，即便努力逃离这个洞，可只要你还在这片海里，身边的水，就会越来越少。”

　　“这个比喻很形象。”

　　程林说。

　　对于经历了“灵气复苏”的他而言，这很容易理解。

　　“随着魔力的减少，巨龙的力量会越来越弱，虽然不至于直接暴毙，彻底失去魔力成为一滩死肉，但却会逐渐虚弱下去。

　　现在还能飞行，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必须收起翅膀，节省一切不必要的浪费。

　　再然后，我们中的一些弱小的家伙，会率先死去，因为它们体内储存的魔力太少。

　　继而，就轮到更强一些的家伙。

　　无论往何处走，只要还在这片‘大海’中，就必然会死去，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如果不出意外，爱德莱德应该最后死去，作为世界上最后一头巨龙孤独死去。”

　　奥尔丁顿的声音很冷酷，仿佛已经看到了必然，又仿佛，在说着别人的生死。

　　程林沉默了下，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就忽然感觉四周风起。

　　奥尔丁顿带着他，在这片渐渐枯竭的“大海”中飞了起来，破开浓雾，笔直向南飞去。

　　空中响起无数声巨龙的吼叫，仿佛号角。

　　然后，大风将无数只船吹起，缓缓驶入这片浓雾，直到消失不见。

　　第四百八十九章 像奥尔丁顿一样死去

　　这片海果然并不很大，在魔法的辅助下，整个航行很顺利。

　　不久之后，队伍就抵达了“南大陆”，这次，陆地上便没有了道路，只能选择远离树木、高山的平缓地带前行。

　　而北方的“衰减”仍在持续，如影随形。

　　如同死神，坠在队伍身后。

　　程林静静旁观，他眼中的光影再度迅速变幻了起来，那是时间在加速。

　　时而加快，时而停止。

　　而事情也果然如同奥尔丁顿所说那般发展。

　　空气中的灵气浓度越来越低，这迫使巨龙们开始收敛了对魔法的使用，这从放弃飞行，改为徒步为起始。

　　再后来，一些弱小的龙率先衰弱下来。

　　体肤暗淡，精神恍惚，步伐减慢，迅速衰老，虽然它们已经停止了任何消耗，但光是支撑身躯的重量和行动、甚至是活着，都在使得体内的能量越来越少。

　　没有龙在意，因为大家都朝不保夕。

　　队伍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沉默前行，队伍中唯一的一丝乐趣，则要数奥尔丁顿的音乐。

　　它的音乐依然欢快，生机盎然，仿佛不是在逃离，而是在春游，这起初引起了一些巨龙的不满，并对这位龙王颇有微词，毕竟它的悠闲的确不该是“三首之一”应有的模样。

　　不过渐渐的，大家发现只要奥尔丁顿的音乐响起，无论是巨龙还是龙仆，都会短暂地从窒息的紧张中获得短暂的愉悦。

　　于是，便再没有声音去质疑了。

　　……

　　然而，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

　　那是一个中午，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走在绵长队列中的一头龙忽然栽倒，大眼翻白，身躯浮现多出裂痕，鲜血涌出。

　　它竭力喘息，却徒劳无功，体内的脏器已经无法支撑它继续存活下去。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前方，然后，爱德莱德下令队伍暂停。

　　并带着另外两位龙王，来到了这只垂死巨龙身旁，程林跟随通往，清楚地看到那只巨龙绝望的眼眸里倒映着蓝天白云。

　　“安心去吧，我将承载你的魂，继续向前。”

　　星辰龙爱德莱德开口说，在它说完这句话后，那只垂死的龙眼眸中最后一丝生机也消失了。

　　之后，爱德莱德忽然将巨大的右爪举起，横置于尸体上。

　　再然后，一道虚幻的，半透明的，宛如“战魂”的影像从尸体上被抓出，凝成一个光团，握于覆盖苍灰磷甲的龙爪中。

　　再然后，爱德莱德庞大躯体上的某一片磷甲忽然微微亮起，那道魂便化作一道流光钻入那片鳞中。

　　那片苍灰色的磷甲，当即染上了一丝火红。

　　那只死去的龙，正是一条红龙。

　　“这是在做什么？”

　　程林等待仪式完成，向身旁的奥尔丁顿询问。

　　“在我们巨龙的传统中，认为魂与肉体是分割的，魂也是真正意识的存在，它已经死去，躯体难以带走，只能抛下，如果放置不管，灵魂将会慢慢散去，彻底消失。

　　爱德莱德将龙魂藏入躯体，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将魂魄封存一段时间……

　　当然，死去的终归是死去了，魂魄也是一团无意识的玩意。

　　我向来认为这种仪式毫无意义，但爱德莱德显然不这样认为。”

　　奥尔丁顿语气微讽地说。

　　然后，闭上了嘴巴，重新返回了队伍前端，继续前行。

　　程林坐在它的掌心，忽然回忆起它之前在黄昏龙殿上吟诵的那首诗歌。

　　其中有一句便是“坟墓的那边隐藏着一切，一切都在，除了我们这躯体。”

　　联想到这次推演的名字是“末法（墓园）”，程林忽然心有所动。

　　……

　　队伍继续前行，仿佛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死去的巨龙越来越多。

　　每死去一头，爱德莱德都会将魂魄藏入自己的磷甲。

　　于是，星辰龙王那覆盖全身的，闪耀着神秘幽光的苍灰色磷甲上，开始多了一些其他的颜色。

　　它的神情也越发沉重。

　　炎龙艾伦的脾气则越来越暴躁，有时候，会无来由地朝天怒吼，神经质地肆意挥洒体内的魔力。

　　至于玄霜巨龙奥尔丁顿，依然冷笑前行，也依然按时吹奏音乐。

　　只是那乐曲从最初的欢快，积极，渐渐的，多了一些忧郁，蓝色的忧郁。

　　再然后，又多了一些冷酷……随着太阳一次次落下，队伍越来越往南，深入了它们从未抵达的之处。

　　它的音乐也越发凄清、冷寂、幽怨……甚至，隐隐的有一丝绝望般的疯狂。

　　一些巨龙们再次抱怨起来，它们希望它能停止演奏，可碍于龙王的身份，这些怨念终归也只能是怨念。

　　在光影短暂变化的间隙里，程林无数次听到奥尔丁顿的微不可查的叹息。

　　相比之下，龙仆们竟然没有多少死去。

　　“它们生来并没有魔力，只是通过龙血才获得了力量，它们体内的魔力很低，所以即便天地间的灵气变稀薄，对它们而言依然足够，越弱小的龙仆，越不受影响，呵，这还真是讽刺。”

　　奥尔丁顿告诉程林。

　　顿了顿，它忽然又语气复杂道：“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它们就能存活，就算不考虑每过五年必须吸食一次龙血的因素，等到这片大海彻底干涸，就算对海水需求再小的鱼儿也活不下。”

　　程林知道它说的是对的，然后忽然想，这对莱以及那些村民大概是个好消息。

　　……

　　终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爱德莱德的磷甲渐渐变得绚烂。

　　某一日，队伍途径一片茂密的丛林。

　　在正午，队伍休息的时候。

　　奥尔丁顿将程林短暂地放下，然后说去找爱德莱德说些事，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它表情轻松地回来，重新将他托举起来，并展开双翅，向远方飞去。

　　“有什么事情发生么？你竟然这样浪费力量。”

　　程林疑惑道。

　　他低头，看到地上，丛林中那庞大的队伍里，无数颗脑袋抬起来，羡慕地看着他们。

　　行走至今，几乎没有龙再敢于如此奢侈地使用力量。

　　“我找到了一处风景极佳的好地方。”

　　奥尔丁顿这样说。

　　旋即振翅飞向密林中，并在不远处悬停，他略有些兴奋地指着下面，说：“你看，这个山谷是不是很美？”

　　程林俯身望去，底下是一片原始的森林，在其中有一个小小的山谷。

　　它呈现一个葫芦的形状，只有一个口通往外面，里面是封闭的，有河流在其间流淌。

　　大概是因为地形的缘故，山谷中水草丰沃，散落生长着一些树，都很挺拔好看，地上铺着新鲜的花草。

　　早已经到了春天，山谷里遍及绿意，淡黄色的小花盛开。

　　阳光下，看着极为安宁，极为可爱。

　　“你觉得这里好不好？”

　　奥尔丁顿语气有些骄傲，仿佛为找到这一处而得意。

　　然而程林却是怔怔地看着这个山谷，脑海中浮现出第二次推演时候，网络上有网友航拍的那副“莽原”画面，其中的山谷，大概就是这个模样。

　　基本没有太多改变。

　　“这难道就是我获取朱果的那个山谷？”

　　程林忍不住想。

　　呼吸急促，抓着龙爪的手下意识很用力。

　　隐隐猜到些什么。

　　他看向奥尔丁顿，让语气尽量平静：“的确很美，而且，很安静。然后呢？你难道带我过来就是为了看风景？”

　　“当然不，我决定将这里选为安息之处，你觉得如何？”

　　奥尔丁顿语气轻松道。

　　就像说着一件小事。

　　然而程林却吃惊不已，反问：“安息之地？你……难道……”

　　“没错，我实在懒得再逃了，厌烦了，厌倦了，既然迟早都是死亡，那我更愿意选个自己满意的坟墓。”

　　奥尔丁顿深情地凝望这个山谷，说：

　　“我很强大，事实上，我比艾伦都更强一些，尤其这个蠢货还时常浪费力量。

　　所以，不出意外，我应该是倒数第二个死。

　　这太漫长了，只要想到到最后，只剩下我和爱德莱德两个，然后我变得无比丑陋、衰老、磷甲暗淡无光，蹒跚的如同迟暮，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瞪着眼睛望着同样衰老的爱德莱德，之后不甘心地咽气，再让它背上我的魂灵……

　　只是想想，我就不寒而栗。”

　　顿了顿，它继续说：

　　“相比于那样丑陋可笑地死去，我想不如早走一步，最起码，现在族群还有那么多，不太孤单，有人送葬。

　　关键是我还依然美丽，你看，我的磷甲依然绚烂，我的躯体依然优美结实，这样的死亡才足够体面。

　　算的上一位艺术家的合格死法。”

　　“可是……”

　　“朋友，不要劝说我，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方才我去和爱德莱德说这事，它就唠叨了我很久，好不容易才终于说服它，我不想再浪费口舌，你应该不会阻拦我吧？”

　　它巨大的，蓝色的，宛如深海的眸子静静看过来。

　　程林沉默了下，说：“我会为你默哀。”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是那般庸俗的家伙，好了，那就不再啰嗦，恩，临别了，这件龙笛就送给你作为告别礼物，别问为什么不留给其他龙，他们太庸俗，虽然说你看上去也不像是一个艺术家，但最起码模样比较精致。”

　　说着，奥尔丁顿将它从不离身那只“龙笛”递了过来。

　　程林犹豫两秒，双手抬起，将其接过。

　　奥尔丁顿那张龙脸上浮现笑容，它说：

　　“我之前教过你如何使用它，也不知道你学会没有，不过不重要了，器物嘛，每个人的用法都不同，你如果不记得如何用，拿来当烧火棍也是可以的，我对这事，向来不太在意。”

　　“我会好好考虑的。”

　　程林看着这只玄霜巨龙的笑脸，忽然被感染到，他勾起嘴角，开了个玩笑。

　　奥尔丁顿果然又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旋即，它又望了望那山谷，说：

　　“我死后不想留下任何遗骸，无论是血肉、骨骼还是魂魄，我和爱德莱德说好了，它不会收我的魂，会让其自然消散，这样很好。

　　至于躯体……我自己来想办法，我体内还储藏着不少魔力，有些可以释放出来，有些已经太过凝练，发生了质变，无法分解散入天地，只能留在这深谷里。

　　呵，不出意外的话，它们会保存很久很久，即便天地末法，也无法影响。

　　或许在亿万年后，魔力重新复苏，会有哪个幸运的家伙偶然来到这里，继承我的这部分力量，到时候……

　　希望他不要是个太过粗俗的家伙，不然我肯定会不高兴。”

　　程林沉默，片刻后，说：“他不会让你不高兴的。”

　　“借你吉言，那就这样了，对了，我自杀还是第一次，有些不熟练，想找你帮个忙，我知道你并不弱小，能不能送我一程？让我死的痛快些？拜托，千万不要拒绝，朋友。”奥尔丁顿道。

　　程林微微一怔，然后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右手，无声无息，禾剑浮现。

　　“很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那就，再见了。”

　　奥尔丁顿露出神秘微笑，旋即振翅飞入那道山谷，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躺下。

　　之后，它主动卸去所有防御，望向天空。

　　……

　　恰逢一阵风起，春天的淡黄色小花微微摇曳。

　　山谷内，青绿色的嫩叶飞舞。

　　程林抬起头，看向天空，发现太阳很刺眼。

　　他眯了眯，然后举起禾剑，不断灌入灵气，直到将体内灵气几乎耗干。

　　直至手中的禾剑发出呜呜的剑鸣！

　　他不太确定，即便奥尔丁顿主动配合，自己是否真能给它一个痛快，毕竟，两者实力有着巨大鸿沟。

　　所以，他只能努力让剑气更锋利些。

　　更快一些。

　　直到眼前开始发黑，听到遥远之处隐约有巨龙的集体哀鸣。

　　程林终于举起他这最强一剑。

　　向下斩出。

　　“轰！”

　　下一刻，幽静深谷，无穷灵气，冲霄而起！

　　第四百九十章 无尽海

　　晴空万里，四下无云。

　　这一剑几乎抽干了程林体内所有灵气。

　　甚至于，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的体内，丹田的位置，忽然涌出一大片“金色尘埃”，每一粒都极为细小，几乎不可见，而当它们聚拢在一起，便仿佛星海。

　　这些金色混入那滚滚如潮的灵气，共同沿着程林的经脉前行，从毛孔中涌出，并从禾剑的剑柄灌入。

　　于是，在那乌黑的剑体上，在那条血红的剑槽中，开始有了斑驳的金芒。

　　“呼呼呼。”

　　狂风骤起，林海如涛，程林站在山谷边缘，仰头闭上了眼睛，将这一剑斩落！

　　这是他目前所能发出的最强大的攻击，原本相当于五品巅峰全力，而当混合了金色尘埃后，剑气的威力猛然提升了一个层级。

　　“轰！”

　　巨大的剑光湮没了这个秀丽的山谷，奥尔丁顿不躲不避，配合收拢力量。

　　然后，它的躯体轰然破碎开，那些筋骨、肌肉、骨骼都在这爆炸中彻底湮灭，成为了不可见的微粒，随风而去，它的鲜血喷洒出来，染红了山谷中的那条河流，染红了土地。

　　他体内储藏的“魔力”或者说是“灵气”逸散出来，化作气柱，重霄而起。

　　这附近的灵气浓度开始迅猛地提升。

　　奥尔丁顿用自己化作了“泉眼”，短暂地拉升了“海洋”的高度。

　　程林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巨龙的哀鸣，于此同时，它们又仿佛得到了某种信号，开始疯狂地吸收这些逸散的“魔力”，努力在它消散前，瓜分干净。

　　一些磷甲暗淡，摇摇欲睡的巨龙如同得到了滋养，身躯重新有了活力，褶皱的表皮重新变得紧绷，浑浊的眼眸复归清澈。

　　一些虚弱的巨龙的脚掌也重新变得有力。

　　绵长的队伍仿佛获得了短暂的复苏，可这终归只是一场幻梦。

　　奥尔丁顿用自己的死亡带来了一场“春雨”，让更多的巨龙获得了更长久的生命……虽然这或许并未它的本意，但最起码，他必然预料到了这些。

　　程林感受着四周澎湃的灵气，感受到了这头以艺术家自居的巨龙的强大，他默默攥着龙笛，看到山谷中有一片淡金色的光辉亮起，然后又渐渐黯淡下去。

　　他知道，这就是奥尔丁顿所说的，“因为太凝练，所以无法分解散入天地的”的部分力量。

　　巨龙一族用灵气强化躯体，这种方式无异于用自己作为容器，对灵气进行提纯和压缩。

　　而借助龙躯的强大，它们可以将灵气压缩到极点，以至于令其发生状态的变化。

　　就算是末法来临，也依然无法更改。

　　程林相信它的判断，因为就在方才，他已经确定，自己当初在这个山谷中觉醒，吸收进体内的那些奇异的“金色粒子”便是奥尔丁顿的遗留。

　　他自己就是奥尔丁顿盼望的“幸运的家伙”。

　　“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程林轻轻喃喃，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转回身，便看到了那群重新强壮起来的巨龙，蓦然的，他眼皮微微一跳，仿佛想到了什么。

　　【你目睹了玄霜巨龙奥尔丁顿的死亡，它的魂灵渐渐消散于天地间，它的筋骨崩解成不可见的尘埃，汇入风中，将会洒向大陆各处，它的“遗留”则沉淀在这个山谷里，在土壤中，等待着某日的复苏，它的血液则汇入河流与泥土，滋养了这片山林，沉淀在土壤下，在若干年后灵气再度复苏之后，将一些普通的花草赋予灵性……】

　　脑海中，旁白的声音浮现。

　　程林从思索中收回心神，品味着这段信息，蓦然间，他仿佛看到山谷附近的一些草叶散发出莹莹的光，一些生着野果的树上，枝头，生长出血红的果实。

　　【若干年后，没有人会知道这里曾经陨落过一头强大的龙王，只有它的气息经久不散，弥漫在山谷内，即便千万年后，也仍未散去，令周围的猛兽们亦不敢踏足】

　　【又过了很多年，在巨龙文明彻底消失在这个星球之后的很久，原始的人类诞生，又过了许多许多年，人类社会几经演变，这片土地上终于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任务（第三部分），请在山谷标记位置，刻下“商丘”】

　　旁白声落下。

　　程林竟并没有太惊讶，他对此早已有所猜测。

　　如今听到这个任务，他只是心绪复杂。

　　“这算什么？轮回？时空错乱？或者仅仅只是游戏的一个不算巧妙的设定？”

　　程林摇摇头，飞身而起，几个起落便来到山谷谷口。

　　这里，一块山壁已经被标亮。

　　程林从灵界中翻出两瓶药剂，服下，略等了一会，体内干涸的灵气重新变得充盈。

　　他这才举起禾剑，微微灌注，深吸口气，挥剑在山壁上刻下了“商丘”两个大字。

　　刻完，他收剑返身，退后几步，用复杂的神情凝视这山谷。

　　停顿数秒，他扯出一个笑容：

　　“命运么……”

　　然后，他不再留恋，迅速返回了巨龙的队伍。

　　……

　　……

　　【奥尔丁顿的死亡没有让巨龙们哀伤太久，短暂的哀悼后，队伍继续前行，行进的速度也更快了许多，你回到了队伍，被炎龙艾伦托举前行，很快的，你们离开了这片山林，继续向南】

　　【“衰退”区愈来愈大，紧追不舍，一开始巨龙们还期待衰退只是暂时的，但现在，它们越发没有信心】

　　【奥尔丁顿死亡后，爱德莱德越发沉默，炎龙艾伦越发暴躁，队伍陷入某种奇异的静默，接下来一段时间，没有巨龙再死去，不过这终究不能持久，在队伍又走出去一段路程后，巨龙们又开始逐渐死亡】

　　【星辰龙爱德莱德的庞大躯体上，色彩愈发绚烂，有时候，猛看上去活像是背负着一个花丛】

　　【队伍里的巨龙数量越来越少，一些龙仆们也渐渐掉队，队伍相比于刚从龙城启程之时，缩水了很大一截】

　　【炎龙艾伦的“神经质”越来越严重，在它频繁的挥霍力量下，即便是龙王，也开始显露出老态，终于，在某个黄昏，艾伦陷入了莫名的狂乱，仰天怒吼，咆哮，没有龙可以制止，最终，他在夕阳沉入地平线的刹那整个燃烧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照亮了暗空，也活活将自己烧死，只剩下烧焦的骨头堆在地上】

　　【没有人想到，执掌火焰的“炎之帝龙”竟然被自己烧死】

　　【爱德莱德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反应，只是将其龙魂背在身上，短暂停步后，宣布继续前行，只是，你发现，在那个傍晚之后，阿德莱德忽然“老”了下去，它的躯体依然强健，“衰退”仿佛并未在它身上奏效，这也足以看出这头龙王的强横，然而，它的精神老了下去】

　　……

　　【日升月落，你已不记得走了多久，只是看到爱德莱德一身苍灰色的磷甲几乎全部染上了色彩，直到某天，它浑身再没有任何一片空余的磷甲，这位仅存的，背负着全族前行的龙王成为了队伍中最后一头真龙】

　　【而这时，你的面前又出现了一片海洋，那是“南大陆”的尽头】

　　……

　　变化的光影停下了，程林眼前的景物也清晰了起来。

　　他再次嗅到了咸腥的海风，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

　　“这就是大陆的尽头了，我听奥尔丁顿说，没有人跨越过这片海洋。”

　　站在爱德莱德的掌心，程林扭头看它。

　　这头龙王如同一座山峦般静静蹲坐在海边，现在是深夜，不确定具体是什么时刻，但应该很晚很晚，天空中繁星如锦，大海波涛阵阵，发出轰响。

　　在他们身后，是仅存的龙仆们，它们的数量竟并不算少，程林不确定里面是否有莱，他也不想去确定，毕竟这没有什么意义。

　　此刻，龙仆们正三三两两聚集在海岸边，开始收拾木柴，点燃篝火，烧烤路上捕捉的猎物，它们几乎没有哪个看向这里，似乎对前方没有路这件事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它们只是默默跟随巨龙前行，只要爱德莱德还在，它们就跟随下去，至于明天要去哪，这是“真龙”应该思考的事。

　　“是啊，这就是大陆的尽头了。”

　　程林收回目光，听到爱德莱德如是说。

　　它的语气低沉，如同当初第一次在大殿中见到它一样。

　　就算直到如今，它也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波动，不像是奥尔丁顿一样忧郁地，或者说是胆怯地早早死去，也不像艾伦般陷入疯狂和绝望，最终彻底失去理智燃烧自己。

　　它始终都是这样。

　　始终巍峨。

　　程林忽然想，大概也只有这样性格的家伙才能带领队伍走到这里。

　　他自问，如果换个位置，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点，大概会半途逃走，然后疯狂地做最后的享乐，直到死亡……就像是无数个普通人一样。

　　“所以我做不了领袖，做不了龙王。”

　　程林在心中自语。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渡海？这需要时间造船，不过进入海洋后，食物就是个大问题，而且最关键的是，谁也不知道再走多久才会看到新的大陆。”

　　程林说。

　　爱德莱德沉默，没有回答。

　　程林想了想，继续问道：

　　“现在世界上只剩下你一头龙了，抱歉提到这个，但这是事实，我们只能面对，我想问一句……现在，你还相信命运的启示么？”

　　爱德莱德终于扭过头来，它的巨大的，宛如星辰般的眸子里空荡荡一片，只有无尽的虚空。

　　片刻后，就在程林以为它不会回答的时候，爱德莱德吐出一个词：

　　“相信。”

　　程林沉默，然后想说什么，忽然间，却是一怔。

　　他在爱德莱德的巨大的眸子里看到了一抹亮光，那是……

　　“流星！”

　　第四百九十一章 墓园

　　“流星！”

　　远处，有龙仆呼喊。

　　程林豁然抬头，只看到一道璀璨的流星正跨越大陆，划过天空！

　　它从北方来，瞬息间越过无穷山川，追赶上巨龙们的漫漫征途。

　　旋即，在程林的目光中倏然下坠，投入前方的无尽海！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流星坠落的地方，漆黑的大海上，闪烁了一道亮光，照亮了什么。

　　旋即，夜空忽然猛地“震动”了下。

　　天边的启明星闪烁，黑夜迅速被驱散开，天地笼罩了一层如薄纱般的深蓝。

　　清晨要到来了。

　　从最深的夜，到白昼，只需要一个瞬间。

　　朦胧中，大海之上忽然出现了一片晨光，那是初生的太阳。

　　它无比巨大，又无比纯粹，如同海中的月。

　　它的光芒驱散黑暗，消融了程林头顶的云涛。

　　又过了一阵，阳光从大海之上升腾而起，将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大地瞬间照得通明！

　　灰蓝色的海水无边无际。

　　海风吹的程林发丝微乱。

　　黑暗被驱散，他也终于看清了之前流星坠落之处照亮的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座……

　　“岛屿！”

　　爱德莱德吐出这个单词。

　　是的，那的确是一片岛屿，面积似乎很大，猛地看上去，仿佛一片大陆。

　　不过，凭借超凡的视力，爱德莱德还是准确捕捉到了它的边缘。

　　那是一座海中孤岛。

　　上面同样有山峦、森林……有与这边类似的一切，唯独，缺少强大的生命。

　　岛屿上栖息着很多的海鸟，此刻天地骤亮，这群密密麻麻的海鸟被惊醒，发出嘹亮的叫声。

　　展开翅膀，飞舞起来，如同一片云。

　　它们仿佛发现了岸边的巨龙，却因从未目睹过这种生物而深感好奇，保持着一定的警惕。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前行了。”

　　爱德莱德忽然说。

　　“即便那只是一座岛屿？”

　　“是的。”

　　“可你怎么去？虽然看上去，那里并不算很远，但你如果要飞行……这依然是很大的负担。”程林疑问。

　　旋即，他只见爱德莱德将右爪举起，将他放在了它五彩斑斓的背上：

　　“虽然巨龙不太喜欢水，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会游泳。”

　　说着，这头星辰龙忽然扬起脖颈，发出一声悠扬的吼。

　　就只见那些龙仆们纷纷抬起头，扛着随身携带的那些家当，跑了过来。

　　再然后，爱德莱德大步跨入海中，平展身体，它庞大的躯体在海中便是一座大船。

　　龙仆们起初没有明白，直到爱德莱德发出明确的指令，它们才醒悟，旋即将携带的背包、行囊都放在了龙背之上，堆起一座小山。

　　旋即，它们扑通扑通跳入水中，这些龙仆竟然也都是懂得游泳的。

　　这让程林略感惊奇。

　　“哗啦哗啦……”

　　爱德莱德开始移动，它的翅膀在海中挥动，掀起无穷海浪，将自己庞大的躯体向前推去。

　　在它躯体的正后方，不被海浪波及的区域，则是无数龙仆随行。

　　程林站在它的巨大的头上，站在两只螺旋形龙角之间，迎着海风，以如此神奇的方式劈波斩浪。

　　岛屿距离岸边的确不算很远，在太阳彻底脱离水面不久，他们就抵达了这里。

　　“轰。”

　　掀开海浪，爱德莱德巨大的脚掌踩在这片土地上，它却不停，而是一步步走向岛屿上的最高峰。

　　又花了些时间，终于登顶。

　　这时候，太阳彻底升至高空，万里无云，无数海鸟被惊动，在天空中飞舞，偌大岛屿，尽收眼底。

　　“看来，这里就是命运为龙族选择的墓园。”

　　爱德莱德俯视岛屿良久，忽然说。

　　墓园……

　　程林心头一动，看向它，说：“不再前行？”

　　“到这里为止，很好，你看到之前那颗流星了么？那就是命运的指引。”

　　“哦？”

　　“很抱歉，我说了谎，事实上，在我还未找到你之前，从浩瀚星空中获得的启示有两样。”爱德莱德语出惊人。

　　“什么？”

　　程林惊讶问道。

　　就看到这头龙王微微颔首，说：

　　“第一个启示的内容是，当我看到流星坠落深海，那里就是我族的尽头。还记得我与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你说无法解决这末法，我并未惊讶，因为我早已知道，这是注定，就像是这四季，总有轮回，万事万物没有永恒不变的。

　　巨龙的先祖从蒙昧中走出，依靠魔力超越万族，如今，同样因失去魔力而消亡，这再合理不过。

　　一个时代终究是要落幕的，我唯一难过的是，见证这一切的偏生是我。”

　　程林沉默了下，说：“不，还有我。”

　　爱德莱德微微一怔，旋即那张仿佛永远严肃的面庞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是啊，幸好还有你，这或许也是上天最后的恩赐，让我们的文明不至于彻彻底底，无声无息死去，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顿了顿，这头强大无比的龙王忽然压低了声音，说：

　　“我真的害怕，害怕等我死去，我们的一切痕迹都被岁月抹去。

　　所以，我向上天祈求，不求扭转这一切，只想要留下一点痕迹，等这个世界上下一个文明出现，能被它们知晓，我们曾经存在。”

　　“这样……就已经很好，而你，就是命运给我的第二个启示。我不知道你来自何方，也不想询问，只想恳请你，如果以后再次来到这片大陆，可以将我们的存在告知新的文明。

　　这也是我最后的遗愿，可以么？”

　　爱德莱德的声音似乎很平静，却暗藏着一丝紧张，似乎生怕被程林拒绝。

　　在它期盼的目光中，身旁的程林却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下来，仿佛在出神。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

　　爱德莱德巨大的躯体微微一震，斑斓的磷甲瞬间黯淡无光。

　　它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却见程林露出笑容，说：

　　“相比于做一个传话筒，我更希望，你们能自己做到这点。”

　　“我们自己？”

　　爱德莱德愣住，失笑，“下一个我文明出现或许还要过去数亿年，乃至更久，到那时，我们的一切痕迹都将烟消云散。”

　　“即便是灵魂？”程林反问。

　　爱德莱德巨大的眼眸中先是疑惑，然后忽然意识到什么般，爆发出一丝光彩！

　　却又竭力压制下去，仿佛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他用无比严肃的神情解释道：

　　“相比于肉体，我们的灵魂的确可以存在更久，但这前提是有魔力支撑，如果有足够的魔力，我甚至可以将它们永远封存在我的体内，可是……我们正在迎接末法。”

　　程林却是摇摇头，说：

　　“如果我可以让这里的魔力不再消散，甚至于，提高很多呢？”

　　爱德莱德闻言，面露惊愕，那孔洞的眼瞳中，似乎有无数星辰流传：

　　“你说什么？！”

　　“我说，或许我可以做点什么。”

　　说着，程林平静抬起右手，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张复古造型的纸卷，附着玄奥气息。

　　“这是什么？”

　　“一个仪式。”程林望着它，面色复杂，轻声说道。

　　第四百九十二章 百倍法阵，起

　　“一个仪式。”

　　程林神色复杂地说。

　　“仪式？”

　　爱德莱德疑惑询问，它的目光垂下，眸中倒映出这纸卷的模样。

　　几乎只是一扫，它便看清了里面的图形，以及许多陌生的方块字。

　　“是的。”

　　程林点头，解释道：“一个……可以强行集聚魔力的法阵。”

　　这正是上次推演结束，他获得的奖励之一。

　　也就是所谓的“聚灵仪式”。

　　在魔都修复之行返回后，他终于凑齐了所有的材料，但迟迟没有布置。

　　在之前奥尔丁顿死去的时候，他曾目睹龙族队伍吸收逸散出来的灵气而重新变得健康。

　　那时候，他就隐隐联想到了这个法阵，并在之后的“时间加速”过程中仔细琢磨了下，发现这或许还真是一个可行的途径。

　　按照“聚灵仪式图卷”上面的说法，当仪式开启，可以强行抽离附近百里半径范围的灵气，并以仪式为中心进行凝聚。

　　只要仪式的基础不散，灵气就会被固定在一处，徘徊不散。

　　这也是他之所以努力凑齐材料的原因。

　　一旦有了这个法阵，他就可以将“灵界”进行一次巨大的提升。

　　而按照仪式描述，它或许可以锁住灵气不被末法所抽离。

　　当然，程林不确定仪式到底是否可以，但毕竟……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尝试，若是失败……也没什么关系。

　　按照推演的规则，就算他在这里将材料使用掉，等推演结束，材料还会重新复归原位。

　　也就是说，他不会有任何损失。

　　而且还相当于提前进行一次演练，为在现实中开启仪式积攒经验。

　　而若是侥幸成功……就可以利用此，将灵魂长久的保存下去，直到……投影出现。

　　“被现实中的人类文明发现，这应该也算满足了爱德莱德的愿望。”

　　程林心想。

　　然后，他将这张图卷的内容转述了一遍，而等听完仪式效果，爱德莱德的神情明显激动起来。

　　它的眸光一转，那张图卷便无声无息展开。

　　上面的文字有程林翻译，至于图案则无需解释。

　　爱德莱德静静审阅着这张图卷，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程林也未打扰，耐心等了一阵，就见那图卷缓缓重新合拢。

　　星辰龙爱德莱德微微敛目，之后它再次睁开眼，眸中已燃烧起两团幽火。

　　“可行么？”程林问。

　　“……有很大的可能，不过只是这样的规模，还不够。”爱德莱德语气激动地说。

　　“规模？”

　　“是的，在我看来，这个仪式效果略差，不过，我们可以对它进行一些改动，只需要遵循它内在的逻辑……让我想想，你所说的‘灵矿石’作用类似于阵图的基础，只需要使用可储藏魔力的物品代替即可。

　　黄金无需改动，墨水在这里的作用只是一种传到魔力的液体，不过它的效果并不会很好，可以代替。

　　至于主材料，一只你所谓的五品生物的尸体。

　　如果我没看错，这是一种简化的方式，如果想要仪式发挥最好的效力，与其用尸体，不如用活着的强大生命代替。

　　这甚至不会损伤主材料的本身。

　　只不过，对其的力量要求非常高。”

　　爱德莱德的语气越来越快，仿佛成为了一位学者。

　　他似乎是在对程林解释，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梳理脑海中的模型。

　　程林在一旁张了张嘴，无法做出什么评价。

　　他没想到，爱德莱德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仪式的“原理”，并着手对其进行修改。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是爱德莱德……那这也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了。

　　“所以呢？你准备怎么做？”他询问。

　　爱德莱德原本萎靡的躯体重新变得挺拔，阳光下，他全身的磷甲散发出五彩的光辉。

　　这一刻，它仿佛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修改，提升！将这个仪式的力量提升至少一百倍！虽然它可以吸纳百里范围的魔力，但这种吸收并不彻底！如果增强一百倍，才能抢掠来足够的魔力，支撑我们的需要！”

　　它的声音充满了坚决！

　　一百倍！

　　它竟要将仪式放大百倍！

　　程林心绪翻涌，不知如何回应。

　　爱德莱德的意思很简单，原本的仪式覆盖范围虽然足够大，但力度并不够强。

　　如果将仪式比喻成一个水泵，能从一个池塘范围内抽水，原本只能让池塘的水线下降半米，那增幅百倍后，就可以将池塘抽干！

　　它要提升的不是掠夺的“面积”，而是掠夺的“体积”！

　　“可是……虽然我不清楚你想如何修改，但那必然会需要更多的材料，可我手里的材料并没有那么多。”

　　程林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下。

　　就算单纯的用倍数扩大。

　　原本的仪式需要300块灵矿石，那放大一百倍，就需要三万块！

　　这是何等庞大的资源？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提供。

　　然而，爱德莱德听后却是爽朗一笑，他豁然抬起五彩斑斓的龙爪，指向山峰下，海滩上那些他背负过来的，由龙仆们一路携带过来的如山峰般的行李，说：

　　“材料？不需要你来提供，我龙族万年积累，虽然只携带过来一小部分，但也完全足够！

　　灵矿石用蕴含魔力的宝石替代！

　　墨汁？用我的血液混合海水代替！

　　黄金？将所有的金器磨成粉末！

　　至于主材料！用我来代替！！”

　　它的声音如雷，卷过天空，带着无上的威严与自信！

　　程林怔然目睹这一幕，忽然心潮澎湃！

　　是的，他竟然忘记了龙族万年的积累！

　　就如同传说中那般，巨龙喜好宝石黄金，迁徙之时，无数龙爵将领地内珍宝卷起，交给龙仆携带。

　　如今，那些龙爵已一一死去，而那些宝石和黄金却来到了这里。

　　“难道说……这就是命运？”

　　程林喃喃自语。

　　不同于以往的推演，这一次，直到如今，程序都没有再给他任何额外的助力。

　　看来就如同当初他听到的旁白所说的一样，巨龙文明注定消亡。

　　所以，程序也没有安排扭转，甚至连提示都没有给自己。

　　直到如今，他想起了这个仪式，这才愕然发现，原来仪式所需的材料早已跟随着他，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了这里。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启示’。”

　　程林心中思索。

　　旋即，他便看到爱德莱德朝天吼了一声，将所有龙仆召集起来，发布命令。

　　然后，就看到密密麻麻的，挤在沙滩上的龙仆们纷纷打开了密封的包裹，搬出一块又一块宝石与黄金。

　　爱德莱德轻声念诵，吐出一片五彩光辉，笼罩了那些黄金器皿，于是，那些华丽的，珍贵的器皿纷纷化作粉尘，让程林想起了奥尔丁顿死去的那一幕。

　　之后，爱德莱德开始下达命令，龙仆们划分成几个队伍，将宝石有规律地散布整个岛屿，并用金粉将各个宝石堆连接起来。

　　这是一场浩大的工程，足足用了三天，才终于安放完毕。

　　如果从高空俯瞰，就会发现，整个岛屿上出现了一个完美的神秘图形，图形由黄金与宝石构成，在阳光下散发出炫目的光晕。

　　而爱德莱德也在这三天内在躯体上割开伤口，放出血液，与海水混合起来，以他自己的躯体为画布，勾画出一副更加神秘，更加复杂的图形。

　　当最后一笔完成，仪式的所有准备都已满足。

　　在第四天的那个风和日丽的正午，程林与爱德莱德再次来到了岛屿上最高峰的山顶。

　　……

　　“准备好了么？”

　　山巅之上。

　　爱德莱德全身勾勒着复杂的，由龙血构成的图画，轻声问道。

　　它的目光明亮，情绪激昂，一扫颓败。

　　站在这里，仿佛又回到了伫立在万米高峰的黄昏龙殿之上。

　　程林站在它身旁，神色复杂：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而且，你真的有把握？按你所说，以自己为材料，当魔力抽取过来，你的身躯会承受巨大的压力，你确定能承受得住？”

　　爱德莱德微笑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我不是奥尔丁顿，也不是艾伦，如果我要寻死，就不会坚持走到这里，更何况，如今还有希望，我想要将这座岛屿建立成新的龙城，即便这里只剩下我一头巨龙。”

　　它的话掷地有声。

　　程林不再多言，只是后退几步，拉开了安全的距离，这才道：“那么……我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

　　爱德莱德缓缓吐出这四个字，神态变得无比郑重，它昂起头颅，看向天空，看向太阳。

　　岛屿上一时静默的没有半点声音。

　　程林在不远处观看。

　　山下，无数龙仆挤在一起，迷惑又忐忑地遥望山顶的龙王。

　　旋即，爱德莱德的身上忽有五彩光辉浮现，笼罩全身，之后，它按照图卷的要求吐出一串古怪的音节。

　　于是，仿佛某个“开关”被打开。

　　程林隐约仿佛听到了一声“啪”，旋即，五彩光辉骤然散开，辐散偌大岛屿，点亮了那布置好的数万颗宝石与水晶。

　　那些金粉构成的线条燃烧起金黄的火焰，足足升起百米之高。

　　那些宝石与水晶爆射出一道道冲天的五彩光柱，直冲云霄。

　　仿佛无数把指向天空的剑！

　　轰然之间。

　　仪式开启！

　　第四百九十三章 曙光永存

　　仪式开启！

　　当那些金粉燃烧起来的同时，程林清楚看到，爱德莱德的躯体上，那些用血液替代的“墨”散发出淡淡的红光，那之前不很清晰的图案骤然明显了很多。

　　与此同时，以爱德莱德为核心的“主材料”与布置在岛屿上的几万块基石之间构成了一个整体。

　　天地随之震动。

　　聚集在岛屿上的无数龙仆本能地趴在地上，感应着高空的神威。

　　空气仿佛凝滞了，旋即，阳光变得粘稠，空气同样如此，程林忽然感觉身周的空气多了一层阻力，就像是置身于大海，再然后，他便感应到了“海水”的流动。

　　他当即开启“朦胧之眼”，双瞳深处有精致的场域缓缓旋转。

　　视野变换，只见天空中的那些淡淡的灵气元素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开始缓缓向这边聚集。

　　开始的时候很慢，但渐渐的，越来越快，从静流，变为冲刷、涌动、然后是越来越暴烈的奔流！

　　在他的感知中，以爱德莱德为中心，一道淡淡的波纹迅速扩散开去！

　　覆盖了岛屿、周边海域、再然后是大陆与无尽海！

　　瞬息之间，那波纹便扩散到无穷远处，超出了程林的观测范围，这一刻，以岛屿为圆心，半径百里之内，所有的残存的灵气都被拉扯的疯狂向这边涌来！

　　那股力量极为狂猛，灵气的涌动带起了风。

　　“呼啦啦。”

　　程林的衣服被吹的抖动起来，岛屿上的森林也涌起绿色的波浪，风越来越大，他不得不开启“身体掌控”保持平衡，而山下的龙仆们则只能抱住地上的石头，在大风中一动都不敢动。

　　半径百里。

　　一里地500米。

　　换算过来，仪式覆盖范围便是将近八千平方公里！

　　这个面积有多大？

　　约等于一个大型城市的面积！

　　尽管在“衰退”的影响下，天地间的灵气已经很是稀薄，但此刻，八千平方公里土地上所有灵气被源源不断地掠夺过来，汇合于一处，那依然是极为可观的。

　　“浓度在提升！”

　　尽管手旁没有仪表，但凭借四品的感知，程林还是清楚察觉到四周的灵气浓度在以极快的速度升高。

　　一层！

　　两层！

　　三层！

　　四层！

　　……

　　风越来越大，吹得岛屿上群木摇摆，程林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置身于这狂暴的灵气海流中，如同一只摇摇欲坠的小船，随时有倾覆的风险。

　　灵气如潮，而他所在的山巅便是最猛烈的集合点！

　　准确来说，一切的中心是爱德莱德！

　　“嗤……”

　　忽然间，程林听到一声仿佛布匹被撕裂的声音，他豁然抬头，就看到仪式中心，作为主材料的爱德莱德那庞大龙躯上浮现出一个裂口。

　　它坚韧的，寻常灵兵都难以留下痕迹的皮肤竟裂开了一个口子。

　　仔细看去，它的身躯正随着灵气狂潮变得越来越大，如同一个吹起来的气球，仿佛下一刻就会轰然爆炸开，爱德莱德的表情也浮现出痛苦，这让程林颇为吃惊，一路走来，他从未在对方脸上看到这种情绪。

　　而能够让最强龙王爱德莱德都无法控制地露出痛苦，可想而知，它此刻正承受着何等样的压力。

　　“嗤……嗤……嗤……”

　　一道又一道裂痕浮现，猩红的龙血从裂口中涌出，染红了五彩斑斓的磷甲。

　　几乎只是十几个呼吸间，爱德莱德那庞大的躯体上竟不知裂开多少道，鲜血染红了它的全部躯体，令人看得只觉触目惊心！

　　然而，即便如此痛苦，它却依然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程林不忍再看，只能将目光移开，旋即，他愕然发现，那抽离来的灵气竟在海岛周围弥漫起一片白蒙蒙的大雾！

　　“灵气成雾！”

　　他心头跳出这个词，知道这意味着此地的浓度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而这也意味着，八千平方公里内的沃土，几乎已经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量！

　　终于，就再爱德莱德的躯体开始摇摇欲坠的时候，海岛四周那冲天而起的光柱纷纷淡去，那金色的高墙也如同退潮的海，渐渐平息，那狂风迅速消去，余下一片狼藉。

　　岛屿上的魔力已复归曾经的鼎盛。

　　而在岛屿周围的一大片海域上，更是有无尽的白雾翻涌不息，如同活物，更是弥漫开，将整个岛屿的天空都覆盖了起来，这一刻，偌大岛屿竟完全被白雾所包裹！

　　爱德莱德的身躯上，五彩的光辉已然散去，它浑身浴血，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

　　然而，它却忽地发出了洪亮的笑声，旋即，那躯体上的鲜血纷纷回流，钻回了它的躯体。

　　那无数道裂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

　　再然后它扬起脖颈，发出一道响彻云霄的长啸。

　　那是从未有过的欢喜！

　　“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新的龙城！”

　　爱德莱德的声音轰然响起。

　　旋即，山下那密密麻麻的龙仆们齐齐一怔，数息之后，才反应过来不用再奔逃，它们麻木的眼神再度鲜活，疲惫的肢体重新有了力量，感受着空气中那浓郁的魔力，数万龙仆集体欢呼起来，那声音，几乎要震破云层！

　　无穷的喜悦淹没了这片孤悬海中的孤岛。

　　历经漫长的迁徙，就在几近绝望之际，他们终于寻找到了新的家园！

　　一片欢腾中。

　　虚弱的爱德莱德迈步走到程林身边，开口道：

　　“我说过，你是命运的启示。”

　　程林正静静凝望那缭绕在海上的白雾，仿佛在出神，闻言终于转回身来，看了眼爱德莱德的伤疤与灿烂的笑容，说：“你没死就好。”

　　“我说过，就算只有我一个，也要坚强地活着。”

　　爱德莱德对程林说，又仿佛在说给自己。

　　旋即，它发现了程林的恍惚，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有……只是……一点小事。”

　　程林微笑着眨了眨眼。

　　就在刚刚，他看到白雾环绕岛屿，遮盖天穹的一幕，猛然间联想起了“无踪仙岛”那一次推演，那笼罩在仙岛外的白雾，几乎与眼前的一模一样！

　　同样是遮蔽了整个岛屿以及周边海域。

　　同样是锁住了整个岛屿的灵气，使其不再外泄。

　　同样是……

　　同样是……

　　“难道说，无踪仙岛那一次也和这次一样？属于打乱了时间线的推演？布置在仙岛上，遮盖了岛屿的大阵难道正是聚灵仪式？或者是它的变种？再大胆些想，那个开创了大陆第一宗门的‘禾仙人’会不会就是某一次推演中的我？”

　　“很有可能！用推演的思路来思考，或许，建立宗门的就是我，白日飞升的同样是我，留下仙岛符箓以及影像的，仍然是我……禾仙人……程字的左偏旁不正是‘禾’字么？”

　　程林心头思绪翻涌，难以抑制地猜测下去。

　　禾与程的联系他之前不是没有注意过，只是始终没有往这上面联想，可这一次巨龙文明推演却证明了不同推演时间上的不连贯性，这就让很多猜测变得有了依据。

　　“禾仙人留下的三千大道，也就是三千种术法，数量是虚指，而那些术法岂不正是不同种类的异能？而身兼不同的异能恰好是我的能力……当然，现在的我拥有的异能数量还是很少。

　　这么说，假定我的推测是真的，无踪仙岛应该是很久之后，我学会众多异能后才开始的一个推演……

　　也不一定，或许那些术法是程序提供的，而不是我自己所拥有。”

　　“还有……禾剑……”

　　程林忍不住摩擦了下右手，却终究没有将禾剑召唤回来。

　　因为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旁白的内容：

　　【你进入巨龙时代，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一段文明的毁灭，有人说“科学”的诞生只是偶然，而非必然，文明的产生与消亡同样如此】

　　【你通过自己的能力为龙族搭建了一座“墓园”，当若干年后，爱德莱德死去，这里将成为一座遗迹，展现在无数人类的眼前】

　　【请于五分钟内返回安全屋，结束推演，之后发放本次推演奖励】

　　……

　　收回心神，程林抬起头看向爱德莱德。

　　却只见这位龙王正微笑着凝视他，率先开口：“你要离开了吗？”

　　“是的。”

　　“什么时候走？”

　　“等一会。”

　　“恩……好。”爱德莱德不是个喜欢废话的龙，只是点点头，旋即有些发愁地说，“可惜，这样一来，我就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我没有做什么，而且……你们已经报答过我了。”程林说。

　　爱德莱德眨眨眼，正想要追问，就听程林开口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将这里建设成新的龙城？然后呢？”

　　“奥尔丁顿虽然时常嘲笑我如同老头子一般，充满了迟暮气，但实际上，我还没有那样苍老。

　　我的寿命还有至少百年，我将带领这些龙仆，建设家园。

　　好在我还活着，可以养育它们，如果有新生的龙仆，或许我不会再喂给它们龙血。

　　可这样，孱弱的它们能否在这个世界上存活，我不太确定，毕竟……它们依赖巨龙，就如同巨龙依赖魔力，几十万年的牵绊不是那么容易解脱的。

　　不过……那也至少是百年之后的事。

　　既然一同灿烂过，那一同消亡本就是应有的结局。”

　　爱德莱德语气深刻地说。

　　程林沉默片刻，道：“你说的对。”

　　星辰史诗龙露出微笑。

　　“好了，既然如此，那这就告别。”程林深吸了口气，说。

　　“不再坐会？”

　　“算了。”

　　“那……好吧，对了，能否请你帮最后一个忙？”爱德莱德忽然问。

　　“什么？”

　　“我想在这里重建黄昏龙殿，可我不想再叫它‘黄昏’，你给它起个名字吧，恩，就用你们的语言，纸卷上的那种。”

　　起名字……这……

　　程林有些为难，毕竟他很不擅长这些，不过看着对方期待的神情，他终究没有拒绝。

　　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奥尔丁顿的模样，于是，他在脚下的泥土上写下了两个汉字：

　　“曙光”

　　写完，他将文字的含义告知了爱德莱德，这头巨龙似乎很满意：“谢谢，那就……再见？”

　　“再见了，我的朋友。”

　　程林挥挥手，转身，推开安全屋的门，然后在爱德莱德的注视中消失在空气里。

　　……

　　【是否结束本次推演？】

　　“是。”

　　【推演将会在10秒后结束……10、9、8……0】

　　【推演结束！】

　　第四百九十四章 献礼

　　【在每一个瞬间，文明的走向，都有一百万种可能，而在这冬夜里有百万个不确定……你进入巨龙统治的时代，见证了末法时代的来临。灵气的复苏与衰退如同潮水涨落，循环不息，而伴随着的，则是文明的沉与浮。】

　　【时间流逝，在你离开后，爱德莱德带领龙仆们建立了新的龙城，莱等村民在这个岛屿上安静地度过余生，再然后，随着爱德莱德的死亡，一切归于平静，这里是新城，也是巨龙的坟墓，在这片锁住了灵气的海域上，龙魂从磷甲中挣脱，无意识地游荡，并在聚灵仪式的作用下渐渐成为类似“战魂”的存在】

　　……

　　【恭喜您完成章节：末法（墓园），即将开始发放奖励】

　　【奖励如下】

　　【肌体愈合能力+5】

　　【称号：守墓人（可手动开启/关闭）

　　（介绍：你跟随巨龙跨越大陆，你帮助爱德莱德完成了最后的心愿。巨龙一族好感度+100，当开启此称号，巨龙属性存在将不会主动攻击你）

　　【龙笛：乐器/饰品，奥尔丁顿临死前赠送给你的礼物，特性：情绪影响（当你吹奏这件乐器，音乐声覆盖范围内的生物情绪将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注：情绪变化随音乐风格变化，且吹奏者受到的影响加倍）

　　……

　　房间微微震动，世界从推演中恢复了正常。

　　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奖励信息。

　　程林对此已无比熟悉，慢慢阅读起来。

　　这次的奖励还是三种……几乎成了惯例。

　　第一个……终于不再是体质加点，而是“肌体愈合能力”。

　　“恩，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类似治疗的一种能力，受伤后可以自动愈合？像是爱德莱德那样？”

　　程林清楚记得，爱德莱德全身裂开无数口子，却很快恢复如初，那一幕相当神奇。

　　“不过只有5点……效果肯定没有那么大，有总比没有好，而且，这种能力应该不会容易被检测出来。”

　　上次体检的时候任艺就看出了他身体的数据变化，并提出过疑问，如果体能继续提升，还真不好解释。

　　第二个还是称号。

　　不过，这次的称号与前几次完全不同。

　　“暴雪之子”、“风之旅人”和“焰灵”都是一种特定的，元素方面的增幅，而这次的“守墓人”则是提升了龙类的好感度……

　　“依然是废物称号，除了探索投影之外，怕是就没用了。”

　　心中吐槽了一句，程林也不失望，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奖励非常强力。

　　“按照旁白的说法，龙墓应该是类似无踪仙岛的构造，里面充斥着失去了意识的龙魂，参考战魂的设定，它们肯定富有攻击力，而‘守墓人’可以让我免除攻击，这优势就太大了，关键是这个称号可手动关闭，这样也避免了我和其他人同行被发现异常的可能。”

　　恩……程序还挺贴心的……

　　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

　　程林目光下移动，看向了第三个奖励。

　　“龙笛……”

　　他有些意外，因为这是以往没有发生过的事。

　　龙笛属于推演世界里的物品，按理说他无法带走，只能迂回处理，比如将其放在推演里，等投影了再去拿，而这次，竟然直接变成了奖励。

　　与此同时，程林就看到龙笛浮现在眼前，无声无息出现在桌案上。

　　它约莫有长号那般大，程林勉强也可以操控，只是多少有些不太方便。

　　至于它的效果……显然并不算一样强力物品。

　　吹奏时可以一定程度影响其他人的情绪，这个“一定程度”是多大？说不好。

　　但参考推演中奥尔丁顿的吹奏效果，可以看出它的作用是有的，但不会很妖孽。

　　“它最适合的地方应该是战场，用来演奏激昂的音乐，激发士兵的士气……”

　　程林不禁想到。

　　可在这个和平年代，它几乎没有应用场景，只能当做一件“纪念物”收藏。

　　尤其是……

　　“演奏者受到的影响加倍……这个效果未免有些坑……”

　　程林咧咧嘴，却仍旧珍重地将其收入了灵界，与奥尔丁顿的交流虽然不是很多，但其对程林的意义很不同。

　　“毕竟，我继承了你的一部分力量。”

　　他轻声说。

　　旋即，右手摸了摸丹田的位置，闭目感知了下，那里只剩下很少的金色粒子漂浮。

　　“如果我没记错，在我全力催动禾剑的时候，那些金粒随之灌入了禾剑，而我的那一剑也是超乎寻常的强大。”

　　程林微微皱眉，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体内的这些东西。

　　“毫无疑问，我当初觉醒的时候，引动了奥尔丁顿残存的气息，并将它遗留的这部分力量吸收进了体内，之前我始终不清楚这些尘埃的来源，现在总算明白了，它们是被奥尔丁顿压缩到了极点的灵气，从气体，压缩到液体，再到固体，这是状态的本质变化，只不过相比于它们庞大的数量，我现在发掘出来的，只是极少的一点点。”

　　推演结束，窗外已经重新变成了现实。

　　中午的阳光灿烂。

　　程林坐在沙发上，思索起这件事。

　　截至目前，他对“金色尘埃”的利用仅限于两种。

　　其一是在施展元素系异能的时候，可以掺杂进入一些，提高异能的威力。

　　第二种则是手动将其注入炼器炉，加快炼器效率。

　　“这两种本质上都是将其作为燃料，不过又无法单独使用，只能搭配，应该是我没有找到更好的利用它们的方法，如果说这些固体的能量可以被我吸收，那无异于我体内藏着一座灵矿脉……”

　　当然，这目前只是程林的妄想。

　　以他当前的能力，还无法撬动这股力量。

　　这种感觉让人很气馁，就像是骤然间发现自己口袋里揣着一张几百亿的没密码的银行卡，却死活拉不开拉链……

　　“算了，等我境界不断提升，总有一天能将这座宝山开发出来。”

　　摇摇头，程林不再纠结此事。

　　站起身，从学院配给的冰箱里拿出一罐饮料，“砰”的一声打开，美滋滋地喝上一口。

　　趴在窗口，看着楼下橙黄色的雪枫树绚烂的枝叶，享受着这个秋日。

　　每一次推演后，他都格外珍惜校园的美好。

　　“可惜，等投影出现后，就又得出去了，恩，账户里贡献点还算充裕，请假什么的问题不大。”

　　学着电影里那帮大佬摇晃红酒杯的模样，轻轻晃着手里的可乐，程林正感慨呢，忽然就听到校园里传来悠悠的钟声。

　　那是中午下课的铃声。

　　“不多想了，吃饭去。”

　　喝掉最后一口液体，程林将易拉罐隔着几层楼高准确地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他推开门就奔着食堂走去。

　　刚到门口，就恰好看到了三班的同学们走过来。

　　谢青珂手里还拿着个厚厚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五颜六色的书签，校服笔挺，英姿飒爽。

　　感慨了一声这才是学霸，程林挥手招呼了一声，几个女孩皆是愕然，旋即露出灿烂笑容。

　　“程林，你回来啦！”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在群里说？”

　　“这次去魔都做什么好玩的事了，快跟我说说！”

　　谢青珂，肖宁雨，花蓓三个围过来，七嘴八舌问道。

　　在秋日的校园食堂门口，俨然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也没做什么……”

　　程林微笑着说着，忽然就听一声咳嗽声响起。

　　然后，班主任汪达明从后面走了过来。

　　“老师，不好意思，刚才没看见你。”程林略有些尴尬道。

　　汪达明穿着一身正装，先是点点头，然后瞅了瞅他，说：“上午回来的？”

　　“是。”

　　“去学政楼报备了么？”

　　“还没，准备中午吃完饭去，然后能赶上下午的课。”程林解释说。

　　“哦，那先不要去了，下午没课，等会回去换上校服，然后下午一点半在图书馆前集合。”汪达明说道。

　　程林一怔：“干嘛？”

　　“献礼。”汪达明语气简明道。

　　“给谁献礼？”

　　“祖国。”

　　程林：“……”

　　第四百九十五章 庆华年

　　下午，一点整。

　　程林换好了整套的学员制服，从独栋楼走出来。

　　与他一起往外走的还有不少人，其中就包括同在一座楼里的付仲庭、朱沙和孙骁。

　　“等会，等会，哪位老哥会打领带，帮帮弟弟好不好……”

　　走在最后的孙骁一边扯着脖领子，一边往外蹭，哭丧着脸，让走在前面的三人忍俊不禁。

　　学员的制服是配备了领带的，不过不是那种西装领带，是另外一种更轻量化的设计。

　　只不过大家平常都不带这玩意，毕竟影响动作，也不舒服。

　　同理的还有校徽胸针，都是扔在柜子里吃灰的，不过今天这样的场合自然要佩戴齐全。

　　“不是昨天就通知过了么，你没提前练习下？”

　　付仲庭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说。

　　他的身材比较瘦，尤其是肩膀较窄，再搭配上他那眯缝着的小眼睛，就算衣服穿得一丝不苟，也总透着一股没精打采的劲，不过领带却是几个人里最漂亮的。

　　此刻站在门口的雪枫树下揶揄。

　　旁边的朱沙也笑道：“是啊，我之前也不会，昨晚上特意学的。”

　　“我练了啊，这不是没学会么？”

　　“那你也不能系的跟个红领巾一样啊。”

　　“……”

　　孙骁理屈词穷。

　　按说他的身材在几个人里算是最好的，高大，宽肩膀，俗称衣架子，可偏生在这上头跌了跟头。

　　不得以，只能求助地看向程林。

　　无奈地叹了口气，程林说：“过来，弯腰，我给你系吧。”

　　“哎，要说还得是咱们程少仗义。”

　　孙骁当即乐颠颠跑过来，他身材高大，比程林高一些，只能认认真真撅着屁股，任由程林摆布。

　　解开领带然后给孙骁系了个最普通的平结。

　　程林用力将领结拉起来，正要松手说一声好了，就敏锐听到一声“咔嚓”声。

　　他旋即扭头，准确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

　　就看到班里的三个女孩正站在一起，花蓓手里拿着个手机，闪光灯才刚刚灭下去。

　　见程林看过来，花蓓右手捏着手机，左手叉柳腰，一脸嘚瑟：

　　“啧啧啧，看我拍到了什么？好像是了不得的东西呢……好暧昧……”

　　程林呼吸一紧，松开手，退后两步，看着花蓓：

　　“删掉！”

　　他可知道现在这群女生的厉害，万一流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不删，就不删～有本事你来抓我呀～”

　　花蓓眉飞色舞道。

　　忽然间，她双眼陷入呆滞，整个人如同木偶一样晃了晃，手机一个没拿稳就掉了下去，然后被一只伸过来的手接住。

　　撤去“精神风暴”，程林不慌不忙将照片删掉，然后将手机塞给了刚刚恢复过来的花蓓：

　　“小小年纪不要学别人偷拍，知道了嘛？”

　　“你……你耍赖！”

　　花蓓气急败坏，然后扭头拉着另外两个女孩子大倒苦水，什么欺负人、渣男之类的称号不要钱一样往外扔，惹得附近的其他学员侧目。

　　程林不禁扶额，赶紧远离，招呼付仲庭他们赶紧走，顺便狠狠瞪了孙晓一眼。

　　孙骁：“？”

　　……

　　……

　　说说闹闹，在一点十多分钟的时候，一群人还是到了约定的地方。

　　这是一大片广场，当初第一次月考发榜的时候就在这里。

　　可惜后面两次月考，程林全部缺席……第一牢牢被韩仑占据着，付仲庭紧随其后。

　　不过他也不在意，怎么说？以他目前的修为进境，再去参加月考属实有点欺负人……

　　中午的时候遇上汪达明，他才知道就在今天下午学院要组织献礼活动，庆祝国庆70周年，程林一直在忙，不是在满世界跑就是在推演中，几乎忘了这事。

　　没想到竟然赶上了……

　　没办法，这事逃不掉，匆匆吃了午饭，就回去翻出来所有的行头，衣服裤子鞋子都穿好，打上领带，别上学院的校徽，这就算齐整。

　　“都别干看着了，快去咱们班级的位置站好！”

　　此刻广场上人流涌动，不断有穿戴整齐的学员们从各个寝室楼结伴走过来，整个学院都热闹了起来。

　　各个班级的负责人忙着安排。

　　汪达明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猛地钻出来，朝几个人招呼道。

　　旋即，又看向程林和谢青珂，说：“你们俩跟我单独过来。”

　　“不去班级位置么？”程林好奇询问，他对这事两眼一抹黑。

　　“你们另有任务。”

　　汪达明没细说，带着两人穿过人流，朝着广场东北角走去。

　　此刻，广场中间已经铺开了一面巨大的国旗，它的面积极大，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广场。

　　四个角由指定的学员们拉着，广场上的风吹过来，偌大的旗面抖起红色的波浪，宛如一片红海。

　　程林亲眼看到有学员正往旗面底下钻，毕竟这旗太大，就算学员们都是超凡，力气很大，但也需要支点，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干脆让学员们钻进去拿头顶……

　　“看什么，你也想钻去？”

　　谢青珂见程林一副羡慕的模样，不禁问道。

　　程林笑了笑，说：“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还晒不着……”

　　“那恐怕你要失望了，咱们的工作可没那么清闲。”

　　“哦？咱们这是去做什么？”程林好奇询问。

　　谢青珂显然知道些什么，旋即，就看到她朝前方努努嘴，说：“你自己看。”

　　程林一头雾水地望过去，便惊讶看到正有人扛着一个巨大的花盆走来。

　　那花盆体积极大，几乎需要十来个人才能合抱，也就是体能系修士了，否则根本别想扛得动。

　　在他的注视下，花盆被稳稳放在了东北角，又微调了下，至于花盆里面，却只是生长着一片杂草。

　　“这是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谢青珂没有多说。

　　两人被汪达明带着直奔过去，然后程林才惊讶发现，付仲庭他们也在，准确来说，围绕在花盆周围的都是学院里修为最高的那一批。

　　这就有意思了。

　　“来，程林，你占这个位置，韩仑，你站旁边……对，都站好，我再重申一遍操作流程，其他的你们都不用管，只需要等我喊你们‘放’，你们就用手往面前的这个凹槽里注入灵气，死命往里灌就好，能灌多少灌多少，只要别把自己抽干了就行，听到了没有？”

　　辅导员走过来，开了个玩笑，说。

　　等众人都点头表示明白，他这才满头大汗地离开了。

　　程林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凹槽，那是巨大花盆上的一个“装置”，有一只手那么大，刻画着纹路。

　　看上去，这花盆还是一样“法器”，自己这些人似乎是过来提供动力的，一起来催动这东西。

　　如果说铺红旗，摆造型还很老套，这玩意终于多了一点新意。

　　正好奇地打量着，忽然，程林就感觉到旁边有一道目光盯着他。

　　扭头看去，正好对上了韩仑的双眼。

　　“怎么了？”程林微笑问道。

　　旋即，就听韩仑努力让语气显得平静地说：

　　“我晋级四品了。”

　　程林微微挑眉，却也并不太惊讶，以韩仑的天赋和积累，加上施圣存破八的影响，晋级再正常不过，他点点头：

　　“恭喜了。”

　　韩仑嘴唇动了动，忽然说：“要不，等下我们比比？”

　　“又要比？比什么？这次赌多少？”程林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听到“赌”这个字韩仑脸色僵了下，然后说：

　　“什么都不赌，就是随便比比，就比咱们谁的灵气雄浑。”

　　“哦？”

　　“等下开始催动这株灵植，你就自然能看到结果了。”韩仑解释。

　　这花盆里的是灵植么……

　　程林抿嘴道：“这样你可能要吃亏。”

　　“那可不一定，我的积累很雄厚。”

　　“好，那就比比。”

　　程林微笑，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又等了一阵，整个队伍终于成型。

　　广场上，从天空俯瞰，一面巨大的国旗平展，四边由学员执旗，两侧其余学员对称站立。

　　左上角，旗帜的西北角，是由学员们排队组成的70两个硕大的数字。

　　象征着七十华诞。

　　右上角，则是程林等人环绕的花盆。

　　空中，数架无人机悬停，台阶上，全体学员正对面，以黄茵和孔副院长为首的校领导团体身着正装排列，进行了一番讲话。

　　讲话完毕。

　　守在一旁的辅导员喊了一句：“放！”

　　旋即，等候多时的程林等人齐齐将右手按在凹槽中，并将体内的灵气源源不断灌注其中。

　　就只看到那巨大花坛表面，无数金色纹路亮起。

　　花坛中，那团绿草中，一株植物破土而出，并以极为恐怖的速度生长变大，如同童话中的豌豆，迅速撑起一片绿荫，然后是繁茂的叶片，再然后，在其顶端竟生长出九个花苞，次第绽放！

　　九朵鲜艳的，释放出朦胧光辉的花朵舒展开叶片，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源源不断的灵气被它们吸收进去，催动它们的生长。

　　渐渐的，随着不同的学员体内灵气供应的减小，那些花朵陆续停止生长。

　　只有修为强大的学员供养的花还在持续扩大。

　　随着时间流逝，一朵又一朵花停止了生长，只有极少数还在持续绽放，韩仑的脸色从平静到苍白，再然后是一滴滴汗水从额头滴落，身躯摇摇欲坠。

　　他体内的灵气已经濒临危险点。

　　而在他旁边的程林，虽然同样呼吸急促，额头见汗，却明显比他状态好了很多。

　　终于，就在达到危险值的刹那，韩仑抽回了手，他神态复杂地看了程林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旋即，却是仿佛放下了执念一般，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至于全程装淡定的程林，在看到韩仑选择放弃后也终于松了口气。

　　掐了下已经开始颤抖的大腿，他表情镇定地收回右手，感受着体内经脉传来的隐痛，心底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让你装……”

　　旋即，他抬起头，仰望向那撑起一片天空的花朵。

　　代表“九司”的九朵灵花从右至左个头不断增大，而其中，要数由程林操控的宛如牡丹般的花朵最为巨大，最为饱满，最为绚烂！

　　与此同时，悬停于空中的无人机齐齐按下快门，拍下了这最绚丽的一幕！

　　第四百九十六章 新投影的尴尬位置

　　“好了！结束了！大家有序离场！”

　　广场上，一个声音喊道。

　　旋即，那些站的整齐划一的十院学员们终于松了口气，猛地散成一团团。

　　草薇伸出手，抹了把汗。

　　虽然是秋天，而且位于夏国最北端的省份，但是今天的气温仍旧不低。

　　夏老虎余威犹在。

　　尤其是那并不很合身的衣服，套在身上，让草薇颇觉难受，好不容易撑到献礼结束，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那喷吐出的却竟然是冰寒的冷雾，周围的空气当即凉爽了很多。

　　感受着这难得清凉感，她享受地眯了眯眼。

　　今天是十月一日，十院也选择了这个下午拍照片，只不过时间上稍微早一些，十二点就开始了。

　　这边结束的时候，程林那边还在听领导讲话……

　　“草薇，走吧，你下午的课等会就开始了。”

　　感受到一片阴影飘过来遮住了太阳。

　　草薇将眼皮撑开，看到了正在解领带的班主任李陆。

　　“不是说下午放假么？”

　　草薇不乐意了。

　　“那是针对普通同学，你是例外。”李陆表情认真。

　　听起来似乎是好话，不过草薇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她小脸一沉：“不去，我要放假。”

　　李陆当即头痛不已，从打苏省浮陆回来，草薇就没有以前那么好管了。

　　其他人可能还不太清楚，但他这个班主任却是感触尤其深刻。

　　从以前只需要命令就行，到现在必须得哄着，时不时还得找个什么目标刺激下她，着实让他无奈。

　　至于这一切的诱因……

　　李陆脑海中第N次浮现出当初在苏省那个小宾馆里，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背着绿色的登山包，穿着羽绒服，头发上是没融化透的积雪，推开房门的那一幕。

　　尤其是那个九司的，与程前辈同名的那个年轻人……虽然只见过寥寥几面，李陆对程林的印象却是极深。

　　在他看来，草薇之所以变得不那么听话，完全归咎于程林。

　　然而，即便心里恨得牙痒痒，他还是得挤出笑容说：

　　“你不是说要给程林个惊喜吗？光是晋级四品可不够，人家都晋级好些日子了，肯定比你强，除非加紧时间修行，这才有可能超过他，倒时候再见面，肯定能把他吓一大跳。”

　　“可我觉得四品就已经差不多了……”

　　草薇嘟囔了一句，却还是抬起了步子：

　　“那就走吧，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李陆内心泪流满面，心说我容易吗我。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广场，去上课的功夫，忽然间，草薇的脚步猛地停下。

　　李陆眉头一跳，以为她反悔了，张了张嘴，就要继续劝说，可接着，他却看到草薇白净的两旁上一片片淡蓝色的磷片浮现。

　　这一刻，不知为何，她竟然进入了“变身”状态！

　　“你……怎么了？”

　　李陆是知道变身后的草薇的暴力的，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问道。

　　接着，就只见草薇扭头看向北方的天空，那密布磷甲的脸庞上，一双眸子满是茫然：

　　“那边……好像有什么……天上……好奇怪……”

　　“天上？”

　　李陆诧异地抬头望去，却没有什么发现。

　　他眯了眯眼睛，仔细观察，这才终于看到，在天边上竟隐约有淡淡的影像。

　　那图像很淡很淡，只有极其仔细才能捕捉到。

　　“那……那难道是……新投影？”

　　……

　　……

　　夏国，帝都，燕山。

　　在半山腰的那座仿古建筑里。

　　施圣存正站在天井中，目视北方，若有所思。

　　庭院里生长着一株不知名的树，枝叶茂盛。

　　只是此刻，却大半焦黄，偶尔还有叶片落下。

　　施圣存的手里便拄着一根长长的扫帚，脚边，则是一小堆枯叶。

　　忽然，从院落朝南的那座敞开的大门里，快步走进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青年。

　　她身上没有穿制服，上身是没有多余图案的女式白衬衫，下身是一条墨绿长裤，头发扎在脑后，手里拎着个电脑包。

　　“校长，你要的文件我带来了。”

　　女青年停下脚步，躬身说道。

　　如果程林在这里，便会一眼认出，这便是曾经在夏国西北角“审讯”过自己的梁靖。

　　一司梁靖。

　　施圣存没有立即应答，沉静了几秒，才仿佛回过神来。

　　他收回目光，看向梁靖，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不好意思，有些走神。”

　　梁靖微感诧异，要知道，能让如今的施圣存“走神”的事必然不会小。

　　“有什么需要我吩咐人做的么？”

　　梁靖并未询问对方因何走神，而是如此说道。

　　拄着木扫帚的，穿着那件老旧衣装的施圣存笑了笑，说：

　　“还真有一件，等下你去趟特理部，找部长……如果部长不在，就找许衾，跟他说，有个事需要赶紧讨论一下。”

　　“什么事？”

　　“新投影出现了。”施圣存解释道。

　　说着，他语气微微一顿，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按照时间，也该出现了，问题在于……这次的投影，有一个出现的位置不大美妙。”

　　“位置？”梁靖迷茫重复了下这个词。

　　然后，就见施圣存点点头：

　　“是的，准确来说……有一个投影，恰好压在了国境线上。”

　　……

　　……

　　苏国，阿穆尔州，布拉戈维申斯克市。

　　作为远东第三大城市，也是颇负盛名的港口，这片321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生活着十二余万人口。

　　伫立着高等学院6所，中等学校15所，中学30所。

　　因此，相对于这座城市的总人口，年轻人的比例要高了不少。

　　大学城。

　　中午刚刚用餐完毕的学生们结伴，谈笑着走出来，讨论着最新的电影，赛事和明星。

　　突然，他们就听到人群中响起一个惊愕的声音：

　　“天啊，快看天上！”

　　年轻的学生们纷纷一怔，旋即同时抬起头来，再然后，他们无一例外地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珠，指着天空，呼喊了起来。

　　“投影！投影！”

　　……

　　……

　　九院。

　　随着辅导员的一声解散的呼喊，学员们轰然散开。

　　那面巨大的国旗被收起来，藏在底下的学员们一个个露出头。

　　至于那铺满了天空的九朵灵花则随着灵气灌输的停止而渐渐萎缩，干枯。

　　“这灵植明显是面子工程嘛……”

　　程林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感受了下身体的状态，灵气已经濒临危险值，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虚。

　　这让程林有些感慨，心想从一司退回来的是不一样，韩仑明显刚突破不久，储备竟然如此雄浑，幸亏自己在16号灵地里提升不少，否则就真翻车了。

　　当然，单纯的灵气储备并不等同于战力。

　　以他目前拥有的底牌，对付几个韩仑这样的对手，还是很轻松的。

　　不过这也让他对一司更加好奇了。

　　“走了走了，下午没课，可算能好好歇歇了。”

　　人群散去，孙骁他们笑眯眯走了过来，招呼道。

　　程林正要回应，忽然，只觉得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下。

　　与此同时，周围的学员们也都愣住，拿出手机。

　　显然，这是一条群发。

　　程林眨眨眼，大概猜测出了消息的内容。

　　拿出来，打开，是学院内部的“公众号”推送，看了眼，他嘴角勾起不出所料的笑容。

　　第四百九十七章 程林的新身份

　　原本因为节日的原因，网络上今天可谓是一片和平，各大平台最多的讨论也都集中在庆典上。

　　然而，就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新投影出现的消息异军突起，迅速杀上了各大平台的热议榜单，硬生生在一片红中闯出了一条路。

　　反应最大的依然是灵修论坛。

　　作为一个专门讨论修行界有关事宜的地方，这一次，第一手的消息仍旧是在这里爆开。

　　新投影，浮陆，森林与大地……作为这次投影的主要元素，这些消息也迅速普及开。

　　“本次投影又一次是浮空的形式，面积同样巨大，不过以目前得到的消息看，数量并不算少，已知的，国内就有了五座，这对于各大司局来说是个好消息，最起码不至于像蜀都那一次资源过于集中。”

　　“目前投影的具体细节还不清楚，但有一个值得注意的事情，就是我国最北端的一座投影的位置……

　　很不凑巧，或者说过分凑巧的是，这座投影竟然横跨在了两国边界线上，大约是一半一半的分布。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遇上这种事。

　　不过类似的事情国际上已经有了先例，我猜测，不出意外，咱们这回也会这么处理。”

　　论坛上，在事情爆出来后，就已经有人开始发帖分析。

　　一时间围观者众。

　　相比于其余四座，最北端的这座毫无疑问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别的不说，光是位置就十分让人头疼。

　　……

　　“这次怎么又没轮到咱们？”

　　灵修九院。

　　教室里，孙骁一脸郁闷地说，他正盘膝坐在蒲团上，手里的手机上是学院最新推送的消息。

　　下午没有课。

　　学员们也就三三两两的各自找了地方休息。

　　程林几人干脆直接进了教学楼。

　　此时，七人小团体聚集在一起。

　　“可能是运气用光了吧，说起来，咱们司局都好久没有拿到投影了。”

　　文文静静的肖宁雨软软叹了口气，也有点失望。

　　倒是付仲庭摇摇头，说：

　　“这次有意思了，竟然是十司拿到了探索权，不过我想十司大概也高兴不起来。”

　　几个人都没说话，但却是都明白了付仲庭的意思。

　　对于十司而言，这次的投影属实有点“烫手山芋”的意思了。

　　如果不出预料，肯定得等帝都里的会议开完，拿出来章程出来。

　　如果是其他的会议，大概要开个三五天才能有个初步共识，不过考虑到投影时间限制的特殊性，应该会很快就有结果。

　　“总之，这不是咱们关心的问题。”

　　谢青珂总结道，旋即，她看了眼始终沉默不语的程林，眨眨眼，问，“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

　　“你不是还想请假去吧？”

　　谢青珂瞬间意识到了他的真实想法，语气严肃地说：

　　“我劝你这次就不要去了，如果去，也是选择国内其他的投影，反正绝对不要去十司地盘里的那个，否则，一个弄不好，就会出大问题。”

　　“我明白。”

　　程林笑笑，没再多说。

　　大家又讨论了一阵才散开，程林自己则沿着学院里的柏油路缓缓行走。

　　他也在思索这件事。

　　“谢青珂说的没错，十司的投影太复杂，受到的关注也太多，我能不掺和就不去掺和，还是选择其余的投影比较好，最起码足够安全。”

　　至于“不去”这个选项则压根不存在于他的字典里。

　　“墓园”投影里的东西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爱德莱德埋藏的三万多块拥有与“灵矿石”类似功能的宝石就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当然，相比于这些，程林更在意的是“龙魂”。

　　巨龙死亡后，灵魂也变成了一团毫无自我意识的能量，经过仪式阵法的孕养，更是成为类似战魂的存在，这完全可以吸收到黑幡里，加强合体战魂。

　　左右那些灵魂就算自己不取，也会被其余修行者瓜分干净，他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思索着这些，又过去了几个小时。

　　就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程林忽然收到了黄茵的召唤。

　　这让他有些意外，心想我还没去找你请假呢，你倒是先来找我了。

　　熟门熟路地去了学政楼，敲开门，就看到办公室里那张巨大的，如同沙发一样的旋转椅上瘫软的那道身影。

　　看到程林过来，黄茵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文件夹，一双小眉毛飞起，说：

　　“来了？”

　　“找我来做什么？”

　　程林没有和她闲聊的想法，直入正题。

　　“啧，急什么？年轻人啊，办事不要那么急躁，喝杯茶？从帝都燕山摘来的。”

　　黄茵悠然笑道，手指灵活地推过来一只茶杯。

　　看来是早就准备好的。

　　淡淡的茶香并不浓郁，相当好闻，吸一口，沁人心脾。

　　程林却是有些警惕起来，咂咂嘴，说：

　　“到底什么事？”

　　“……行吧，那就说正事，”黄茵耸耸肩膀，左手撩起新做的头发，右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来，推了过去，说，“喏，自己看，第一张是你的，签个字吧，底下的其他人的，帮我分发下去。”

　　签字？

　　程林愣了下，皱起眉头，将最上面的一张纸拿起来，看了几眼，旋即挑眉道：

　　“交换生？将我交换到十院？这是什么？”

　　这赫然是一份“交换生”的文件，上面的大概意思是，经过两个学校的领导的交流，特组织两个学院的一部分学员进行交换学习。

　　这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但发生在此刻却诡异的很。

　　尤其是……

　　这份文件上的日期，竟然是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的文件现在才签字？

　　不，仔细闻一下，这张纸上还残存着油墨的味道，显然是刚打印出来的。

　　程林瞥了眼黄茵桌上的打印机，仿佛明白了什么。

　　“你觉得呢？就是交换生咯。”黄茵笑眯眯道，旋即，看程林开始翻白眼，她这才认真了些，解释道：

　　“这次十司的地盘上出现了个投影，这件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程林点点头。

　　接着就见黄茵两条交叠的腿换了下顺序，继续道：

　　“出现投影本来是好事，问题在于……它的位置相当有趣。

　　横跨两国边界，这就有些麻烦了。

　　从归属权上讲呢，应该是一家一半，但实际上操作上显然不现实。

　　探索投影不是去春游，按照经验，里面总会存在一些危险，等进入之后，无论是出于躲避危险，还是获取资源的目的，都很容易越界。

　　加上里面限制了通讯设备的使用，所以很多事更加扯不清。

　　尤其……还是赶在了这个时间点。

　　咱们更是绝对不能在这事上退让，但是考虑到两国友好，所以经过帝的紧急商议，顺便参考了下国际上的先例，又和邻国商议了一番，就制定出来个规矩来。

　　简单来说，这次的投影探索的主力不再是司局，而是……”

　　黄茵拉长了语调，红唇中吐出四个字：“灵修学院！”

　　第四百九十八章 占卜反噬

　　“学院？”

　　程林忍不住有些诧异地反问。

　　“是的，学院，也就是说，对于这座投影而言，我们国内派出的探索队伍人员将从十院中选拔。”黄茵肯定道。

　　程林蹙起眉头，对这个决定并不太理解，黄茵只能继续解释道：

　　“探索投影很重要，但两国关系更加重要，想要在这里头找到平衡并不容易，如果按照惯例，让司局进行探索，一旦在里面发生冲突，后续的事情就很麻烦。”

　　程林点点头，这他很容易理解。

　　黄茵又道：

　　“可是我们又不能放弃探索，而且这次探索，我们绝对不能‘吃亏’，苏国也是一样的想法。

　　而由于两国目前的同盟关系，我们还得保持自己不吃亏的前提下，让对方也不太吃亏……当然，他们也需要这样做。

　　类似的事情在国际上有过先例，当时想出来的办法就是不让正式修士下场，而是将两国的学员级修士派进去。

　　恩，怎么说？

　　相当于两国大学生友谊赛？

　　差不多的含义，如果出现摩擦，也相对比较好处理。”

　　程林似懂非懂。

　　“类比于两家小孩子打架家长互相道歉？”

　　“……”黄茵噎住，想了想，忽然噗嗤一乐，“好像还真差不多……虽然我觉得这决定有点扯，但是鬼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

　　“或许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也许吧，不过很多事最后得出来的并不是最优解，而是各方能勉强接受的解，有的事情甚至会显得很荒诞，但实际等你了解了，就会知道有其内在逻辑……类似的事太多，等你工作了就知道了。”

　　黄茵有些感慨地说。

　　“那这交换生文件……”

　　“很简单啊，按照规矩，应该是咱们这边派出十院学员，对面派出库市的那所修行者学院的学员参加，恩，理论上是这样。

　　可是吧，咱们又要想办法赢……

　　所以，上面的意思是，调集其他学院的一些优秀的学员，临时进入十院，以交换生的方式探索投影。

　　这样的话，赢面比较大嘛。”

　　黄茵端着茶杯解释道。

　　程林怔了下：“作弊？”

　　“这是合乎规矩下的灵活变通，”黄茵强调了下，旋即说，“甭有心理负担，按照我们这边得到的消息，苏国已经先一步开始从各大学院往库市调人了，也是用的交换生这套，咱们这只能说是学习苏国老大哥的先进经验。”

　　这也算先进经验？

　　程林险些一口槽吐到黄茵脸上，不过既然苏国都这么干了，那夏国这边这般应对也问题不大了，这类似于两国的“默契”。

　　“好了，别想那么多，说是两国之间的比赛，其实两边大概率是秋毫无犯，倒不如说是咱们国内各大学院之间的对抗，你们代表九院出去，也就是代表九司，就是代表我……所以……”

　　“知道了，肯定不会让黄副司你没了面子……”

　　程林语气无奈地说。

　　黄茵笑眯眯地抛过来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错，你这成长速度蛮快的嘛，都懂得揣摩领导心思了，哈哈哈。”

　　就你黄茵这点小心思还用“揣摩”？就算学院里看大门的大爷都一清二楚好不好……

　　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程林懒散地说了声走了，转身推开门在黄茵张狂的笑声中迅速离开。

　　……

　　……

　　与此同时，类似的事情也在全国各大学院上演。

　　魔都，二院。

　　宋显真、梁丕等人被叫到了办公室里。

　　“交换生？让我们去十院？”

　　“和苏国的学员比赛？呵呵，能动手么？不行？那有什么意思？”

　　“去不去？”

　　“……去。”

　　从学院领导的办公室走出来，一群二院排名前列的学员们都有些兴奋。

　　这种事毕竟不多见，至于参加投影可能遭遇的相应的危险，他们几乎无人在意。

　　各大学院挑选的，几乎都是以往跟随司局参加过投影探索的学员，如果说论及处理地方事务，那他们或许还太嫩，但如果说探索投影，这些学员无论在实力上，还是经验上都并不算少。

　　这也是这个方案通过的原因之一。

　　……

　　苏省，六院。

　　“就在这里签名，对的。”

　　“老师……这个日期好像不太对……”

　　“日期没错，好了，回去准备一下吧，今天晚上的车，连夜北上。”

　　李瑾李瑜两姐妹放下笔，然后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讶。

　　在她们身旁，还有几个同院的优秀学员已经急不可耐地返回宿舍准备行囊。

　　……

　　长安。

　　七院。

　　“蹭！”

　　一片小树林中，刚从树上飘落下来的两片叶子被某种力量从中切开，断口光滑，整齐。

　　短发女孩吴束姗轻轻放下手刀，原地攥拳，吐出一口气，清澈的目光中透出些许亮色。

　　“滴滴。”

　　忽然，她放在地上的书包里发出声响，擦了擦抬头的汗，扯了扯宽松的练功服，吴束姗走过去摸出手机。

　　打开，发现是一份交换生文件，点开，她的略显粗短的眉毛微微翘起。

　　“十院？”

　　……

　　……

　　帝都。

　　燕山。

　　那座类似道观的古典庭院里，一间房屋内，施圣存坐在一张方正的梨花木椅上，微笑着面对站在他身前，与他仅一桌之隔的高大男人。

　　这个男人身材壮硕，皮肤粗糙，脸孔认真且严肃。

　　“原本这个时间应该是放假的，不过北方投影这事，怎么说都需要有人坐镇，十司后立，实力偏低，只能你去走一趟了，辛苦了。”

　　施圣存说，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在我的预感中，这次的事虽会有些波折，却不会出现什么危害性的后果，这也就足够了，应该不需要你出手解决什么问题，就当度假吧。”

　　男人并不在意，只是随意点点头，然后问道：

　　“有没有细节需要注意？”

　　施圣存摇摇头，笑容微苦，说：

　　“以我的能力也只能勉强判断最基本的吉凶，而且……结果还不一定准确，至于细节……那是变化中的事，没有发生前，任何人都无从确定，我们最多只能从命运中窥见一点点模糊的启示，仅此而已。”

　　“好吧，反正我也不懂你说的那些。”

　　“还有什么事么？没有的话，抓紧时间出发吧，十司的孙司首可是一直在催。”

　　施圣存询问。

　　“还真有件事，关于黑袍……我们至今都没有找到线索，他从西边离开后，仿佛就此消失了，人间蒸发一样，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我知道了。”

　　施圣存沉默了下，说。

　　男人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扭头离开，出门的时候还顺手带上了那扇雕花木门。

　　于是，这件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施圣存一人。

　　他静静坐在梨花大椅里，面前是一张同样风格的桌案，案上却没有笔墨纸砚之类的物件，而是摆放着一台息屏的电脑，以及一台打印机。

　　旁边放着一叠拆封的纸，桌角上，则静静放着一瓶钢笔墨水，墨水瓶盖拧开了，仰着放在瓶身旁，似乎不久前刚刚使用过。

　　橙黄色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点亮桌面的一角。

　　施圣存坐了大概三分钟，仿佛在犹豫什么，却终究还是缓缓站起身，从那叠纸里抽出雪白素净的一张，放在面前。

　　之后伸手将从不离身的那杆老牌钢笔抽出，“咔”的一声扯开笔帽，放在左手边。

　　然后用那宛如黄金铸成的方正笔尖在墨水瓶里蘸了下。

　　吸足墨水，那墨水似乎也并非单纯的墨，而是掺杂着一些仿若金粉的东西。

　　悬腕，停顿两秒，在纸张写下了“黑袍”两个字。

　　字很大，却不显得丑，而是如同印刷体一般漂亮规整。

　　整个过程中，施圣存面容沉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而在笔尖写完最后的那笔“勾”，从纸面上抬起，那用混合着金粉的墨汁写成的汉字却是凭空自燃，发出青蓝色的火苗，整张纸也迅速焦黑下去。

　　与此同时，施圣存的双眸之中燃烧起两道幽蓝的火苗。

　　在他的视野里，眼前已经不再是古典房屋，而是一片灿烂的星辰，仿佛宇宙。

　　无数星辰在漆黑的背景上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转，一轮浑圆的月亦藏身于其中。

　　忽然，一些星辰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在某种未知的伟力下被牵扯着聚拢。

　　并释放出绯红光辉。

　　渐渐的，那些异变的星辰以整片夜空为背景，勾勒出了一个宏大的轮廓。

　　初始，那轮廓还看不出是什么。

　　又过了几秒，才渐渐清晰起来。

　　随着那一轮泛出深红色泽的血月倏然分成两个，并以“银河”为中垂线对称分布。

　　那周围的一圈星辰构成的轮廓也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施圣存眼睛蓦然瞪大，纯白之处密布血丝。

　　“脸！”

　　他赫然看到了一张庞大的难以理解的，正俯视着他，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的诡异脸孔！

　　下一刻，施圣存忽地脸庞涨红，双眼凸出，身躯颤抖，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痛呼，随即，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噗！”

　　猩红的血液扑灭了那桌上燃烧的蓝火，他脑海中的图景也轰然破碎。

　　第四百九十九章 远东之虎

　　远在关外的程林丝毫没有意识到，就在这个临近黄昏的下午，目前世界位格最强者施圣存对他的一个“马甲”进行了推算。

　　而又因为“黑袍”与他自身，或者说与推演程序的某种神秘联系，导致了这位八品强者的受伤。

　　……

　　从黄茵办公室里出来后，他就开始去分发文件。

　　被以“交换生”的身份换到十院的学员足足有十五名，其中他认识的有付仲庭、谢青珂、肖宁雨和朱沙，当然，还有韩仑。

　　前面三个人大概是因为上次去投影有了经验，并且无论修为还是能力性质都很不错，至于朱沙的入选多少让程林有些意外。

　　在七人小团体里，朱沙的存在感始终不是很强。

　　程林思索了下，结合之前得知的朱沙晋入三品的消息，他大概猜出了原因。

　　“朱沙的三品异能肯定是‘触角’，这个异能可以大范围提升侦查的距离，搭配上一个稳定的队伍，的确很合适。”

　　想起朱同学，程林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毕竟自己使用最频繁的异能都来自于他，并且因缘际会的，如今比人家这位正主突破的还快，想想还挺尴尬的。

　　唯一可惜的是孙骁没有入选，但也不是特别意外。

　　听说上次月考孙骁的排名降低了几名，大概是因为这事影响了。

　　在心里准备好了安慰的草稿，程林抬腿就去召集人手。

　　过程还算顺利，等一群人签好字，将文件重新送上学政楼的时候，也到了晚上，学院安排的车也开到了校门口。

　　“看来今晚没办法睡个好觉了。”

　　走在笔直的路面上，亲眼目睹路旁两侧灯盏亮起来，程林笑着说。

　　他背了个轻便的背包，里面放着一些随身物品，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腰间多了一条皮带，上面用套子挂着一把匕首。

　　恩，与韩仑那把不太一样，是某种金属打造，刃口泛着蓝光，表面有奇异纹路。

　　在不起眼的地方还印着钢印编号，显然是国内灵兵工厂的产品。

　　上次给贝内特那群人绑架，他的C91也给贝内特收在了空间徽章里。

　　灵界中虽然储备着好些把灵剑，但都见不得光。

　　程林只能忍痛花了小一百点贡献值兑换了一把匕首，品质自然与禾剑天差地别，但既然这次面对的是“龙魂”，那武器品质也就不重要了。

　　“让我睡我都睡不着。”

　　朱沙背着个黑色的双肩书包，有些激动地说。

　　“希望你上了车还能这么说。”付仲庭笑道。

　　大门口停着的是一辆荷载五十人的巴车，对于算上带队老师才十七个人的队伍而言过于宽裕。

　　十五个学员们上三三两两聚集成堆，分散落座。

　　程林选择了倒数第二排靠窗户的位置，巴车上面的一排灯光亮起来，带队的一位老师便开始给每个人分发一个临时印刷出来的小册子。

　　“这是关于苏国修行者的基础知识，你们可以先看看，有个概念。”

　　“谢谢。”

　　双手将小册子接过来，程林借着灯光打量，发现就是用白纸打印出来，再用装书钉钉的，更别提封面了。

　　“还真是简陋……”

　　程林咂咂嘴，莫名联想起黄茵办公桌上的那台打印机，然后翻开了“小册子”阅读起来。

　　上面的内容不多，也很凌乱，看得出来，是临时找的资料，没有精心编排。

　　学院里平常授课不少，但对于其余国家的修行者介绍却是寥寥无几。

　　程林也可以理解，毕竟学员们都还没走出校门，提前接触那些也没有意义。

　　低头看了第一眼，程林就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

　　“影子？”

　　册子的抬头就写明了苏国的修行者机构的名称：тень

　　翻译过来，就是阴影、影子的含义。

　　而其组织架构也与夏国很类似，总部依然是国家下辖的一个高级部门，各地则分别驻扎着地方修行者势力，翻译过来大约等同于司局，不过人家叫“处”，比如这次投影覆盖的阿穆尔州就是由五处管辖。

　　具体的信息也没有多少，或者说，程林这些学员也无须了解太多，有个大概印象就可以了。

　　只有学院，是用所在城市命名的。

　　程林本以为这册子上会将苏国的一些厉害的学员的姓名，照片，能力，修为等资料给出来，结果根本没有，甚至对于苏国学员几乎只字未提。

　　不过略微一思考，程林也就理解了。

　　“这次只是恰好位置卡在两边，一起探索而已，又不是要互相打架，自然无需了解对方的修为，而且也未必能拿得到准确资料……”

　　很快的，他将册子翻到了最后一页，然后终于看到了一个人名，翻译过来叫做“安东”，相比于这个听起来没什么特点的名字，倒是他的外号引起了程林的注意：

　　“远东之虎？额……”

　　名字很霸气……可惜没有照片，不过从这个外号上，程林脑海中很容易浮现出一个如同棕熊般强壮，大胡子，红鼻头的形象来。

　　按照上面的说法，这位远东之虎不是学员，而是“阴影”总部的强者，也是这次探索对面的负责人，一般不会下场，除非遇到重大危险。

　　“这么说，夏国这边也应该有对应的角色，会是谁？十司应该拿不出足够重量的强者，至于总部……施圣存？不会，那样太欺负人了，应该是从一司里指派一位强者过来，唔，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何述……”

　　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客车发动了起来，沿着黑下来的郊外公路向繁华市区赶去。

　　投影出现的地方在“河市”，也是与苏国临界的一座边境城市，与对面的苏国“布市”只隔了区区一条河流，而且这河还算不上多宽，对于眼神好的修行者而言，基本上站在两岸就能大眼瞪小眼了。

　　从这边去河市需要倒好几次车，因为放长假的缘故，机票是买不到了，这事也没有紧急到开辟新班机的程度，本来想着订高铁，结果票也早没了，火车都只剩下了站票……

　　考虑到将一堆修行者扔在车厢里站着影响不好，并且时间也不那么急，所以程林一行人干脆就坐着大客车没下来，上了公路，就奔着北方开了过去。

　　……

　　等好不容易抵达了河市，竟然已经到了第二天上午。

　　“抵达目的地了，大家下车吧。”

　　听到带队老师的声音，躺在座椅上睡得七零八落的学员们才纷纷醒转过来。

　　靠在窗边的程林也撑开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心中格外想念放在灵界中的那张小床。

　　按照顺序慢慢走下车，朦胧的阳光照在疲倦的脸上，程林还没看清四周的景象，就只觉得某种熟悉感升起。

　　他豁然扭头，看向侧方，然后果然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矮小身影。

　　“程林！”

　　“小草。”程林翘起嘴角，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