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很安静，所以黄茵的话断然没有听错的可能。
可是……
“干的不赖？”
程林总觉得自己听差了。
对方指的是什么？自己违规难道是对的？这未免太不符合她的身份。
见程林用诧异的眼神看过来，黄茵淡然地端着白瓷杯喝了口水，这才慢条斯理道：“你没听错。”
“所以说……我这么做，合乎规矩？”
“不合规矩，而且是严重的违反相关条例。”
“那……”
“我指的是出于个人角度的看法，”黄茵慢悠悠地说，“作为一名修行者，遇到投影，想要进去理所当然，能在缺乏组织照应的情况下凭借自己的能力去闯，然后安然无恙回来，且获得进步，晋级三品……这些很不错，你可以理解为我个人的看法。”
顿了顿，她又说：“当然，作为副司首，副院长，你的这件事我必须严肃处理，这和个人感情无关，你应该明白吧？”
程林点了点头。
黄茵的意思是她个人欣赏这种行为，但作为司局领导，必须做出处罚。
对此，程林早有预料，回来的路上甚至把学院校规条例反复翻了好几遍。
只不过，这种事在九院还是第一次发生，缺乏例子，换言之，怎么处罚全看黄茵。
静静打量着这位不太正经的副司首，就看到黄茵悠然地喝着水，双腿交叠，又重新陷进了座椅，似乎在思考处罚决定。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终于，不知道过去多久，黄茵打了个响指，说：“这样吧，此前也没有先例，考虑到你还不是正式的小翻领，还在学籍，所以处罚可以适当减轻，行政方面处罚就算了，但是你需要写一份检讨书，最少5000字，之后交给我，至于物资处罚……”
她笑了笑，程林敢肯定，他从黄茵的笑容中嗅到了一丝奇异的“奸诈”。
“按照学院的规矩，你晋级三品，应该得到一笔物资奖励，这样吧，这次的奖励就不给了你了，算作对你这次违规行动的处罚，怎么样？”黄茵说。
程林眨眨眼：“就这样？”
“……你不满意？那再给你加两条？”
“不不不，我很满意了已经，我接受学院的安排。”程林急忙说道。
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黄茵这个处罚不轻不重，免于行政处罚，并未计入档案，这说明不很重，但同时，扣掉奖励物资，这对普通的修行者而言足够肉痛。
但程林目前并不缺修炼资源，最起码短时间内不缺，所以，这个处罚便显得轻了。
相比之下，倒是那5000字的检讨比较让他头疼。
“行，既然你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黄茵看了看他，拍了板，随即双腿换了个姿势，脸上神情也松缓了一些，说，“还有什么事么？”
看她这意思，处罚这事就算揭过了。
程林松了口气之余，却是没有走，而是趁势提起另外一件要紧事，也是他返回学院的主要原因：
“我想申请三品的可学习异能。”
黄茵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说：“恩，你是全项亲和，倒的确需要新的异能。”
说着，她捏起鼠标，在面前电脑上操作了一番。
然后就听到旁边打印机响了起来。
“咔嚓咔擦”。
很快的，几张纸印上了文字。
黄茵将其推了过来，见程林接过打量，便说：“这是司局目前拥有的，效果稳定的可学习异能库，你自己筛选下吧，可以按照自己的需求进行申请，这不急，可以仔细想想，虽然说，你是全项亲和，但灵气总量有限，人的精力也有限，贪多嚼不烂，这个道理希望你懂。”
捧起这几页纸的刹那，程林的心神便沉了进去。
纸张上首是“可学习异能公开库（绝密）”几个字，底下是分成四个大类的文字。
分别是“元素系”、“体能系”、“感知系”、“其他”。
在每个分类下面，都有不少异能介绍，写着名字和具体的能力、消耗、实验数据等等。
显然，这都是成熟的方案。
总数竟然已经有几十种，这还只是九司的库，相信所有司局的研究成果加起来，光国内可学习异能的成熟方案就已经有数百种。
程林当即有一种进百货商场的错觉，光是几十种异能就已经让他大开眼界。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每一个异能后面都标着一串数字，最小的有一百多，大的，五六百都有。
“这些数字是什么？”程林询问。
黄茵笑眯眯道：“可学习异能同样属于修行资源，所以，按照司局的规定，属于需要购买的项目，那些数字就是购买所需的贡献点。”
嘶……
程林倒吸一口凉气，所以说，这玩意还要钱？
“我最早申请到的一品异能课本都没要钱……”
“因为当时不成熟啊，现在成熟了，自然要花钱购买，你有意见？”黄茵小眉毛挑起，看他。
程林还能说什么？
当然是没意见没意见……
可这就有些让他头疼了。
这些异能，最差的也要上百贡献点，比一些法器都贵，可是他兑换假期后，目前只剩下了几十点贡献点。
这完全就是杯水车薪了。
程林下意识攥了攥右手，心想本以为这次发了笔横财，结果没想到自己还是很穷啊。
偏生这时候黄茵在旁白还开始补刀：“原本你晋级三品，学院就可以直接奖励给你新异能的，可惜了，谁让你违规了呢，唉……”
“……”
程林敢打赌，这绝对是黄茵故意的！
她就是在刁难他程林！
这样一想，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程林很清楚，自己作为优秀种子选手，黄茵这人就算是再不正经，再没有正形，想处罚自己有的是办法，绝对没必要在修炼上卡着自己。
这是没道理的。
联系到之前她那抹透着“奸诈”意味的笑容，程林琢磨这里头肯定有下文。
沉默了几秒，他保持着平静的神情，认真说：
“我没有这么多贡献点。”
见黄茵不说话，程林叹了口气：“想让我做什么，黄院长你就直说吧。”
“唔，这可是你让我说的，”黄茵眨眨眼，右手两根手指优雅地敲击着办公桌，沉吟了几秒，道，“学院也很希望为学员们提供更好的修行条件，没有贡献点，问题也不大，学院可以提供给你一条快速赚取贡献点的途径……”
“是什么，说吧。”程林心道一声果然。
黄茵轻咳一声，委婉道：“学院整理出一批潜力不错的破损法器，听说你可以修补……”
“修一件多少钱？”
“每提升10％的完整度，奖励5贡献点。”
“至少20贡献点。”
“6？”
“至少20。”
“8？”
“至少20。”
“10！不能再多了！再多就算了！”
“成交！”
目视程林拿捏着那几张打印纸从办公室里走出去，躺在大椅里的黄茵忽然笑了笑，似乎心情很不错。
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水，她惬意地往椅子深处蹭了蹭，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敲击鼠标。
然后，面前的显示器上弹出了程林的家庭档案。
黄茵着重在其父亲一栏上看了几眼，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多好的苗子啊，可惜档案有些污点……以后想要往高处走怕是会有些困难……”
摇摇头，关闭了电脑，她悠然摸着白瓷精细的釉，忽然又心想，这世界一天一个样，谁能保的准未来啥样呢？
……
……
从学政楼走出来，程林将那几张介绍异能的所谓“绝密档案”折起来，揣在衣兜里。
先是去学院办理了假期返回手续，然后才默默走回男生独栋。
一路上，他都在想着和黄茵的这笔交易，他没想到，黄茵绕了这么个大弯子，目的竟然是想让自己去帮着司局修补几件法器……
相当意外。
在程林的意识中，类似这种事，就算让自己免费去做，其实也大概难以推脱。
也因此，黄茵竟然不用领导的特权，而是用“交易”的方式来让他帮忙，这……的确很难得了。
想着这些，他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宿舍门外。
正打算开门进去。
程林忽然轻咦了一声：
在他的宿舍门缝里，竟然塞着一张陌生的纸片。
第三百零一章 复读生
门缝里多出了一张纸片。
程林怔住，随即面色古怪起来。
包小姐的拜帖？
唔……不会不会。
那能是什么？
程林捏出来，发现那并非名片，也非印刷物，只是一张普通的酸奶盒子裁剪出的一块，上面用潦草的签字笔写着一行字：
“今晚十点，异能练习区。”
落款是个名字：韩仑
程林反复看了几遍，颇有些摸不清头脑，时间，地点，名字，很显然，这是一次“邀约”，只不过，这个发出邀请的人名他属实没有分毫的印象。
“韩仑……是男是女？”
摩擦着这张纸片，程林皱眉，从名字上看，应该是个男的，当然也不排除是女性。
只不过，一般的女生的字迹不说好看，最起码能占个工整，而这人的一笔烂字……
“比我还烂……无可救药了。”程林鄙夷道。
他也不是侦探，很难据此分析出更多的信息，程林也懒得去思索。
反正对方必然是学院内部的人，应该是某位学员，听到自己回来的消息，所以过来发了邀贴？
这个猜测应该接近真相，至于对方想干嘛，程林便不清楚了。
万一是隐藏的迷妹呢？
程林不切实际地想着，随手将纸片揣起来，然后进入房间开始修炼，这是每日必行的，雷打不动。
……
……
当学院晚上下课的钟声响起的时候，程林从修炼中醒来。
他睁开眼，双眸中倒映出点点灵气波纹，晋入三品后，他对灵气的观察和掌握有了更高的提升。
覆盖整个学院的钟声比以往只覆盖教学楼的下课铃要更实用很多。
看了眼时间，果然是五点钟，程林起身去洗了把脸，然后便向食堂走去。
今天是周六，晚上没有晚自习，孙骁约好了放学后聚餐，程林琢磨着，可以问问他们知不知道“韩仑”这个名字。
……
“韩仑？是他？”
食堂三楼，最角落的那家酸菜鱼菜馆外面，孙骁端着热腾腾的铁锅刚走过来，便看到了程林放在桌上的那张卡片。
然后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谢青珂等人同样对这个名字起了反应，“他竟然真的去找你了？”
“看来他去的时候你不在，所以留的纸条，只不过……真没想到他真的这般急不可耐。”
几个人尽皆皱眉，竟然都认识这个名字。
程林大感惊奇。
“这个人很有名么？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程林以往虽然不热衷交际，消息闭塞，但若是某个学员能有这般知名度，他总归该听说过。
见他发问，孙骁叹了口气，招呼他坐下。
一群人围坐一起，他这才说：“你不知道很正常，这个人……是咱们去16号灵地期间进入学院的，在你去旅游这段时间算是彻底把名气打了出来，换句话说，他根本不是和咱们一起入学的学员，而是个转校生。”
“转校生？”程林颇觉有趣。
这一个月没回来，感觉多出很多他不清楚的变化啊。
旁边的花蓓却是撇嘴，嘟囔道：“什么转校生啊，都是官面上的说法，说是复读生才比较恰当，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傲气？一个被退回来的家伙，还牛气哄哄，实力不怎么样，脸倒是真的大。”
听得出，她对这个韩仑颇为不喜。
或者说，在座的人，除了不了解情况的程林，全部对这个人缺乏好感。
“到底是怎么回事？”程林皱眉发问。
一旁的谢青珂叹了口气，说：“我来说吧，你还记得咱么刚开学的时候，我曾经跟你说过的一些关于一司的消息么？”
程林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点头：“记得一些，似乎九院上一届的学员就有一部分进入了一司。”
“不只是九院，”谢青珂解释道，“应该说是所有的学院都是如此，按照道理，各个学院毕业的学员应该进入所属的司局。
比如说，咱们毕业之后，理论上是进入九司供职，但也有例外，其中最优秀的一批学员，前几名，会被强制抽调进入一司供职。”
“一司作为帝都特理部直属的下辖部门，和其他的司局性质截然不同，算是总部用权能将各个地方司局的精英苗子都给集中起来，组建的部门。
换句话说，只要在体制内，且没有很特殊的情况，所有的精英学员最终都会进入一司，之后再进行分配。”
程林点头，这些他早就知晓：“类似于尖子班，特种集中部队。”
“没错，咱们九院第一届的毕业生，其中最优秀的一批，就被抽调进入了一司，这个韩仑便在其中，换句话说，他其实是咱们的学长。”谢青珂解释道。
程林露出讶异的神情。
“学长？那他此刻应该在一司，怎么回来了？就算是回来，怎么复读了？”
“具体我们也不太清楚，但是根据流传出的消息，这个韩仑在一司中排名靠后，成绩不佳，而且似乎是犯了什么错，被一司直接给开除了，打回原籍，也就回到了咱们九司。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直接进入司局工作，而是进了学院……似乎是，他仍旧想重新考入一司。”
谢青珂谨慎说道。
“重新考入？”
“是的，按照目前的规定，只要他选择复读，并在咱们这一届学员中排名前列，那就有机会再次被调入一司，可如果他放弃复读，而是选择直接工作……就没有进一司的机会了。”
听到这些，程林终于明白了过来。
没想到这个韩仑竟然是这么个背景。
做个类似的比喻的话，就像是被清北开除，然后返回高中复读，想要再考进去？
“大概是学院出于照顾他情绪的原因，所以官面上的说法是转学生，但学院里很多老师都知道内情，后来也就传开了。”肖宁雨坐在一旁补充道。
程林点点头：“我明白了，可是，这位韩学长应该和我没有交集吧？他为什么要来找我？”
孙骁夹了一根青菜，咀嚼咽下，闻言耸耸肩：“因为你名气大啊。”
“啊？”
程林茫然。
孙骁摊手道：“这个韩仑起初转学过来还很低调，没什么人注意，但是……他毕竟修为高嘛，各方面都很强，所以很快还是出了风头，渐渐的，有了些名气。
不过真正爆发出来还是在不久前的第二次月考。
他一举登顶，夺得了第二次月考的第一名。”
“月考过程中有些小插曲，在战斗中他下手格外狠辣，致使不少学员都受了不轻的伤。
加上他性格……属实不怎么样，反正不讨喜，和很多学员都有了矛盾。
再然后，不知怎么的，他被一司开除的事就被爆出来了。”
“于是一些和他有矛盾的学员就有意无意地拿这个说事，有人说，他是因为修为进度太差被开除的，有的说，他是被开除了心里有气，所以故意下狠手，打杀咱们这些学弟学妹出气……”
“然后矛盾越来越大，甚至发生了几起挑战争斗。
可是，他的实力确实强，大家都打不过他，然后这个韩仑就公开放话，对咱们这一届进行了群嘲。
大抵就是‘我不是针对某个人，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之类的词。
当时几乎所有学员都被他打败了，只剩下一个人……”
孙骁顿了顿，看向程林，显然，唯一没有与韩仑交手过的人，只有程林。
而此刻，听完事情经过的程林右手捏着筷子，夹着一块鱼肉，左右攥着一瓶饮料，脸上满是茫然：
“等等……我有点乱，第二次月考？啥时候的事？我现在不是学院第一名了？”
坐在角落默不作声的付仲庭补刀道：“不，你还是第一，因为缺考，你目前是全院倒数第一名。”
程林：“……”
第三百零二章 应邀
情况很复杂。
程林很头疼。
仔细问了几句，他才算终于搞清楚事情始末。
第二次月考就发生在他在苏省旅游这段时间。
本来学院的安排是他们在魔都探索完毕，回来之后再过几天就进行第二次月考。
学院方面大概是以为程林最多也就放松三五天，然后回来正好赶上。
结果哪知道他给自己放了十来天的长假。
于是就完美错过了。
不过程林自己没法接受这个逻辑，因为他压根没有收到消息啊。
按照道理，如果即将月考，学院辅导员最起码应该给自己发个消息，提前通知自己返回吧？
结果什么都没有。
这显然是很反常的事。
“我根本不知道月考的事啊，学院里都没人通知我么？”程林表达了疑惑。
消息灵通的孙骁咂咂嘴，说：“我倒是听到了一条小道消息，据说当时孔副院长是要安排人通知你回来的，可是被黄副司给拦住了，黄副司的意思是，既然你玩的乐不思蜀，那就甭通知了。”
“……”
程林扶额，这黄茵能不能靠谱点啊，这么任性的么？
不对。
他仔细想了想，隐隐有了个猜测，这怕是黄茵故意的，如果说韩仑当时确定要参加月考，以其三品战力，若是自己对上，在不暴露底牌的情况下，几乎毫无胜算。
按照孙骁他们的说法，韩仑下手颇为狠辣……不让自己回来，莫非是为了避免自己与韩仑发生冲突？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只不过，相对于这个比较善意的猜测，程林总感觉更大的可能性是自己迟迟不归惹得黄副司不开心了……
“这届领导能不能行了啊，杨从宪都比她靠谱多了吧。”
程林仰天，心中长叹，感觉黄茵这领导太跳脱了。
若是杨从宪，或者沈山京在这边，绝对不可能这么搞，也就只有黄茵这种性格的领导才会这么干了。
他哭笑不得。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纠结那些也无用处。
结果是他在浑然不觉中错过了第二次月考，“复读生”韩仑则趁机崛起，一举成为新的第一名。
幸亏学院没有死板地按照排名把他的宿舍给换回F座，不然程林就要撞墙了。
无颜面对F楼父老啊……
……
“所以说，他趁我不在挤掉了我的位置？”程林揉着太阳穴，说。
“也不能这么说，这个韩仑毕竟比我们大一届，修炼时间长，还进过一司，享受的资源多，实力确实和我们不是一个层次，就算是你参加了，也没可能胜过他。”付仲庭理性分析道。
看到他这样，花蓓不乐意了：“你能不能不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程林怎么就打不赢他了？”
付仲庭无奈：“可他实力确实很强，像你这样的选手，上去就得被秒。”
花蓓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你不是瞬间被秒一样。”
付仲庭：“……”
听着俩人拌嘴，程林倒是颇觉讶异。
看这意思，付仲庭竟然被秒了？这倒是稀奇。
“你和他交手过？对了，你这回排名多少？”程林看向付仲庭，好奇询问。
付仲庭点了点头，一脸正色：“月考中我和他打过，他全方位碾压我，至于名次……我还是第二。”
说着，眯眯眼的付仲庭同学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尴尬。
不过，他语气中却并无沮丧。
因为这是一场不公平的较量。
若是两者的修行时间，消耗的资源都相同，付仲庭自信绝不会败于韩仑。
这样么……
付仲庭目前二品3段，这个修为进度已经非常不错，这一届中，仅次于程林。
而能把他吊打，说明这个韩仑必然是三品之上。
问了下，果然如此，公开资料，韩仑目前修为是三品3段。
“怪不得能夺得第一。”
程林点头。
付仲庭开口郑重道：“所以，我建议你不要理会他的邀约，韩仑显然是要打败所有人，来立威，堵住学员们对他的负面舆论。
而你，目前已经成了整个第二届，两千余名学员最后的希望，这个时候，韩仑找过来，肯定是要对你发起挑战。
如果我猜测不错，他想要立威，肯定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你受了伤，治疗伤势需要消耗资源，消耗时间，会大大拖慢你的修行速度，怎么看都是吃亏的。
咱们干脆不理他，这样或许会被人风言风语，但咱们没必要在乎这些。
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冷处理就好了。”
旁边的谢青珂亦是点头，认真道：“程林，我的意见和付仲庭一样，这个挑战，你绝对不要理会，若是理了，韩仑也就得逞了。”
孙骁同样神态认真：“我也是一样的想法，学院有规矩在，韩仑没办法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对你出手，他不敢。
但他想要压下去负面的声音，就肯定需要踩你上位，来扭转形象，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名，给你的纸条肯定是要发起挑战，你如果接了，就要吃大亏的！”
花蓓也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对的，咱不理他！”
其余人也纷纷劝说，意见非常统一，就是让程林不理韩仑，不给他挑战的机会。
程林默默捏着筷子，沉默不语。
他明白大家都是好意，中午的时候小聚，他只讲了苏省的一些经历，却还没有透露出自己晋级三品的事。
所以，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个二品，要去和韩仑打，必败无疑。
这种情况下，最理智的做法就是冷处理。
显然，他们担心程林被“激将”，热血冲头，吃大亏，才合力劝说。
迎着一道道关切的眼神，程林心头微微一暖。
眼神却是闪烁不定。
他虽然年轻，但诸多历练下，已然知晓轻重，自然不可能轻易上当……只不过……他还有些别的打算……
“韩仑这么跳，学院就坐视不理么？”
程林开口询问。
“学院的态度有些摸不清，如果是内斗，绝对是零容忍，但若是公开的，双方同意的‘切磋’、‘挑战’，学院却也不会阻拦。”
谢青珂犹豫道，“我们毕竟不是普通的学生，而是修行者，学院的意思是，不希望我们成为温室里的花朵。
适当的争斗是有必要的，并不禁绝。
只有受过伤，见过血，以后才能扛得住重担。”
“可以理解。”程林点点头，思索了片刻，用筷子挑起一截蔬菜，淡淡道，“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我觉得，见见这位韩学长也没什么。”
“程林，你千万不……”
众人大急，纷纷阻拦，付仲庭更是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你不要冲动！韩仑可是三品修士！”
“我知道啊。”
程林眨了眨眼，体内灵气轻轻一震，主动散发出三品修士的气息，并将其局限于周围三米内。
付仲庭等人被气息笼罩，瞬间变色，随即眼珠发亮，面带惊喜：“你……”
程林微笑，颔首：“是的，我成三品了。”
……
……
晚上九点四十分。
程林一行人从食堂酒足饭饱走了出来，沿着新修的路向异能练习区走去。
对于他晋级三品这件事，几个人都表示了极大的震惊。
不过，震惊之余，他们还是表示了担忧。
纵然程林已成三品，但毕竟是新晋，连三品异能都还没掌握，而韩仑呢？人家已经是三品3段了，若是用非官方的说法，没准已经是三品巅峰了呢？
况且其还有丰富的战斗经验。
怎么看，程林都没有获胜的希望。
不过，程林对此却颇为坚持，说一定要去看看，也只是看看。
并保证，自己绝对不会立马接受挑战，为了防止程林冲动之下被坑，几个人非要跟着他一起来，给他保驾护航，这让他无奈之余，又倍觉温暖。
于是，在夜幕笼罩的校园里。
一行七人小队，浩浩荡荡地开向了异能练习区。
可当他们抵达此处，却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零三章 不公平的赌局
时隔一月，程林再次来到了学院异能练习区，却惊讶地发现这里变了模样。
这座位于学院角落里的建筑物原本是快速搭建的简易隔间，如今却有了新的组成。
在露天练习区不远，是一座半废弃的运动场，之前这边一直隔着板子，在施工，如今施工完毕，这片房屋便焕然一新。
在夜幕下，里面也亮着灯，看起来颇具威严。
不过，令他们惊讶并不是这些，而是……
“怎么这么多人？”
孙骁皱眉，说道。
远远的，他们只看到整个异能练习区可谓是灯火通明，按照以往的惯例，在这个时间，只有少数的，足够刻苦的学员才会在这里逗留。
可今天……未免太多了些。
粗略看去，怕是有数百人，而这些人偏生也没有在隔间内修炼，而是滞留在外面，零散的，四散分布，看起来……倒像是在围观，等待什么一般。
相对于这些分散在周遭的学员们，最醒目的还是整个练习区入口处的那个身影。
柏油路笔直延伸过去，在入口处生长着一棵格外妖娆巨大的悬铃木，树旁则是左右两盏路灯，将入口大门照得通明，树影斑驳洒落在地，那道身影略显孤单和清冷地伫立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什么人。
当程林一行人走过来，围观的人群中有感知系学员低呼了声什么，于是，没精打采的人们瞬间精神了起来。
“程林真的来了！”
他们纷纷说。
这声音并不高，但说的人多了，便沸腾起来，隔着百十米，一行人也清楚听到。
除开程林外，其余的六人都是面色一沉。
不需要说话，他们也明白，这些学员必然是得到了风声，知晓韩仑邀约的事，才赶了过来。
“是韩仑放出的风声？”
谢青珂皱眉低声说。
众人皆沉默，他们没有走漏消息，那显然只可能是韩仑做的。
他想做什么？
“他难道是想通过人数来施压？如果这么有多人围观，提出挑战的话，就很难拒绝了。”付仲庭凝眉分析。
这个猜测立即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然后，心中便升腾起一股怒气来。
是的，在他们看来，这种小手段完全是在逼迫程林，拒绝韩仑一个人容易，但若是要拒绝学院这么多学员的期望，便是一件困难的事。
“要不，咱们走吧？”
花蓓咬着嘴唇说。
孙骁苦笑：“哪里来得及？怪我，刚才吃饭的时候应该注意下消息的，如果早知道，也好做准备。”
“这和你无关，程林，要不……”谢青珂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这场戏的主角。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作为当事人的程林脸上丝毫没有被小手段“算计”的愤怒，也并无任何忐忑不安。
他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焕然一新的练习区，随后，才将目光投向树下那人，“那个家伙……就是韩仑？”
看他这副没事人一般的神情，几个人不禁无奈，也不知道是该赞他心态好，还是说他心大……
但见程林都不紧张，他们心头的那丝阴郁感便也悄然散去了。
“我们过去吧，大家都等急了。”
程林笑笑，双手塞在衣兜里，迈步便往前走。对于眼前的景况，他并不很愤怒，只是觉得有趣。
随着靠近，他终于看清了灯光斑驳树下的那个人影。
他就是韩仑。
个头中等，身材瘦削，外面套着学院的学员制服，敞着怀，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衫，他的整张脸都笼罩在斑驳的、破碎的树影里，显得有些凌乱，容貌很好看。
是的，即便是对方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程林也不得不承认，韩仑生的真的很好看，容貌青俊，目若朗星，面皮白净，唯一破坏了这份美感的便是他眉间的神情——那神情未免有些冷了些，且宛如沉凝积淀着许多的压力和动力，凝固在一起，看着便很沉重。
除了沉重，还有些许的冰冷。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程林一行人，其淡淡看了过来，目光从诸人身上一扫，便定格在程林身上。
“你，就是程林？”
韩仑开口问道，他的声音有些锋利，刺破黑暗，硬生生砸过来。
“是你邀请我过来的？韩仑？韩学长？”程林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卡片纸条，平静反问。
他敏锐地发现，自己在说出“学长”两个字的时候，韩仑的神情有了些许的变化，看来，对方似乎对这个称谓很是不满。
不过，韩仑却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直接了当道：“是我。”
夜风里，程林与韩仑互相打量着对方，因为围观者太多的缘故，打完了招呼，却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程林敏锐注意到，四周的围观的学员们神态很是激动。
他们显然是预料到了什么。
一个是首次月考第一名，一个是第二次月考第一名。
一个是本届学员排名之首，一个是从一司返回的复读生……无论是出于何种心理和角度，不得不承认，这次会面都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尤其，还有这么多人围观。
夜风清凉，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沉默了一阵，程林询问道：“你约我过来……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韩仑似乎早在等待，闻言当即说：“这次月考，你没有参加，我很遗憾，之前听说你回来了，就想着约你过来，切磋一场，毕竟，听很多人说，你是这一届学员中最强的一个……”
他只是说了一半，便忽然被一个声音打断：“所以，你想要挑战程林？你难道不觉得这很可笑吗？你的修为比他高，经验比他多，修行时间比他长，消耗的资源比他多……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这都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我并不认为程林有任何答应你的必要。”
说话的是谢青珂。
为了避免程林被激将，她在交谈之初便站了出来。
只可惜，面对着她的质问，韩仑却只是冷笑了一声，目光扫过来，眼神中充满了一种很奇妙的情绪，就仿佛是一个前辈看待一个后辈问出一个极其幼稚可笑的问题般。
他冷声说：“你这种话我已经听过了很多次，不过我并不介意再解释一次，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从来不讲究公平。
你们这些学员，整日生活在象牙塔中，根本不知晓何谓真正的危险！难道说，你与非法散修，与国外修行者战斗的时候，还要对方恪守公平的守则么？
简直可笑，没错，我的确比你们修行时间更长一些，但我现在既然是在学籍的学员，那过去的事便不再重要，如今，我作为一个学员发起挑战。
我并不觉得这有任何问题，就像是，你做为二品修士，难道会在月考中为了公平，故意压低到一品的实力与人交手么？
等你们毕业，踏入真正的战场，才会明白，你们现在的这些观念是多么无聊可笑！”
韩仑的声音很冷，字字如刀。
他的声音飘过偌大广场，仿佛是在回答谢青珂，又仿佛是在说给程林，又或者……是说给那些围观者。
谢青珂面露蕴怒，她认为，对方这番话完全是诡辩。
正当她准备开口反击的时候，却忽然被程林伸手拦了下来。
“你……”
谢青珂看了程林一眼，吐出半个字，却终于在他的平淡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程林笑了笑，他走上前来，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番，说：“有些道理。”
？
他的这句话令韩仑露出愕然神情，在原本的设想中，韩仑本以为程林会咬住两者修为和经历的差距，进行避战，毕竟，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程林都不该是自己的对手。
所以，他才想办法将消息扩散出去，吸引了一些好事者过来，想要营造出舆论压力，促使程林不得不应战。
他甚至准备了许多个预案，无论程林选择哪种方式推脱，他都能有话跟上。
然而，事实却从一开始便发生了偏移。
程林竟然赞同了自己的这番话？
也就是说，他并不准备以两人的修为差距为切入点进行避战？
他到底想做什么？
韩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准备的预案悉数失效，这令他怔立当场。
程林并不知道韩仑的复杂心思，他只是单纯的赞同对方的话。
他看得出，这位韩学长在面对学员们的时候，语气中，心态上，都充斥着一种优越感。
就像是……一个步入社会多年的人，回过头去看学生时代那些年轻人一般，总有种奇怪的，又合情合理的领先感。
也像是，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兵，去面对一群在教室里纸上谈兵的军官，悠然而生的一种俯视感。
学员们的许多幼稚的，天真的想法在他们看来显得无比可笑，例如所谓的公平，便是如此。
韩仑对于谢青珂的说法，或者说，这也是学院中普遍的一种看法表达出明显的嗤之以鼻，这种态度虽然令程林不喜，但是他同样承认这并非全无道理——经历过与黑方组织的两次对战，程林已经发生了某些蜕变，他的视野比普通的学员们更高，所以，也能更明白韩仑的意思。
在规则允许之内，纠结所谓的公平实在毫无意义。
因为，很多事本就是不公平的。
……
异能练习区忽然安静了下来。
人们的目光集中在程林和韩仑身上，似乎期待着什么，又似乎抗拒着什么。
“所以……你赞同我的话？你愿意接受和我进行切磋？”
韩仑回过神来，心中喜悦，他不清楚程林是如何想的，但，只要对方答应下来便好，其他并不重要。
“我只是从某些方面上赞同，比如过于苛刻地寻求公平毫无必要，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赞同你的话，尤其是你的态度。
当然，这并不重要，至于是否接受你的切磋……或者说是挑战，我想说的是，即便我部分同意你的话，但这并意味着我就那么蠢。
你已经进入三品许久，可我却才刚刚晋入三品，况且，因为天赋的原因，我甚至都还没有掌握任何一门异能。”
顿了顿，程林认真说道：“所以，我不会立刻接受你的挑战。”
话音刚落。
清冷的夜色中忽然响起无数声惊叹——来自于那些围观的学员们，他们此刻又是惊喜，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个男生更是瞠目喊道：“你……你晋级了三品？”
“是的，就在这几天。”程林点头。
于是，上百号人发出吃惊的嘶嘶声……这个消息太惊人。
不得不承认，来到这里围观的学员们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存着一些不太光明的心思的。
固然，程林已经成为了整个第二届学员最后的防线和希望，但，清楚知晓韩仑修为的他们也很容易判断出，程林不应该是韩仑的对手，这时候，他们依然希望程林能接受挑战，其中未必没有一丝盼望程林失败的情绪在里面。
毕竟，程林的逆袭也曾惹来一些人的不忿。
所以，当他们听到程林晋级三品的消息，无一例外地发出低低的惊叹声，伴随着的，还有心中无比复杂的，掺杂着嫉妒和某种期盼的复杂情绪——如果都是三品，那程林是否能帮助他们第二届学员找回场子？
相对于这些学员们，韩仑的神态要镇静许多。
他当然也很吃惊，但却依然保持冷静，这源于他的自信，同样的三品修士，战力依然可以是天差地别。
“不愧是这一届最强的学员，”韩仑眼神森然，“你说你不会立即接受我的挑战？那……”
“没错，我同样觉得和韩学长切磋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不过，这需要在我掌握三品异能之后。”
程林淡然回答，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答案，“不过，只是一般的切磋，终究有些没意思，要不，我们赌斗一些东西怎么样？”
“什么意思？”
“要不，我们赌点贡献点吧？”
程林忽然说。
韩仑怔住，完全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会这样提议。
而听到这番话的围观学员们顿时兴奋了起来，纷纷起哄，一时间，整个异能练习区人声沸腾。
无数道目光落在韩仑身上，这些被他叫过来想要向程林施压的学员们，此刻，却反过来变成了他需要面临的压力。
“韩学长，这个提议怎么样？”程林微笑问道。
在一片喧嚣中，韩仑猛地一咬牙，那张英俊的脸庞上一双眼睛眯了起来：“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你学会异能要多久？要是几个月，我可等不了！”
程林淡淡一笑，于夜风中，竖起一根手指，平静道：“一个星期，七天后，你我切磋，定胜负，如何？”
“成交！”韩仑一口答应。
……
第三百零四章 作战部成立
“你疯了？”
从异能练习区回来，程林一行人刚走出学员们的视线，谢青珂便瞪大了眼睛，凝视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你嘴怎么就那么快？拦都拦不住？这就答应他了？过来的时候你明明保证了的，不会答应他的！”花蓓咬着嘴唇，也气的不行。
其他人大都是一脸无奈的神情，程林的决定如此突兀，三言两语便做好了约定，韩仑倒也干脆，几乎是程林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
两人只用了不到十秒钟就商讨完了细节，等围观的人们彻底回过神来，两边的赌约已经达成了。
时间，一个星期后。
赌注：200贡献点——这个数字对学员们而言可谓是相当庞大，就算是对于正式小翻领，也依然不菲，轻易都拿不出。
如此大的赌注，自然引发了一场轰动。
那些前来围观的学员们，原本以为会见证一场嘴仗，以为这场挑战不会顺利，可谁能想到，事情竟发展成了这个模样。
程林不仅没有表示拒绝，反而是下了赌注，为这场“切磋”添上了一把火，烧得更旺了。
“我答应的是不会立即接受，事实也的确如此，不是还有一个星期么。”程林跟没事人一样，缓缓解释。
“一个星期够做什么？”几个人都露出头痛的神情。
谢青珂扶额，叹了口气，随后认真看向他，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有把握么？”
她看得出，程林并不像是被逼迫不得不选择的应战。
而是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没把握，”程林摇头，随后环视紧张忐忑的几人，笑了笑，说，“不过，试一试总是好的，放心，我并不是冲动做下的决定，首先我和他的修为虽然有差距，但至少在一个品级上，挑战切磋即便下重手，同等品级下我也拥有足够的自保力量，最起码，不会受难以挽回的重伤，这是前提。”
“至于轻伤，经受一些并不算什么坏事，倒是一个好对手难得，我刚刚晋入三品，如果能与韩仑打一场，肯定会有很大收获，这种提升对我有益，没道理拒绝，更何况……还有赌注。”
花蓓听了直翻白眼：“你还好意思说这个？200贡献点啊！你知道这是多少么？要是输了……”
“输了就赔给他好了，大不了就是多花一些时间修补一些法器，贡献点总能赚到……再说，万一我赢了呢？这不是白赚一笔？”
“赢？”
几个人闻言都用毛骨悚然的眼神看过来。
程林无奈，看来大家对他都缺乏信心啊。
这倒不怪他们，实在是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对他获胜抱有期望，即便是程林自己……也同样没有胜利的把握，当然，这指的是他不使用底牌的情况下。
若是底牌尽出，不要说一个韩仑，就算是几十个韩仑照样无法威胁到他。
之所以答应韩仑，主要原因的确是像他所说的那般，韩仑是个不错的对手，同等级，各方面比自己高一些，但又不至于高的太多以至于完全绝望。
在学院中挑战不会下死手，无生死之忧，但据说韩仑出手狠辣，动不动将人击伤，这又避免了因为束手束脚导致达不到切磋的效果。
总之，环顾四周，程林几乎找不到第二个这般合适的对手。
苏省一行，与朱由一战，对程林影响很大，他意识到了自己在实战方面的欠缺——尤其是生死战中的欠缺。
浮陆之上，程林与朱由第一次交手，他就已经是初入三品，而朱由则是三品巅峰，当时，程林被压制的死死的，若非是有底牌，则必败无疑。
后来傀儡停电这事，则为他敲响了警钟，令他意识到，依赖外物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无论是五核傀儡，还是黑幡战魂……都属于外物，一旦出了故障，便会将我自己置入险地，长久来看，只有提升自己的真实战力，才能真正无惧危险。”
程林很清醒地意识到了这点。
所以，他才会接受韩仑的挑战。
他想试试，在自己掌握了三品异能之后，再面对三品顶尖修士，自己是否有一战之力。
可能会失败，但失败未尝不是好事，就当交学费了。
况且……也不一定会真的失败……
至于赌注，算是一时兴起，反正，以目前的风向，自己若是输了，人们会认为理所当然，很正常，自己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可若是赢了……200贡献点啊，就算是韩仑也该心疼肉疼吧？横扫整个二届学员，还过来找自己麻烦，程林觉得不报复一下简直说不过去。
当然，这些心思他是不会对孙骁他们讲的。
木已成舟，见程林这副模样，孙骁等人齐齐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沉默了一阵，付仲庭忽然说：“我今晚回去整理下和韩仑交手的经验，虽然……我也没撑多久，但总能给你提供一些信息。”
孙骁也举手说：“搜集消息这块我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别的不敢说，最起码的，韩仑有什么异能，异能是什么效果，这些资料我绝对给你弄来！200点可不是小数目，虽然……不大可能赢，但最起码，不要输的太难看。”
“孙骁说的没错，我们必须行动起来了，一个星期……太短了，这样，我去找班主任反映下情况，争取多给你些修炼时间，我们没时间可以浪费了！”
谢青珂正色道，这个英姿飒爽的姑娘是个标准的行动派。
一时间，众人纷纷建言。
咸鱼少女花蓓在旁边憋了半天，眼看着自己提供不上什么帮助，她不禁觉得自己好没用，琢磨了半天，她忽然眼睛一亮：
“那我就当后勤吧，给你送饭啥的，捶腿揉肩膀也不是不可以啊，等挑战那天，我叫上一帮姐妹给你当啦啦队怎么样？”
程林扶额：“啦啦队还是算了……”
几个人都是年轻人，一瞬间找到目标后就恢复了精气神，个个变得斗志昂扬起来，看那模样，每个人都比程林这个当事人更上心，仿佛接受挑战的是他们一般。
“好，既然这样，咱们干脆组建个组织吧，一切为了帮助程林不要输的太惨，也不要只局限于我们几个，也要带上其他学员，毕竟，程林可是咱们村……啊不，咱们这届最后的希望了，他输的太惨，大家都不好看啊。”肖宁雨忽然眼睛亮亮的提议道。
“那这个组织叫什么？”朱沙皱眉。
几个人对视一眼，忽然目光亮起，宛如心有灵犀般，不约而同开口道：
“就叫……‘抗韩作战部’吧！”
……
梧桐树下，路灯的斑驳里，程林站在马路牙子上，一脸无语地看着少男少女们兴奋地讨论的模样，半晌说不出话来。
沉默良久，直到几个人终于想起来主角是程林，并转过来询问他的意见的时候……程林才终于轻轻一叹，有气无力道：“你们开心就好。”
第三百零五章 选择新异能
23点整，程林终于返回了自己的宿舍。
拧开房门，伸手点亮灯泡，房间被柔和的光填满，给自己倒了杯白水，端在手里，半趴在窗口，从这个角度俯瞰夜幕下的学院，会油然而生一种难得的惬意和轻松。
“独栋楼风景倒是真不错。”
程林不禁感慨。
他的楼层在顶层，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校园，视野极好，夜风也颇为凉爽，韩仑的宿舍就在他脚下一层往右数七八间的位置。
独栋楼内部的宿舍并非按照成绩来排的，主要是那样太麻烦，总要搬来搬去，如果没记错，这还是程林在新宿舍度过的第二个夜晚，还颇觉新鲜。
趴在窗口，视线漫无目的地飘着，程林开始思索与韩仑对战这件事。
孙骁他们搞的什么“抗韩作战部”在他眼中纯属闹着玩一样，充满了一种学生时代的欢脱感和娱乐精神，或者说是“中二精神”，实用价值恐怕不大，但总归是出于他们的一番心意，程林也就由他们去了。
不过挑战这事终究是要靠自己，靠实打实的战力。
这方面他并不是全无准备。
“七天……也就是168小时，如果不眠不休……足够做很多事。”
程林眼神中露出思索之色。
对其他人而言，七天中刨除吃饭睡觉，必要的课程，剩下的修炼时间并不多，可程林却不适于这点。
他一翻手，掌中便出现了一棵干瘪的小树，有些像是人参，呈现古铜色，散发出淡淡的灵气波动，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某条触须下面短了一截，仿佛被揪断了般。
这便是交易会中出现的那颗“提神醒脑”的灵植。
只需要吃一点，就能保持全天候的精力旺盛，这玩意比红牛什么可要强太多了。
“有了这个，我就可以保持连续168小时的精力充沛。”
“目前我初入三品，还停留在1段上，不过，很快应该就可以进入2段……白玫瑰蕴含的灵气实在是太浓，帮我节省了太多时间，七天，努努力，未必没有冲上3段的可能性。”
程林抚摸着古铜色的小树，心中思索。
经过炼气壶稀释的白玫瑰极其容易消化，比最高等级的灵矿石精华都要效果更好，草薇进化就是个例子，返回学院前他和草薇就喝了个肚圆。
又各自带回学院一些，声称是自己在投影里采摘的，这点昨天和黄茵见面的时候，他也说过，黄茵并未没收，所以程林完全可以大胆使用。
当然，这件事目前只限于少数人知晓，黄茵的意思是对内处罚，对外不承认，防止六司听到消息过来扯皮。
所以，就算有人质疑他的修行速度太快，也有黄茵帮助遮掩，可以放心提升。
“剩下的就是三品异能了，炼器炉可以全天候自动炼器，金色尘埃催化后效率更高，明天去学院领取破损法器，就开始进行修复，多的不敢说，但兑换个五六百贡献点还是很简单的……所以，我现在需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学习哪一种三品异能。”
程林将杯中水喝光，随后用食指和中指从衣兜里夹出一张纸来，展开四四方方的折痕，标题的“绝密”字样很是显眼。
这是九司的异能库，程林终于有时间仔细比对，思索，到底学什么才好。
这事关自己的发展方向，他丝毫不敢马虎，纸上的每个字他都读得极为认真，几十种异能，足足看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浏览一遍。
“好难选啊。”
浏览完毕，程林深深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揉了揉眉间，这上面每一种异能都颇为神奇，功能效果各不相同，琳琅满目，令他目不暇接。
整体感受就是哪一种都想学。
可是他却只能从中选择极少数的一两种。
一来是其价格昂贵，动辄数百贡献点，二来……就算不考虑价格因素，他的学习精力也是有限的，三品的灵气总量也有限，学的太多，反而是杂而不精，落入下乘。
来回犹豫了又是差不多一个小时，程林依然没法做出决定。
“选择困难症啊！”
他郁闷地锤了锤脑袋，感觉头晕目眩的。
“要不……找找专业人士？”
忽然，这个念头跳了出来，便再也压不下去。
程林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一个名字：任艺
16号灵地中的首席科学家，也是自己短暂的培训过程的导师，其为他选择的“身体掌控”与“精神风暴”极其好用，即便进入三品，依旧发挥着强大的作用。
拿出手机，想着要打个电话，看了眼时间，他又犹豫起来，现在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多，这时候任艺怕是都睡了吧？
要不明天再问？
唔，还是先发条消息吧，等明天她睡醒看到可以尽快答复。
恩……可是她会给自己帮助么？毕竟，自己并不在灵地，请她做培训计划怕是价格不菲吧？不知道要消耗多少贡献点，就算是给钱，人家也不一定会答应啊。
纠结了半天，程林终于还是发了条短信过去，简单叙述了下这事。
点击发送，程林松了口气，放下手机，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水，想着喝完就开始修炼，忽然，手机发出“滴滴”声。
他拿起一看，是任艺发来的回复。
这么晚了，她竟然还没休息？
短信很简单，分为三句话：
“恭喜。”
“填写这个表格。”
“等我消息。”
程林怔了怔，点开了信息中的链接，跳转到了一份问卷，上面是有关于他目前身体状况的统计，以及对于掌握的异能的熟练情况，操控中的问题等等……很零散，却也很系统化。
足足五十道问题，程林填写完毕，点击发送，然后看着问卷后面的“感谢您使用本服务”几个字便出神起来。
然后，他忽然笑了笑，将手机放在左手边，将融化了白玫瑰花瓣的炼气壶放在右手边，然后坐在地板上便开始进入修炼状态。
喝一口灵气水，然后便运转兑换的三品1段功法进行消化，干瘪小树效果极佳，他只吃了一点点，便毫无睡意，且不觉疲惫。
安静的房间中落针可闻，时间缓慢流逝，当程林喝完了半壶灵气水，运行了两个大周天，手机忽然又响起来了。
“这么快就又回复了？”程林睁开眼睛，目露惊奇。
他以为是任艺还有些问题要问，可哪想，打开聊天框一看，任艺竟然直接发过来一份文档文件，底下带着一行字：
“三品异能选这两个，具体信息都在文档里，自己看，有问题发消息给我，以上。晚安。”
程林怔神，手指下意识点开了那份文件，瞬间的加载后，屏幕上出现了两个名字。
两个……九司三品异能库中的异能名字。
程林下意识念出了声：“魔藤束缚……永燃之环……？”
第三百零六章 舆论焦点
魔藤束缚：三品异能，分类（其他），简介，可操控藤蔓进行缠绕、束缚等手段，操控方式分为实体操纵以及虚幻凝结两类，两者消耗灵气数值有显著区别……特点，攻守兼备，运用灵活，可进行一定范围的打击、防御……具体内容……
永燃之环：三品异能，分类（元素－火），简介：可变化火环，进行释放及收缩两种运动方式，兼具灼烧以及撞击伤害……具体内容……
……
……
窗外的夜风徐徐吹了进来，程林手中的纸张一角抖动，在看到这两个名字后，他迅速翻出来那张纸翻看起来——即便他已经将这些简单资料记在了脑海中。
几张纸自然不可能写的太详细，只是个大概的描述，想要看细节，则需要扫描异能后面印刷的二维码。
程林打开了九司APP，点击了扫码功能，对准，扫描，因为是司局内部的APP，所以给了内网的访问入口，不需要连接外面互联网便可以跳转网址。
在新页面上输入了学号验证进行身份确认，他才终于看到了详细内容界面。
有图有文字，甚至还有一段简短的视频！
点开视频。
屏幕里是一个3D建模的虚拟人物，进行异能的释放，效果展示，看得出，这并不是真实的释放，而是电脑图像模拟，但也足以令程林瞬间明白异能的用处和效果。
很快的，他就将两个异能观看完毕。
……
“有意思，是这样的么……”
放下手机，程林吐出一口气，又倒了一杯水，喝下，眼珠却已经点亮。
他来回踱步，随后拉开椅子坐下，身体后倾，放松，手指按在桌面上在那张纸上不断敲击。
这是他思索时候的习惯。
任艺提供的方案很有意思。
“魔藤束缚……”
这个名字有些拗口，但其描述比较准确，属于“其他”分类中的异能，其实现方式有两种，如果修行者周围没有植物，会消耗灵气幻化出数条“藤蔓”。
这些藤蔓最大长度可达十米，换言之，一旦凝结成功，修行者为中心，半径10米范围的空间内都可以操控藤蔓触及。
“藤蔓可以用于攻击，但是效果比较差，杀伤力不足，如果用来缠绕，束缚目标则非常好用……换言之，这是个控制类的法术，可以追击，阻拦，捆绑目标，应用方式十分多样化。”
程林默思。
这种施法效果听起来和元素系特别像，他看到描述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不是放错分类了。
直到他看到第二种施法情况：
当施法者所在的位置有植物的存在，灵气将一定程度上操控植物，达到类似藤蔓的效果。
“这种方式可以用较少的灵气消耗，达到最优的效果……唔，意思是以后如果在丛林中战斗会有一定的加成么？”
程林不禁想到。
综合这两点，他才明白这异能为什么放在了“其他分类”，因为属实有些特殊。
至于永燃之环……
“这倒是看起来比较正常。”
程林喃喃。
这其实就是个火系异能，可以释放一个从自身向外扩散的火环，或者相反，火环从外向内收缩，说是“火环”不如说是环装的火焰墙壁，其高度将近两米，范围同样是十米，和魔藤束缚相同。
可以灼烧以以及利用致密的火元素撞击敌人，看上去是个攻击类的异能，但同样兼具“控制”功能。
“也就是说，这是两个控制技能？为什么这么选？”
程林迷惑不解，不是说这两种异能不好，只不过，他不太理解任艺的想法。
怀着纳闷的心思，他点开了任艺发来的文档，开始仔细阅读这一篇将近万字的报告，看这字数，绝对不是任艺临时写的。
“难道是她在上次培训的时候制作的计划？”
他忍不住猜想，随即感慨莫名。
而随着他进入阅读状态，程林脸上的表情也发生了多次变化，从起初的迷惑，到吃惊，再到赞叹，当他看完这篇万字文档，他已再无任何疑虑。
“就选它们了！”
激动之下，他这才想起去翻阅两个异能的价码，然后，饶是刚刚和韩仑赌斗了200点的程林也忍不住露出苦涩笑容。
“看来……接下来要爆肝了……”
……
……
一夜过去。
对程林而言这个夜晚还算宁静，可对其他学员而言，却并非如此。
围观的上百名学员从练习区回来后，迅速将这个消息播撒了下去，并以令人吃惊的速度飞快蔓延开，等第二天清晨到来，偌大学院两千余名学员竟然已无人不知。
“听说了么？程林接受韩仑的挑战了！就在一个星期后！”
教室中。
一个小个子学员眉飞色舞说。
今天是周日，所以没有课，但对于那些很上进的学员而言，纵然没有课，他们也会自发来教室自习。
此刻，教室里零零散散的十几个学员听了，同时翻了个白眼：“我们当然知道了，都传遍了好吧。”
“是呗，我还知道两人下了200贡献点的赌注！我打听了下，在司局内部相当于200万元！”
“二百万？你说少了，用这些贡献点换成资源，如果放在市场上，少说几千万！”
“我都还没见过贡献点长啥样呢……”
“我也是，听说只有正式小翻领出任务才有机会获得，程林上次去海上投影好像就赚了不少。”
“你们说……谁能赢？”
众人沉默。
没有人说话，但他们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以及默不作声的反应已然给出了答案。
即便听说程林也晋入了三品……可……对上韩仑胜算还剩多少？
“只希望……他不要败得太惨吧。”一个学员叹气。
……
……
类似的谈论发生在教学楼的不同教室里、食堂里、练习区、训练区、宿舍区……这个消息如龙卷风般成了焦点，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无数双目光投向当事的两人。
甚至于，程林和韩仑的一举一动都被当成了资讯疯传。
面对舆论的关注，韩仑毫无躲避，只是自顾自按照往日的节奏修行，对投来的视线视若无睹，按部就班，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挑战毫不在意。
事实也的确如此，韩仑只担心过程林不敢应战，却从未担忧过挑战的结果。
而另外一个当事人，同样对这些事并不在意，考虑到可能有的打扰，程林甚至故意躲开了绝大多数目光，一夜修行过后，他按照与黄茵的约定去教务处取了破损法器。
那都是比较完整的，LV等级较高的法器，最低也是LV3，数量很多，价值极高，不过程林对这种玩意已经不大在意了，法器贵精不贵多，太多了反而是累赘。
在他眼中，这些破铜烂铁只是一堆跳动的贡献点。
一口气打包了十几件法器刚返回宿舍，他就意外地看到孙骁正在门口等他。
“有事？”程林好奇问道。
第三百零七章 挑战日
“有事。”
孙骁点了点头，神色格外认真。
“进屋说。”
程林拉开门，示意了下，孙骁却是摇摇头，将手里拿着的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递了过来，说：“我还有事，就不坐了，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程林疑惑地接过来。
“韩仑的异能资料以及战斗资料！我们能收集到的不多，但是基本的信息还是有的，希望对你有所帮助，这是大家一起搜集到的，算是咱们抗韩作战部的第一项援助。”
顿了顿，孙骁补充说：“除此之外，我们已经开展了对韩仑的24小时监视，一旦有新的资料，会由作战部进行分析筛选，然后给你送过来。
还有，咱们的小群已经改成了临时指挥中心，你有什么需求在上面发消息就行了。
类似于吃饭、买东西之类的浪费时间的行为全都交给我们好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全身心修炼！还有别的问题么？”
“……没有。”
“那我这就走了，不打扰你了。”孙骁说完，扭头就走，步伐虎虎生风，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只剩下程林一个人怔怔地捏着档案袋，哭笑不得。
“还来真的了是怎么……”
他还以为昨天他们是在开玩笑呢，没想到，现在资料都送到手了。
摇摇头，程林反手关上房门，将档案袋和一堆破损法器放在了桌山，用湿毛巾擦了擦手，确保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反手将炼器炉召唤了出来。
“轰。”
青玉炉鼎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响，炉膛中放置的那块灵矿石已经如同融化了的肥皂，变得只剩下一小块，眼看着支撑不了多久。
炉内，漆黑如同浓墨的幽炎无声燃烧着，不断修补着禾剑。
程林将禾剑暂时取出，换了一块完整的矿石作为燃料，然后随手选了一件破损法器扔了进去。
幽炎的火舌舔舐着法器表面，程林又输送进入几粒金色尘埃，于是，幽炎更壮大了许多。
“这样就可以了吧。”
将炼器炉收回初始空间，程林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坐在沙发上，他拎起了牛皮纸袋，将白色的线一圈圈绕开，倒出来里面的一叠厚厚的资料。
“这么多？”
程林有些吃惊。
少部分是打印的A4纸，上面写着韩仑公开的一些资料，后面的则是月考中与韩仑交战过的学员们的经验，按照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讲述了他们对战韩仑的体验。
其中不仅仅包括付仲庭他们，还有数位与程林并不熟的学员，大概是作战部联系到他们，获取的第一手采访。
除了这些，更多的还是照片——战斗的照片。
是月考中不同的学员与韩仑交手的过程，应该是手机拍摄的，有的还很模糊。
照片里透露出的信息便很多了，比如韩仑释放出的异能的景象，结合前面的“第一视角”叙述，可以很大程度上提取出韩仑的战斗信息。
看到这些，程林终于认真了起来。
他本以为这个作战部就是个玩笑，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有了这些资料，他完全可以做出一些针对性的准备，这对他的胜率必然有所提升。
认真地看完了这些资料，程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知道，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做出这么多资料，很可能几个人一整夜都没睡，看得出，他们是真的想帮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程林心下感动，拿出手机，打开群聊，发现群名字果然已经变成了“抗韩作战部指挥中心”，他打出了一堆字，想了想，却又删去了，只留了下个“谢谢”。
说完，他按灭手机，凝神闭目，喝了口灵气水，闭上了双眼。
既然朋友们都这么认真，那他这个当事人，自然也不能再偷懒。
……
……
接下来的七天，程林进入了一种闭关状态。
谢青珂和班主任汪达明说清楚了情况，后者思虑片刻，答应程林这几天不需要上课。
不过，这一个月落下的课程依然要补，这对于增强了5％记忆力的程林而言，问题不大，等之后找时间集中复习就好。
这就体现出学院对精英学员的照顾和“宽松”了。
没有了课程限制，程林前面四天时间始终躲在宿舍里没有露面，几乎一整天都不出门那种。
一日三餐，加上夜宵，都被自封为“后勤组长”的花蓓包了，每天准时过来送饭送水，尽职无比。
其余几人依旧不停在搜集资料提供过来。
整个作战部囊括的人数越来越多，一时蔚然成风。
至于程林自己，对外的说法是在拼命修补法器，实际上是全天24小时不间断地修炼。
期间还掐着进度又去学院领取了一些残破法器。
在第四天的晚上，程林终于将修好的法器上交，成功兑换成了四百五十点贡献点，加上自己之前剩的，总共约五百点，全部拿来兑换了两个三品异能。
这个进度是他故意掐的，事实上，在第二天的时候他就修补完毕了，但为了避免因修复太快引起的麻烦，他故意延后了两天。
拿到新异能之后，程林便转移阵地，在异能练习区开了一个隔间，将全部的时间都投入了异能的掌握中。
三天，72个小时，凭借古铜色小树的支撑，程林一点都没浪费，不仅把异能完全掌握，更是在灵气水的帮助下，将自己的修为硬生生拔到了3段！
这个速度堪称恐怖。
而代价则是将他获得的白玫瑰消耗大半！
可以说，这个修为增长完全是拿珍贵的灵植堆起来的。
而且，若是没有炼气壶的转化稀释作用，其他人想这么堆都不行，光是这个速度，控制不好，身体都会出问题，暴体而亡可不是说来吓人的。
对于这个进度，程林自己也是极为满意。
三品3段的灵气储备高达50准，足以支撑他一场战斗的消耗，即，他不用担心与韩仑战斗中灵气枯竭。
“灵气足够，异能也已掌握，如今已经是我最巅峰的状态。”
异能练习区中。
程林默默从打坐中睁开眼，这时候，偏巧天色明亮起来。
他在这里坐了一夜。
此时，夜色散去，漫天寥落星辰宛如被无形的手扫了去，天空显出一股灰暗的蓝色底色，学院中远远的有钟声悠然响起，荡开，传遍每一个角落。
这是“晨钟”，意味着新的一天的来临。
这也是约定的截止日，挑战日。
程林默默起身，推开练习区的隔间，就看到，后勤组长花蓓正捧着一袋子早餐站在外面，孙骁、付仲庭等人也已经悉数到来。
“你……”花蓓咬了咬嘴唇，拎着麦粥的手攥得很紧。
程林淡淡一笑，伸出手，朝向她，语气轻松：“我饿了。”
……
时隔一周，挑战日终于来临。
第三百零八章 沼泽与藤蔓
又是一个周日，按照规矩今天没有课程，除了特别拼的少数人外，绝大多数学员都会选择懒床。
即便是一些勤奋优秀的学员也不例外，一味的修炼对自身有害无益，适当的放松和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前行——这个道理在修炼课上已经不止一次被教师宣扬过。
然而，今天许多学员却起的格外早。
“约定的是几点？”
宿舍楼洗漱间，一个学员刷着牙问。
旁边的一个学员拿着毛巾擦了擦湿润的脸，回忆了下，说：“九点。”
九点钟，这是约好的挑战时间。
是的，今天韩仑将会与程林进行一场“切磋”，这个消息发酵了一周，已然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一件大事。
这一周来，关于这场切磋的讨论已然发生了不知多少次，引起了不知多少场争论，两千多名学员，出于情感角度绝大多数人都更希望程林能胜利，可理智提醒他们，这几乎不可能。
饶是如此，他们中的很多人也做出了努力，比如在“作战部”的呼吁下提供与韩仑的战斗经验等消息，然而，即便如此，依然没有多少人看好他。
但即便如此，很多学员依然准备去看看，就算看不到战斗过程，也起码可以第一时间获得胜负的答案。
……
……
学政楼。
副校长室。
黄茵站在落地镜子前，轻轻将高级小翻领制服褪下，随后挂在衣帽架上，之后在摊开在桌子上的三套衣服中摇摆不定犹豫了大概十分钟，还是选择了最保守普通休闲的一套。
穿着制服容易带给人压力以及一些不太合适的暗示，过于奔放时尚的衣服又会有损学院领导层的威严……即便黄茵并不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玩意，但是孔副院长唠唠叨叨那么多次，她总归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镜子里，换好了休闲套装的黄茵将衬衫拉下，将结实小腹的马甲线通通遮盖，戴上心爱的墨镜，以及一只英伦风格的女式帽，她这才推开门，看向站在门外的辅导员：“走吧。”
辅导员犹豫道：“黄副司……”
“在学院内叫我副院长。”
“……黄院长，您真的要去看么？不过是两个学员的切磋，您去会不会不太好。”他委婉建议道。
黄茵冲着大楼的玻璃继续修饰了下自己的穿搭，看也不看他，嘴巴上则缓缓道：“所以我没有穿制服啊，今天是周日，不仅仅是学员，老师、学院各级领导也是要放假的，我去看看热闹有什么问题？
再者说，我直接从后门进去，也不会引起什么注意，而且，三品修士之间的战斗，如果真的打出了火气，没有控制住，下了死手怎么办？我不去坐镇出问题怎么办？”
辅导员有些惊讶：“不会吧……韩仑肯定是知道分寸的，两人实力差距悬殊的情况下，不太可能超出控制，那种事一般只发生在实力相当的战斗中。”
黄茵终于将帽子扭转到一个最美的角度，扭头冲他翻了个白眼，说：“懂分寸？他懂个P，如果懂能被人家踢回来？再者说……你难道真认为他们两个差距很大么？”
“额……难道不是？”
这回，黄茵却压根没有回复他，只是踩着高跟鞋吧嗒吧嗒沿着大理石地面迅速远去。
辅导员怔了怔，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急忙跟了上去：“黄院长您走慢点……”
……
……
无论是学员们还是教师们，乃至于个别的不正经的领导层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而当事的两人却依旧显得很淡然。
韩仑依然准时醒来，洗漱，按照习惯踩着时间进入食堂吃早餐，之后甚至去了最近的教室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打坐修行，直到八点三十分，他才向异能练习去走去。
整个过程中，无数双眼投来，无数双眼挪开，韩仑却一概视若无睹，就和他日常给人的印象一般：孤清、高冷，桀骜。
一些学员还记得，在第二次月考前，近乎于“隐姓埋名”的韩仑还不是这样，那时候他虽然也不大合群，神态却还算正常，只是有些闷，直到月考开始，他以披荆斩棘的态势，狠辣果决的手段横扫学院，身份来历曝光之后，他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目中无人，锋芒毕露，与其他人形成了极其明显的隔阂，就仿佛两者之间横着一条天堑般，难以逾越。
如今，当他以这种态势向异能练习区走去。
似乎，没有人可以怀疑，他必将迎来这场胜利。
韩仑也是同样如此认为，直到他看到了整整七天没有再见过的对手，不知为什么，他隐隐有些不安。
……
“你好。”
异能练习区大门口，就在上次夜晚韩仑站立的地方，程林冲他打了个招呼。
吃过早餐的他容光焕发，精神状态极好，整个人的眼珠都是亮闪闪的，九点钟的太阳已经升起很高。
悬铃木的叶片打在地上活像是打乱跌落的瓷器碎片，程林眯着眼，悠然地吹了好一阵凉风，终于等到了韩仑的到来。
相比于七天前，韩仑并没有什么变化。
“开始吧。”韩仑对于他的招呼反应相当冷淡。
程林不禁有些失望，打招呼被人冷落真心是一件不太爽的事情啊。
不过，他也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点头，指了指已经大门大开的那座修葺一新的建筑物，说：“好。”
……
这次战斗的场所就是在练习区附近新开放的那座建筑中。
整个过程也是封闭的，外面的人看不到，只能等待结果。
这自然令很多学员很失望，但修行者的战斗过程往往极其短暂，或许几十秒，一两分钟，就已经可以分出胜负，差距若是大些，甚至可以做到秒杀，所以，他们也不会等待太久。
孙骁等人目视程林走过去，沉默着，都没有说话，只有双手拎着两条彩带的花蓓用力挥舞了下，喊道：“程林，加油！必胜！你是最棒的！”
没有人呼应。
一片寂静中。
自发聚拢在此处的近千名学员齐刷刷看了过来，无数道目光落在花蓓脸上，让她一时间很是尴尬，但片刻后忽然又鼓起勇气叉着腰狠狠回瞪了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加油的啊？！”
一个学员咧嘴道：“你真觉得他能赢？”
“为什么不能？”
迎着她笃定的目光，一时间，竟无人能回应。
……
程林和韩仑的战斗场所被安排到学院新建的格斗场。
一栋三层的房屋，却只有一个顶棚，换言之，这里就像是一个室内的体育馆，空间很是广阔，一楼竟然是土壤地面，没有铺设任何砖瓦，只在建筑物的四周才有青石铺就。
中心区域则宛如一个篮球场般，四周用某种奇怪的合金作为挡板封闭，其可以大幅抵挡灵气侵蚀，四周看不见的地方还埋设许多装置，营造出一个力场，可以削弱异能的破坏，确保战斗的余波不会传递到外面。
这是为“实战课”修建的。
学院早就准备开设异能实战课程，只不过为了防止异能破坏，需要修建特殊的场所，如今这里也是新开设的异能实战课的教学地。
学院不允许私下战斗，想要与人交手，要么在实训课上进行，要么就需要提前打出申请，学院好安排拥有治疗异能的教师坐镇，确保及时修复伤势。
“最后确认下规则，都没问题了么？”格斗场的管理员看向两人，最后确认道。
战斗前，需要约定规则，比如是否要使用武器，是否规定时间等等……
程林和韩仑都选择了使用武器，程林使用C91号灵剑，韩仑的武器则是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材质神秘，不像是仙岛出产的破损法器，更像是科学研制的“灵兵”，比较起来，武器水平差不多。
“战斗过程中，不允许使用药剂、以及除了标配武器外的其余任何辅助性设备，违反者，自动判定失败，双方可随时喊话认输，一旦认输，另外一方不得继续攻击，否则按照校规严肃处罚……”
格斗场管理员也是裁判，其将规则念了一遍，程林和韩仑皆点头确认。
“经双方确认无误，比试现在开始！”
裁判说完，迅速离开。
整个格斗场封闭起来，场中只剩下两人。
气氛霎时间一紧。
……
三楼。
黄茵悠然地靠在栏杆边，向下观摩，她的到来没有引起程林和韩仑的注意，两人此刻全部心神都落在对方身上，哪里有功夫去四处乱看？
因而自然不知道，堂堂副司首竟然已经到场，作为仅有的几位看客，凭栏静观。
站在黄茵身后的辅导员拉过来一张椅子，开口说：“黄……”
“嘘！”
黄茵发出一声短促的声响，打断了他，美目垂下，俯瞰格斗场。
只见，此刻格斗场上战斗已然正式打响。
……
当格斗场封闭，战斗宣布开始。
程林的注意力瞬间收拢，得益于“精神风暴”的练习，他对自己的精神力有了更强的掌控力。
这帮助他可以摒除杂念。
视野中，只剩下宽阔的空间，以及站在十米外的韩仑。
十米距离恰好是他的两个新异能的极限距离，理论上他已经可以发动攻击，得益于这两个异能的特性，程林终于拥有了“远距离”杀伤性异能，可他并不准备这样做，极限距离也意味着控制程度的不足，在这个距离下发动攻击，韩仑可以轻易避开。
而程林很清楚，他相对于韩仑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信息差！
他知晓韩仑的异能，可对方，却不知道他拥有什么！
果然，当比试宣布开始，韩仑并未立即出手，而是在十米范围停驻足两秒，随即开始缓慢地向前行走。
这与修行者惯常的战斗方式截然相反，他没有立即冲锋，也未释放异能，而是在试图诱骗程林施法，眼看着程林始终引而不发，韩仑冷哼一声，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被猜中，他不再犹豫，当即浑身灵气波动散开。
在程林的广域视觉范围内，只见空气中的灵气如游鱼般飞舞起来，韩仑三品修为极度圆满，其身躯显露出的光芒灿烂耀眼。
这并未出乎他的预料，紧接着，便只见两人所在的地面忽然发生了变化，一道道灵气铺展开，幻化成一片巨大的沼泽！
这沼泽面积颇大，半径怕是有将近二十米，这个距离瞬间将程林囊括其中，坚硬的土地变得松软如同流沙般，任何重物都会瞬间坠落，被沼泽所吞没，最差也可以禁锢修士的行动能力。
这就是韩仑的招牌异能，作为一个土元素修士，一旦他展开泥沼领域，范围内的敌人几乎难以躲避，绝大多数修士都只能被动地陷入泥沼，然后固定在原地，依靠异能抵挡他的攻击。
然而，预想中的惊呼声并未传来，泥沼领域具现出来的瞬间，程林体内灵气鼓胀，淡淡的碧光在他身周浮现，从碧光中飞出十几条青绿色的藤蔓！
这些藤蔓宛如章鱼的触手，向四面八方蔓延开，贴着泥沼，其根部深深扎在土壤之中，随即，那些藤蔓互相盘旋缠绕起来，编织成一片覆盖在泥沼上的藤蔓之地。
程林踏在这片藤蔓上，宛如在一片湖中拥有了一个立足点，而随着他不断输送灵气，一条粗壮的藤蔓生长出来，并笔直地朝着韩仑蔓延过去！
第三百零九章 韩仑的惊讶
程林则骤然向前奔行，踩踏着那条藤蔓，随着它的延伸而向前，从侧面看去，他仿佛是被藤蔓托着前行。
他的速度极快，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一剑斩落在韩仑站立之处，然而，灵剑却只是劈中了风，韩仑已经消失无踪。
“果然！”
程林并不惊慌，他早已了解到，韩仑的进阶三品异能便是遁术，土遁术！
按照作战部提供的资料，韩仑可以遁入这片泥沼中，出其不意地发出袭击！
“触角”异能在交战中发挥的作用不大，程林撑着“广域视觉”向四下看去，可惜，地面全部被灵气光辉填满，根本找不出隐藏在下面的韩仑。
为了避免被袭击，程林不断移动位置，同时操控藤蔓不断覆盖过来，他并不担心韩仑不出来，只要有足够时间，他甚至可以用藤蔓将这片地域封禁。
终于，在他牵扯来第三道藤蔓的时候，程林背后的泥沼忽然显出一个漩涡，随即，只听“波”的一声，宛如一个水泡被撑裂般，一个人影窜了出来，宛如一道电光般向他扑来。
“嗖！”
借助广域视觉，程林在瞬间便发现了危机，他的身躯近乎于诡异般斜斜倒了下去，宛如被风吹倒的竹竿，这意外的动作躲开了韩仑的攻击，却也不得不坠向泥沼。
然而，就在他贴近地面达到30度角的时候，一条藤蔓猛然如琴弦绷起，程林轻点藤蔓，身体如不倒翁般恢复过来，与此同时，他手中灵剑化作一道剑光倏然斜斜斩下，眉心一颗精神子弹“砰”的一声打出。
精神风暴开启。
韩仑被击中，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然而，没到半秒钟他便摆脱出来，其面对剑光，只用匕首轻轻一挡，身躯却借力向后坠去，“噗通”一声坠入泥沼，再度进入土遁状态。
程林一击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身侧泥沼再度破开，韩仑一击再至，这道攻击的时机掌握的极其巧妙，无论是时间，还是攻击的位置，出手的轨迹都是妙极。
“刺啦～”
匕首之下，衣衫寸寸裂开，程林的肋骨位置肌肤浮现一条猩红的血线，鲜血溢出，韩仑目光大亮，手中匕首正要继续深入，却只觉一道剑威当头斩下，他骤然一惊，翻身欲走，却依旧被剑上附着的灵气剐蹭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哼。
不过，相对于程林而言，他的伤要轻一些，韩仑一击的手，丝毫不给程林喘息之机，换了个方向，再度发起偷袭，给程林添上了一条伤痕，就在他再度想要退回的时候，却骤然发现脚下不知何时又两条藤蔓飞来，一左一右，将他的脚踝死死捆绑住。
魔藤禁锢。
“这是……”
韩仑张了张嘴，下一刻便见又有数道藤蔓飞来，试图将他捆绑。
他冷哼一横，匕首化作电光，将那几条藤蔓逼退，又试图切割腿上的两条。
然而，这时候程林哪里会给他喘息机会，几乎是瞬间便贴了过来，长剑宛如花蝴蝶般环绕着韩仑翩翩起舞，程林将所学的近身格斗计较发挥到极致，剑光蔓延开，几乎要将韩仑淹没。
然而，韩仑竟然凭借一把匕首，硬生生将绝大多数攻击挡了下来！
这令程林颇为讶异，心中赞叹不愧是进过一司的人物，在双腿近乎无法动弹的情况下竟然能挡住他的暴雨般的攻击，可见其实力非凡。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韩仑此刻的状态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在勉强支撑，并且，韩仑心中的震惊比他更多。
韩仑原本并未将程林放在心上，前面的一轮交手，他仍旧是这个看法，以为程林是全然依靠异能的出其不意才挡得住自己的攻击。
因而，当他被控制住，却并不惊慌，作为上一届的精英学长，他心中自有傲气和底气，自信凭借自己的格斗能力，足以轻松反杀。
要知道，就算是在一司中，他的近身格斗也能排的上名次！
在他想来，程林这种未曾上过战场的单纯学员，所学的必然只是一些花花架子，哪里能威胁的到自己？
然而，随着两人开始近身缠斗，韩仑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判断失误！
程林的格斗……竟然意外的凶悍！
是的。
他只能用“凶悍”这个词来形容！
并非是花花架子，程林的每一次攻击都直指要害！
毫无多余动作，借助着身体掌控，他甚至可以做到生硬的变招，每一击都沿着最节省时间和力气的轨迹行进，其指向目标，更是皆为要害。
其打法极为干脆，一点都不像是学院派，更像是……真正经过生死搏杀打磨出来的一般！
只是十几秒的时间，便令韩仑汗流浃背，收起了所有的轻视，别的不说，光是这近身格斗的风格，莫名让韩仑有种面对生死大敌的错觉！
幸好程林的格斗依然不是很成熟，韩仑才能凭借着经验勉强支撑，然而，他知道，随着时间流逝，他撑不了多久了。
“起！”
韩仑咬了咬牙，忽然硬挨了程林一剑为代价，将灵气灌满匕首，向前凿去，将程林逼退，然后他骤然吐出一个“起”字，一手展开，浓郁土元素弥漫开来，顿时，整个泥沼竟然沸腾了！
沼泽宛如被煮开了般，咕噜咕噜撑起密密麻麻的气泡，程林猝然一惊，这并不在他掌握的资料之内。
难道说，韩仑还拥有别的异能？
别的，没有展示过的能力？
心思电闪下，只听身后“哗啦”一声，程林蓦然扭头，只见身后一个庞大的土黄色的人形生物竟然从沼泽中爬了出来！
元素巨人？
还是召唤生物？
程林瞬间脑子里飞过许多个纷杂念头，眼前的，从泥沼中钻出来的庞然大物个头将近三米，面目模糊，身上披着土黄色的盔甲，看上去有些类似兵马俑，其爬出刹那，目光便锁定程林，怒吼一声，向他扑击过来！
程林丝毫不敢大意，立即踏着藤蔓躲避，反击。
借着这个功夫，韩仑也终于切断了藤蔓的束缚，一路后退，来到了泥沼的边缘，这才松了口气。
眼看着场中搏斗，韩仑面色变得极度复杂。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逼到这个份上！
要知道，土元素巨人已经算是他的底牌异能，是做了好些任务才终于攒够了贡献点兑换的异能，始终被他当做压箱底的能力藏着，如非遇上生死大敌，绝不动用，便是为了尽可能少地暴露。
在月考中，他完全不需要动用这张底牌，只是用泥沼困住，然后土遁攻击，便横扫全场。
原本以为，对阵程林也最多稍稍费一些手脚，哪里能想到，竟然如此狼狈？
甚至于，在程林的近身格斗压迫之下，韩仑竟隐隐地生出一丝畏惧感！
天啊，他作为一司的修士，竟然会对一个后辈产生畏惧？
韩仑猛地摇了摇头，他绝不承认这点。
只不过……
虽然自己并不畏惧，但是，实在也没有必要为此付出伤势，元素巨人虽然强，但想要秒杀程林应该是不成的，不过韩仑并不担心，他决定打一波持久战，拖延时间。
他记得程林只是三品1段，灵气总量必然不足，自己则要充裕许多，虽然说元素巨人消耗灵气的速度很快……但是，足足两个段位的差距足够拿来抵消，对方同时维持如此多的异能，消耗必然极大，接下来只需要拖延些时间，自然可以轻易取胜。
这个战术不符合他最初的期望，但此刻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这样想着，他心态便松缓了下来。
站在沼泽边缘，开始悠然地看着场中程林与元素巨人搏斗。
元素巨人防高血厚，但不够灵活，与程林一时间纠缠起来，不分胜负。
站在这个视角，韩仑发现这个与程前辈同名的学弟真的不简单，格斗技能不说，单说对藤蔓的掌握便极为纯熟。
“这显然是三品异能，算算时间，他从获取到掌握，只有三天时间，刨除吃饭、睡觉、修炼，就算全部时间拿来训练……进度也很快了。”
韩仑不禁心中感慨，颇有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悲凉感。
即便他的年龄也只比程林大了两三岁……
“幸好他修炼的时间还短，不然，我怕是真的难以取胜……不过，最起码，现在，他还不是我的对手……”
韩仑站在泥沼边瞎捉摸，忽然，隐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怔了怔，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检测下自身的消耗，不禁色变。
不知不觉，他的灵气储备已经跌到了只剩三分之一。
这意味着，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他的灵气，怎么还没有枯竭？！”韩仑骤然看向场中，震撼莫名。
泥沼范围。
青藤之上。
程林一剑将已经显出败相的元素巨人斩出一个巨大豁口，然后飞身而起，一脚踢出，巨人当即摇摇欲坠，他借力跃到半空中，抬头，与韩仑的目光对上，程林忽然读懂了对方心中疑惑，他笑了笑，轻轻做了个口型。
韩仑微微一怔，然后读懂了那段唇语：
“现在，该我反击了。”
第三百一十章 程林落败
三楼。
黄茵懒散地靠在栏杆边上，墨镜遮盖了她的眼神，谁也不知道这位副司首在想什么，不过站在她身边的辅导员却敏锐地判断出她应该很专注。
因为她没有乱动。
这位副司首平常无聊的时候往往会喜欢频繁更换坐姿、站姿之类，这也算是她的一个小习惯，可从比试开始到如今，黄茵却竟然纹丝未动。
这显然有些古怪，看来黄副司对这两个学员蛮看重……至于看重的具体是哪一个……显然清楚明白。
辅导员琢磨着，心中正感慨英雄出少年，忽然听到黄茵轻咦了一声，他急忙低头看过去，发现场中又有了新的变化。
……
程林开始反击了。
元素巨人已经被程林磨的不复刚出现的风采，而战斗中，他也摸清楚了韩仑的想法，无疑是想打消耗战，这个主意并不算错，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
当然，前提是两者的修为差距足够大，可惜……韩仑在这一点上再度判断失误。
这给了程林充足的时间消耗掉元素巨人，而这一刻，站在场边的韩仑也陡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想要补救，可惜，已经晚了！
“砰！”
飞腾在半空中，程林一脚将元素巨人的头颅踢得崩解开，这意味着它已经脆弱不堪，反手一剑，将其头颅斩落，这并非致命伤，却也令元素巨人身躯颤抖，开始崩解。
这意味着韩仑开始中断对元素巨人的灵气输送。
换言之，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准备亲自上场。
“嗖！”
韩仑一步迈出，这一次，他却没有选择进入土遁状态，只因为，在程林与元素巨人搏斗的时候，他已经偷偷用藤蔓将立足之地不断扩大，密密麻麻的青绿色藤蔓覆盖大片区域，这宛如一座“浮岛”，又同样是一个“封顶”，韩仑若是潜入地下，想要突破藤蔓出乎意料袭击程林已然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便直接拼杀。
“就算你灵气储备超出我的预料，也不可能比我更高！”
韩仑双目灼灼，化作一道幻影，急速奔来，那柔软的沼泽地对他而言，却如履平地。
这时候，程林刚刚从半空落下，正是最无法借力的时机，韩仑却已经奔跑到他的近前，这一次的时机依然掌握的极为巧妙，然而，当韩仑冲到程林面前，举起匕首，刺向天空的时候，却忽然看到程林露出了一个奇异的微笑。
就仿佛是猎物进入陷阱一般。
“不好！”
韩仑心头警笛奏鸣，强行停下攻击，便要后退，然而，一片凭空浮现的火焰之墙向他轰然砸来！
橘红色的火焰象征着高温属性，那绵延不见尽头的宽度横扫整个泥沼，高达两米的火焰墙壁将程林的身躯完全笼罩遮蔽起来。
火焰墙壁？
不！
是火环！
一个正在迅速向外扩大的火环！
韩仑皱眉，身形暴退，这种形态的火焰不仅仅具有高温，致密的原子态连接还会附带“坚硬”属性，他不是没办法突破，只是墙壁后面的程林必然早已埋伏好，自己若是突破，必然落入他的攻击。
好在这火环的扩散速度并不是很快，他完全可以进行躲避。
“没想到他竟然学习了两种三品异能！”
韩仑心中惊诧。
在挑战前，他同样收集了程林的资料，所以知晓对方全项亲和的体质，然而，他决然没有想到，程林竟然学了两门三品异能！
怎么来得及？
完全掌握两门异能三天时间难道不会太紧了么？
难道他不用睡觉，不用吃饭，不用日常修炼，不用……的吗？
这一刻，韩仑意识到自己再次失算了。
程林的身手和战斗意识都远超他的预料，完全不是预想中的学院派小白鼠，而是一头凶悍的狼。
而其层出不穷的异能更是在信息方面完胜了他。
“不过……这样就将底牌暴露了么？的确让我意外，可是，这火环除了暂时将我逼退还能如何？”
韩仑心下摇头，却并不慌忙，这种程度的火墙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他完全可以土遁进入地下躲避，然后绕过这道墙，进行攻击，想着，他便打算这样做，可是，正当他意图跃入泥沼的时候，却愕然发现一道道火线从四面八法袭来！
那是燃烧的藤蔓！
青绿色的藤蔓不知何时枯萎，变得焦黄，然后迅速燃烧起来，灵气幻化的藤蔓即便燃烧也依旧难以寸断，何况，这两种异能同出一源。
火焰点燃了藤蔓，然后，那些只懂得束缚的藤蔓便化为了凶猛的武器。
异能叠加？
两种异能通过结合，重叠，产生的新的变化？
见多识广的韩仑瞬间意识到了这点，可惜，已经晚了，此刻，从高空去看，之前散落在泥沼中的似乎没有规则的藤蔓同一时间收拢，然后被火焰引燃，成为燃料，将火势骤然增幅扩大，更是疯狂向韩仑飞去，封堵住包括脚下、头顶的各个方位。
而真正致命的则是悄然从泥沼外围浮现的一个巨大的火环，这个环不是向外扩散的，若是向内收缩……
在黄茵的视角中，格斗场上出现了两个同心圆，一大一小，却在不断接近，意图变成同一个完整的圆，而韩仑恰好被夹在两面墙中间，无法撤离，无法逃窜，避无可避！
这是火焰的囚笼！
“韩仑输了。”黄茵终于换了个姿势，扭动了腰身，收回目光，平静却笃定地下了判断。
旁边的辅导员怔神：“这……”
他同样看到了这副景象，韩仑显然是落入了程林苦心布置的陷阱，原本的沼泽应该是韩仑占据地利，却硬生生被程林扭转了过来。
“真的不可思议，他的修为……怎么增长的这么快？”辅导员眼界有限，看不出更深的，却总能判断出这点。
黄茵轻轻一笑，却丝毫不觉意外，她知晓程林采集了不少白玫瑰的事，修为增幅显然与其有关，不过，这些她并不准备向外透露，只是悠然道：“谁知道呢。”
说完，她百无聊赖地拉了个哈欠，说：“走吧，看来没什么悬念了。”
她话音刚落，却异变陡升！
未来得及转身的辅导员刚好看到，格斗场上骤然升起了一轮红热的“太阳”，那太阳光芒四射，释放出极其凶猛强大的灵气波动，隐隐的，竟然令格斗场的防御材料都发出吱呀的不堪重负的嘶鸣！
辅导员瞪大眼睛，黄茵骤然转回身，雪白的一张脸猛然被鲜血冲的赤红，“这是……混蛋！”
……
……
格斗场中。
两个“永燃之环”已经近乎融为一体，韩仑宛如夹缝中的蚂蚁，被火焰藤蔓缠绕着，宛如落入蛛网的飞虫，程林则从永燃之环中心飞速奔来，乘着一根粗大的藤蔓，向上跃起，这些火焰并不会对他这个施法者产生伤害，他飞跃火环，手中灵剑举起，便向下斩落。
韩仑至今未曾喊出“认输”二字，那战斗便没有停止，为了营造这个战场，程林已经近乎将所有的灵气都消耗光了，他体内传来阵阵的虚乏、疲惫、疼痛……宛如海浪，折磨着他的神经，在外人看来，他仿佛气定神闲，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若是再拖延几秒，他的灵气就要彻底耗尽，介时，火焰和藤蔓都会消失。
而韩仑既然没有喊“认输”，那就极有可能还有一战之力，程林丝毫不敢放松，尽全力一剑斩落，这一剑带走了他剩余的力量。
目标指向了韩仑的右肋——这个位置不涉及重要脏器，却足以造成重伤，即便成功刺入，也可以被格斗场的治疗系教师救下，算是个理想的攻击点。
然而，当他一剑斩出，程林猛然发现了不对劲。
韩仑似乎真的已经无法脱困了，他完全被火焰笼罩，被藤蔓缠绕，脸庞都微微扭曲，怎么看，都不像是还有一战之力的模样，可是，他如果真的不行了，为何依旧死死咬着牙关，死活不肯说出一个“输”字？
难道是在故意演戏示弱，想要骗自己？
还是别的……？
程林已经来不及想更多了，他只是用力一剑刺下。
然而，下一刻，异变突生。
只见陷入绝境的韩仑忽然仿佛下意识地避开要害，然后反手从腰带中摸出了一个奇怪的物件，向程林抛出，下一刻，无比澎湃恐怖的灵气波动浮现，一团炽热的“太阳”冉冉升起！
那“太阳”中却蕴含着毁灭之力。
程林暗叫不好，想要退，可是哪里还来得及？
那股力量太强，就仿佛是抛过来一桶恐怖当量的化学炸药，他毫不怀疑这玩意足够将他毁灭！
关键时刻，程林匆忙就要召唤出光辉骑士，生死之间，什么暴露不暴露的根本顾不上了！
然而，就在光辉骑士即将从初始空间跃出的刹那，一道从天而降的漆黑的“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程林抽飞了！
这却也帮助他骤然远离了即将爆炸的“太阳”。
下一刻，程林只看到自己飞快地向后跌落，格斗场变得扭曲，破碎，然后，视野被橙红色的光团所填满，再然后，意识陷入了一片漆黑。
第三百一十一章 病房
格斗区位于的楼房只是整片建筑群中的一栋。
此刻，密密麻麻的学员们正有些焦急地等待在外面。
孙骁六人小队，或者说是“抗韩作战部”总部成员站在最靠前的位置，几个人模样各不相同，镇定些的类似于付仲庭、谢青珂只是皱眉沉默。
至于花蓓干脆在大门外边来回绕圈，让人看得眼晕。
稍远一些的地方，则是四散分布着过来等结果的学员们，很多人脸上还有些遗憾，因为没办法直接看到战斗的现场，连个视频转播也没有，实在糟心。
不过话说回来，按照韩仑在月考中的表现，打架基本也是十秒内完结战斗，就算给他们看，也看不出啥。
之所以过来，终究还是为了凑个热闹，只是事情的发展让他们有些始料未及。
“怎么还不出来？这已经好几分钟了吧？”
一个学员纳闷。
“急什么，进去了也不会立即开打啊，总要有准备阶段。”有学员比较淡定。
“可是，就算是准备也不该这么长吧？总感觉有什么意外啊。”
“能有什么意外？你们难道还真……”一个高瘦的学员正说着，突然间，被一声轰隆声打断。
轰隆声显然是从格斗场房间内传来的，宛如雷霆炸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楼外面的一层玻璃竟然都咔嚓咔擦被震碎了！
人们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有爆炸声？
难道是异能？不会，格斗场的建筑是特殊处理过的，三品修士战斗根本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出什么事了？！”花蓓被吓得身子一抖，懵住。
旁边的付仲庭同样神态大变：“灵气波动！里面有强大的灵气波动！”
“什么？怎么会？不是说格斗场有阻断设施么？”
“别说了，大门开了！”
忽然，肖宁雨惊呼一声。
人们纷纷看去，便只见紧闭的大门骤然敞开，从里面涌出来的一股狂暴的灵气波动令这些学员们也能轻易感知到。
充作裁判的负责人和这里的治疗教室俩人抬着一具简易担架便飞奔出来，在众人面前晃了下，便立即进入了另外一栋建筑，整个过程可谓惊鸿一瞥，但仍旧有眼尖的学员惊呼道：“那是程林！他受伤了！”
什么？
众人先是惊愕，随即纷纷开始寻找韩仑的身影，却未找到，或许还在格斗场，总之看不到，不过眼看着治疗教师都带着程林走了，显然，韩仑纵使受伤了，也没有这般严重。
也就是说……
刚才的轰响果然是异能引发的么？
至于战斗的结果……
“程林果然还是输了啊。”
有人叹气。
随即，现场沉默了下来。
他们终于获得了答案，意料之中，理所当然，却依旧不免情绪低落下来。
然而，相比于关注胜负的他们，孙骁几人早已一把拉住了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辅导员，几个人尽皆神态紧张：“程林怎么了？”
“伤的严重么？”
“我们可以去看看么？绝对不会打扰到治疗！”
辅导员被几个人七嘴八舌围上，当即面露苦涩，想了想，只能说：“不要担心，情况不是很严重，你们几个可以去看看，但必须遵守纪律，其他人都散了吧！都散了！”
孙骁等人自然不很相信辅导员的话，道谢过后，匆匆追着担架消失的方向而去，至于其他学员，一部分已经摇着头，叹着气准备离开，还有少数则不死心地看向辅导员：“老师，韩仑在哪？刚才的那声爆炸是怎么回事？还有，比试的结果……”
辅导员此刻心情很是糟糕，闻言皱眉，语气低沉道：“问什么问？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至于结果，当然是程林赢了。”
“果然还是……什么？程林赢了？”
学员们正要叹气猛然怔住，看过来。
“是啊，不然你们以为呢？”辅导员扫视众人。
学员们面面相觑：“可是担架……”
辅导员叹了口气，环视众人，然后忽然看向了重新闭合的格斗场大门，神色复杂说：“比试过程中韩仑涉嫌作弊，已经自动判负，而且，他涉嫌毁坏公共设施以及故意伤害，之后学院会公开对他的惩处！”
作弊？
学院处罚？
这是怎么回事？
学员们完全被这个消息冲晕了，一时间不解其意，只是想要再问，辅导员却已然匆匆离去，只留给他们无限的疑惑。
……
……
当程林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类似病房的房间里。
洁白的墙壁，干净的床铺，消毒药水味道，墙角的衣帽架上的白大褂，唯独缺少那些复杂可怕的医疗器械。
恩，有治疗修行者在，的确不需要这些。
我现在在哪？学院的医疗点么？恩……有些头疼，发生了什么……对了，和韩仑比试，最后一击的时候，对方扔出来一轮“太阳”，结果，自己差点暴露光辉骑士的存在，幸好关键时刻有一道外力将自己拖离……
想起经过，程林赶紧查看了下身体，一番查探后，他松了口气，伤势被他预想中要轻很多，几乎没有严重创口，看上去，似乎是被异能治愈了。
不过，体表的伤势可以治愈，体内的暗伤却没法抹除，灵气已经彻底见底，这让习惯了力量充盈的他深感不安，身体疲惫，酸软，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普通人也能轻易伤害他。
好在剩余的灵气还能支撑开启初始空间，这让他多少安心些。
“什么时候了。”
程林缓缓坐起身，本能地想看时间，却没有找到钟表，自己的手机和衣服也都不见了，他叹了口气，四下看看，发现旁边有个按钮，犹豫了下，轻轻按下，不多时，房间的门骤然被从外推开！
然后，一群熟悉的面孔冲了进来。
孙骁、花蓓、付仲庭……他们竟然都在外面守着，听到动静，一窝蜂冲了进来，这时候，他们不同的脸庞上都只有同样一种表情，那便是惊喜：
“程林！你醒了！”
……
……
病房里叽叽喳喳乱成一团，直到负责治疗的主管教师过来查看，他们才安静了下来，简单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什么问题，他才离开，将这里交给学员们。
眼看着一群人围绕在两边，一脸关心的模样，程林又是感激又是不好意思：“我其实真没什么伤，就是有点虚，你们不用这样……”
“虚？这还不严重？赶紧补补！”后勤组长花蓓耳朵支棱起来，转身从身后变戏法一样拎出来一个超大食盒，然后往外面拿一个个塑料小盒子，每拿出一样还在那介绍：“这是乌鸡汤，补气血的，排骨汤，补元气的，首乌鸽蛋汤，补精血的，枸杞养肾粥，补肾的，双鞭羊肉汤，补……”
程林怔怔地看着她如数家珍拿出来，心里都纳闷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弄来的。
好不容易等花蓓说完，他才苦笑道：“好了好了，这些稍后吃，现在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三百一十二章 并未迟来的歉意
了解情况的过程比预想中顺利许多。
与自己的记忆相同，在最后一击中，韩仑使用了某种特殊的攻击方法，释放出了远超其力量的恐怖，炽热的“太阳”是外在的表现，其中蕴含的恐怖爆炸力量将格斗场的防御材料都损坏了不少。
“是黄副院长救了我？”
程林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旋即心中的疑惑也散开了，那垂挂飞来的黑色的线大概是某种状态的火，至于鞭子，则是黄茵的典型武器。
这样说，黄茵竟然也在现场？这倒是个稀奇事，比试过程中并未发现，大概是藏在哪里偷窥？
程林颇觉意外，但又充满了感慨。
他不禁深深叹了口气，两次了。
朱由给了他一次意外，韩仑又补了一次，生活还真是处处有惊喜哈。
连续两次身陷险境，刺激的不行，他这一刻甚至都有种去庙里拜拜转运的冲动。
谁能想到比试中会发生这种事？
韩仑疯了么？
难道他不知道后果么？
“他最后扔出来的……到底是什么？”程林揉了揉太阳穴，忍不住问道。
旁边的几个人似乎也不知晓，纷纷摇头，这时候，却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一脸疲惫的辅导员老师从外面走进来，说：“灵能科技产品，目前只有编号，至于通俗的名字，可以叫做符印。”
“符印？”
众人疑惑。
“是的，这是咱们国家在灵能武器上的比较成功的研究，你们都应该知道，在岛屿投影出产法器之前，世界范围都在研究制造灵兵，现在统一叫做灵能武器，不过这种玩意目前研究还不是很深，大多处于实验室中，只有一部分稳定可以使用的配发下来，优先供给一司。”
辅导员语气顿了顿，说：“韩仑这枚符印就是从一司带回来的。”
程林心想这倒真是一件不错的武器，它看起来并不需要消耗施法者本身的灵气，而是类似于一枚炸弹，这莫名让他想起了顾城，不过，对方扔出来的弹珠和扑克牌的爆炸威力比这可要差的远。
“很厉害的武器。”
程林说，对传说中的第一司局越发感到好奇。
截至目前，他已经见过九、十、二、六四个司局，可以类推，其余的司局情况也都差不离，除开二司的实力格外拔群之外，其余的司局整体上差不多，粗眼看去，只有制服和所把守的地盘不大一样。
可是第一司局……据说这个司局并没有固定的防区，如果非要说有，大概也就是帝都，不过帝都的防务似乎也并非完全由它们掌握，每次投影出现，网上各大司局的探索消息纷杂，却几乎从未见过有关一司的只言片语。
这都昭示着这个部门的奇异。
不得不承认，程林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的确是厉害的武器，不过，它不该在对内战斗中使用。”辅导员的声音低沉，随后道，“韩仑使用符印，违反了比斗的规则，已经自动判负，而且，由于他对内使用符印的恶劣影响，学院将对他进行惩罚，这方面你可以放心。”
违规判负么？
程林怔了怔，被轰飞的刹那他没空思索，以为自己终归是失败了，这时候才回忆起来，如果真的是使用符印，那倒的确是严重违规。
赢了么？
程林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对这个结果心中并无多大波动。
孙骁他们显然早已知道了这事，此刻纷纷露出笑容，如果抛开最后的这个意外，那这场挑战真的是一桩奇迹。
“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恩，你的外伤已经治好了，剩下的就是休养，回宿舍或者在这里，都可以，你自己安排，我这就走了。”辅导员说完，就要走。
程林却忽然叫住了他：“老师，如果看到黄院长，替我说声……”
“知道了。”
眼看着对方匆匆离去，程林笑了笑，然后撑着虚乏的身体掀开被子，弄得旁边几个人一脸紧张：“你要干啥？”
“回寝，”程林皱了皱鼻子，“这里消毒水味道太烦人。”
……
……
由于只是被余波攻击到，伤势本就不重，加之治疗，程林的情况远比大家认为的要好。
在他强烈的坚持下，终于被“搀扶”着带回了寝室，就算这样都还不肯走，尤其是花蓓，坚持要他把汤喝完，这让程林头大如斗，这汤……未免有些多了。
等众人终于散去了，寝室重新安静下来，已经到了傍晚。
程林总共只昏迷了三个多小时，却仿佛过去了很久般。
雪亮的灯光将房间照耀得纤毫毕现，独栋楼的寝室是精装修的，和那种学生宿舍的风格迥然不同，客厅、卧室、卫生间一应俱全，算是个宾馆的配置。
程林坐在沙发上，拎着“炼气壶”，慢慢将杯子倒满，然后一口一口缓慢喝下。
白玫瑰稀释后的灵气滚滚入潮，迅速将他枯竭的灵气池填满。
他的脸色也从苍白转为红润，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必然会大骂他浪费，用珍贵的灵植来恢复灵气储备，这种奢侈即便是各大司局的司首都未必享受得起。
“呼。”
轻轻吐出一口气，程林收起炼气壶，双眸隐隐散发光亮，他清晰地察觉到了实力的增长。
按理说，战力这玩意虚无缥缈，很难量化，但他此刻，却能明显地察觉到自己的提升，在异能释放上，战斗意识上等等，各方面均有上涨，这显然是这场战斗给予的收获。
实战终究是最能锻炼人的。
坐在蒲团上一个月，都抵不过和人交手三五分钟，修行和实战的确是两码事，抛开情感因素，韩仑的确是个好对手，这场战斗虽然短暂，程林却获益匪浅，从这个角度来说，算是没有白忙。
况且……
“好像还赌了200贡献点来着……”
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去讨要，忽然，程林若有所觉地看向门口，三品感知异能“触角”释放，意识朦胧中，一条无形的线条穿透墙壁，看到了走廊上的情景。
程林不禁挑起眉毛。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程林没有理会。
“咚咚咚。”
那人继续。
程林依旧没理。
终于，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门外那人终于开口：“能……让我进来么？”
这次，程林终于没再沉默，坐在沙发上没动，只是说了声：“恩。”
两秒后，门被推开，显露出韩仑的身影。
他的模样很……糟糕，没有穿学员的制服，或者说是只穿了裤子，上半身则是一件白色衬衫，透过衬衫，可以看到里面的斑斑薄薄的血点，程林不需要开启异能，便能看出，他肩膀上、肚腹上，都缠绕着厚厚的绷带，缝隙间还有鲜红的血迹渗出来。
其右臂更是干脆打着石膏，应该是骨折了，不过以三品修行者的体质，打了药的话，不出一周就能恢复如初。
韩仑的那张漂亮的脸上也有些破损和乌青，头发最惨，发型全毁了，和狗啃的似得，估计只能剔成卡尺了，最滑稽的则是右边的眉毛给烧没了，左边的还剩大半截，看起来极其有趣。
毛发的问题是程林造成的。
可这伤势……
“我不记得把你打的这么惨。”程林看了看他，说，就这架势，若是给外人看了，估计九成九的人都会以为被炸的不是他，而是韩仑。
韩仑沉默了下，脸上表情很……纠结，或者说是复杂，像是高傲、愧疚、后悔、桀骜、不服输、低落等等情绪的综合体。
他站在门口的阴影里，沉默。
程林冷眼看着他，也不说话。
过了足足有两分钟，韩仑才似乎终于放下了心结，他眼睛落在地板上，说：“炸的。”
炸的？
被什么炸的？
符印？
程林有些意外，难道说……“你扔出来那玩意敌我不分？”
韩仑头更低了，声音如蚊呐：“恩。”
还恩？
自己猜对了？
所以那个威力恐怖的“符印”武器根本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玩意？
听到这消息，程林对这种武器的估值迅速下跌……
显然，韩仑在匆忙间扔出来符印的刹那，同样被爆炸波及，而且并未得到治疗，只是打了药和绷带。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程林不禁想。
“坐？”
“不了。”
“那你过来是为了？”
“履约，以及……道歉。”韩仑憋了半天，才吐出后面这个词。
大概是，对心高气傲的他而言，道歉本身就是个很难启齿的事。
“道歉？”程林看了看他。
韩仑霍然抬头，直视过来，说：“当时……我没想太多，就是本能，因为感受到了致命危险，所以，下意识释放了符印……我，或许你不信，以为我在找借口，但是，无论你相信与否，事情就是这样……对不起，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歉意。”
说着，韩仑冲他弯下腰来。
大概是第一次这样，他的动作很生疏，僵硬，像是一根被掰弯的旗杆。
寂静的房间里，程林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却是动了动，有些惊讶，有些意外，还有些饶有趣味……
终于，在沉默了几十秒后，程林淡淡道：“如果我不接受呢？”
第三百一十三章 准备下一轮
程林的声音轻飘飘钻进韩仑的耳朵。
然后，他明显怔住了。
显然，韩仑并未考虑到眼前的情景，或许是因为人生中道过的歉太少，所以，压根没有考虑到对方不接受怎么办。
“我……”
他张了张嘴，却只见程林竖起一根手指，堵住了他想说的话。
程林坐在沙发上，声音清冷：“我并不太关心你为什么扔出符印，是脑子抽筋了也好，是仓促之下本能反应也罢，这些我并不在意，毕竟我们并不熟，你的违规行为，学院里会处罚，至于更多的，我也无意深究，咱们就按照约定的做，这样比较好，至于道歉，我当然不会拦着你，但我也可以不接受，这是我的自由。”
“……我……明白了。”
韩仑嘴唇动了动，眼神黯淡了一些，却是重新直起身，点头。
“那么接下来……”
“履约的事。”
“对，你还记得咱们约定了什么吧？”程林问。
韩仑点头：“200点贡献点，我输了，应该赔付给你。”
“记得就好，那……”
“我没钱。”韩仑光棍道。
“？”
程林眨了眨眼，眼神有些怀疑，对方就算是被一司清退了，总好歹有些身家吧？连200点都拿不出来？
被程林的怀疑的小眼神盯着，韩仑乌青的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窘迫，他将目光挪开，看向窗户，声音干涩：“我……我的资产都在一司的账户上，各个司局的贡献点并不互通，我刚回到九司，账户上的确缺少贡献点。”
这倒是个合理的解释。
“这么说，你答应我的时候，就根本没想着付钱？”
“没有，我只是……”韩仑先是摇头，随即便说不下去了。
程林明白了。
很简单，这货一开始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输，所以，压根没考虑这事，真是头疼，程林冷眼看着他：“那你准备怎么办？”
韩仑正色道：“我欠的，自然会还，这你不用担心，我虽然没有贡献点，但还有些积蓄，比如现金……”
程林摇头：“我目前并不缺钱，如果是修炼资源，倒也不是不可以。”
韩仑再次露出窘迫神情。
显然，这些他也缺少，想来也是，大家都在拼命修行，资源这玩意都是有了就用的，哪里会攒着？即便有一些零散的，也显然不可能凑得足200点的数额。
“资源……我手头也很紧，要不然……”韩仑脸色阴晴不定了一阵，他忽然一咬牙，反手摸出匕首，这令程林眼眸一缩，不过韩仑并未攻击，而是将匕首放在了桌上。
同时说道：“实在不行，我可以用武器抵债，这把武器当初是花了300多贡献点换来的，现在折旧的话，差不多也值200点。”
“铛啷啷。”
灵兵匕首跌落在桌上，柔和的灯光下，闪烁出五彩的光芒，看上去晶莹剔透，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程林眼神眨动，有些意外，没想到韩仑愿意以武器抵押，看他肉痛的模样，显然，这并非轻易的决定。
沉默了一阵，程林终究没有去拿这件灵兵，而是说：“我拿这个没用。”
“可是，我已经没有别的了。”韩仑怔神。
程林用两根手指捏起匕首的柄，将其推回到他面前，说：“那就先欠着，等下次投影出现，你去探索，赚到贡献点，再还给我。”
“这样可以么？”
“不然呢？”程林翻了个白眼，问，“还有别的事么？没有就不送了。”
韩仑沉默片刻，用力抿着嘴唇，收回了自己的武器，然后后退几步，来到门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带上门，离开。
等确认他走了，程林这才摇了摇头。
站起身，来个到窗前，吹着初秋的夜风，幽幽地叹了口气，“咋都这么穷啊……”
……
……
挑战的经过终究还是流传了开来。
被学院两千余名学员们广为传播。
这显然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最起码，出乎了绝大多数学员的预料，谁也没有想到，程林竟然真的会战胜韩仑。
“简直不可思议！”
这是听到这个消息后，学员们普遍发出的感慨。
然后，便是四处打探细节，对战斗复盘，有的人说是因为韩仑大意了，有人说是程林进步太快，实在天才。
但无论哪种说法，其实都不算错。
九院第二届两千余名学员们终于再度抬起了头，这一场胜利令他们扬眉吐气，韩仑大魔王统治时代终于被推翻，伟大的程林驱散了阴霾……恩，这是中二的说法，简单来说，大家都很爽。
毕竟韩仑之前带给他们的压力实在太大。
程林作为二届学员代表，这场胜利显然有着提振士气的巨大作用。
接下来几天，学员们都津津乐道的，而终于遭遇败绩的韩仑则再度沉寂了下来，从风口浪尖骤然急退，重新变得低调起来，这倒也使得那些对他“复读生”身份的攻击也渐渐淡去了。
没有人会长时间追逐一个热点。
学院的主流依然是修行。
与韩仑的战斗令程林收获颇多，他决定用几天时间来消化所得，恢复身体，当然最重要的是……把缺的文化课补上！
……
“哈。”
从堆满了桌面的书本中抬起头来，程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九点半，这个时候晚自习已经下课了，作为早已经不用上晚自习的优等生，程林却高兴不起来。
“终于复习完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写满了密密麻麻如蚊蝇的字迹的笔记本和纸张，以及两边摊开的涂满了颜色和标记的课本。
一个多月的课程啊。
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上过课了，积压下来的课程数量相当恐怖，尤其还有几本新开的课。
之前汪达明给了他方便的时候就说了，要求他要把文化课赶上来。
这几天，他甚至停下了修炼，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文化课复习上。
好在谢青珂作为爱记笔记的好学生提供了相当大的帮助，否则靠他自学还真麻烦。
5％的记忆力提升在这个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连续几天不眠不休，总算追赶上。
程林颇有些欣慰地看着面前的一套卷子，这是上次月考的文化课测试综合卷，总分300分，他自己做了一遍，得分是271分，虽然算不上学霸，但已经很不错了。
对比高中时候的学渣状态，更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累啊。”
苦笑着伸了个懒腰，程林给自己倒了杯灵气水，喝了，这才觉得精神气恢复了一些。
“可惜这古铜色小树的药效越来越差了，现在吃一段也只能撑一个晚上，不然的话也用不着拿灵气水提神。”
程林叹了口气。
算算日子，回到学院已经一个多星期，修行已经达到了三品巅峰，程林发现自己从打大洪水推演后就没有遇上什么心境上的关卡，但想要突破依然需要一些契机，正所谓水到渠成，急不得。
文化课方面也终于追赶上了，这样一来，他忽然发现自己又没有事情做了。
不，还有事做。
程林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划了划，点开了隐藏桌面。
“算算日子，也该再来一轮推演了。“
他摸着下巴，目光闪烁。
第三百一十四章 地球炸了
揉揉酸软的手腕，程林让自己的身体陷在沙发里，右手解锁屏幕，进入隐藏桌面，然后便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深蓝色图标。
推演程序。
程林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点开，屏幕上仿佛出现了一道类似水波的纹路，沉睡的程序被惊醒，过渡动画，动态的星空背景上那行小字明明看起来那般周正，却蓦然有种刀削斧刻的滋味。
“在每一个瞬间，文明的走向，都有一百万种可能。”
喃喃将这行字念了一遍，程林神色淡然地摩擦着屏幕、界面。
“按照时间，也该进行下一轮推演了，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
想着这些，他依旧按照惯例将整个程序界面都点了一遍，历史库中历次推演的记录赫然在目，被一根暗淡的线条连接着，每一次推演仿佛都是个节点。
末日（天火）、轮回（燧人氏）、废土（围城）、神话（圣者）、修真（无踪仙岛）、冻土（地窟）……
如今他已经走过了不少，而前方依旧看不到尽头。
“竟然还有些奇怪的成就感。”程林摇头失笑。
他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此刻，程林忽然感觉，这些记录便是他的日记，看着这些，记忆历历在目。
以前，他曾经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人越长大，越感觉时间流逝的速度在加快。
比如几岁，十几岁的时候，会觉得日子好漫长，太阳缓缓滑移的速度如同绿皮火车，可等年岁增长，便会发现时间如白驹过隙，往往一眨眼，人生便过去近半，于是便会很慌张，很慌张。
后来看了些分析，很多人将这种感受归咎于记忆的丰富度，进而提出一个看法，广为流传，就是说，如果我们不能延长生命的长度，就要拓宽它的宽度。
“我这个绝对够宽了吧？”
程林不禁想到，这两个来月，回想起来仿佛很漫长般，从一眼看得到底的普通人过渡到修行者世界，人生都变得大不一样，而这一切的根由，都在于自己这个程序，或者，更具体说，在于指尖那个红色的按钮。
如果说有一种机器可以“拓宽生命”，那无疑，它就握在自己手中。
摇摇头，将心中的淡淡感慨抛开，程林有些期待这次的衍化。
深吸了口气，让心平静下来，他伸出手，按下了那个按钮！
……
……
无比熟悉的震颤、天摇地动，却没有什么声响，整个人的方向感全部被遮蔽，宛如在一条隧道中跌跌撞撞。
弥漫视野的刺目白光，淹没了自己，却淹没不掉他的思维。
程林清晰地察觉到脑海中多出了一道信息：
【开始对本世界文明走向进行推演……】
【推演中……】
【获得章节：新星（世界树）】
【章节将会在10秒后开启……10、9、8……】
……
光芒一点点消失，宛如潮水退去。
程林眯了眯眼，适应着光线的变化，他的神情变得冷静又悠然，每一次进入推演，他都会觉得很放松，在这个地方，他不会受到任何威胁，无论是世界毁灭，还是强横无边的生命，都是幻影，都是游戏。
作为一名过客，程林始终将自己的身份定义为风景党。
就像是意外进入一个游戏，然后走走停停，看一看日升日落，潮起潮生，王朝更替，纪元更迭。
这些与他无关，也与他有关，绝大部分时候，他都作为一双旁边的眼睛而存在，只有在某个关键的节点，才会伸出手，或者说，借助程序的力量，扮演一个推动历史的角色。
【房间里的光芒散去，耳边的嗡鸣消失，你静静坐在沙发里，思绪飞扬，你的精神状况不错，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旅人，你很淡定】
【你用好奇的，充满了探索的双眼打量四周，发现房间里并无变化，出于谨慎，你并不打算出门，而是决定先到窗口前看看】
……
脑海中信息播放。
程林将右腿叠在左腿上，手指轻轻敲着沙发座椅，没有动弹。
他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下巴，双眼流露出思索的神情。
“这个章节的名字是……新星（世界树），按照以往的命名经验，前者应该是大环境的变化，而后者则与我要经历的剧情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新星……指的是什么？明星？显然不可能，那是……新的星辰？唔，这倒是个开放的词汇，任何的变革之后，产生的新的面貌都可以称作新星，至于世界树……”
程林停止思索，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来到了窗前。
……
窗外很宁静。
夜风很温柔。
独栋楼最令程林满意的便是这道窗口，他最近已经习惯了没事就趴在这里往外看看。
百看不厌。
只是，这一次他看的要更认真许多，窗外依然是熟悉的校园，没有异常，最起码，暂时没有观测到。
“看来世界暂时还没有变化，我也没有被传送到异国他乡，这说明这次的推演大概率并非是从如今的背景进行的缓慢衍化，更可能是遭遇突发意外的打击的类型。”
程林心中思索，倚靠在窗边。
【你认真地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夜晚如此平静，月光温柔，星光灿烂，是个好天气，只是你莫名地有些不安，总觉得仿佛会发生点什么】
【你沉吟良久，试图找寻这丝不安的来历，终于，你若有所觉，抬起头，向夜空中望去】
脑海中信息浮现。
程林挑了挑眉，按照它的叙述，趴在窗前，抬起头……
如同信息所述，今夜的天气真的很好，月轮斜挂，星光普照，靛蓝色的天空背景下，浮着一缕缕云絮，显出更深的色彩，就仿佛是推倒颜料意外造成的涂鸦。
天空便是一张画布。
而此刻，那漫天繁星中忽然出现了一点异常。
一颗本来黯淡的星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亮，变得绚烂，变得刺眼，夺目。
“咦？”
程林有些惊讶。
一颗星辰在什么情况下会迅速变亮？
可能性或许很多，但比较容易联想的到的一个猜测便是……
“它在接近，在以难以想象，难以理解的恐怖速度接近！”
程林抓握窗台的手猛然一紧。
随即，他发现，视野中的景物模糊了起来，那是时间加速的征兆，并未持续很长，大概只是模糊了短短的一瞬，便再度清晰起来。
给他的感觉就仿佛是眨了眨眼睛。
闭眼，再睁眼。
那颗星辰便已经从遥远之地，降临到这个世界：
一轮看不到边的恐怖流星将程林的视野填满，它巨大疮痍的表面上遍及深坑与沟壑，风暴与流火，冰冷与死亡。
它悬浮于城市之上，压在所有人头顶，沉甸甸的。
世界仿佛陷入窒息。
在巨大的引力作用下，附着在地表的建筑物以及生命开始分解，崩散，向上漂浮。
然而，这一幕并未持续多久，世界便被一团无比强烈的光笼罩。
下一刻，程林仿佛听到了大地的怒吼与悲鸣。
狂风起，吹得窗子哗啦啦作响，他死死抓住窗台，令自己不至跌倒。
世界寂静。
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直接作用于脑海的信息：
【这一日，神秘星体撞击地表】
【地球……炸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拯救克鲁姆
巨大的引力首先掀开了地表，泥土、草地、鲜花、钢筋水泥的楼宇以及洒满了街道的汽车，万物升腾而起，如果能记录下来，那必然是一幕壮丽景色。
可惜，这一幕极为短暂，便被赤红所湮灭。
然后，这个平均半径约6371千米，寿命已达40多亿年的水蓝星球宛如一块豆腐，被撞击的四分五裂，陆地、海洋被巨大的沟壑分割，碎成了无数或者大，或者小的陆块，在宇宙中飘荡。
……
程林死死抓着窗台，为了躲避光芒，他不得不闭上眼睛，窗户在撞击发生的刹那便自动闭合，那薄薄的玻璃窗看上去是那般脆弱，连一块砖头都撑不住，此刻，却面对这毁灭天威依然纹丝不动，便是连一丝的划痕都也没有。
程林感觉房屋在翻腾，那种感觉就仿佛是他住在一个火柴盒里，如今，有人把这个火柴盒扔到了天上。
“身体掌控”已经开启，他宛如杂技演员一般，凭借着本能将自己挂靠在墙壁上，不至于撞到房屋的棱角，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感觉一切安稳了下来。
双脚再度稳稳落在了地板上，耳边的嗡鸣声悉数消失，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巨大的尘埃。
寂静的宇宙里，太阳系中原本属于地球的轨道上，此刻，漂浮着一片尘埃云，那是撞击后的地球解体形成的碎块，在轨道引力作用下聚集在一起，如同水里飘荡的一蓬面包屑。
太阳的光辉是视野中最显眼的一个，深沉的宇宙中，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程林摸了摸玻璃，忽然有一种在太空站中的错觉。
“对了，太空站和卫星？”
程林仔细看去，遗憾地并未发现诸如此类的人造物。
“大概是撞击的时候被余波毁灭了，或者我没有找到。”
他想。
指尖划过格外冰冷的玻璃窗，程林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好吧，不管怎么样，他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地球已经炸了。
原因显然是来自于星体撞击，这是个相当古老的毁灭方式，最知名的便是有研究者声称的恐龙灭绝成因。
事实上，地球曾经无数次遭遇撞击危险，只不过幸运的是有太阳系老大哥木星以及月球遮风挡雨，尤其是木星，作为太阳系质量和体积最大的行星，将绝大多数意外的闯入者吸引了过去。
不过，显然，这一次地球的好运气终于消耗尽了。
程林在心里默哀了两秒钟，转身开始打量自己的房间。
得益于安全屋的属性，即便是在这种程度的毁灭力量面前，房间也丝毫无损，只不过由于翻腾的原因，房间里的家居已经是惨不忍睹，宛如被暴风雨摧残过一样。
程林从地上捡起来一个没有摔碎的杯子，拿出来炼气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这才算冷静了下来。
【你喝了杯水，感觉好多了】
脑海中信息浮现。
程林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以往虽然也经常搞出大灾难来着，但这次未免也太彻底了些，直接把星球给炸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让我猜猜，按照这个章节名，新星显然有两种解释，一种便是指撞击地球的那颗彗星……唔，”程林说着，扭头看了看窗外的那片尘埃，并没有发现那颗星的存在，“显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存在。”
他顿了顿，端着杯子，在房间中缓缓踱步：“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性，撞击后，会有新的星辰产生。”
【你对于目前的状况做出了一个合理的假设，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你决定在窗口进行持续的观察】
打了个响指，程林立即返回窗口，犹豫了下，他没有打开窗户，他不确定这样会不会造成氧气流失，虽然安全屋理论上不会受此影响——没看到屋子里还有重力么？
窗子很干净，视野观测状况良好，程林发现自己大概处于一个俯视的视角，在他的斜下方，便是那片环绕的地球碎片，它们漂浮着，且在互相发生碰撞，但逐渐的，形成了一个稳定的格局。
再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格局越发稳固下来，整个尘埃云，以三块相对巨大的陆块为主体，诸多散碎的碎片环绕为基本结构，达到了稳定的态势，在这个过程中，周边的其他行星轨道同样受到了影响，但问题不大。
三块陆块中，尤其以居中的一块体积最为可观，目测有原本地球的三分之一左右，在长久的磨合下，已经演化成了椭圆形的形貌。
【大概十亿年过去了，这片尘埃云终于彻底稳定下来】
程林趴在窗前，抿了口灵气水，对于十亿年这个数字没有太大反应。
约莫估测了下，“十亿年”在他的感官中大概过去了十分钟左右。
“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发生变化。”
长久盯着这片荒芜的土块程林颇觉无聊，他打了个哈欠，干脆拿起手机打起了单机游戏，等他打完了一局，再抬起头，便发出了一声惊咦。
“好像……颜色变绿了些。”
他喃喃。
玻璃窗外的大部分碎块依然死气沉沉，但是那块体积最大的星辰表面似乎有了些许绿意。
就如同萌芽的干瘪的种子，很淡，但的确有了变化。
【不知过去了多久，新生的星球上终于出现了植物，生命的进程从0到1，接下来，开始迅速爆发】
这段信息出现后，程林惊讶地发现这块只有原地球1/3大的新星开始迅速绿化，和水蓝色的母星不同，它被绿色与蓝色共同填充，其中前者竟然还要占据主流，这是相当奇特的地貌。
“距离太远了，我看不清。”
程林说。
于是，他发现整个安全屋的漂浮高度开始下降，那些无关紧要的，死气沉沉的碎块离开了他的视野，窗外只剩下了完整的新星。
这样，他就看的清晰了很多。
“树。”
程林说。
是的，这块新星上充满了树木，降低了高度后，他才发现，那些绿色并不是来自于草，而是树，这是一个陆地面积占比更大的星球。
而但凡有土壤的地方，除开恶劣的区域，剩余的，绝大部分都被树木填满，这是一块被树统治的星球。
由于是俯视，只能看到无数树冠，堆积在一起，星球的表面似乎常有风吹，那些树冠便会如同麦浪一样抖动，看起来很是美丽。
而在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星球中央，或者说，那块气候最温暖和煦的大陆中心的一棵极为高大的树木。
即便是飘荡在宇宙高空，程林也能清楚看到它的模样……巨大的树冠几乎有一整个山脉大，主干隐藏在树冠中，其分出来的枝干便有数万条，每一条枝干又分出若干分支，向四面八方蔓延，那是一棵无比巨大的树木，也是这片最繁荣的大陆的祖树。
这让程林联想起了章节名括号中的“世界树”一词。
“很好。”
相比于那些神神秘秘的剧情，这样直接明了他自然喜欢。
“这样繁茂的植物既然已经存在，那动物应该早已经诞生了。”他倚靠在窗前，说道。
话音落下，他便果然看到了树林中奔行的鸟兽，由于视角的限制，他看的并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其余原本的地球的生物有所区别，但总体而言，差距不大。
“啧啧，看来又是个人类文明。”程林想着。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这个念头，忽然，茂密的林海中，有一些矫健的身影攀爬了上来，它们沿着世界树的分支爬了上来，然后以智慧种族的态势仰望星空。
低智商的生物并不懂得仰望星辰的意义，只有高智慧生命才会做出这样无聊的举动。
只不过，在程林的视角中，这些原始生命看起来仿佛在仰望他一般，还有些胆大的家伙在向上指指点点。
“要不要跟他们打个招呼？”
程林有些无聊地想，然后伸出手，冲窗外摇了摇，即便他明白对方看不到他。
只不过，当程林仔细看过去的时候，他不禁微微一怔。
“这是什么玩意？”
在他的视野中，那些攀爬到世界树上方的生物拥有着与人类相似的身形，却又有些明显不同，比如说更健美高挑的身姿，更白皙精致的容貌——这简直不可思议，程林很难想象一群“原始人”竟然会这般俊美，尤其是那尖尖的，冒出头发的耳朵……看起来……就像是……
“精灵？”
程林有些惊讶，地球被炸的时候他都没有这般惊奇。
趴在窗口仔细看几眼……唔，姣好的容貌，五颜六色的头发，尖耳，身上的关键部位覆盖着用藤蔓和树叶裁剪的衣服，手里则挎着原始的，粗糙的弓箭，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传说中的精灵。
“所以说，我把地球炸了，然后几十亿年好不容易出现了新的星球，再然后，却出现了一群精灵。”
程林将事件梳理了下，感觉棒极了。
他又给自己倒了杯灵气水，然后犹豫了下，打开了窗户，没有预想中的氧气流失，反而是有清爽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那风极为清凉，沁人心脾，就仿佛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给洗一遍。
“这是……难道说，安全屋已经进入了这颗新星的大气层？这么多的树木，空气质量好倒是也说得过去。”
程林有些陶醉地吸了一口，浑身每个细胞都在欢呼。
睁开眼，他将杯子探到窗外，然后将一杯灵气水倒了下去，碧绿色的液体飘飘洒洒，落了下去，正好洒了某个仰望星空的精灵一脸，这位原始精灵懵了下，然后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再然后，它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趴在地上将能找到的灵气水都给舔干净，然后忽然伸出双臂，冲着夜空欢呼起来。
引得旁边的精灵们一阵诧异和懵逼。
……
“有趣。”
程林笑着收回手，停止了逗弄这群家伙的行为。
他重新趴在窗边，俯视这片大地，这时候时间似乎再次发生了加速，程林看到那群精灵们迅速离开了，然后很快的，围绕着世界树出现了许多个精灵部落。
大大小小的部落开始展开了地盘争夺，它们似乎都想要夺取到最接近世界树的位置。
战争起初还非常初级，只限于少数精灵的搏斗，但随着时间加速，画面如倍速的视频般播放，程林看到部落之间发生了吞并，开始有超级部落出现，演化成类似“城邦”的组织形式。
再然后，精灵们似乎也终于掌握了充斥在天地间的“灵气”的用法，于是，法师单位开始出现，专职战斗的精灵的出现促使各大城邦全力培养自己的战力，弱化数量，加强个体……整个城邦时代依然是征伐作为主题。
再然后，城邦的升级般“王国”出现，围绕世界树总共出现了八位精灵王，它们互相征战，在程林的视野中，几乎每一个呼吸间，都有一个王国从鼎盛化为废墟。
程林呼吸了七次，便有七个王国消失。
终于，仅剩下的一位精灵王完成了伟大的大一统，于是，精灵文明迎来了首个“王庭”的降临。
【精灵王庭绵延了一千年之久，在王庭的领导下，精灵世界和平稳定，直到某日，千年的和平意外被打破了】
脑海中信息浮现。
程林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惊讶地看到，“世界树”变成了黑色。
你碧绿的枝叶宛如被某种神秘力量侵蚀了，变得黑暗而诡橘，再然后，那黑色沿着世界树的枝干蔓延开来，渐渐的，越来越大，就像是正缓缓扩大的“霉斑”。
……
画面开始迅速的抖动，程林发现安全屋再度开始跌落，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他单手扶着窗台，另外一只手则端着盛满了灵气水的杯子，他的瞳孔中，世界正在不断放大……
终于，安全屋穿过了密集的枝叶，树冠，径直轰然砸落在一个巨大的空荡荡的鸟巢上，整座大树没来由地摇晃了下，却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毕竟在这片大森林里，风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物。
而猝然撞在窗户上的程林，脑子里却只徘徊着一段信息：
【开启主线任务：净化】
【开启支线任务：拯救克鲁姆】
【任务1：你从天空坠落，来到这片森林，你决定先找人了解情况】
【完成任务奖励神秘小礼包，任务失败就不奖励了】
程林：“……？”
第三百一十六章 风之旅人
主线任务……
支线任务……
等安全屋稳定下来，程林站稳，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他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这次的任务有新花样了么？
以往只是按照次序分发任务，这次倒好，还来了个主线和支线。
“不过这倒是比以往清晰了不少，主线任务是‘净化’，唔，目前还不确定是什么意思，但显然，如果要猜测，其极有可能与世界树的黑暗有所关联。”
“至于支线任务……拯救克鲁姆……倒是说不清是什么，克鲁姆是啥？史莱姆的亲戚么？”
这些纷杂的念头在程林的脑袋里乱串，他揉揉太阳穴，心想：还是先完成1段任务吧。
任务：了解情况
……
打定主意，程林并未贸然走出安全屋，而是借助窗户打量四周，窗外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世界树的枝干撑起了这个世界，而在其余荫下，还存在着无数奇异的植物种类，共同构建了这个生态圈。
程林观察了十几分钟，确认周围并没有精灵存在，这才推开安全屋的门，走了出来。
安全屋坠落的地方并不是地表，而是一根树枝上，从树枝的粗细来看，其应该也是世界树的枝条之一，只不过，绝对算不上主要的枝条，从天空上俯瞰甚至都无法发现它，如果做个比喻，世界树就像是记忆中的喜马拉雅，而脚底下的这根树枝，则是某条无人知晓名字的小溪。
偏偏，纵然是“小溪”也有着惊人的粗细，其直径最起码有五六米，上面扎着一个巨大的鸟巢，里面没有鸟蛋，很是破败，看起来荒废已久。
“枝条都这般大，可见世界树有多大，怪不得能支撑起整片大陆。”
程林抚摸着树枝，赞叹道。
他起身，走向了枝条的末端，这里距离地面还有数十米，之前在天空上用俯视的视角眼看，对整个森林的纵深缺乏了解，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这个森林是有很多个层次的，比如最低层的地表生长着植物和普通的树木，在向上，几十米上百米的高度，则是世界树的枝干蔓延，相当于在空中架设了许多的“轨道”一般，颇为神奇。
程林此刻正站在二层上，精灵之森中似乎永恒吹着风，那清新的空气呜呜地吹的无数碧绿的枝叶如麦浪般摇晃，极为美丽，只是在极远处的西边，才能隐隐看到一条黑色的线条。
至于稍近一些的地方，则似乎有一座“城市”，程林不太确定是不是，他只能凭借在空中时候都视角来猜测。
“那么，想要了解情况显然是需要找个精灵询问。”
“可是我这副模样……一旦被发现怕不是要瞬间被抓住审问？毕竟人类虽然和精灵模样相似，但一眼看上去还是会有很大的不同，我该如何潜入精灵城市？”
程林看似自言自语，实际上则是在尝试与“程序”对话。
多次的推演经验告诉他，所谓的“任务”其实从来不难，他需要经历的只是剧情，就像是他对自己的定位，一个“旅人”，推演程序就像是一个比较喜欢玩花样的导游，并不会故意刁难他，相反的，好好说话，还会得到它的帮助。
就像是现在，当程林提出这个问题几秒钟后，脑海中浮现出新的信息：
【你站在树枝上，眺望到了远处的城市，你想要过去找一只精灵了解情况，却苦于不方便潜入】
【你获得了临时称号“风之旅人”】
【“风之旅人”：当你立于风中，便可得到风神的祝福，融入风中，化为无形（限制：当风力不足时，将无法开启此状态）】
程林将这几条信息阅读完毕，那脑海中的信息便化为了一道淡金色的洪流，进入了他的身体，他当机明白了这个“称号”的使用方法，其与上次获取的“暴雪之子”类似，都是一种状态，不需要消耗灵气，但需要特定的条件才能开启，更像是某种有局限性的BUFF，并且，这个是暂时的。
“融入风中么……”
程林睁开眼，将脑海中的信息消化干净，此时，刚好有风吹来，他只觉得皮肤表面的毛孔都张开了，似乎在迎接与享受什么，茂密的大森林中，程林站在枝头，忽然一跃，跳了下去，然而，他没有如石头般坠落，而是在半空中，身体就开始淡化，淡去，渐渐消失，成为了隐形的状态。
不仅如此，隐形状态的程林还获得了类似于“飞行”的能力，可以借着风，向前飘荡。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是宇航员在太空失重状态下行走一般，每一步，都轻飘飘，没有重量，唯一的问题在于，他只能顺着风向前行，可是稍作方向倾斜，却无法逆风而行。
不过幸好，这风本来就是吹向那座城市的。
……
“呼呼呼……”
精灵之森中，风是永恒的，在一年的时间里，绝大部分都有风吹，其出现的频率，仅次于太阳和双月。
程林化做风，如同一片鸿羽，在风中飘荡，慢慢的，接近了那座精灵城市。
真的很神奇，整个城市外面有一圈厚实高大的城墙，竟然是用某种树木拼成的，那种树木生长的极为紧凑，于是，看起来，这城墙就仿佛是一个大型的“栅栏”，只在特定的地方开了城门，城门也是木头的，这里似乎还没有发展出“钢筋水泥”的建筑结构，所有的建筑，都取材于这片大森林。
城墙极高，如同一个扣在大森林里的木桶，在城墙靠近西边的一侧，显然被打造成了防御堡垒的模样，城墙顶上伫立着许多的精灵。
它们穿着贴身的盔甲，在阳光下反射处光芒。
“盔甲大部分是植物，关键部位显然是金属的，这说明精灵文明已经掌握了金属的冶炼，嗯，既然在上面看不到，说明冶炼场所应该在地下。”
程林飘在风中，思考道。
穿着铠甲，手持弓弩或者刀剑的精灵们似乎是雄性，唔，考虑到它们和人类有着高度类似的模样，姑且也用男女划分吧，这些战士大部分都是男性，这很好判断，他们的身材更高大，更强壮，偶尔叫喊说着什么，声音也显得更有力度。
而女性，则显然娇小很多，区分雄雌，从体型上往往最容易判断，尤其是在哺乳类动物上，当然，也有少数的特殊。
至于从脸部区分么……唔，这显然有些难度。
“不愧是精灵，无论男女容貌都这般出色。”
程林忍不住感慨。
抛开“异域风情”的影响，从五官上分辨，这些精灵的容貌，无论男女，放在地球最低都属于主播这个层次的，还是没有P过的天然主播，其中的优秀者，甚至远超时尚杂志上的明星。
从高高的城墙上飞过去，程林没有引起任何精灵的注意。
他移开目光，开始打量这座城市。
嗯，客观地说，这城市的发展水平显然不高，但也相当于秦汉水准了，木头搭建的高楼和殿宇，均匀地分布在城市内，整个城市都是架设在世界树的基础上，从高空看，这座城市竟然意外的很有规划感，虽然不是那种生硬的笔直线条切割的房屋布局，却也足够优美和简洁，尤其是那些架设在树上的“道路”，四通八达，不仅仅是平面的，还有立体高度，猛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立交桥的味道。
在这些道路上，则有许多的车辆奔行，车厢类似于用树叶卷起来的杯子，并非长方形的，而是椭圆形的，拉车的“马”则是某种古怪的动物，粗看起来像是短鼻子猪，却可以在树上如履平地。
精灵们驾车，运送着货物，整个城市竟然意外的很热闹。
只不过……在这热闹的表象之下，则隐藏着一股浓郁的紧张感。
“就像是……战时状态，是的，战时状态。”程林想了想，这样形容。
整个城市的繁忙并非是和平状态的繁荣，而是战争时期的忙碌。
“看来精灵王庭的情况并不稳定，问题是出在了世界树上么？”程林心想。
他决定赶快找个人问问。
当然，人选需要好好斟酌。
那些精灵士兵显然不是个好选择，运输精灵也不太靠谱。
“最好是找个居民，身份地位比较高的居民最好，知道的信息能更准确些，而且要避开其他精灵的注意，单独询问……看起来这些精灵并不很强大，但修为高的也存在不少，以我目前的修为稳妥起见，最好找个弱一点的……”
程林在城市半空随着风飘着，不断调整方向，开始俯视大地，寻找目标。
从建筑的宏伟和分布上看，他可以分辨出居民的大概社会等级，他略过了边缘区域，即便那里的居民更容易控制，而是看向了主城区。
忽然，当他的目光扫过主城区的时候，顿住了。
……
在一条细细的藤蔓编织的小路上，一个瘦小的女性精灵正低头前行。
第三百一十七章 召唤神灵
艾露缓缓行走在主城区的街道上。
她穿着大神官的衣袍，月白色的祭祀长袍在袖口的位置绣着金叶花，胸前的开襟则是双生草的绘图。
这件衣服在旧日的王庭里已然算得上顶顶的荣耀，绝大部分的精灵都无法进入神官序列，更何况是执掌一殿的大神官。
按照旧日王庭的规矩，想要穿上这件衣袍最起码要200岁以上，而她如今只有可怜的二十岁。
“一切都变得一团糟。”
她想。
精灵之森的风似乎永远没有止歇的一天，迎面吹来的凉风吹起她的长袍，以及那头银色的头发，彻底掀开了她的半遮挡的兜帽，将那张布满了忧愁和苦闷的稚嫩脸庞显露出来。
“啊。”
艾露吓了一跳，她赶忙将怀抱书籍的双手之一抬起来，试图去将兜帽拉下来——自从坐上这个位置，她时常被人指指点点，这对怯懦的她而言，实在是个难堪的体验，也因此，她总是尽量避免与其他精灵相遇。
然而，就在她拉兜帽的档口，小路旁边的一个宫殿的门忽然被推开。
三个穿着盔甲，拿着武器的俊美精灵走了出来，一男两女。
他们一手拿着武器，一手捧着头盔，似乎在说着什么，看到艾露的刹那，其中一个女性精灵不禁露出了轻蔑的神情：“这不是艾露大神官么？怎么，出来闲逛？”
从她的盔甲的印记上可以看出，她只是个中级军官，若是在旧日王庭，她这样面对一位大神官必将面临严重的惩罚，然而，此刻却根本没有精灵阻拦她。
另外一个女性精灵更是冷笑起来，反讽道：“不要这么说，大神官日理万机，必然是时刻在思索对抗侵蚀的方法，我们这些士兵哪里能理解的了神官大人的意图？”
“哈哈，算了吧，什么大神官，不过就是个低等精灵罢了，运气好活了下来，摇身一变顶着个头衔在城墙后面瑟瑟发抖，要我说，就该干脆取消掉祭祀殿，反正都只剩下一只精灵了，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就是，与其耗费粮食养着个无用的神官，不如给前线的战士换一套盔甲。”
“艾露神官，你说好不好？我要是你，早就扔掉袍子拿起武器上城楼了。”
“算了吧，你觉得艾露大神官有那个胆子吗？见血就会晕厥的小姑娘？上阵杀敌？哈哈，还是让她好好守着她的月神吧。”
“什么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祭祀殿作威作福那么多年，到了生死危机，又有个什么用？还不是靠咱们手里的武器？”
在她们的一唱一和下，艾露始终畏畏缩缩，没有做出任何反驳，只是头越来越低，那瘦弱的身体宛如一个极度不合适的衣架，几乎撑不起月白色的长袍。
那个男性精灵大概是看不下去了，终于开口道：“算了，我们赶快走吧，耽误了换防就不好了。”
这样，两个女性精灵才终于闭上了嘴，三个人自顾自结伴离开，向城墙防御方向走去。
艾露则退到了小路的边缘，等他们的脚步声远去，这个年仅二十岁的精灵才终于缓缓抬起头。
兜帽下，她的那张稚嫩的脸庞上一双眼睛红红的，仿佛有泪水在里面打转，她用力咬着嘴唇，抱着书籍的双手用力的指节发白，身体微微颤抖，却是终于忍着没有哭出来。
“大神官不会哭泣。”
艾露的脑海中回想起导师，也是上一任大神官死前对她说过的话。
她抬起头，让风吹干了眼角的湿润，然后不再犹豫，闷头迅速沿着小路行走。
过了一阵，到了一个有些偏僻的，主城区地势最高的小小殿宇外。
这间殿宇真的很小，只有普通的房屋大，却悬挂着祭祀殿的牌匾。
作为曾经屹立王庭，属于核心序列的祭祀大殿的最后一员，这里是只属于她的地方。
艾露拿出了一块魔法钥匙，打开了门锁，然后飞速闪身进入。
关上门，房屋似乎感应到了有人进入，安置在四周的几盏魔法灯亮了起来，将幽暗的房间点亮。
饶是如此，这间房屋依然显得有些暗沉。
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大半的窗子，高耸的屋顶中间，是一个圆形的洞口。
阳光从殿顶投下来一块光斑，落在地板上，空荡荡的房间中只有极少数的花纹装饰，其中最显眼的正中心，则是一块石头搭建的祭坛。
这是城市中唯一的一处祭祀场所。
艾露捡起一根扫把，再一次将祭坛打扫干净，然后，她来到帷幔后，吃力地拖出一个皮箱来。
作为一个还没有毕业的低等神官，她的魔法水准很糟糕，体力更是相当差劲，加上吃的少，只是拖出皮箱来，就已经让她气喘吁吁。
“砰。”
将皮箱拖到祭坛前，艾露叹了口气，打开了锁扣，于是，在昏暗的大殿里，箱子里的东西显露出来。
“荧光石＊5、五彩石＊12、星光苔藓＊2、树妖之心＊1、凛冬之吻＊1、流波花苞……”
她轻声计数着里面的物品，等清点完一遍，她将自己携带过来的那本红色封皮的精装书籍展开，从其中的取出了一朵干瘪的花朵，或者说是标本。
“加上最后的月华之精，材料终于凑够了，可惜月华出产的地区已经无法过去，只能找到干瘪的月华之精标本，不知道可不可以……”
艾露喃喃，她跪坐在昏暗的大殿里。
月白色的，相对于她的身材过于宽大的长袍有些凌乱地散在地上，露出她一双穿着白色棉袜的双腿。
直到这时候，艾露的脸上才稍稍显出一点少女的气色来。
她用沾染着些许灰尘的小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欢欣和成就感。
为了搜集这些材料，她已经忙碌了整整一个月，其中数样材料还是付出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
比如光是为了获得“凛冬之吻”，她就险些被敌人杀死，真的只是差了一点点。
不过，这些都是值得的。
当她看到面前齐全的材料，艾露小小的心灵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她再一次想起了刚才路上自己遭遇的讥讽和耻笑，那些声音言犹在耳。
可是，艾露并不感到生气，或者说，即便是生气，也不是对那些保卫家园的战士，而只是气自己。
气自己只是个脆弱的低等神官，不，如果考虑到没有参加正式授勋，她甚至还只是个祭祀学徒。
气自己当初没有在毁灭中死去，才不得不承担起职责。
气自己身为“大神官”却只能可怜地躲在城墙后面，却没办法做什么……
不。
最起码现在，她终于可以为家园贡献一份力量。
艾露咬了咬嘴唇，她的眼神中露出坚定的神采，她翻动那本书，仔细查看仪式步骤——即便这套流程她已经倒背如流。
这本书是祭祀殿的圣典，其中记载了复杂的祭祀礼仪，也是每一位神官必须牢记的守则。
不过，艾露此刻阅读的只是其中的一个小篇章，那是一种古老的仪式。
据说，通过特定的材料和仪式，可以召唤“月光与森林女神”。
祭祀殿便是为祭祀神灵而存在的。
如今整个王庭已经岌岌可危，族群不得不退守到最后一座城市，精灵族到了生死存亡之秋。
所有精灵们都在为战争贡献自己的力量。
艾露没有力量。
她只能祈求“月光与森林女神”的降临。
即便，如今绝大部分精灵已经不再信仰祂。
“我没有浪费粮食。”
艾露低声说，仿佛在说给其他精灵听。
她瘦弱的面容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定且虔诚。
她要召唤神灵。
第三百一十八章 程林的角色扮演
休息了一会，等待心情平复，艾露终于再度起身，用自己最庄严的姿态跪坐在祭坛前面。
小心翼翼地将一份金粉拿出来，用画笔沾着，在祭坛的基座上描画出“月光与森林女神”的象征图案，这对精度要求极高，据说若是画错了一笔，整个召唤仪式都会失败。
当然，仪式失败只是最好的结果，传说中，若是出错，甚至有可能召唤到未知的邪神。
在精灵族的传说中，世界上只有一位正统神灵，然而在漆黑的天幕中，依旧躲藏着许多邪祟，他们拥有神秘而强大的力量，诱惑着精灵堕落，沦陷，甚至于，按照目前最流行的说法，“侵蚀”便是某个邪神的手段。
“呼。”
等艾露终于画上最后的一笔，她看着完美的图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擦了擦汗水，放下笔，她将箱子里的图案按照次序摆放好。
“最后是……”
她小心地将那朵干瘪的花朵标本放在了唯一的缺口处，这下，仪式阵法就已经完成了。
不，还差最后一点。
艾露咬了咬牙，从怀中摸出一把精致的小刀，银色的小刀在大殿中显得有些暗沉，她拿着小刀在自己的左手上比划了半天，脸上露出挣扎的神情。
正如战斗精灵所言，艾露天生晕血。
这在和平年代还算不上什么，但在这个时代，便显得过于矫情和软弱了。
“艾露不怕，加油！”
她给自己鼓劲，然后猛地闭上了眼睛，脖子死命远离左手，咬着牙一刀下去，在白嫩的左手手心划出一道伤口来，鲜血瞬间流淌出来，艾露强行不去看，半眯着眼睛将自己的血滴在了阵法中。
“最后一样……精灵处子的血液……”
做完这一切，她赶紧用绷带给自己包扎上，然后整个人仿佛都虚脱了，面色苍白如纸。
她却依旧打起精神。
只剩最后一步了。
艾露整理好神官的衣袍，神态庄重地在胸口做出一个手势，之后，蓦然的，一个奇异的光团出现在了她的身前，那是魔法媒介，幸好沟通仪式并不需要强横的魔法实力，所以她才堪堪可以启动。
“伟大的，至高的，无所不能，无处不在的月光与森林之神啊，您最虔诚的信徒请求您的降临，您是大地的主宰，夜空因您而明亮，您的光辉普照万物，您……”
昏暗的大殿中，艾露跪坐在地，虔诚地双手合十祈祷。
那团魔法媒介，落在祭坛中，那些材料纷纷燃烧起来，释放出诡橘的光芒，进而形成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却在殿宇下消失无踪。
……
不得不承认，这是颇为有趣的一幕。
最起码，程林是这样认为的。
这座临时充当祭祀殿的房屋外，某座并没有关严实的窗户外，程林正饶有兴趣地倚在窗口，凝视着里面发生的一幕。
风呜呜地吹拂，仿佛永远不知疲倦，这确保他的“风之旅人”状态始终维持着，这帮助他成功隐藏着身形，不虞被任何精灵发现。
“祈祷神灵么？这个小姑娘是个神官？”
程林心中惊讶。
程序再次贴心地帮助他完成了“自动翻译”的功能，所以他可以无障碍听懂精灵的语言。
不久前，他目睹了艾露被同伴讥讽的一幕，只可惜，当时他飘在天上，正在琢磨怎么降落，所以听得不太清晰，只是只言片语，但好歹也弄明白，这个精灵女孩完美符合自己的要求：
身居高位，了解的信息准确充足，实力弱小，灵气……哦，在这个世界应该称呼为魔法水准低劣，他完全可以掌控她。
程林当即就决定尾随。
一路来到这里，考虑到房屋内部没有风，自己会暴露，他没有急于进入，而是听起了墙根。
连蒙带猜的，他大概也弄清楚了她在做什么。
“似乎是精灵城市正在面临什么危机，她不知道什么原因占据了高位，却得不到与之匹配的待遇，而遭到嗤笑，所以，她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召唤精灵族信仰的神灵，借助神灵之力来拯救族群？”
程林摸着下巴沉思，他能猜到的也就这些了。
“不过，按照常理来说，神灵如果有用的话，岂不是早就组织精灵召唤了？哪里会轮到得到她自己来做？”
程林有理由猜测，这个神灵不大靠谱。
之前战斗精灵的反应也佐证了他的判断。
“我倒是比较好奇这个世界的神灵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如果真能召唤出来倒也可以开开眼界，但如果召唤失败……恩……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程林有些心动。
既然要了解情况，总不好太过粗鲁，对方看起来这般柔弱，难道进去用武力逼迫她说？恐怕适得其反，这小姑娘看起来虽然柔弱，但程林总觉得她骨子里有着自己的刚烈。
“如果扮演神灵的话……额，女神是肯定不成了。”
“但总归是个机会……”
程林眼看着召唤仪式持续，他很快下了决断，一翻手，从初始空间中拿出来一个面具来。
这面具通体纯白，没有其他任何颜色，造型颇为诡异，看起来活像是地球上法老王的面具，只不过不是金色。
这还是他从无踪仙岛拿回来的法器。
本来堆在空间里，始终扔着。
前几天考虑到推演之后会有“视频”播放，上次虽然特意对他的容貌进行了模糊，但程林不敢打赌每次都不出问题，想了想，他决定干脆在推演中也尽量隐藏自己的真实容貌。
算是个双保险。
在那堆破烂法器里找了好一阵，才算选中了这个，面具的功能他还没有完全摸索明白，目前也只修复到了34％的程度，经过试验，只要佩戴这个面具，就可以一定程度上阻碍别的人窥视。
这里的“窥视”特指的修行者。
比如一些感知系的修行者，若是要探测他的真容，会遭到面具阻碍。
程林将面具戴好，整个人气质便是为之一改。
“恩……如果就这样出场是不是有些LOW，好歹人家在召唤神灵，不说显现神迹什么的，最起码也得有个五毛钱特效吧？”
程林愁眉苦脸，目光在初始空间里一扫，琢磨了半天，抛开那堆他目前还没有摸索明白功能的法器，已知的，可以制造“特效”的法器似乎只有黑幡。
经过长时间的修补，如今的黑幡已经更加完整，当其展开，阴风阵阵，黑暗弥漫，尤其是战魂涌出，更是诡异莫测。
放在灵异电影里绝对是好莱坞的水准了。
当然，考虑到效果，大概也只能放在灵异、恐怖之类的电影里了。
“会不会把小姑娘吓坏？”
程林有些于心不忍。
偏生这时候，大殿中的召唤仪式似乎已经要结束了，那些珍贵的材料几乎要彻底燃烧干净，那升起的光柱也开始淡化，而所谓的神灵，则全无踪影。
“快来不及了，就这么弄吧。”
程林不再犹豫，黑幡一卷，将窗户猛然推开，一阵风涌进了大殿，佩戴着“风之旅人”称号的他则随风飘入室内。
第三百一十九章 是你将我唤醒？
艾露在发抖。
昏暗的大殿中，她瞪大眼睛凝视着祭坛，那些她努力收集了一个月才找到的珍贵材料即将燃烧殆尽，然而那冲天的魔法光幕中却并没有任何回应。
“不！神灵啊！您听不到我的呼唤吗？”
艾露心中喊叫着，嘴巴却咬的紧紧的，几乎要把嘴唇咬破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神灵没有回应？
难道是自己不够虔诚？
或者仪式魔法阵的排列出了问题？
艾露大脑一片空白，她脸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眼睁睁看着材料即将消失却什么都做不了。
“徽记图画……没有错，仪式咒语……没有错，材料……没有……不！难道是月华之精？”
她陡然想到了什么。
如果非要找出个问题所在，她只能想到月华之精了，虽然书籍中并未说一定要新鲜完好的，但这本应该是默认的吧？可自己使用的是风干的标本……不，她也不想的啊，她实在是找不到新鲜的了，就算是这个标本，也是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得到的。
“材料……材料……果然是材料出了问题，所以召唤仪式才失败了么？”
艾露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几乎维持不住虔诚的姿态。
作为一个刚毕业的低等神官，她这还是第一次尝试沟通神灵，事实上，这本就是只有祭祀大神官才可以举行的，因而，她完全没有去想是不是神灵真的不存在，她只是单纯的在自己身上寻找问题。
忽然。
就在艾露整个人心神失守的刹那，大殿左侧的一扇半遮挡的窗子突然打开了！
“咣当！”
窗框宛如被人用力摔了进来，碰撞，发出声响，与此同时，一道风呜呜地叫着吹了进来，整个大殿的窗帘当即纷纷抖动，宛如活物，地上的一些纸张也纷飞而起。
“不！”
艾露惊呼一声，赶忙跳了起来，用自己的身体去堵住窗子，在她看来，这大概是风太大了，才意外把窗户吹开，这将会影响仪式的！她想。
仪式还没结束，艾露并未完全放弃希望。
万一……万一女神是有事来晚了呢？
“咣当咣当。”
艾露穿着宽大的月白色长袍，顶着风，眯着眼睛赶忙将窗子重新关好，又拉过来窗帘遮盖上，房间中这才重新宁静了下来，她用力扶着窗框，开始疲惫地喘息。
然而，就在下一刻，背对着祭坛的艾露银色发丝中间突出的两只尖尖的耳朵忽然动了动！
背后有声音！
艾露霍然一惊！
随即，便是惊喜！
难道是女神终于回应她可怜的信徒了么？
艾露惊喜地赶忙转过身来，因为激动，她甚至忘记了拜见神灵应该有的礼仪，而是瞪大眼睛直直看了过去！
然而……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并不是伟大雍容，无法名状的月光与森林女神，而是……一副诡异景象！
……
“呜呜呜～”
昏暗的大殿中，祭坛上的材料已经彻底燃烧成了灰，光柱消失了，而在祭坛的上空，却骤然吹起了黑色的风。
准确来说，应该是如同浓墨一般的黑雾，以祭坛为中心，扩散开，弥漫开来，将整个房间原本的庄严肃穆彻底扭转成了宛如鬼蜮一般的阴森可怖！
从那团黑暗中，更有密密麻麻的，半透明的诡异幽灵尖叫着飞出来，在整个房屋中飞舞、盘旋，它们模样古怪，行动迅速诡异，张牙舞爪，释放出恐怖的气息。
分明便是传说中来自地狱的幽灵。
那些诡异的，意味难明的尖叫宛如根根钢钉，扎进艾露的小脑袋，她本能地抬起双手去捂耳朵，然而，那令人烦躁的呢喃，那细密、杂乱、狂躁、诡异、疯癫的古怪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入她的脑海。
天啊，这简直是魔鬼的呢喃！
艾露想。
而这些还不是最诡异的。
在祭坛正中心，本应该是正统神灵显现的地方，却蓦然出现了一个朦胧的身影。
漆黑的，翻卷的浓雾中，一个衣着古怪的身影飘荡在其中。
祂的衣衫、打扮与精灵国度迥异，那单薄瘦削却贴身得体的衣服看不出来历，祂有着极其罕见的黑色头发，耳朵也比精灵短了很多，至于容貌……对方竟然戴着一个雪白色的，造型神秘诡异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正俯视自己。
祂缓缓从半空飘落，黑雾仿佛便是祂的王座，那盘旋的幽灵则是祂的臣属，祂渐渐从虚空中显露出来，在这气氛烘托下，无比诡异神秘且强大。
“啊！”
艾露吓得心脏都几乎要停止了，她手脚发软，浑身冰凉，身体下意识后退，却只能无助地抵在墙壁上，双腿颤抖，向墙角瘫软下去，再也站不起来，她想要尖叫，却因为过度恐惧连声音都喊不出来。
魔鬼？
邪祟？！
邪神！
自己到底招惹到了什么？
艾露这一刻整颗心都被恐惧占据了，她瞬间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遭遇了祭祀典籍上记载的恐怖之事。
一旦沟通神灵的仪式出错，最好的结果是仪式失败，而最糟的，则是惹来未知的邪神！
它们是侵蚀的源头，是恐惧的散播者，传说中，每逢双月黯淡之时，通往地狱的大门便会打开，介时，魔鬼会将灾祸播洒人间……
在这一派阴森恐怖的氛围中，艾露看到那“邪神”缓缓落在祭坛之上，白色的诡异面具后，一道“残忍血腥狰狞邪恶”的目光朝她投了过来。
随即，“邪神”幽幽开口，用一种仿佛很意外，又充满了兴趣的语气说：
“是你，将我唤醒？”
小精灵小脸煞白，下一刻，竟然就忽然眼睛一翻，身体瘫软，活生生吓晕了过去！
……
……
程林极度无语地看着艾露昏迷，跌倒在墙角。
那把银白色的小刀则“咕噜咕噜”在地板上滚开了一段距离。
他站在黑雾中，怔神片刻，终于扶额，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有这么可怕么……”
挥挥手，将黑幡一卷，那浓郁的黑雾便悉数被收回，连带着那些飞舞的，张牙舞爪的一百零八战魂也都重新回到了黑幡二维空间内部。
整个房间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魔法灯火静静燃烧，打蜡的实木地板上，倒映出程林的身影，那白色的诡异面具显得模糊不清。
墙角。
一个娇小柔弱的身影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月白色的袍子宛如盛开的花朵，艾露的一双白色长袜上沾染了一丝灰尘，左手摔在一边，蝴蝶结模样的绷带缝隙里，正有血迹缓缓渗透出来。
“唔……”
程林摸了摸鼻子，犹豫了下，走过去，然后皱眉思索片刻，一翻手，拿出一个杯子来，然后朝着艾露脸上泼去。
他记得电视剧里唤醒犯人都是拿水泼……
“哗啦。”
水花四溅。
艾露先是皱了皱眉，随即清咳两声，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第三百二十章 了解情况
“你醒啦。”
“手术很成功。”
“活动一下，感觉怎么样？”
……
朦朦胧胧的，艾露将眼睛撑开一条缝隙，昏暗的视野中，一个穿着奇怪制服，戴着诡异面具的身影俯视着她，房间顶棚上的那个洞口宛如一盏大灯，刺得她视野模糊不清。
“嘤……你说什么……”
艾露撑着昏昏沉沉的头，扶着墙根爬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湿乎乎的，不禁皱眉，眼前那个诡异的身影则仿佛有些尴尬地清咳了声，说：“没什么，你醒了就好。”
不对……
这个家伙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不，这里不是卧室，是祭祀殿……自己是来召唤神灵……再然后……仪式失败，邪神……
邪神！！！！
艾露猛然回忆起经过，当即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那个人影，张开嘴下意识就要尖叫，对方却似乎早有预料，一脸正色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艾露当即捂住嘴巴，将升到喉咙的尖叫憋了回去！
邪神！
这就是邪神的警告么？
我该怎么办？
谁能来帮帮我？
艾露虽然已经有二十岁，但以精灵族的悠长寿命衡量，她还是个孩子，此刻，完全慌了神，六神无主，捂着自己的嘴巴，拼命后退，可是哪里还有地方给她退？
她只能缩在墙角，一副要哭了的模样，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这一幕令程林头痛不已，他没想到这个精灵竟然是如此的……胆怯，自己只是尝试了个比较华丽的出场，结果就硬生生把她吓成了这般模样。
叹了口气，程林思索了下，琢磨这种情况下好言相劝未必好用，倒不如反其道而行。
他当即面色一沉，声音冷酷道：“精灵，是你在召唤我？”
或许是此刻战魂与黑雾都已收拢，这个邪神生的又不是那般丑恶，艾露终于鼓起了一丝勇气，颤颤巍巍，蹲在墙角，弱弱道：“我……不是……是……不是……”
“回答我！”
“是！”艾露抱着头，说。
“很好。”程林点了点头，似乎很欣慰，他看似无意地远离了艾露几步，在房间中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这个动作令艾露的情绪缓和了很多。
“不知，你召唤我所为何事？”程林似笑非笑问道。
艾露这时候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强迫自己镇定。
现在的情况是自己似乎阴差阳错召唤出了个不得了的东西……对于邪祟，她本能地抵触和恐惧，即便面前这个看起来并不凶恶，但这只是邪神惯常的伪装。
艾露不敢掉以轻心，邪神的强大是她无法反抗的，她只能配合。
“请问……您是……哪位神灵？”
艾露强打精神，试探询问。
呦呵。
看起来并没有表面上那般胆怯嘛，最起码还懂得反问。
程林悠然想着，他将右腿叠在左腿上，双手随意放在椅子把手上，用一个令自己舒服的姿势，说：“我？神灵？”
“我……本来是在尝试沟通月光与森林女神，没想到……一不小心，遇见了您，这只是个误会……我并没有什么要紧事，您……还是回去吧。”艾露咬着嘴唇，紧张兮兮地说道。
白色面具下，程林忍不住咧了咧嘴。
这精灵不行啊，这么容易就说了实话？倒是单纯得很，唔，看起来，她是把自己误认为是某个误入的，邪恶阵营的强大神明了吧，也是，但凡是脑子正常些的，看到自己这个出场，有所联想也不奇怪。
程林心中盘算，脸上却是波澜不惊。
心说我好不容易过来，哪里能说回去就回去？
见他不说话，艾露顿时紧张了起来。
房间中沉默，一如死寂。
足足过了几十秒，程林才再度开口，只见他在座椅上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白色的面具下发出不怀好意的低沉笑声。
“哦？是这样么？没有什么要紧事？我看，倒是未必吧，”程林悠然笑道，“精灵，你想要向月光与森林之神请求什么？说来听听，她能给你的，我自然也可以。”
程林这句话说得平淡，落在艾露耳中却毫无疑问，宛如雷霆炸响！
轰隆隆……
她小小的脑瓜里顿时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果然是强大的邪恶神灵！
月光与森林女神能给予的，他同样可以？
这……难道说，他自认为力量比肩精灵族供奉的正统神灵？
不！
这绝无可能！
“欺骗与恐吓是邪祟惯用的伎俩。”
莫名的，她的脑海中飘过小时候祖母对她说过的这句话。
只不过，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奇怪的念头不禁浮现出来：
“虽然他必然不如正神，但想来必然也是强大的生命……或许，他真的可以帮助自己……”
“不！艾露！你在想什么？那可是邪神啊！是邪恶的化身，怎么会帮助你？还是快点想办法将他送走才是正理。”
“可是……万一……他真的愿意帮助自己呢？就算是魔鬼，窃取灵魂的同时也会赠予强大的力量，等价交换不正是魔鬼遵循的守则吗？”
“你简直疯了，无可救药！他会杀掉你的！”
“只要有一丝希望，就算付出生命，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一刻，她的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辩论，最终，她终于还是有了决定。
……
……
程林悠然坐在座椅上，聆听着艾露的叙述。
这个精灵少女不知道做了什么心理斗争，总之，在他的略带恐吓的询问下，终究还是有问必答起来。
在她的叙述下，程林也终于弄明白了目前的情况。
事情果然源自于世界树的异变。
按照艾露的说法，精灵一族从打诞生到如今，始终生活在精灵之森中，拱卫着支撑这片大陆的世界圣树，传说中，世界树是精灵之祖，它赐予了这片土地活力，养育了无数动植物，更是赐予了精灵们美丽优雅的外貌以及悠长的寿命……
千年来，精灵一族始终这样生活着。
直到三年前，世界树不知为何，忽然发生了异变，开始枯萎，精灵王庭想了许多办法，都无法诊治，而最糟糕的是，随着枯萎面积的持续扩大，一种名为“侵蚀”的现象发生了。
那些处于枯萎范围的精灵，在一夜间黑化，性格大变，成为了没有智慧和人性的野兽。
并开始对正常的精灵发起攻击。
精灵王庭迅速做出了反应，将这些“黑化精灵”捕捉，消灭。
然而，这并未杜绝此类现象。
随着世界树的枯萎不断向外蔓延，大片的森林腐败，原本围绕世界树生存的精灵城市迅速沦陷，开始有越来越多的黑化精灵出现。
精灵王廷不得不组织远离世界树，并与黑精灵进行对抗。
起初，王庭还占据优势。
但随着“侵蚀”的加剧，胜利的天平终于不可避免地倾斜了。
黑化精灵越来越多，正常精灵则越来越少，世界树的枯萎面积逐步扩大，精灵们的生存空间被一路挤压。
三年时间。
整个精灵王庭从鼎盛时期的偌大疆土，硬生生被迫退守到了森林的边角上。
而如今，程林所在的这座城市，已经是整个王庭最后的净土，黑精灵大敌当前，一旦失败，整个精灵族都要面临灭族危机。
艾露之所以召唤神灵，便是想祈求神灵拯救族群。
……
“所以，这里已经是你们最后的阵地？”坐在椅子上，程林轻声问道。
“是的，克鲁姆城已经是我们最后的防线。”艾露跪伏在地上，语气悲伤地说。
程林却是微微一怔，问道：“克鲁姆城？这座城市的名字叫做克鲁姆？”
“是啊，有什么不对么？”艾露怔了怔，没有明白这位邪神为何发问。
“没什么。”程林摆摆手。
语气如常。
心中却是想着：
“我的支线任务，好像就是‘拯救克鲁姆’来着……”
第三百二十一章 神秘小礼包
程林敲打着椅背，略有些惊讶。
起初，他还以为“克鲁姆”是个人名，自己需要找到这个人，救下。
却没想到，其竟然是这座城市的名字。
“所以说……自己要救下这座城市？抵抗黑化精灵么？”
程林思索道。
如果说救某个个体，凭借他自己还能做到，那若想拯救城市，那便必然需要更加强大且匪夷所思的力量。
不过有程序帮忙，他并不慌张。
作为一位“风之旅人”，他只是来走剧情的。
……
跪在地板上的艾露低着头，房间中很沉闷，她叙述完毕，却没有等到“邪神”的进一步问话，忍了一阵，她终于还是偷偷抬起头，看过去。
却只见那位翘着双腿的邪神正坐在椅子中，一手托腮，似乎正在思考。
白色的诡异面具下，不知隐藏着何种情绪。
大概是感应到了她的注视，“邪神”终于回过神来，看向她，说：“这倒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没等艾露继续开口。
程林便思索着询问道：“所以，你想祈求神灵如何拯救你们呢？打败黑化精灵？或者带你们离开这里，寻找新的栖息地？”
听到问话，艾露眼神茫然起来。
显然，对于这个精灵少女而言，此类宏大问题她此前并未思考过。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神灵会有办法的。
见她一副傻白甜的模样，程林心中叹息，这精灵倒是蛮容易被吓住，只不过看起来也只能用来问问消息了，别的是指望不上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间，精灵少女的尖耳朵动了动，神色一变。
程林亦是听到了一些动静，不慌不忙地看向房门。
“咚咚咚。”
一阵毫无掩饰的脚步声不断接近，不一会，声音的制造者似乎来到了门前，开始敲门。
艾露咬着嘴唇，看向程林。
她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恐惧，忐忑不安，有人来，这显然令处于孤立无援状态的艾露大感欣慰，她实在是不想和这个邪神在一起，她很害怕，可是，印象中邪神是如此强大，又有谁能抵挡？
恐怕就连洛嘉大人都难以抗衡吧？
自己的呼救很可能非但救不了自己，反而会将其他精灵拖入险境。
不知道邪神会如何？
祖母的故事里，邪祟往往不愿意被人发现，永远藏在黑暗里，自己召唤出的这个会不会也是这样？
相比于精灵少女的忐忑心思，程林便没那么多顾忌了，考虑到尽可能减少一些麻烦，他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她，又指了指门。
艾露怔了怔。
是要自己开门的意思么？
她紧张地起身，下意识整理好自己的衣袍，然后哑着嗓子问：“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我，玛格丽特。”
“有什么事么？”
听到这个名字，艾露神色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走过去。
她不想去开门，只想着快些将对方打发走，防止玛格丽特也遭到邪神的控制。
“邪神是我召唤来的，那危险就由我来承担吧。”
她想。
然而门外的精灵却似乎并未领会她的意思，只是说：“有事，开门说。”
艾露为难地看了眼身后，却正见邪神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她打了个冷战，颤颤巍巍走过去，来到门前，用右手握住门把手，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将门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阳光泼洒进来。
外面站着一个穿着盔甲的俊美精灵，她有着一头绿蓝色的长发，左脸颊上还有一道伤疤。
“什么事？”艾露问。
名叫玛格丽特的女性精灵皱着眉，看着一脸惨白的艾露，作为她目前唯一朋友，玛格丽特担心地问：“你怎么了？你脸色很差。”
“啊……有吗？可能是睡眠不好吧，对了，有什么事么？”艾露强自镇定说。
玛格丽特眼神动了动，微不可查地打量了下她，语气平静说：“洛嘉大人召开会议，我来通知你前去开会，毕竟，你是祭祀殿的大神官。”
“啊，是这样啊，那我收拾下就过去。”
“好。”
玛格丽塔点头，然后转身就要离开，看到她转身，艾露不禁松了口气，然而，就在下一刻，只见玛格丽塔骤然折返回来，突然伸手猛地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艾露猝不及防，她的力气也远不如身为战斗神官的对方。
两扇陈旧大门骤然分开，风宛如破碎了般灌入室内！
“呜呜呜～”
密封的窗帘抖动起来，艾露惊呼着退去，下意识扭头去看“邪神”所在之处。
然而，令她愕然的是，房间中哪里还有邪神的踪迹？
那张椅子上更已是空空如也！
玛格丽特这时候也冲进了房间，她已拔出武器，锐利的眼睛扫视房间，随即皱起眉头。
没有人？
难道自己的感觉出错了么？
可，艾露的脸色和神情，分明是一副“屋里有人”的模样啊。
玛格丽特茫然了。
此刻，艾露也已镇定下来，她又是后怕又是感激又是恼怒地说：“玛格丽特！你在做什么？”
她知道自己的朋友此举是预感到了什么，想要帮助自己。
可面对邪神，玛格丽特又能做什么？
艾露很生气。
“我……我只是想逗逗你……咦，你的手怎么了？”玛格丽特忽然问。
原来艾露在焦急中将藏着的左手也暴露了，那缠绕着绷带和血迹的模样，立即引起了玛格丽特的注意。
“还有这屋子里的味道……祭坛上的灰烬……”
玛格丽特正色道：“艾露，你在偷偷做什么？”
“我……我只是……”
艾露面对好友的质问，手足无措，只得把自己收集材料召唤神灵的事说了一遍，不过，她倒是聪明，没有提及邪神，只是说自己召唤失败了，怕她担心，才故意隐瞒。
听完这些，玛格丽特叹了口气，放下心来：“没事就好，以后不要这样做了，神灵已经抛弃了我们，能拯救我们的，只有魔法和刀剑！”
“恩……我不会再这样了。”艾露低着头，一副犯错的模样，“而且，也已经没有第二份材料了……”
“好了，我知道你也是好心，走吧，我给你拿一些药，然后一起去会议大殿。”玛格丽特抱着她。
“恩。”
等两个精灵终于将大殿的门重新关上，然后结伴离开，那张空荡荡的椅子上才重新显露出程林的身影。
“有趣。”
程林敲打着扶手，托腮轻语。
在玛格丽特推开大门，风吹进来的刹那，他便开启了“风之旅人”称号，这才躲过了对方的探查。
“倒真是个机警的精灵，比艾露可强多了。”
程林忍不住想。
他倒是并不慌张，隐藏身份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若是暴露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推演中，他无须有那么多顾虑。
正在程林琢磨接下来做些什么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再度有信息浮现：
【恭喜您完成任务（1）】
【您已获得任务奖励，请收取神秘小礼包】
与此同时，一个奇怪的扎着蝴蝶结和彩色玻璃纸的礼盒凭空出现在他身前。
程林伸手接住，略微一怔，拆开礼盒，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不由挑眉：
“这是什么玩意？”
第三百二十二章 元帅
房间中。
程林把交叠的双腿放平，托着礼盒，扯开包装袋，打开，便看到了里面的一样奇怪的东西。
“这是……什么？”
那是一根大概只有二十多厘米的短棍，直径有拇指粗，通体银白色，下半截光滑如镜，上半截则有繁复的，细密的花纹，在顶端那短棍骤然弯曲下去，就类似旧式雨伞的伞柄。
仔细查看，可以发现那些花纹中充满了藤蔓、树叶、花草，最显眼的则是两轮抽象的月亮。
【恭喜你获得任务物品“银月手杖”】
【银月手杖：佩戴该物品，可选择性增幅某种异能/魔法/法术/仙术……消耗不变的情况下，最低增幅500％，最高无限】
……
脑海中信息适时浮现出来，与此同时，膝盖上的包装盒与玻璃纸、彩色飘带纷纷化作光点散去，消失在空气中。
“银月手杖？增幅异能？”
程林饶有兴趣地把玩着这件物品。
手杖……
这玩意属实有些不常见，在程林的记忆中只在英伦风的影视剧以及一些个别游戏中曾经见过：穿着燕尾服的绅士佩戴怀表，手持短仗，佩戴礼帽，衣冠楚楚，这玩意似乎是从“拐杖”衍化来的，起初是为了方便行走，到后来也兼具了防御和进攻的作用。
在长度缩短，造型设计水准升级后又成为了一种装饰品。
程林意外于自己竟然获得了一根短手杖，而其功能更是有趣。
“增幅……最少也有500％的提升么？这倒是很实用。”
程林抚摸着这根银月手杖，很想试试效果。
“元素系能力太过于爆裂，体能系也不方便，就用感知系能力试验一番吧。”
犹豫片刻，程林做下决定。
他选择的实验异能是“触角”，作为感知系异能，其拥有发动隐蔽的特点，而且，他正有跟踪艾露的打算，这个异能便很适合了。
握住手杖，程林悠然坐在藤椅上，一手托着白色面具，另一只手握持这件物品。
片刻后，只见手杖表面的花纹此第亮起，散发出微弱的荧光，一个精密的灵气场域也已构建成型。
三品异能“触角”开启！
轰的一声，程林只觉得眼前视野收缩，一缕精神力凝成一条细线从眉心钻了出来。
这次，他只凝出了一条触角，并操控着它飞快钻出房间，向着艾露和玛格丽特离开的方向追溯而去。
……
……
克鲁姆城中，精灵们操控着车子紧张地沿着宛如立交桥般复杂的藤蔓通道，将地底生产出的物资运输到墙头上。
偌大城市，没有精灵族习惯的歌舞与欢声笑语，气氛沉甸甸的。
主城区的一条小路上。
换上了药，重新包扎好的艾露跟在玛格丽特身后，向着议事大殿走去，一张脸上，却是忧心忡忡。
那个邪神去了哪里？
是离开了？还是隐藏了起来？
玛格丽特真的是太莽撞了！
话说回来，邪神真的就这样放任自己离开么？
等会议结束，自己要不要回去？
再或者……要不要将这件事禀告给洛嘉大人？
她整颗心都乱成一团，满脑子都是这些念头，竟然连自己什么时候进入的议事大殿都不记得，更是忘记了询问这次会议要讨论什么议题。
等艾露终于魂不守舍地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她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议事大殿位于克鲁姆城最中心，最高大的建筑中，整个房间只有一条数十米长的实木长桌，以及一圈座椅，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艾露身为“祭祀殿大神官”，本应该坐在主位下右手侧第二的位置，然而，这终究是过去的规矩了，此刻，她只能捞到靠近门口的最后一个位置。
而且，即便已经是这般可怜，依然有人看她不顺眼。
“艾露大神官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怎么了，昨夜做噩梦了？”
坐在艾露斜对面的一个精灵忽然开口揶揄。
对方穿戴着铠甲，属于战斗序列，在精灵族王庭的规矩中，文官居右，武官居左，而如今，经过了三年动荡，右侧的文官序列已经是残缺不全。
“啊，没有，对不起……”艾露下意识道歉，宛如受惊的兔子。
对方脸色一沉，冷声道：“为什么要道歉？我最看不上你这胆怯的模样！如今大敌当前，无论如何，你既然因缘际会占据着大神官的位置，就算无法上战场，总该拿出些气势来，畏畏缩缩的像个什么样子！”
“对……对不起……”艾露低着头，只是重复这句话。
对面的另外一个战斗精灵摇头叹道：“算了，不要理她了，如果不是胆小鬼，她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如今形势危急，你我还是专心备战为好，不要理会这种胆怯的家伙了。”
艾露低着头，不说话，只是将左手在袍袖中藏得更深了。
坐在稍远一些地方的玛格丽特看到这边的争吵，脸色蕴怒，她心想艾露根本不是胆小鬼，可是这里没有人有心思了解这些。
这时候，略显嘈杂的议事大殿骤然静了下来。
只听一阵沉重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材高挑，气势磅礴的精灵走了过来。
单从外貌，看不出性别，其身披五色铠甲，步伐从容有力，举手投足，上位者的气势滚滚而来，令人根本无法忽视其的存在。
“洛嘉大人！”
“元帅！”
众位精灵纷纷起身。
那位精灵却只是轻轻抬了抬右手，便令人重新落座，自己则径直走向了长桌的一端，也就是主位坐下。
之后那张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上，一双紫色的眸子扫视全场。
包括艾露在内的精灵纷纷精神一振！
洛嘉！
克鲁姆城最高领导者！
精灵军团总指挥官，元帅！
暂代精灵王！
目前硕果仅存的唯一“大精灵”封号持有者，族群最强精灵！
也是这场议事会议的召开者。
此刻，身披五色铠甲，灰发紫瞳的“大精灵”洛嘉神态肃穆且庄严，环顾全场，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便引发了大殿哄然：
“诸位，就在刚刚，我们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哨所防线全面崩溃，敌人即将直扑克鲁姆城！最后的战争，到来了！”
……
而与此同时，没有人注意到的是，一道细细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精神触角已经悄然从大殿的顶部钻了进来，居高临下，俯视全场。
更远处，城中的一个极为偏僻的房间中。
闭着眼睛，戴着白色诡异面具，手持银月手杖的程林则悠然地在椅子里换了个坐姿。
借助触角，他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议事大殿中的情景，或许是因为手杖增幅的缘故，触角的隐蔽性以及画面清晰度都有大幅增强。
虽然隔了这么远，他看到的画面清晰度也远超1080P，最起码也有2K。
这让他颇有一种参加“视频会议”的古怪感觉。
当洛嘉开始讲话，为表尊敬，程林也稍稍坐直了些。
“啧，战争就要开始了么。”
……
第三百二十三章 程林的提醒
触角的视野中，那位精灵元帅宣布这个糟糕的消息后，整个议事大殿便沸腾了。
“什么？哨所防线崩溃了？”
“怎么这般突然？”
“之前不还是……”
一群精灵们纷纷难掩震惊之色，哨所防线的失去，意味着克鲁姆城将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城墙将会成为最后的防线，换句话说，精灵族的生死存亡之战即将打响。
“肃静！”
一片喧嚣中，大精灵洛嘉高声喊道。
其声音滚滚如潮水，卷动无尽魔力，压得大殿一时重归宁静。
洛嘉郑重道：“这个消息也很令我意外，就在昨夜，世界树的枯萎突然加速，猝不及防下，将一部分哨所囊括其中，许多战士被侵蚀，这才致使防线崩溃。”
“我知道，你们很惊讶，或许还会恐惧，不过，这本就是命运注定的，当我们一路从王庭旧址，撤离到这森林的角落，我们就该知晓，这最终的战斗终将到来！”
“我们备战这么久，不正是为了等待这一天么？如果这是宿命之战，那我们终将踏上战场。”
洛嘉的声音坚定有力，听不出任何悲观与沮丧。
唯独有的，只有坚定不移的决心。
这时候，玛格丽特也站起身，她的脸上毫无惧色，只有昂然斗志：“元帅！这一天我们早有准备，既然无法躲避，那就只有应战，您下令吧！”
其余精灵也回过神，纷纷镇定下来。
“元帅，下令吧！”
“我们都在！”
“誓与克鲁姆共存亡！”
他们说。
这时候，整个大殿中的气氛已然变了，宛如暴风雨来临前般，充斥着压抑和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力量。
就连艾露都不禁被这气氛感染，握紧了长袍下的拳头。
她看向主位的精灵王。
只见洛嘉神态从容，说：“好！看来，我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了，按照前线战士从哨所带回来的最后消息，黑化精灵大部队在明天夜晚就会抵达克鲁姆城！城墙守卫方面……”
“南段守卫已做好战斗准备！”在座一人说。
“中段没问题！”
“北段正常！”
战斗精灵们纷纷表态，接下来，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都进行了一番汇报，整个过程中群情激愤，只有极少数诸如艾露这种才始终没有发言。
“很好，我们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剩下的，只有等待。”
洛嘉点头说，随后又道，“至于目前，我们最大的问题在于，因为哨所的崩溃，我们失去了对整个战局的把控，我们并不知晓，敌人目前的分布，以及它们的行军速度，甚至于，我们连它们会在哪个部分发起攻击都不知晓！这点，你们有什么办法么？”
大殿沉默。
无声应答。
洛嘉似乎也未对此寄予希望，只是按例询问而已，此刻只是轻轻一叹，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精灵忽然开口说：“如果水镜长老还活着就好了。”
闻言，包括洛嘉在内的诸多将领皆是面露缅怀。
“是啊，如果水镜大神官还在，那我们甚至不需要建立哨所，也能清晰掌握敌人的动向，可惜……唉。”
又一个声音感慨道。
说起这个名字，倒是终于有几道目光投向了座位末尾的艾露，只是，他们所看的只是艾露身上那件月白色长袍。
“那就这样吧，就按照之前说的，大家立即将消息通知下去，全城即刻起进入正式戒严状态，精灵族，全力迎战！散会！”
灰发紫瞳的洛嘉发号施令道。
会议散去。
众多精灵纷纷快步离开，艾露也随着人流涌出，整个会议过程中她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无人在意她的去留，之所以到场，也只是遵循规矩而已。
只有玛格丽特注意到，艾露离开的时候，情绪格外低沉。
……
……
安静的房间中。
程林缓缓睁开了眼睛。
会议结束，他也解除了“触角”异能，然而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新的信息：
【任务2：克鲁姆城即将遭遇攻击，而精灵们却苦于无法掌握敌人的动向，你决定在这方面提供一些帮助】
【任务成功你将获得积分奖励，任务失败你啥也得不到】
程林：“……”
所以，谁能告诉我积分奖励是什么？
他已经发现了，推演程序似乎时不时就会给他来一些新花样，比如这次的任务发布形式就更多样化了。
这倒是意外的新鲜感。
程林笑了笑，没有太纠结积分这个问题，而是审视起了任务。
“为精灵们提供信息支持么？帮他们掌握敌人的动向？这个任务，怎么看都仿佛是为‘触角’异能量身定做的啊。”
程林托腮，目光闪动。
精灵族虽然同样掌握魔法，但显然只有他们口中的那位，似乎已经死去的神官才拥有探测整个防线的能力。
如果正常来讲，程林也无法做到。
不过，如今有了银月手杖，却让这一些有了可能。
“刚才实验做的不够彻底，这次顺便再试试吧。”
程林悠然摩擦着这柄造型精致华美的手杖，起身走到窗边，随后静静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触角”异能再度开启。
只不过，这一次程林同时探出了10根“精神触角”！
这已经是他的大脑目前能处理的极限。
无声无息，10道精神丝线蔓延而出，穿过屋檐，笔直升起，来到上百米的高空，随即四散而来，向着世界树的方向蔓延而去。
精神触角的速度极快，只是眨眼间，便已蔓延出上千米。
以往，到了这个距离，精神力便会迅速衰竭，这也是程林当前的探测极限，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丝毫吃力感。
精神触角不断伸长……
翻过城墙、越过山川、刺破空气、绵延向无限远的地平线。
一千米……
三千米……
五千米……
一万米……
精神触角越飘越远，呈现在程林脑海中的景象也成指数级上升，视野中，世界仿佛被切割成了10块，无数景象填充其间，令程林竟产生了细微的眩晕感。
犹如碎片的世界纷至沓来，程林宛如身处万花筒中。
眼花缭乱。
而与此同时，一副绵延覆盖上万公里的“实时动态地图”也呈现在他的脑海。
在无边无际，宛如海洋般的精灵之森中，正有许多黑色的小点在向克鲁姆合围过来。
……
一刻钟后。
忐忑不安的艾露敲响了祭祀殿的屋门。
“进。”
程林略有些疲倦的声音响起，艾露这才推门进来，她似乎对“邪神”还在这里有了心理准备，并不是特别惊慌，小心地将门合上，艾露张了张嘴，解释道：“我刚才是去……”
她没说完，便被邪神打断了。
只见那戴着白色诡异面具的人影正把玩着一根造型奇怪的饰物，看似随意地抬起头，看向她，轻轻一笑，用一种神秘莫测的语气说：“事情经过，我已尽知。”
顿了顿，程林将双手在身前交叉，悠然道：“对了，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有一队黑精灵已然偷偷逼近克鲁姆，预计今晚便会发起攻击，呵，所以……今夜你可能没法睡个好觉了。”
……
第三百二十四章 善良的邪神
“嘎吱。”
将祭祀殿的老旧大门推开，艾露傻乎乎抱着一份地图走了出来，她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神情有些发傻。
只有双手中那份地图才能给她一些真切感。
脑子里，还在盘旋着“邪神”刚才对自己说过的话：
“你有没有地图？给我拿一份来。”
“还有笔，恩，刚才祭祀那根就可以。”
“好了，已经标记好了，大概就是这个位置，不过它们还在随时移动，这份地图很快就要过期……恩，所以你如果想要禀告的话，需要快一些才行。”
脑子里回荡着那个神秘身影的淡然的声线，眼前则仿佛还在重播对方轻描淡写将标好的地图递给她的那一幕。
“这是真的么？”
“邪神竟然在帮助我？”
“可是……为什么？”
“就算是帮我，总归应该有所要求的吧？比如‘献祭灵魂’之类的条件？为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将自己赶出来了？”
艾露茫然了。
房间里的邪神虽然同样诡异莫测，强大神秘，但却并不像是她预想中那般邪恶。
相反的，随着相处多了……对方甚至有些……平易近人！
是的，就是这个词！
可是怎么会？一个邪神怎会如此？不！这必然是伪装！或许是要用一些诱惑将自己拐骗进入圈套，一旦自己拿了对方的东西，就不得不沉沦入地狱……
虽然说，自己好像也不值得人家这般兴师动众来着……
但总归，这样一想，她就感觉手里的地图滚烫起来，不过，艾露终究没有丢开，而是毅然地攥紧了。
“就算是恶魔的陷阱，又有什么关系？”
她想。
打定主意，她顿时揣好地图飞奔起来。
她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元帅。
攻击将会在今夜到来，而不是明晚！
……
当她单薄的身影沿着碧绿的小路向远处飞奔而去，坐在房间里的，闭着眼睛的程林嘴角才露出一丝微笑。
“恩，这样一来，应该可以减小一些损失吧？不过，说起来，什么时候给我积分？难道要精灵元帅收到消息才行吗？”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问。
无人回应。
……
……
西城墙上。
精灵王，也是军团元帅洛嘉正在巡行。
克鲁姆城作为一座大型城市，其城墙长度颇为可观，这也为防御加大了难度。
此刻，最终之战的消息已经传递了下去，整个城市都沸腾起来。
在这条依靠城墙而形成的防线各处，都有军官在做战前动员。
“看！是洛嘉大人！”
“元帅来了！”
战斗精灵们看到大精灵的身影，便纷纷挺起胸膛，做出昂然的状态。
可见，这位精灵王在他们眼中的尊崇地位。
而洛嘉显然并不是个喜欢演讲的王者，其只是面无表情地挥挥手，便继续前行，而这简单的动作，由其做出来，便已经足以鼓舞士气。
“元帅，这边走，下一段防区已经准备好接受您的检阅。”一个精灵跑过来说。
洛嘉点点头，此刻阳光泼洒下来，将五色铠甲照耀得无比醒目，加上洛嘉故意释放出的强大的魔法气息，即便是距离足够远，也能一眼看到这位精灵王的身影。
在守城战中，它便是旗帜般的存在。
忽然，只听远处传来嘈杂声。
“发生了什么？”洛嘉问。
“有人要过来……是祭祀殿大神官艾露，她声称有重要事情要面见您！”一个哨兵解释说。
艾露？
众人一怔。
纷纷面露古怪之色。
其中更有个精灵军官皱眉说：“她能有什么正经事？元帅正忙，让她回去吧！”
“可是……”
那哨兵面露难色，艾露毕竟是大神官的身份，总不好强行阻拦。
“带她过来。”洛嘉忽然说。
“是！”
哨兵点头，于是，很快的，艾露便来到了近前，她气喘吁吁，衣袍都有些狼狈，看来是一路跑过来的，看到她这般虚弱的模样，一众战斗精灵皆是摇头。
“艾露，你有什么事找我？”洛嘉如同一泓静水的声音传过来。
“禀……禀告……我这里有最新的，敌人的动向地图！今……今夜，就有敌人要发起攻击！”艾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此言一出，所有精灵都是为之愕然。
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她。
“你说什么胡话？艾露！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一个战斗神官厉色呵斥。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时候艾露应该畏畏缩缩地连声道歉，说对不起，然而，这一次，这个性格“软弱可欺”的精灵少女却是勇敢地抬起头，一字一顿，坚定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为我所说的每一个字负责！”
“负责？就你？你……”战斗神官还要讽刺，却忽然被洛嘉拦住。
“艾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何知晓的这消息？”洛嘉元帅询问。
“神明。”
艾露忽然双手合十，做出一副崇拜的模样，说：“我之前尝试召唤月光与森林女神，本以为失败了，刚才却意外得到了祂的注视！神明听到了我的呼唤，并给予了我指引！”
她不敢说出邪神的存在。
毕竟，邪恶乃是禁忌。
她只能撒一个谎。
“这不可能！神灵早已经放弃了我们！水镜大神官又不是没有尝试沟通过……”战斗神官打断道。
“可是老师也说过，沟通神灵也需要足够的幸运，失败才是常事！”艾露出奇勇敢地辩论道。
她知道，自己此刻若是有任何一丝软弱和退让，那这个至关重要的战略信息都不会被采纳！
“不用说了！”关键时刻，洛嘉元帅挥手制止了争端，随即接过地图，匆匆扫了一眼，神态微变，扭头看向战斗神官，“你派人去向这个方向探测，是真是假，一探便知。”
“……是。”战斗神官虽不情愿，却也依然遵从了元帅的命令，只是，离开的时候，看向艾露，狠狠说，“如果这个消息是假的，你……”
“如果是假的，我愿意第一个上战场！”艾露语气笃定。
众人沉默。
战斗神官再不多言，带人飞快离去，剩下的都在此处等待，洛嘉指定的地点是距离克鲁姆最近的敌人，若是派遣飞行精灵前往侦查，只需要最多一刻钟，便能得到回馈。
艾露从未感觉一刻钟如此漫长，之前热血冲头，还不觉得如何，此刻，冷静下来，她忽然又感到了害怕，并不是害怕输了，从而登上战场，艾露从不畏惧死亡，她只是晕血……
她此刻担心的是，万一自己的消息不对怎么办？
辜负了元帅的期待。
耽误了别人的时间。
到时候怎么办？
“不会吧，应该是真的吧。”
“未必啊，祖母说邪神与魔鬼最喜欢玩弄世人，欺骗是他们喜爱的游戏，如果说，那个邪神只是在哄骗自己，用以取乐呢？”
“或许，邪神现在就在房间里哈哈大笑也说不定，艾露……你太莽撞了，你应该先去核实消息才对啊，怎么这样鲁莽？”
小精灵心情忐忑不安，顿时悔意滚滚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偏生这时候，有个声音喊道：“他们回来了！”
艾露两只小手攥着衣襟，紧张看过去，便只见远处战斗神官借助风力滑行过来，片刻后由一个小点，扩大，降落在城头上，匆匆赶来。
对方神态极为奇怪，回来的刹那，率先用一种莫名的眼神凝视艾露。
“情况如何？”洛嘉询问。
战斗神官沉默片刻，躬身大声道：“情况属实！艾露大神官的消息……是真的！”
哄！
众人哗然。
无数道目光聚集于那穿着月白色长袍的柔弱小姑娘。
原本被所有人看做无能、懦弱、胆怯、浪费粮食的“祭祀殿大神官”提供的消息竟然是真的？
她竟真的沟通了神灵？
得到了神的垂青？
借助神的力量，获得了敌人的动向？
难以置信！
与心思复杂的其余将领不同，精灵王洛嘉率先反应过来，陡然攥紧了手中地图，大声命人按照地图更改布防，随后猛然看向艾露，目光灼灼：“艾露大神官，敌人不会原地不动，我们需要时刻掌握最新的动向！”
“啊……是。”
艾露整个人已经被吓住了，她哪里经受过这个场面？
此刻，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祂……没有骗我？”
“邪神竟然真的会帮我？”
“或许……祂是一位善良的邪神吧。”
她想。
……
同一时间，艾露心中的“善良的邪神”正无聊至极地坐在大殿里看缓存好的小说。
忽然，程林的脑海中浮现一串悦耳的，宛如金币到账的“哗啦啦”声。
【您的账户收款10元】
程林：“……？”
第三百二十五章 你没有浪费粮食
有那么一刻，程林下意识想要打开自己的支付软件。
不过好在他还是抑制住了这个冲动。
“收款10元是什么意思？”
他怔然询问。
随即脑海中浮现出一道信息，大概是类似于解释说明一类，他浏览片刻，终于弄明白了。
这个10元是积分的意思。
任务2的完成奖励是积分，10元指的便是这个，虽然说这个积分的单位用“元”来表示实在是充满了误导性。
【您的积分账户余额：10】
【恭喜你完成任务2】
信息浮现。
程林吐出一口气：“积分有什么用？”
他再次问道，可惜依然没有获得回应。
耸耸肩，程林便也不再纠结，反正多些总是好的。
“看来艾露已经将我的地图交了上去，也被采纳了，这才显示了任务完成。”
他点点头，起初看精灵少女那副魂不守舍出门的模样，他还担心这姑娘是否能顺利完成任务呢，看来她并未辜负自己的期望。
“咚咚咚。”
忽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开，然后是敲门声，程林从声音已然判断出是艾露，赶忙收起了手机，装成一副“邪神大佬”的神秘模样，淡然开口：“进来吧。”
“嘎吱。”
用力推开厚重的木门，艾露跑了进来，她的一张小脸上满是潮红，还有滴滴汗珠，看起来是一路跑过来的，神态激动又兴奋，月白色祭祀长袍凌乱地拖在地上，像是一个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裳。
“邪……啊不，尊敬的神灵啊，谢谢您的……”
艾露激动地语无伦次。
坐在椅子上的程林却只是轻轻抬手，打断她：“无妨，小事。”
顿了顿，程林又道：“守卫城市是你们的事，我只是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仅此而已。”
艾露正色道：“不，或许这对您来说是小事，对我们而言，却是影响战局的关键信息。”
犹豫了下，她又期期艾艾地说：“只是……洛嘉大人说，敌人还在不停移动，我们需要时刻掌握最新的动向……所以……”
大概是因为难为情，她说不下去了。
程林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微笑道：“如果只是这些事，那我会继续提供给你这些讯息，左右，不过是多看一眼而已。”
艾露惊喜道：“那……实在太感谢了！”
激动中，她忽然忍不住想，如果这位邪神这般善良，那如果求求他，是不是可以请他出手，帮助抵御黑精灵？
若是这位强大神灵肯出手，危机肯定可以迎刃而解的吧？
只不过，这个请求终究太过了，人家肯帮这些已经是恩情，哪里可以要求的更多，尤其自己还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若是惹恼了对方，一怒之下不帮了该怎么办？毕竟邪神往往喜怒无常……
艾露脑子里乱糟糟的。
忽然，她就听到程林悠然开口：“不过……多看几眼终究也会费神，总不好白做，你愿意付出什么来交换么？”
艾露一怔。
心脏骤然一紧，随即忽然又释然了。
是了。
这本就是应该的，终于到了付出代价的时刻了么？
艾露咬了咬牙，身躯颤抖：“我……我愿意付出灵魂……”
戴着白色面具，把玩古怪手杖的邪神摇头失笑：“我要你的灵魂做什么？”
“我还有些钱……”
邪神又笑。
艾露都快哭了：“可是……我……我没有其他的积蓄了，我……”
她下意识去翻自己的口袋，将空荡荡的口袋扯出来，表示自己很穷，扯着扯着，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身躯一颤，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两只细长的，尖尖的耳朵刷的一下子就红透了！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的话……大概就是自己了吧……
咬了咬牙，艾露挣扎着去扯自己的腰带，想要解开。
坐在椅子上的程林一怔，随即忽然失笑，急忙摆手柔声道：“好了好了，逗你玩的，看把你吓得那个样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把腰带系好，我是那种人么？再者说，你这瘦成这样，也硌得慌……”
听到后半句，艾露难堪不已。
“说起来，你好歹是大神官，怎么瘦成这样？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平常都吃不饱么？”
程林忽然好奇问道。
闻言，艾露正要摇头，小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她脸一红，低头犹豫了下说：“我……没什么用，打不了仗，力气小，也搬不动什么，车也不会驾，城里粮食也不多，战士们需要吃饱才有力气，所以……我吃的很少。”
程林微微一怔，他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
虽然说，艾露这个“大神官”的身份似乎有些古怪，从目前了解到的消息看，她似乎并不是正常上位的，里面应该有什么故事在，不然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精灵敢欺负她。
这里面的故事程林之前并没有细问。
但身为“祭祀殿大神官”，她再弱，总归在食物上也不该被强制缩减，所以说……她是自愿少吃一些东西的么？
不知为什么，程林忽然想起了艾露召唤神灵之前曾经低声说的那句“我没有浪费粮食”。
然后，莫名的，他心中一软。
叹了口气，程林思索片刻，忽然起身原地返回了“安全屋”，他的突然消失吓了艾露一大跳，可是她又不敢喊，好在片刻之后，程林的身影再度浮现出来，而这一次，他手里多了些古怪的玩意。
“恩……宿舍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只有几桶泡面，你要来点么？”
程林犹豫着递过去个“一桶半老坛酸菜面”，又晃了晃右手拎着的暖壶，问道。
艾露：“……？”
……
……
“滋溜滋溜……”
“呼噜呼噜……”
寂静的祭祀殿中，那个搭建起来的神圣的祭坛边上，程林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泡面塑料叉子，看着对面精灵少女大口大口吃面的模样，一脸古怪。
房间里没有桌子，程林就把祭坛当桌子来用，艾露虽然觉得这样是玷污了神圣，可邪神坚持，她也没得办法。
只能遵从。
用热水壶泡了几桶泡面，泡了约莫三分钟，开盖，在他的“命令”下，精灵少女不得不尝试吃这种神秘的食物。
起初艾露是抗拒的。
虽然泡面的气味闻起来很诱人，但是这毕竟是魔鬼的食物，她哪里敢吃，但被逼无奈下，别扭地捏起塑料叉子，吃了一口后，她整个人眼神就变了！
随后大概是在饥饿的驱使下，也忘记了面前的恐怖邪神，滋遛滋遛大口吃起来，三下五除二吃完，还抱起来开始喝汤……
看她这模样，程林又给她泡了一碗，自己倒是没怎么吃。
“味道怎么样？能适应么？”程林担心地问。
精灵和人类虽然模样类似，但毕竟是两样物种，他很怀疑，泡面这个味道能不能被对方接受。
这就像是中西餐一样，程林见惯了一些打着“正宗”旗号的中西餐，可实际上，由于饮食文化的差异，如果一个人贸然去吃“原汁原味”的“正宗”外国食物，最大的可能性是觉得真特么难吃……
都别说东西方了，就像他，某次好奇去吃了一些民族风味菜馆，结果吃了两口就扔了，不是浪费粮食，实在是难以下咽！
因而，他颇为担心精灵吃不了这些。
可从对方的吃相上，程林发现自己的担忧大概是多余的。
“咕噜～”
艾露放下面桶，一张脸当即红成了布。
然后，用力点了点头，认真道：“好……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说着，程林又递过去一块饼干。
就在这一刻，忽然间，只听到屋外传来悠悠的笛声，那是城墙守军吹起的号角！
艾露怔了怔，猛然跳起来，一脸惊慌，她竟然忘了去拿最新的地图回去！
这时候，号角声猛然唤醒了她。
“给你，这是最新的地图，去吧，不用急，事情还没那么严重。”
程林微笑着拿出一份新地图。
……
等吃饱了的艾露飞奔着跑向城墙，程林这才笑眯眯来到窗边。
拉开窗帘，这时候，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落下，天空中，两轮一大一小，却同样明亮的“月亮”悬在森林之上。
双月升起，黑夜降临。
等浓郁的黑暗淹没了这座城市，敌人终于赶到。
“克鲁姆城之战”开始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克鲁姆，今夜请将我遗忘
站在精灵星球上，仰头，可以看到两轮月亮。
程林清楚，那是另外两块体型有些逊色的地球碎块。
三个新星中，只有这个诞生了生命，于是，另外两个便成了卫星般的存在，在漆黑的夜幕中，绽放光明。
在精灵族的传说中，双月是魔力的来源，当双月鼎盛时，也是魔力最澎湃的时候。
今夜……月色很好。
克鲁姆城的朝向世界树方向的绵长城墙上，却是亮如白昼。
每隔一段距离，便有石头搭建的哨所，上面有灯火燃烧，墙有多长，这灯火便有多长，这条灯火的线条便是他们最后的防线。
一旦城破，精灵族便只有两条路，要么被“侵蚀”变成怪物般的黑化精灵，要么，便是离开森林，走向山川，进入大海，可那无异于慢性自杀。
精灵难以离开森林，就如同鱼儿难以离开湖泽。
“注意灯火，今夜风大，小心熄灭，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玛格丽特经过一个哨所，说道。
“是！”
站在城墙上的战斗精灵士兵大声回应。
玛格丽特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行走，或许是夜晚风大，气温也渐渐寒冷下来，她忍不住收紧了领口，并用力将束甲系紧了些，顺便再次清点了背上箭壶中的数目——精灵都是天生的射手，而玛格丽特更是整个军营中箭术数一数二的军官。
正是依靠那恐怖的箭术，她才得以服众。
“大人，斥候没有发现。”
有手下副官跑来禀告。
“不要掉以轻心，按照最新的地图，我们这段防区极有可能遭遇攻击！”
“明白！我派人再探！”副官行礼，说，随后转身离去。
玛格丽特点点头，这个副官是个年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精灵，很是聪慧，深得她信任，尤其是箭术天赋极好，玛格丽特很多时候都会想，如果王庭仍旧和平，那按照他的年纪，自己多教他一些，或许，能培养出个箭术大师也说不定。
可惜……
“战争。”
玛格丽特深深地叹了口气，三年抵抗战争，整个精灵族群锐减，如今只剩下这区区一城数量，物资紧缺，生活艰苦，哪里有条件培养箭道？
这样想或许又有些矫情，相比于那些早已战死的同类，乃至于……那些被“侵蚀”变成怪物的同类，他们至少还活着，这已经是莫大的幸福，虽然……或许，这微小的幸福也将很快不复存在。
作为战斗序列军官，玛格丽特对这场战场充满了悲观。
理智告诉她，这场不对等的战争终将以他们的失败告终，持有类似想法的，不只她一个，还有更多，只不过，面对这几乎毫无退路的灭族之战，即使注定失败，他们也依旧想方设法让那一天来的更晚一些。
作为拥有悠长生命的种族，玛格丽特本以为精灵应该看淡生死，可事实是，任何生命都畏惧死亡。
“再坚持一下，或许，就会有奇迹呢？”
在心灰意冷，绝望无助的时候，她偶尔也会用这种话来安慰自己，起初，精灵们将奇迹寄托于神灵，那自古以来享受无数祭祀的“月光与森林女神”。
只不过，饶是如何祭祀，如何祈求，神灵终究没有任何回应，乃至于，直到整个祭祀殿数百名祭祀神官被敌人杀死，所谓的正神也依旧毫无动静。
从那时候起，他们便不再相信神灵。
“或许，只有艾露那种傻丫头才会依旧笃信吧？”
她想。
可令玛格丽特诧异的是，就在这个族群已经彻底放弃神的时候，艾露竟然抱着一张地图跑过来，声称得到了神的帮助。
“匪夷所思。”
玛格丽特直到现在，眼前仿佛还回荡着战斗神官返回，确定地图真实的那一幕，相对于其他人，作为艾露唯一的朋友，她对艾露更加熟悉，所以，玛格丽特敏锐地判断出，艾露在撒谎！
事情绝对不是她声称的那样。
可是，敌人进犯在前，情况紧急，她饶是有所疑惑，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大敌当前，军心为重。
“你到底在隐瞒什么？”玛格丽特仰头望着双月，不知为何，她竟生出一丝不切实际的盼望，她寄希望于，艾露能够带来希望。
就在她感慨的时候，陡然间，笛声响起！
“呜呜呜！”
她霍然扭头，这是观察哨发现敌人的警报！
“全员戒备！准备迎敌！”她大喊，同时扑到城墙前，向外看。
箭手的眼睛总是很好的，玛格丽特清楚地看到克鲁姆城外，茫茫然无边无际的森林中，正有一个个宛如灰烬般的黑色身影藏身其中，间或跳跃而来，还发出宛如野兽的嚎叫声！
伴随着的，还有极远处“哗啦啦”的宛如海浪的声响，那是植物枯萎的声音。
密林在世界树的影响下逐渐丧失生机，变成死亡之地，若是陷入其中，便会迷失神智，丧失自我，退化成狂躁的宛如野兽的黑精灵。
“侵蚀”距离克鲁姆城还有段距离，而敌人则已经率先赶到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潜藏在漆黑密林中的敌人们齐齐抬起头，撑着那一双双宛如狼群的碧绿色的眼睛，呲牙，挥动尖锐的爪子，朝她嘶吼起来。
玛格丽特有些痛苦地抓紧了城墙，这些敌人，本是他们的同伴。
“全体，瞄准，放箭！”
然而，痛苦也只是持续了短短一秒，便被拥有钢铁意志的玛格丽特压下，她抬起手，高声呼喊，同时反手捏出一根箭矢，弯弓搭箭！
魔法元素澎湃而起，附着了魔法力量的箭矢拥有着强大而诡异的力量。
这一段城墙上，所有精灵近乎同步般搭箭，瞄准。
下一刻，无数箭矢宛如暴风雨般向着那茫茫黑夜中洒去，而敌人则灵巧地在树冠上腾挪跳跃，向城墙上攀爬扑杀过来！
箭雨之中，玛格丽特的那只箭最为醒目，其宛如一道闪电，发出恐怖爆鸣声，发射出去，竟然宛如活物一般飞舞起来，不断变换方向。
她的箭竟然会拐弯！
“噗噗噗”，飞舞的箭连续刺穿了五六只精灵，才终于停了下来。
城墙外也响起一阵凄惨的悲鸣。
一轮箭雨齐射，灭杀了一小部分敌人，随即，玛格丽特便下令放弃弓箭，反手拔出弯刀，腾身而起，依仗城墙，用滚木、火油、碎石以及手中刀剑与魔法展开了搏斗。
不只是他们。
在整个城墙防线上，足足有五个小防区遭到了袭击。
一时间，碧绿色的箭光照亮了夜色。
杀机沸腾，点燃了暗夜。
一只只黑化精灵被杀死，从上百米高的半空跌落，摔入密林，溅起一朵朵“浪花”，同样的，也有精灵士兵被洞穿了盔甲，惨叫着，抱着敌人，纵身跃下，同归于尽。
宁静的克鲁姆城终于不再宁静。
中心指挥处，洛嘉元帅正统筹全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在收到战士死伤的消息时，其稳定的双手才会微不可查地颤抖些许。
洛嘉身旁不远。
祭祀殿大神官艾露小脸煞白，夜色中的惨叫声传进她的耳朵，难以忽略。
而她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开胃菜”，真正的战斗还未到来。
……
防区。
当玛格丽特一刀将一名攀爬上城墙的敌人砍成两截，她猛然听到一声熟悉的惨叫。
扭头看去，只见在不远处，那名年轻的，颇有箭术天赋的副官被一爪子刺穿了胸口，他用最后的力气从箭筒里拔出一根箭，扎进了敌人的眼珠，自己却也俨然是活不了了。
“坚持住！”
玛格丽特跑过去，扶住了他跌倒的身体。
在哨所黄橙色的灯光映衬下，年轻的副官看着她，最后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大人，替我……活着……好好的……”
说完，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精神意志沉入永恒的黑暗。
视野中最后映出的一幕，是天空中两轮染血的银月。
“克鲁姆，今夜请将我遗忘。”
第三百二十七章 用一种富有尊严的方式死去
程林站在窗边，看似在凝望着窗外的银月。
可实际上，他的双眼却在紧闭。
左手扶着木质窗台，右手则轻轻握住那根精致的，低调奢华设计风格的银月手杖。
眉心处，无形无迹的，一缕精神丝线延伸出去，飘向高空，蔓延开去，借助银月手杖的增幅效果，程林对触角的操控越发娴熟。
他这时候都在想，若是仅仅看“触角”目前的威能，哪里像是区区三品异能？说是七品、八品他都信。
“程序出品的物件果然不一般，可惜没法带走。”
程林暗暗叹气。
银月手杖终究只是临时任务物品而已。
摇摇头，他收拢精神，继续观看战局。
当战斗开始的刹那，他便已经捕捉到了，今夜抵达的只是零散的黑精灵，整体上攻势不算猛烈，但依然对克鲁姆城守军造成了伤亡。
“这些黑化的精灵已经退化到不再懂得使用武器，而是如同野兽一般用利爪和尖牙攻击，魔法力量汇入它们的躯体，看起来类似体能系修行者。”
“动作敏捷，数量众多，残忍好杀，力量不凡……而且虽然看起来浑浑噩噩，但却有着野兽最基础的智能，它们并不是傻乎乎送死，也会躲闪，受伤了也会逃，甚至于，还懂得一些基本的战术……”
“如果要说缺陷，大概便是缺乏一个有力的统领，各自为战，就如同……丧尸一般，本能地扑杀过来，的确难缠，幸好被咬了不会传染。”
程林不禁联想起来。
不过，虽然受伤不会传染，但“侵蚀”却可以。
他将触手分出一条，蔓延向极远处，可以看到，地平线的那条黑色的线越来越近了，那是世界树枯萎的迹象，也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根由。
“即便克鲁姆城能守得住，等个几个月，待枯萎来到这里，精灵们要么被侵蚀掉，要么依然只能落入死亡，”程林清楚地判断出了这个逻辑，“可是他们依然在战斗。”
他的目光闪了闪，借助“触角”扫视过整条防线。
明知失败，依旧要殊死一战，这是一种很了不起的精神。
最起码，他是这样认为的。
切断触角的视觉，程林睁开眼睛，将银月手杖交到左手，倚靠在窗边，开始思索自己的任务。
“暂时不考虑主线任务，光是支线也是个问题。”
“喂，还不发布下一阶段的任务么？”他冲空气问。
没有回应。
“啧啧。”程林摇摇头，程序开始装傻了啊。
“既然你不发布下一步，那我可要按照自己的能力制定计划了。”他又说。
无声回应。
程林笑了笑：“那就当你默认了。”
反身来到祭坛边，将几个空荡荡的面桶扫落一旁，程林展开一张地图，然后捏起一根笔，凝视战局。
按照他对推演程序的了解，当它不再发出提示，往往意味着，解决问题的方法早已提供给了他。
“无疑，关键在于银月手杖，有了它，我的异能可以得到千百倍的增幅……这样的话，或许，我已经掌握了消灭黑精灵的办法。”
程林目光闪烁。
“它们数量众多，懂得逃避，若是各个击破完全不现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网打尽。”
“这需要一种范围攻击异能。”
程林将自己掌握的诸多异能审视了一番，片刻后抬头看向窗外的莽莽森林。
“说起来，我的两个三品异能还真是很合适呢。”
他喃喃。
……
……
黑夜中的克鲁姆呈现出一种警戒的态势。
虽然打败了最初一波夜袭，但并未有任何人欢呼，因为他们都知晓，更多的敌人还在迅速逼近。
晨光拂晓的时候，艾露返回了祭祀殿，寻找程林索求了最新的地图。
在城墙上站了一夜，她虽然未曾拿起刀兵，但她似乎也得到了某种“洗练”，有时候，并不是真正的杀戮才能让人成长。
“这是最新的地图。”
坐在椅子上的程林随手将一卷纸递给她，艾露恭敬地接过来，她却没有立即离开。
“有事？”程林看了她一眼。
艾露攥着月白色长袍的衣角，神色犹豫了半天，才声音低沉说：“昨夜，有五名同伴永远离开了我们。”
“恩。”
“洛嘉大人说，今天还会有更多，尤其是今晚，敌人的大部队会到来，或许，会有很多同伴死去。”
“恩。”
“今晚之后，克鲁姆或许还会存在，或许就不再有了，我……或许也会死去。”
“恩。”
面对她的这三句话，程林始终只是淡淡的应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反应，看上去……很冷淡。
艾露沉默下来。
站在斑驳而暗沉的房间中，她的两只耳朵软软地耷拉下去，脸上，一种无比酸楚的情绪蔓延开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偷偷看了下祭坛边上那几个面桶。
她本以为……自己和邪神已经亲近了一些，可现在看来，似乎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祂并不在意精灵们的死活，更不在意我。”
艾露想。
可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啊，邪神难道不该是冷漠的么？对方这样的神态才是正常的，符合“邪神”身份的表现，可自己为什么会失望？
难道说，自己真的在期盼对方会出手拯救克鲁姆？
“艾露，你太不清醒了。”
她对自己说。
摇了摇头，艾露却并未退去，虽然邪神的态度这般冷淡，看上去没有任何希望，但她依旧准备尝试一番，为了那些死去的，更为了即将死去的族人。
“噗通。”
很清冷的一声，艾露双膝跪下，用最标准的祭祀大礼拜到在地。
然而，这一次，她跪拜的并非正统神，而是一个“邪祟”。
“有事？”坐在椅子中，摩擦着手杖，佩戴诡异白色面具的身影语气略有些意外，问道。
艾露低下头，用自己最诚恳，最卑微的语气恳求道：“求求您，救救克鲁姆！”
“为什么这样说？战争还未开始。”程林说。
“可我们都知道，硬撑下去也一样不会有希望……况且，洛嘉大人说，今夜将要前来攻城的敌人是以往的数倍，在绝对的数量面前，克鲁姆根本撑不住！大家之所以备战，只是想用一种更加有尊严的方式死去！过了今夜，或许就再也不会有精灵族！”
艾露的声音异常悲切。
与昨夜离开前判若两人。
程林可以猜出，起初的时候，被排挤在决策层之外的艾露并不了解真实的战局，她只是和普通平民和士兵一般，还抱有希望。
直到昨天，她证明了自己的“用处”，所以被接纳进了决策层，之后，她终于了解到了真实，明白了所谓的“抵抗”也只是为了更有尊严地死去。
这个真实对她的冲击和打击显然巨大。
以至于，她拼命想要抓住任何一丝希望。
而她目之所及，唯一能改变战局的，只有程林。
……
沉默。
祭祀殿中死一般寂静。
程林凝视着跪伏在地的精灵少女，忽然说：“可你这样，向一位邪神祈求，同样会丧失尊严。”
艾露抬头，认真道：“为了族群的延续，我愿意放弃尊严！”
程林打量了她几眼，“这些话，是洛嘉他们要你说的？”
艾露一怔，赶忙摇头，又点头，再次摇头，“洛嘉大人的确让我试图再次沟通神灵，祈求拯救，可他们并不知道真相，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哦。”
程林了然地点头。
然后没再说什么，只是侧了侧身，移开目光：“我有些累了，你去吧。”
艾露一怔，随即两行眼泪滚滚落下来，却终究没有哭出声，而是默默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去。
关上大门，艾露背靠圆木，仰头望天，通体冰凉，如坠深渊。
邪神拒绝了她的祈求。
果然……
“没有希望啊……”
……
……
房间中。
程林目送艾露踉跄离开，他忍不住摸了摸下巴，低声自语：“额……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他有些后悔了。
自己刚才是不是装的太冷漠了些。
虽然，这样也是为了确保计划不出问题，可是……眼瞅着她这样，终究还是心里很难受。
“唉，我就不是当邪神的料啊，冷酷无情这种根本做不来啊。”
程林颇有些无奈地想。
不要说他的任务便是拯救克鲁姆，就算没有这个任务，他也不忍心袖手旁观。
即便这只是个“游戏”。
“想要一举解决黑精灵，我很可能只有一次机会，洛嘉说今夜敌人会发起总攻，这倒是个好消息，来吧，来的越多越好，就怕你们不来。”
他头脑中浮现出整个克鲁姆城外的莽莽森林。
这便是他构建的一张大网，鱼儿来的越多，一网打尽便越痛快，若是鱼儿提前跑了，才是麻烦。
“黑精灵拥有着超过普通野兽的危险本能，任何意外都不能有，如果答应艾露，她很可能会把这消息散播出去，到时候整个城市守军情绪变化，若是洛嘉再变幻布防，被敌人嗅到危险，提前跑了那就真的糟了。”
“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了，先瞒着吧，等晚上……”
心中思索，程林把玩着“银月手杖”，透过窗子，望向城墙。
“恩……你们可要守住啊，最起码撑过这个白天。”
他喃喃。
……
……
白昼一转眼便逝去了。
艾露没有再来。
程林颇觉孤单。
不过从城墙方向传来的喊杀声却从未停止，且愈演愈烈。
终于，夕阳垂落，隐没于林海，双月横空。
今夜的月亮极圆，这也意味着，魔力（灵气）将空前活跃。
晚上的风也格外的大，吹得大森林如海啸般飘摇，澎湃。
……
祭祀殿。
程林从假寐中醒来，眯眯眼，感受着敞开的大门外那呼啸的狂风，微笑感慨：
“这般大的风，如果放一把火，应该会很好看。”
第三百二十八章 等风来
“嗤！”
一剑将一只断了腿的黑精灵刺死，玛格丽特疲惫地甩了甩剑刃上的鲜血。
此刻，她已连续鏖战一天一夜。
从打昨夜，她掌管的防区遭遇攻击，到这二个夜晚，中间她几乎没有休息，不是在战斗，便是在整顿防线，指挥救援，这样的高强度消耗，令她的体力和精神都损耗不小。
然而，玛格丽特却只是吸了口气，便再度折身扑向城墙。
她不想停下，因为她知晓，或许今夜便是她生命的最后终结。
“死后有的是时间长眠。”
当麾下劝她休息的时候，她总是这样说。
只不过，当她扑到城墙前，却意外发现，四周已看不到敌人。
“咦？”
玛格丽特恍惚间有些怔神，连续杀戮令她的脑筋有些不灵光，不大明白眼前的情况。
直到从不知何处传来“呜呜”的木笛声，她才目露恍然。
这声音是军队的整修号令。
意味着，全军原地休息。
“敌人撤退了？”
玛格丽特扶着染红了的墙头，诧异不已。
她极目远望，发现城墙下，黑精灵们正如潮水般退去，顶着零星的箭矢，消失在了密林中。
不。
不是消失，它们只是跑到了弓箭射程外休息。
“大人，它们暂时撤退了。”
一个手下跑来，说。
“吩咐下去，全员休息！抓紧时间，它们或许很快就会再来！”
“是！”
类似的事情在以往的战斗经历中并不缺乏，黑精灵并不是不知疲惫的生物，它们只是屈从于某种对血液和杀戮的渴望才孜孜不倦地扑击过来，可是它们一样会疲惫。
敌人的退去只是暂时的，休整是为了更好地攻击。
这个道理玛格丽特心中清楚。
但她依旧不由松了口气。
那根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骤然松缓下来，疲惫便瞬间淹没了她，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淤血，玛格丽特倚靠着黝黑的青石坐下，石头染血，显得湿漉漉的，这让她很不舒服。
“大人，喝口水吧。”
一个精灵士兵走来，递给她一个水袋。
玛格丽特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发现水袋早已在战斗中被戳破了，她点了点头，接过来，拧开，大口吞咽，冰凉的水划过喉管，刺激了空荡荡的胃，她瞬间打了个哆嗦，却莫名不觉得饥饿，只是恶心反胃。
玛格丽特环顾四望，此刻，城墙上依然是一片惨淡。
一整个白天的战斗，精灵们牢牢守住了防线，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此刻，在染血的城头上，疲惫的士兵们纷纷将同伴的尸体拖起来，临时塞到城楼里存放，至于敌人的，一概直接抛下，绵长的城墙如同一条血线，硝烟阵阵，血腥气弥漫。
士兵们都疲惫至极，受伤的并排躺着，等待为数不多的懂得治疗魔法的精灵前来医治。
不过，医疗资源总是紧缺的，好在大家似乎并不很在意。
毕竟，如果不出意外，今夜之后，大家都会死，那早走一步，或许也并不坏。
“大人，洛嘉元帅召集议事。”
有士兵跑来，对玛格丽特说。
“我知道了，你暂代我守城。”后者回应。
“是。”
托着疲惫的，甚至有些麻木的身躯站起来，玛格丽特随手扯过来一片阔大树叶，擦了擦盔甲上的肉块和污血，想了想，又慎重地将水袋里最后的水倒在掌心，洗了把脸。
虽然这种行为看起来似乎有些矫情。
但是……
就算看起来再怎么男性化，她也还是个女孩。
女孩子总是爱美的。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在这个时节，她大概会穿上木萝棉编织的裙子和艾露一起去参加拜月祭——那是王庭每年都会举办的盛大节日之一，就在双月最明媚的夜晚，在各个城市、乡村中心的广场上，点燃花烛，篝火，由当地年长的长者带领对神灵进行祭祀。
为典礼准备的舞蹈需要提前一个月排练，艾露每次都能入选，她在跳舞这块似乎有与生俱来的天赋，每次都能成为典礼上最引人注目的焦点之一，相对应的，玛格丽特就糟糕很多，她的天赋似乎全部点在了箭术上，哦，还有格斗……总之，都是些很不“淑女”的方面。
这一度令她异常沮丧。
在和平年代，这些五大三粗的玩意又有谁会喜欢？
再后来，艾露顺理成章地进入了城里祭祀殿开办的学堂，向着成为一名祭祀神官而努力，而玛格丽特则机缘巧合被选入了王都青训队，以一名“体育特长生”的身份朝着“箭术大师”奋斗。
再然后……
“咳咳。”
玛格丽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她摸了摸胸前盔甲上的一个破洞，伤口已经被她用魔法力量封堵住了，起初看起来问题不大，但现在看来，似乎伤到了肺叶。
摇摇头，她甩干了脸上了水珠。
简单地梳拢了下头发。
她迈步沿着城墙向临时议事城楼走去。
此刻，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夕阳的余晖消散，西天边只有一缕苍白的惨淡色彩，双月横空，繁星璀璨，城墙如同黑暗中的一条单薄剪影，风很大，玛格丽特的衣袍猎猎作响。
她一路行走，两侧所见的，都是受伤的，正在休整的战士。
年长些的都在默不作声闭目休息，而那些明显稚嫩的年轻士兵则茫然地凝望双月，看到她走近，会下意识看过来，不知为何，玛格丽特总觉得那目光无比沉重，压的她喘不过气。
快步赶到了议事城楼，这里的人已经来了不少。
看到她过来，一个精灵说：“人都到齐了。”
玛格丽特数了数，发现有两个熟悉的面孔并未在场，这意味着他们已然牺牲。
“安静一下。”
洛嘉元帅开口，他拿着一张纸，那似乎是伤亡统计名单。
“既然人齐了，我宣布一下最新的布防任务，敌人暂时撤退，预计能给我们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不过接下来，等待我们的便不再是白天那样简单的攻击了。”
顿了顿，洛嘉说：“是更凶猛数十倍的攻击。”
“这是空中侦察精灵最新的消息，因为克鲁姆已经是最后一座城市，所以，敌人们几乎全员出动，我们也将迎来数百倍于我们的压力，物资统计方面消耗严重，我……”
议事大营中，落针可闻。
只有洛嘉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回荡，他每说出一个字，都宛如一柄大锤砸在众人心头。
情况很糟糕。
无论是伤亡数量、物资消耗、敌人数量都令人绝望。
然而，这些无比令人绝望的消息却被洛嘉用一种平静到恐怖的声音叙述了出来。
这位精灵元帅就仿佛是一台打字机，咔哒咔哒向外用恒定的速度倾吐信息，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就是元帅。”
玛格丽特想。
或许是洛嘉的声音太平稳，以至于当其叙述完毕，所有在场的军官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并未感觉恐惧。
明明情况已经糟糕到无可救药，偏生却并不紧张。
“或许……是因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了吧。”他们想。
洛嘉放下文件。
环视众人，说：“情况就是这样，相信你们也能判断出，凭借我们的力量，绝对守不住克鲁姆。”
战斗神官忽然问：“神灵……没有回应么？”
众人闻声，纷纷扭头，看向站在议事大厅角落里的少女。
艾露整个人失魂落魄一样呆立在那，面对这些目光，毫无反应。
看到她这模样，答案显然无需再说。
“还记得我对你们说过的么？我们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洛嘉平静说道，“我们享有悠长的寿命，统领这片大地千百年，或许，我们本也不该贪图太多，一切都有终局，而今夜，则正是你我的最后一个夜晚，也是……族群的最后一夜。”
顿了顿，洛嘉起身，忽然深深一躬，说：“按照旧历，今夜是拜月祭，在这样一个节日宣布这个消息，我很抱歉。”
众将纷纷束手行礼，面露惶恐：“元帅您……”
洛嘉起身，挥手打断他们的话，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如果你们还有什么话，趁着这简短的安宁，去和你们的家人说罢，传我命令，各哨所侦查位，天空侦查精灵，全部撤回，他们辛苦了太久，如今已经不需要再警戒，给他们放个假，回去休息吧。”
“这……那防线……”
“接下来，防线我来守。”洛嘉伸手，拔出大剑，这一刻，他全身魔力轰然散开，一股强大气势笼罩大厅，飘摇如狂风骤雨。
……
……
夜风很大。
吹散了漫天的乌云。
因为地球碎片众多的缘故，环绕着精灵文明的星球，除了两轮月亮，还有无数散碎的闪亮星辰，在澄澈的夜空中，显得颇为美丽。
程林坐在窗口，他发现这里的视角意外的很好。
祭祀殿本就在空旷处，在高处，如果用来居住，会显得偏僻顾冷，但若是用来看星星，便很合适。
那张黑褐色的实木座椅被他搬到了窗口边。
这样的话，他可以坐在椅子上。
将双腿搭在窗沿上。
两轮月光泼洒过来。
从窗口照进，洒落在他身上，脸上。
为了在推演中尽可能少的暴露身份，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没有商标的黑色外套。
如今，他将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身上。
吹着风，迎着星光。
看起来很是悠闲和懒散。
可若是有感知极强的人在这里，便会发现，这片区域精神力量活跃异常。
数道由精神力构建的丝线仿佛连通着星光，看不到尽头，被“银月手杖”加持放大过的触角将千里方圆内的景物尽皆投射在程林脑海。
在他的视野中，世界宛如一个二维的平面，无数散乱的黑点不断向着一条红色的血线逼近，那便是战局。
或者说是，一张网。
此刻，鱼儿正不断从远方涌来，争相恐后地进入这张大网。
程林并不急，他知道耐心的重要性，已经等了一整个白天，他不介意再多等一阵。
忽然，他挑了挑眉，睁开眼，看向窗外。
只见，一道璀璨的宛如烈阳般的光辉升腾而起，照亮了夜空，如同一道灿烂烟火，强大的灵气波动从那边传来，滚滚如潮，显然，那是一道极其强大的异能，恩，在精灵世界，应该称之为魔法。
魔法光团短暂地驱散了暗夜，程林仿佛听到了无数吱呀惨叫声传了过来。
城市中的精灵居民们也看到了那道光，然后他们举手欢呼起来，不少人都喊着“洛嘉大人”四个字，他们认出了这道高阶魔法。
只可惜，片刻后，一切归于寂静。
再没有第二团光辉升起。
居民们沉默下来。
那种程度的攻击，即便是大精灵，也难以短时间施展出第二次。
而相对于敌人的恐怖数目而言，一个洛嘉，终究有些不够看。
他们悲伤，他们哭泣，有的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有的大喊大叫宣泄情绪，还有个别的慌忙间按照习惯的本能奔向了偏僻的祭祀殿。
即便很多精灵已经不再信仰神灵，但在恐惧之下，他们还是下意识跑到了这里。
可当他们跑过来，却只是发现了紧闭的大门，以及一扇敞开的窗子。
窗边，一张黑褐色的躺椅静静安放，而椅上的身影……却早已消失无踪。
……
……
城墙中段。
璀璨的光辉缓缓散去，在战线的最醒目的位置，洛嘉静静伫立。
他可以听到城墙上士兵们发出的振奋的呼喊，更能听到身后城内民众们的欢呼，可洛嘉却丝毫笑不出来。
前方，一道恐怖的剑痕出现在密林中。
洛嘉积攒了一天一夜的力量，全力斩出一剑，将大精灵的力量展露无遗。
任何人只要看到那恐怖的剑痕，焦黑的大地，被高温蒸发掉的敌人，都会意识到洛嘉这一剑有多超绝，他又是有多么强大。
可是……只有洛嘉自己知晓，这看似璀璨无比的一剑真实造成的伤亡并不多。
尤其是，相对于敌人庞大的数目而言，更是如此。
这一剑更多是在威慑。
而且，就算是这样的威慑，他也再没法斩出第二剑。
“沙沙沙……”
终于，密林中的敌人们再度蠢蠢欲动起来。
它们试探性地接近，迎来的只有精灵们为数不多的弓箭打击。
“射箭！射箭！”
有军官在大声呼喊。
可迎来的却只是射手们无力焦灼的哭音：“没……没有箭了……”
“什么？”
“都……都用光了！”
“滚木？石头？”
“用光了！用光了！全都没有了！”
没有了？
他们怔神，随后不约而同地看向洛嘉的身影，然而，那道永远支撑着他们精神的身影却只是无力地沉默着，那握剑的手，低低的，无力地垂着。
洛嘉没有说话。
精灵们却都明白了什么。
一片寂静中。
士兵们麻木地拔出了刀剑，列队，凝望着数不清的敌人，宛如海浪，宛如狂沙般铺天盖地涌来，他们明白，在短暂的璀璨之后，他们终于要迎来终局。
面对如此庞大数量的敌人，他们终将被吞没、吞噬。
以并不温和的姿态，走进这个良夜。
……
夜风中，玛格丽特握紧了短刀，迎着风，用嘶哑的声音说：“全体准备，迎敌！”
“是！”
一个稚嫩的声音回应。
玛格丽特豁然扭头，却只看到艾露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用一根麻绳将月白色的祭祀长袍束紧，手里生疏地拎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充满了豁口和血污的铁剑，正死命咬着嘴唇，忍着对鲜血的恐惧，凝视自己。
“艾露……你……”
“我不想再躲在后面当胆小鬼。”艾露坚定道。
玛格丽特一怔，然后扯出一个苍白笑容，说：“好，那我们一起。”
“恩。”
“你怕不怕？”
“……怕。”
“没关系，等今夜之后，就不用再担心受怕了，通向死亡的路上，有这么多人一起，不会孤单。”
“恩。”
“它们马上就要冲上来了，艾露，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什么？”
玛格丽特忽然扭头看她，用一种洒脱和释然的轻松语气问：“你并没有沟通女神吧？不要骗我，你撒谎的样子我看得出来，马上就要死了，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艾露闻言小脸上浮现出复杂神情，她略有些忧伤地抬头看天，语气轻柔：“这个啊，我的确是用仪式召唤女神来着，只不过……出了一点意外。”
“意外？”
“是啊，记得当时……房间里忽然吹进来一阵风……”
艾露说着，突然间，她声音一滞，一双眼睛陡然瞪圆！死死地凝视着灿烂的天空！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整个小小的身躯如筛糠般颤抖起来！
“咣当！”
艾露手中的破烂铁剑脱手跌落，发出一阵脆响。
玛格丽特下意识扶住她：“艾露，你怎么了？”
“……祂……来了！祂竟然来了！”
“你说什么？”
艾露眼睛里大股泪花涌出，眼珠通红，仿佛已经被某种情绪冲垮了，她双手死死攥着玛格丽特的胳膊，嘶哑着喉咙，大声喊道：“风……来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天火燎原
大风起兮！
双月之下，灿烂星空之下，绵长却显得单薄无比的克鲁姆城西线城墙上。
艾露死死攥着玛格丽特的手臂。
她那瘦弱的，娇柔的，白皙的手指仿佛已经用了全身的力气，竟然捏的玛格丽特手腕生疼。
可见这个单薄的姑娘已经用了多大的力气！
是祂！
邪神！
祭祀殿大神官艾露仰着小脸，双目被泪花遮蔽，视野显得模糊不清，但饶是如此，她却依然死命追寻着风中的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星空的背景板上，一个宛如幽灵般的身影从城中飘荡而来。
熟悉的古怪衣袍，神秘的白色诡异面具，还有那手中宛如配饰一般的银色手杖……那个身影驾驭着风。
不。
或者说，他就是风本身，完美融入其中，乘风而来，不带任何烟火气。
那是神灵的行走方式。
这一幕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记得当时，自己摆下召唤魔法阵，窗子被一阵风吹开，然后，邪神便显露身影。
恰似如今。
“真的是他？”
“可是……为什么？”
“他不是拒绝了我么？”
艾露整颗心都处于震动中，惊喜，迷惑，担忧，怀疑，激动，忐忑……无数种情绪在她心头酝酿，翻滚。
就在几个时辰前，她跪倒在大殿冰冷的地板上，祈求邪神的帮助，可对方却只是冷漠地拒绝，那时候，没有人知道艾露有多么绝望。
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大殿，如何走到了城墙上，如何来到洛嘉大人面前。
“神灵没有回应。”她这样对洛嘉说，用欺骗的方式。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之后的事，她都茫然不清，只是失魂落魄地站在议事大厅一角，对任何指指点点都没有反应，直到夜晚降临，她才终于从莫大的失望中走出来。
然后，她拿起了长剑，忍着对鲜血的眩晕和恐惧，来到了玛格丽特身旁。
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是……
就在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刻……
那个身影……来了。
艾露早已陷入死寂的心灵中仿佛忽然燃起了一朵脆弱的火苗，就像是希望，可是她又不敢笃定。
“如果……祂并不是来帮助我们的呢？”
“或许……祂只是路过？”
“又或者，想要来欣赏死亡的趣味？”
艾露茫然着，患得患失着，对于玛格丽特的焦急呼喊充耳不闻，只是仰头，望天，一双手，却攥得越来越紧。
……
……
程林悬浮在空中。
今夜的风儿，很喧嚣。
但吵闹到了极致，便又是一种安宁。
呼啸的狂风吹散了铺满城墙的血腥气，也压住了精灵们的哭音。
夜空中真的很安静。
“风力充足。”
伸出手感受着狂风的力度，程林心中满意地想到。
“风之旅人”的称号效果就是这样，风越大，他的身体便越轻盈，越舒适，程林有些享受地浮在半空，那种感觉，就像是泡在温柔的静海中。
因为飞的很高，所以距离双月与繁星更近了些，没有工业污染的天空是那般澄澈，美丽。
今夜的星光太盛大，一点都没有生死之战的沉闷和压抑，倒更像是舞台的开场，如今，这场戏剧大概到了尾声，他乘风而来，正式登场。
俯视的视角很有趣。
绵长的城墙像是一条丝带，上面的精灵们便是点缀的纽扣，更远处，密密麻麻的黑化精灵冲来，如同一滩汇聚来的阴影，又像是城市阴暗的街角。
这些被侵蚀黑化的生命已经丧失了神智，猩红的双眼中，只有嗜血的渴望。
“真是一群糟糕的物种。”他想。
然后，他操控身体悬停了下来，就在双月之下，张开双臂，轻掸衣袍，将右手的银月手杖交到左手，再将黑幡从初始空间拎出来一角。
黑幡蓦然开始吐出浓郁的黑色雾气。
雾气迅速扩散蔓延开来，渐渐的仿佛遮住了夜空，一百零八战魂尖叫着，狂笑着蜂拥而出，如同地狱的幽灵般，交织，飞舞，营造出一种无比阴冷的气息。
既然扮演着“邪神”的身份，那演戏总要演全套。
程林悠然想着。
如果精灵们知道他的这个无聊想法，大概会万分无语。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
于是，当黑雾扩散开来，幽灵遮蔽夜空，灿烂的星空霎时间变得诡橘莫测，整个防线上的精灵们终于注意到了头顶的异常。
他们惊呼。
他们尖叫。
……
……
“那是什么？”
“快看天上！谁在那？”
“幽灵？还是……”
黑雾遮星。
大地阴暗下来。
诡橘的气氛下，便是连风也显得森冷阴寒。
精灵士兵们终于发现了异常，然后抬起头，惊讶呼喊。
“难道是黑化精灵？”
有人下意识猜测，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空中的身影与精灵有着很大不同，不只是衣着，体态特征方面，还有气质。
那迥然不同的风格似乎昭示着其非精灵的身份。
那么……
又是什么？
“洛嘉大人？您快看！”
在城墙中段。
耗尽自己全身气力斩出璀璨一剑后，精灵王、元帅、最高指挥官洛嘉处于一种慷慨赴死的气氛中，忽然，却被旁边的声音唤醒。
“什么？”
他扭头，短暂地移开视线，手中的剑却依旧指向敌人。
“头顶！上空！”
经由指引，洛嘉抬起头，这时候，他才发现天空中竟然不知何时浮现出大片漆黑的浓雾，按理说，作为大精灵，这样的异常他本该率先发现，只不过方才他太专注于前方，竟忽略了这个。
漆黑的浓雾遮住了星光，翻滚着，透出神秘力量。
透过黑雾，朦朦胧胧，可以看到其中隐藏着的一个戴着雪白色面具的身影。
“这是……”
洛嘉双目骤然睁大。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令他那张习惯了维持“平静”的脸上泛起震惊之色。
那是什么？
精灵？
不，对方身上的气息与精灵迥异！
可是，看身形，却与精灵类似。
他从何而来，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难道是敌人方面的袭击？
想到这点，洛嘉下意识挪移了剑尖，指向天空，然而，尽管那黑雾与飞舞的幽灵看起来邪恶诡橘，可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似乎并无敌意。
“并不很强大。”
洛嘉忽然想。
作为一名“大精灵”，也是整个族群目前的最强者，纵然此刻体内魔力耗尽，仍旧拥有足够的眼力，他瞬间确定，这个神秘身影似乎并不很强大。
甚至于，那些似乎受其操控的幽灵有不少都要比那身影更强。
不！
这恰恰是疑点！
既然能操纵如此多的幽灵，那他必然要更强。
“难道说……他在隐藏起息，或者说……他太过强大，超出了我的判断范围？所以出现了误差？”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便无法落下。
洛嘉元帅霍然变色，心中紧张如擂鼓，可是片刻后，他忽然想通了什么，又释然了。
“既然本就要死，那又有什么可怕的？”
……
大概是心意相通，在最初的惊恐与震撼过后，精灵守卫们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奇迹般平静了下来。
是了，既然死亡都已无惧，那这意外……便也只是意外了吧？
相比于精神意志强大的战士们，克鲁姆城中的居民们却没法这般容易冷静下来。
他们本就已经在死亡的压力下紧张兮兮，如今，蓦然看到黑雾浮现，遮天蔽日，顿时更加惊恐起来。
“天怎么黑了？”
“双月不见了！”
“啊！你们看到没有？幽灵！我好像看到了幽灵！”
“是敌人么？还是……邪祟？听说他们常出没于死亡之地。”
精灵居民们议论纷纷，不少脆弱的吓得跌倒在地，爬不起来，少数胆大的则爬到树林的高处，打望，然后朝下喊：“好像并不是敌人！城外的黑精灵们停下了！”
“什么？停下了？”
……
……
敌人的确停下了。
最先看到这一幕的恰是程林。
展开黑幡，制造浓雾后，他的身影便被遮盖住，看起来，就仿佛站在黑雾之上。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轻易地掌控整个战场。
“咦，看到我了么？”
程林略有些惊讶地俯视下方林海。
在克鲁姆精灵们发现他的同时，那些已经开始冲刺，试图攀爬城墙，攻击城市的黑化精灵们也感应到了他的存在。
大概是这异象属实诡异了些。
又或者，是凭借野兽的本能，感应到了冥冥中的危机，黑精灵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抬起头，撑着猩红的眸子，挥舞着锋利，丑陋的指爪，朝天嘶吼。
“它们在试探我。”程林意识到了这点。
他并不着急，只是悠然打量着它们，心下发出感慨，或许在不久前，它们还是优雅美丽的智慧生命，如今却堕落退化成了这般丑陋模样。
这终归是一件令人叹惋的事。
可惜，这群“野兽”显然无法理解程林此刻的心绪，它们在最初的惊疑不定后，大概是感应出了程林身上的气息并不强大，于是，胆子重新大了起来。
在攻击最前沿的一只精灵忽然发出“吱吱”的尖叫，然后再次向身前的城墙跳跃过去。
这仿佛是个信号，于是，其余的黑精灵也尖叫起来，下蹲，做出飞跃的姿态，准备继续之前的袭击。
可是，就在这一刻，从莽莽森林的某个角落，陡然飞出一道绵长的阴影！
“呼！”
它来的太快。
竟然发出破空声。
刺耳的呼啸声过后，在无数双或者清澈，或者浑浊的眼眸里，倒映出了一朵黑色的花朵！
那是被凭空抽碎的黑精灵！
那飞来的“鞭子”活像是抽烂一个西瓜般，将这只“先锋”生生打成了一团血浆！
没有尖叫。
没有嘶吼。
只有呜呜的狂风，以及其中隐约透出来的一声“啪”的脆响。
寂静！
一片寂静！
无论是守军还是敌人，都被这猝然而来的一幕惊住了。
那些拿起长剑的士兵愣在那里。
那些行将跳跃的敌人也生生止住了动作。
无数双眼中，倒映出同样的一副景象：
一条极其粗壮的，遮天蔽日的藤蔓拔地而起，在城墙外扭曲飘摇！
那藤蔓竟然呈现黑紫色，泛着宛如金属的冷光，它的根部似乎扎在密林深处，粗细堪比精灵们的房屋，长度目测有数百米！
表面生长着尖锐的，锋利的倒刺！
它显然是一条藤蔓，却更像是邪魔的触手！
更仿佛拥有生命般，扭动着，舒展着，扎在密林中，在克鲁姆城墙外朝着天空挥手……
是的！
那模样分明就像是在朝着某种东西挥手、致意、朝拜！
在其庞大无比的躯体上，尖端的某根不起眼的倒刺上，则挂着那只可怜的黑精灵的残破的遗体，整个模样充满了邪恶。
“啊！”
不知道是谁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然后，寂静被打破了。
再然后，便是更多的，近乎于嘈杂的惊呼声此起彼伏，竟连风声也压之不去！
……
……
城墙上某处。
玛格丽特已经彻底陷入了震撼中。
她瞠目结舌地凝视那条藤蔓，其竟然比城墙还高！
几乎要钻入头顶那黑云中。
“这是什么鬼东西？”
她近乎无意识地喃喃，大概是太过于吃惊，以至于就连被艾露抓着的手臂都不那么疼了。
“那是邪神的意志。”
忽然，她听到了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玛格丽特下意识扭头看去，“艾露？你说什么？”
然而，下一刻，玛格丽特却怔住了。
只见穿着月白色祭祀神官长袍的艾露似乎已经摆脱了之前的恍惚，如今，正一脸痴迷地凝望着那冲天而起的庞大“藤蔓”，或者用更形象的表达，是“魔鬼的触手”。
那藤蔓怎么看都充满了邪恶气息，而且丑陋异常，这对于喜爱美好事物的精灵们而言，本该是异常抵触的。
然而，在艾露眼中，玛格丽特所能看到的只有痴迷，以及某种莫名的崇拜！
没有抵触、没有恶心、没有恐惧、没有避之不及……
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就仿佛……
她是在看一件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般。
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让玛格丽特下意识打了个冷战，她紧张地拉了拉艾露，她觉得自己的这个朋友有些不对劲。
“你说什么？邪神的意志？艾露，你知道什么对不对？对不对？”
玛格丽特询问道。
在她的摇晃中，艾露终于扭过来头，然后，就在玛格丽特的注视下，她那张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的脸上，一双眼睛滚滚落下热泪。
那是开心的泪水。
这一刻，艾露终于确定了邪神的来意。
祂的确是来帮他们的！
这样诡异的手段，大概是某种魔法，显然，这绝对不是精灵们施展的，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
艾露将目光沿着藤蔓抬高，看向压在人们头顶的黑云，以及其中那神秘身影。
“这是邪神的魔法。”
“祂在出手击杀敌人。”
她想。
这是个确凿无疑的推论。
至于那令同伴们变色的充满了邪恶气息的异化藤蔓……既然是邪神，那施展出这样的魔法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啊！
艾露觉得这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你总不能对邪祟期待太多！
重要的不是藤蔓丑陋还是漂亮，重要的是它表达出的立场。
“玛格丽特……”
艾露流着泪，脸上却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她随手解开了束在袍子上的麻绳，让狂欢吹拂身体，扭头，凝视着自己这位朋友，说：“很抱歉，我隐瞒了一些事，还记得我说过，我通过仪式魔法沟通了神灵吗？没错，在这点上我并未说谎，我的确沟通了神灵，却不是月光与森林女神，而是……”
她语气一顿，微笑着牵着玛格丽特的手，一起望向那漆黑的云：“一尊邪神啊。”
……
……
“呼呼呼～”
高空的风要更大了一些。
程林依仗着“风之旅人”效果，隐藏在半空中，浓雾遮盖了他的身影，雪白的面具则很好地隐藏了他的情绪。
“这是什么鬼东西……”
程林一脸无语地低头，俯视着你冲天而起的邪恶藤蔓。
长达数百米的藤蔓尖端几乎要摸着他的脚了，这让他大感头疼。
“所以说……增幅后藤蔓也会变丑么？”
他颇为无奈地摩擦着手中的“银月手杖”。
这根藤蔓自然是他的手笔。
是三品异能“魔藤束缚”的具现，只不过，就算是程林自己也没料到，经过“银月手杖”增幅后的藤蔓会……这么难看。
“难看也就算了，反正一根藤蔓非要要求漂亮多少也有些强藤所难，可是……这邪恶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程林叹气。
布满尖刺的藤蔓就连他这个创造者看着都觉得反胃。
“幸好我的人设是邪神，也算搭配，如果当初立的人设比较正面，光是这一根藤蔓就足够我人设大崩了。”
他有些庆幸地想。
摇摇头，抛开这些杂乱的念头，他正色几分，俯身下看。
此刻，下方已然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中。
克鲁姆城的居民们自然惶恐不安，守城士兵们虽然也是一脸害怕，但因为这藤蔓击杀的是敌人，所以他们的情绪还比较稳定。
最紧张的还是黑精灵们。
它们显然被这意外吓住了，然而，短暂的沉默后，这群嗜血的生灵却再度躁动起来。
并不是退后和逃跑。
并不是说它们并无恐惧，只是因为……这藤蔓虽然看起来吓人，但终归只是击杀了一只黑精灵，其展现出来的战力并不足以令它们放弃。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它们再度进攻了，而这一次，却不再是某一只，而是……一群。
俯瞰大地的程林清楚地看到一群黑点再度发起进攻，它们聪明地选择了绕开那株诡异的藤蔓。
“绕开有用么？没有。”
他自言自语。
……
……
“洛嘉大人！它们开始进攻了！”
城墙中部，由于位置的原因，洛嘉距离那株藤蔓最近。
当其伸展开，扭动起来的刹那，他便已经发现，只是，饶是以洛嘉的见识和地位，依然难掩惊骇之色。
这藤蔓毕竟太诡异。
看起来……也太邪恶了些。
不过，作为元帅，洛嘉依然迅速判断出了局势，他先是命令手下尽可能躲开，自己却是没有动步，守在这面城墙上。
他仍旧不太确定这藤蔓是敌是友。
而就在他怀疑不定的时候，却发现，城下的敌人们再度攻击过来。
这一次的数量更多了。
攻势也更凶猛。
洛嘉不由下意识看向那株扭曲的藤蔓，心里猜测这诡异生命会如何反应。
然而，下一刻，令他吃惊的一幕上演了。
只见那庞大的藤蔓卷着宛如金属的倒刺，忽然疯狂地摇摆起来！
它的长度有数百米，其攻击半径极为恐怖，其庞大的身躯并未拖慢其移动速度，一时间，它仿佛一条巨人的钢鞭，被一只无形之手握在手中，挥舞起来！
每一次挥舞，都发出呜呜的撕裂空气的爆鸣。
与此同时，都会有大量黑精灵被尖刺抽成黑色的血花。
“啪！”
“啪！”
“啪！”
仿佛有无数细密的破瓜声响起，魔藤所过之处，敌人尽皆死亡！
这扭动的藤蔓仿佛成为了一道新的“城墙”，将两侧进攻的敌人纷纷扫落，一时间，风中只有敌人的惨叫。
洛嘉面色数变，身为大精灵，他本就是有数的强者，若是单论个体战力，他有信心一剑将这藤蔓砍杀，然而，若是论范围杀伤力，他便不如这物件了。
“这到底是什么魔法？又是谁在帮助我们？”
洛嘉心中茫然，他看向头顶黑雾，颇有一种冲进去一睹的冲动，作为大精灵，他拥有这个能力。
然而，很快的，新的情况打断了他的思考。
“集体冲锋了，它挡不住了！”
一个声音喊道。
或许是被激怒了，又或者是再也不想等待，那些更多的敌人忽然不约而同地发出尖叫，然后拉开一条绵长的战线，向城墙发起了冲锋！
藤蔓终究只有一条，在这种状况下当即捉襟见肘起来。
“全员准备迎敌！跟我……”
洛嘉举起长剑，大声喊道，然而，他的这句话只说了半句，剩下的半截便再也说不出！
只见脚下大地猛然间震动起来。
莽莽森林深处传来沉重的轰鸣声，这动静极为突然，又仿佛蓄谋已久。
下一刻，在精灵士兵们震惊的目光中。
无数邪恶藤蔓冲天而起！
不是一株。
不是两株。
而是成百上千株！
“轰！”
“轰隆！”
“轰隆隆！”
大地震动，泥土翻卷，碎石飞溅，群山摇晃，万木倾斜……在脚下的无边无际的密林中，骤然探出无数藤蔓。
它们每一根都是那般庞大，凶猛，邪恶，浑身布满了倒刺，扭曲着，撑起了一片天空。
破土而出的动静淹没了整个克鲁姆城，所有人的耳朵仿佛一瞬间失聪了，除开轰隆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遮天蔽日！
无数魔藤遮住了残余的一点星光，也彻底将克鲁姆城遮挡起来！
那些奔袭的黑精灵们，猝不及防撞击在这些魔藤上，瞬间化为肉泥，粉身碎骨。
它们显然吓住了，尖叫着，恐惧着，颤抖着，强行扭转身体，向后撤离，却与更多的同伴撞击在一起，滚做一团，被魔藤卷起，碾碎！
空中下起了一场雨。
一场黑色的血雨。
魔藤的“束缚”本是用来禁锢、控制敌人的，并不具有杀伤力，可在“银月手杖”的加持下，寻常的“束缚”却变成了绞肉机！
任何黑精灵，只要被卷起，便只能挣扎着化作漫天血雨。
无从躲避！
站在城墙上，拎着武器的士兵们已经完全呆住了。
他们不少都怔然仰头，看着这一幕，任凭零星血雨落在他们的脸上，身上，而兀自不觉！
……
“玛格丽特！你看到了吧？这就是邪神的意志！”
城墙上，艾露兴奋地拉着朋友，迎着漫天血雨喊着，她的月白色长袍在风中舞动，如同一个跳跃在地狱边缘的舞者。
长发散开，飞舞，眼眸晶亮，她还是拜月祭上最靓丽的焦点。
玛格丽特心想。
她同样震撼无比地凝望这一幕，那些恐怖残忍的黑精灵在这道“魔藤墙壁”前无法寸近，只能逃窜。
被整个克鲁姆视若无法战胜的敌人竟然如此就被阻挡了下来，这是多么不可思议！
还有艾露……从打来到克鲁姆，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看到她笑得这般开心？
玛格丽特望着自己的朋友，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艾露？你……不晕血了么？”
正在欢欣鼓舞的艾露闻言微微一怔。
正巧，这时候一滴浓稠的血液掉在了她的额头上，她伸手一摸，然后看了一眼。
下一刻，只见这位祭祀殿大神官俏脸苍白如纸，眼睛一翻，便晕厥了过去！
“艾露！”
……
……
轰隆隆的声音终于渐渐消去。
洛嘉披着五色铠甲，右手拄着大剑，面带忧愁地凝望战局。
此刻，黑精灵们终于开始撤离了，它们争相恐后着，向西边的森林逃窜。
“大人，您为什么皱眉？我们得救了！”
一个副官激动地说。
洛嘉却是沉重地摇摇头，说：“并没有。”
“什么？”
洛嘉伸出手，指了指前方，语气低沉：“你仔细看看，刚才死去的敌人数量并不多，大部分仍旧安然无恙。”
副官一怔，抬眼看去，下一刻，他也意识到了这点。
是的。
虽然说刚才的一幕无比壮丽，可真实造成的杀伤……并不多。
最起码，相对于敌人的总数而言，很少。
伤亡主要来自于撞击，可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又有多少？
绝大部分都被阻拦在后面。
而且魔藤虽然强，可数量太多后，反而缺少了活动空间，互相掣肘，攻击能力不增反减。
“我们只是获得了喘息之机，可是敌人……却依然存在！”
洛嘉声音低沉道。
这时候，陆续的，也开始有精灵军官们意识到了这点，于是，那些欣喜和激动只是刚刚扬起，便又再度坠落。
是啊，敌人……并没有死去多少。
这个沉甸甸的念头压在他们心上，然而，也有心思活络的精灵皱眉看向空中的黑雾，说：“你们……觉得这就结束了么？”
“什么？”
“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你们仔细看，远处，看到了没有？那边也有藤蔓！”
这位充当箭手的精灵指着远方说。
在远处的黑暗中，竟然真的有高大的，密集的魔藤在飞舞，这显然是刚才那番震动中出现的，只是……
“如果说我们面前这些藤蔓是为了阻拦敌人，那远处那些……又是做什么？”
大家一怔。
是啊，远处那些又是要做什么？
“大家想想，如果说这些藤蔓是天上那个神秘身影弄出来的，那么，在他的视野里，远处的和近处的藤蔓组成的图像会像是什么？”
“像什么？”
“一个牢笼，”那精灵认真道，“一个巨大的牢笼！”
……
……
“多像是一个牢笼啊。”
半空中。
程林立于黑雾之上，在他身周，战魂们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幽灵的角色，播撒恐怖。
而他，则悠然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从他的视角，整个森林便是一个棋盘。
那些藤蔓便是落下的子。
而如今，这些棋子却是构成了一个闭环。
一个由藤蔓组成的闭环。
程林摩擦着“银月手杖”，颇为感慨，用藤蔓构建牢笼其实是任艺对这个异能的理想模型。
只可惜，受限于灵气储备等因素，始终无法真正构建成功。
却没想到，在推演中，借助“银月手杖”却做到了这点。
“用藤蔓搭建一个牢笼，将所有的敌人圈在里面，唔，它们现在应该还没有意识到已经落入网中，已经开始休息了么？倒真是心大……”
程林俯瞰下方，轻声低语。
他笑了笑，看向城墙方向，精灵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躁动。
而在克鲁姆城内，居民们则已经被接连不断传来的变故消息冲击的无所适从。
“不知道艾露在哪里，刚才那般血腥，可不要把她吓到才好。”
程林嘀咕，伸出手，用手掌试探了下风力。
“风很好，那就开始吧。”
轻声呢喃了声，随即，只见他再次摩擦了下银月手杖，下一刻，体内的一个精密复杂的场域结构凝结……
灵气灌入银月手杖，增幅、放大。
再然后……
黑暗的夜空中出现了一团火。
……
“玛格丽特……我这是在哪？”
艾露勉强睁开双眼，呢喃问道，她刚刚从昏厥中醒来，还有些闹不清楚状况。
“当然是在城墙上，你没事吧？”玛格丽特叹了口气。
“没事……血……”
“没事了，已经停了。”
“那就好，能扶我起来么……”艾露有些脸红，晕血这种事在这个场合下真的是太羞耻了啊。
玛格丽特点了点头，就要伸手拉她起来，然而，下一刻，就看到她伸出去的手蓦然顿住。
“玛格丽特？你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艾露奇怪问道。
在她面前，玛格丽特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一幕。
“火……”
她轻声呢喃。
“什么？你说什么？”艾露没听清。
玛格丽特陡然收回目光，这位女战士的双眸中倒映出两团跳动的火焰：“火！是火！”
她猛然拉起艾露，给她指向一个方向。
……
……
漆黑的夜空中，燃起了一团火。
因为黑雾以及魔藤的缘故，双月和繁星都被遮住了，因而天地间十分昏暗。
所以，当这团火出现的刹那，立即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它起初是从城墙下，那些魔藤的根部燃烧起来的。
并不是一个点，而是一条线。
火线迅速高涨，点燃了茂密的森林，也似乎点燃了藤蔓，它燃烧的太快了，匪夷所思的快，眨眼间便形成了一道上百米高的火焰墙壁。
这显然不是自然火灾。
而是魔法的力量。
橙黄色的光芒照亮了半个夜空，这本该是很温暖的一幕，却令人通体彻寒。
火太大了。
它绵延数千米，高度比肩城墙，燃烧起来的热量烘烤的苍翠的森林化为飞灰，它产生的光亮将整个克鲁姆照亮。
那火焰也并非来源于一处，而是同时出现在远方。
它是一个环。
一个无比巨大的火焰之环。
在九司的异能库中，它的名字叫做“永燃之环”，很贴切的名字。
它本来只是个三品异能，然而，在银月手杖的加持下，却展现出了堪比禁咒魔法的威能。
“呼啦啦……”
无声无息的，火环开始收缩。
所经之处，草木枯萎，断裂。
今夜的风很大。
这样的天气很适合放一把火。
最起码，程林是这样认为的。
他漂浮在高空，在云端，俯瞰地上一个浑圆的“环”开始收缩。
黑化精灵们有些躁动，野兽对于火焰总是恐惧的，更何况，这火焰如此凶猛，附着着强大的灵气/魔法伤害。
它们开始后退，开始向更深处奔跑。
然而，很快的，它们绝望地发现，前方也出现了一道火焰墙壁，正迅速靠近。
它们尝试向左、向右，乃至于向下。
可是，依旧没有生路。
它们开始尖叫，开始嘶吼。
冲着火焰，冲着天空中那片黑云。
威胁，恐吓，目露凶光。
再然后……发出惊恐、绝望、惨烈的叫声。
火焰攀上了它们的躯体，无情地燃烧起来，散发出焦臭的气味，以及黑烟。
浓烟滚滚。
一些强大些的黑精灵尝试强行穿过火焰，拖着受伤的躯体去逃离，却被魔藤所阻。
然后，被那冰冷的倒刺刺穿，用力抛回火焰中心，成为燃烧的养料。
火光冲天。
浓烟滚滚。
宛如末日景象。
寂静。
无比的寂静。
从火环开始收缩，整个大森林似乎便被施展了沉默魔咒。
唯有的，只有风声，火焰燃烧树木的噼啪声，以及越来越少的嘶鸣。
久久。
当最后一缕火焰消失在黑夜中，再也不见了敌人。
偌大战场，尽成焦土。
那漫山遍野的残暴血腥的敌人，再无踪影，就仿佛……
消失在了这天地间。
或者，从未存在。
火焰熄灭了，魔藤也消散一空，被遮住的夜空重新露出了真容。
繁星点点，双月美艳绝伦。
那笼罩在克鲁姆城之上的黑云缓缓散去，显露出那个戴着白色诡异面具的身影。
月光照耀下，那身影无比清晰，无比神秘，无比……耀眼！
片刻后。
寂静的世界忽然被一声欢呼打破！
再然后，是更多的欢呼声！
如惊涛，如骇浪！
精灵世界，大地欢腾！！
……
【任务：“拯救克鲁姆”……完成！】
……
第三百三十章 主线任务
克鲁姆城。
主城区最偏僻也是最高的一间老旧房屋。
这座被充当“祭祀殿”的临时旧舍本并不起眼，在往常，只有艾露一个人前来以及居住，城市中的居民们对这里也并没有什么敬意。
只是，今天多少有了些许异常。
从夜晚那场火熄灭之后不久，这间“祭祀殿”便成为了精灵们眼中禁忌般的存在。
洛嘉派人下令闲杂人等不得接近、惊扰，然而这无法阻拦居民们远远的，在警戒线外面观望。
“为什么拉起防线？祭祀殿怎么了？”
有不明状况的发问。
这时候周遭的居民便会低声解释有关于昨夜的一切，边说，还边用一种忌惮又敬畏的复杂神情偷偷瞄着那栋房屋。
邪神的消息终究是传开了。
祭祀殿大神官举行召唤仪式，结果意外沟通了一位神秘的存在，对方不忍目睹精灵灭族，所以施以援手以魔藤与火焰剿灭了敌人。
这就是流传出来的故事版本。
当然，出于对这位拯救了克鲁姆的神秘生命的尊敬，比较标准的称呼是“未知神灵”，至于邪恶与否……最起码对他们而言，程林绝非邪恶。
不过，基于他出场方式，以及一些魔法风格上的问题，居民们虽然对他心存敬仰但仍旧下意识心底有一些畏惧。
……
“畏惧并不是坏事，只有畏惧才会尊敬。”
洛嘉看到这一幕，低声对身旁的神官们说。
他此刻正穿着一身庄重的，繁杂、华美的服侍，带着克鲁姆城的一众高阶神官，向祭祀殿步行而来。
夜晚过去，此刻第二天的太阳已然升起，曙光照耀的整个城市闪闪发光，便是风也小了很多。
劫后余生的克鲁姆城充斥着一种轻快，居民们都欢欣鼓舞的。
一路走来，旁边的居民和士兵们都冲他施礼，洛嘉脚步不停，他的目光中只有那座孤零零的建筑。
等终于走到建筑大门外，他便看到了守在门外的玛格丽特。
“那位……醒来了么？”
洛嘉低声询问。
事实上，从打昨晚了结了敌人，程林在众目睽睽下返回了祭祀殿，洛嘉便想要拜访——他有太多的话要说。
艾露作为知情人迅速被他叫了过去了解情况，再然后，洛嘉便让艾露作为“传声筒”表达自己请求面见程林的意愿。
只不过却遭到了程林的拒绝：累了，有事明天再说。
虽然被拒绝，洛嘉却并不沮丧，正好，大战之后的克鲁姆城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处理，洛嘉忙了一整夜，终于勉强安顿完毕，这才沐浴更衣，穿上符合身份的打扮，再次前来拜会。
站在门口的玛格丽特看了眼自家元帅，点头，让开了门，说：“那位……不喜欢太吵。”
洛嘉一怔，随即转身冲身后的神官们说：“你们在这里等。”
“是。”
转回身，洛嘉这才微不可查的吐出一口气，迟疑地举起右手，就要敲门。
就在他的手指骨节即将扣在棕黑色木质门扇上的刹那，里面传来一个清淡的声音：“进来吧。”
这位暂代精灵王抿了抿嘴唇，放下手，推开了木门。
轻微的“吱呀”声中，两扇门缓缓分开，门朝东方，初升的阳光从洛嘉身后如水般蔓延进去，地板上出现一个明亮的扇形光斑，并缓缓扩大。
里面的景象也渐渐出现在洛嘉眼中。
空荡荡的大殿显得有些暗沉，两侧六扇拱形窗子中五扇都用深红色的窗帘遮住，只有一扇洞开。
吹来的微风拂动窗帘的下摆，中间的古旧祭坛并不符合祭祀神灵的标准，只是此刻，却似乎也并未作为祭坛而存在，更像是一个桌子。
桌角底下摆放着几个奇怪的花花绿绿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物品的包装壳，洛嘉鼻子抽动了下，他嗅到了空气中某种古怪的气味。
似乎是某种食物，不过非常陌生。
那位强大而神秘的神灵此刻就坐在祭坛左侧的一张实木大椅上，微微向后躺着，手中捏着同样花花绿绿的几样古怪物件，白色的面具遮住了真容。
在祭坛的右侧，同样摆放着一张椅子，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大神官艾露正一脸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手里也捏着些东西，只不过要少了很多。
她瞅瞅程林，又瞅瞅洛嘉，想要站起来又不敢，只是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有些焦躁。
“出牌啊。”程林催促道。
艾露咬了咬嘴唇，一脸忐忑，勉强捏出来两张扑克牌放在祭坛上，嘴巴里弱弱道：“对三。”
程林咧嘴：“要不起。”
“大王，没了。”
“……”
程林沉默了下，有些灰心丧气地将手里的一条9张大龙扔在桌上，开始怀疑人生。
大概是昨晚上装逼太过了，把运气用光了，以至于连打了两轮扑克，他除了最开始艾露不了解规则的时候赢了三把，后面一直输。
如果对面不是个漂亮的精灵妹子的话，程林输成这样早就拎起银月手杖往对方脑袋上招呼了。
叹了口气。
说了声“不玩了”，程林这才扭头看向洛嘉，随意道：“那边有椅子，坐吧，忙了一夜怪累的吧？”
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位神秘的“邪神”竟然这般……随和，纵然是拥有“大精灵”封号的洛嘉也不由为之一怔，才摇头说：“不……”
“那就算了，我也就是和你客气一下。”程林微笑。
洛嘉：“……”
轻咳一声，程林收敛了下，对方毕竟是精灵王，穿的这样隆重来拜会自己放在新闻联播里也算是两国首脑会晤了吧？自己总不能太放松了。
严肃，要严肃。
他对自己说。
“连续战斗这么久，想来就算是大精灵也会疲惫，可以理解，我的事艾露应该已经和你们说过了吧，那我也就不再啰嗦了。”程林坐在椅子里，左手放在膝盖上，右手把玩着银月手杖，语气悠然道。
洛嘉正色道：“虽然不知道您来自何方，但您出手拯救了克鲁姆，我代表整个克鲁姆城，整个精灵族感谢您的恩德……”
“不必客气，”程林心想拯救你们的是推演程序，不，准确来说，带给你们灾难的也是它，所以说起来真的没什么好感谢的，顿了顿，他继续说，“我并不太在意这些礼节上的东西，再者……精灵族的危机并未解除，难道不是么？”
他这句话说完，这位衣着华丽，沉默寡言的大精灵忽然作势便要跪倒，程林无奈将其拦下：“有话就说，我不喜欢这些礼节。”
“是，”洛嘉应了声，那俊美而富有威严的脸上浮现出沉重与恳切之色，“敌人大部分都已经消灭，克鲁姆城暂时逃过了灭亡，但这也只是拖延了些时日。
侵蚀正在缓慢逼近。
虽然它目前距离这里还很远。
但按照我们掌握的经验，再过几个月，最迟半年，侵蚀就会蔓延到克鲁姆。
那是无形的敌人，刀剑与魔法都难以抵抗。
到时候，我们依然还是要死！”
“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出手帮助我们阻挡了敌人，我也知道，这样的恳求十分无礼，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我族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请求您出手阻挡侵蚀！”
洛嘉声音凄凉，这位在子民面前从来镇定非常的元帅，这时候才暴露除了自己的无力。
就算是大精灵，拥有非同寻常的战力，依然无法阻挡侵蚀。
克鲁姆虽然暂时逃过了灭亡，但几个月后，无声无息的死神依旧会到来。
……
沉默。
整个大殿中弥漫沉默。
洛嘉说完这些，便低下头，似乎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坐在祭坛边的艾露紧张地站起来，用一种期翼的目光看向另一侧的那道身影。
沉默了好一阵。
就在洛嘉即将绝望的时候。
那佩戴着白色面具的身影忽然轻声说：“好啊。”
“什么？”
洛嘉霍然抬头。
因为那声“好啊”太轻的缘故，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程林只能又重复了一次：“我说……好啊。”
洛嘉脸上一股鲜血涌上来，那是激动的表现：“您的意思是……愿意帮助我们阻挡侵蚀？”
“不是阻挡。”
程林竖起一根手指，否认了这个说法。
随后，他仿佛了轻轻叹了口气，“准确的说法是……净化。”
在系统给予的任务中，拯救克鲁姆只是支线，而这次推演剧情的主线任务则是：净化
“世界树发生了变故，侵蚀因它而生，所以单纯的阻挡侵蚀并非良药，想要真正解决问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净化世界树！”
程林认真说道。
第三百三十一章 废都
【支线任务已完成，获得积分奖励20元】
【主线任务“净化”开启：世界树出了些问题，这导致了蔓延整个星球的灾难的发生，你决定结束这一切】
【任务3：赶往世界树主干，按照提示步骤完成任务】
……
在昨晚放完了那把火之后，程林脑子里就已经出现了这些信息。
本来当时就可以告别，启程，但考虑到战斗刚刚结束，整个城市的事情必然极多，所以他便拒绝了洛嘉的见面请求，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拉着艾露玩起了纸牌游戏。
直到如今，眼看格鲁姆城暂时安定下来，他终于决定前往世界树。
……
“我也要去。”
当程林将洛嘉打发离开，祭祀殿的大门重新闭合之后，坐在祭坛旁边的大神官艾露忽然看过来，语气认真地说。
“什么？”
程林有些惊讶。
“净化世界树。森林很大，我可以带路，您应该需要一个向导吧？”艾露站起身来，她攥着拳头，大概提出这个请求已经消耗了她很大的勇气。
“你难道不担心侵蚀？”
程林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虽然说，程林对于艾露远不如玛格丽特那般了解，但他依然隐约看出，艾露提出想要跟自己一起去世界树，应该不只是为了引路，还有别的想法。
按照他所知的信息，精灵进入枯萎的地域，便会很容易遭到“侵蚀”，变成黑精灵，因而，艾露的这个请求便更显得古怪了。
“我……我可以佩戴紫罗兰树种，那可以保护我暂时抵抗侵蚀的力量。”艾露急忙解释说。
唔，还有这种东西么？
程林略意外，他有些好奇艾露的想法，只不过，想了想，他却也未多问，只是说：“也好，那你收拾下，等下就出发。”
“恩。”艾露用力点头，飞跑了出去。
……
按照当初还在天上时候的视角，程林记得世界树就位于整个精灵之森的中心，从克鲁姆城过去，距离并不近，不过对于拥有“风之旅人”称号的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问题。
至于艾露……
洛嘉给她配了一只坐骑。
是一只巨大的鸟。
它拥有着翼展超过八米的身形，以及青蓝色的羽毛，飞行速度极快，这本来是精灵王廷驯化的一种罕见的鸟类，之前被用于天空侦查，只不过其数量太少，且飞行高度不足，所以只能做定点侦查。
如今敌人不见了，干脆便配给了艾露。
“呜呜～”
永无止境的风卷过这无边森林，地上的克鲁姆城渐渐化为一个小点，艾露似乎还是第一次攀登高空，激动地趴在那只鸟宽阔的背上，死死抓着青蓝色的羽毛，却又眯着眼伸着脖子往下看。
程林则早已开启“风之旅人”的效果，悬浮在高处，手握银月手杖，“触角”异能开启，一条精神丝线已经向着高空飘摇而去，等来到足够的高度，便可以为他指明道路。
“走吧。”
他的声音从风中吹来，落入艾露的耳朵，她这才生疏地催动巨鸟，向远处振翅飞去。
也是从这个高度，她才得以看清森林中那个凭空被“永燃之环”烧成灰烬的圆环，漆黑的印痕宛如一个规则的伤疤，烙印在这片已存在无数年的林海上。
对于精灵族而言，这片无边无际的，被高山和海洋包裹的大森林便是整个世界，艾露曾经以为这片林海永远不会有消失的一天，然而，世界树的枯萎却改变了一切。
咬了咬嘴唇，艾露收回目光，深吸了口气，她振奋起来，跪坐在巨鸟背上，紧张兮兮地看了看空无所依的四周：“您……在吗？”
“在。”
风中传来了程林简短有力的回应。
艾露这才松了口气，用一个专业向导的语气说：“按照这个方向，笔直向西，我们会途径两座城市，然后抵达世界树，最靠近世界树的是王庭的都城，另外一座则是旧都，那是数千年前，王庭还是个小王国的时候的中心……”
……
清澈的天空与宛如麦浪般的密林中间。
精灵少女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许多有关王庭的事。
大概是为了排解旅途中的苦闷，她一说起来，便再没有停下。
程林便这样静静听着，偶尔也会降落在巨鸟的背上，坐一阵，从艾露的叙述中，他也知晓了不少的风土人情。
就比如说，“月光与森林女神”的由来，据说是在很久很久前，某个部落中的一位天资聪颖的精灵在一个夜晚仰望双月的时候，被从天而降的月光泼了一脸，从而获得了“神启”。
“被月光泼了一脸？”
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程林面色变得很是怪异。
记得……在这片大地上刚出现精灵的时候，他曾向地上倒了一杯灵气水，泼了某个精灵一脸……
咳咳，不会这么巧吧？
他却是也摸不准了。
等两人飞出很远的距离，接近那道漆黑的“地平线”，下面的林海便发生了清晰的变化。
就仿佛是“泾渭分明”的两截，东边的一面还是浓郁的绿色，无尽的生机，而在“线”的另外一边，则是黑黄色的枯萎，那些从世界树上蔓延出来的枝干，不再是绿色，而是黑色，或者枯萎的黄，树叶枯黄，落下，只残存着很少的叶片。
看到这条线，说个不停的艾露也不禁闭上了嘴巴，就此沉默。
无声无息中，两人飞过了这条线，然后便进入了枯萎的世界。
向西，再向西。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以极快的速度穿过莽莽林海，向中心的那棵神奇的生命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出现了第一座城市。
那是一座比克鲁姆城更大，更繁华的城市，看样子，便是艾露说的“旧都”，只不过此刻这旧都却已然被“侵蚀”，变得死寂，无声。
与其说是“旧都”不如称之为“废都”更妥当些。
程林注意到艾露在看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整个情绪都发生了极为清晰的变化，她近乎是痴痴地俯视这座废都，眼眶迅速红润，开始有大颗大颗泪珠滚落，抓着青色羽毛的手也变得很用力。
“这就是你想跟我过来的理由吧？”程林悄然从风中显出身影。
艾露赶忙擦了擦眼泪，哽咽着点了点头。
“方便说说么？”程林沉默了下，语气柔和，“我……可以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恩……”艾露应了声，然后，程林便听到了一个有关于祭祀殿，有关于她的故事。
……
在艾露的故事里，在侵蚀发生之前，她幸运地从村子里被选中进入了旧都的祭祀殿进行为期三年的学习，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她会顺利毕业，成为一名“低等神官”，然后用时间、努力和一点幸运朝着“中等”、“高等”前行。
然而，“侵蚀”改变了一切，世界树意外变化，靠近世界树的王都出现了大量的黑化精灵，在与王庭的战斗中逐渐占据上风，然后……王都覆灭，大量的精灵撤离到包括旧都在内的其余城市进行抵抗。
时任祭祀殿大神官的水镜长老从王都撤出，进入旧都，开始消耗大量材料试图沟通神灵，然而，神灵却没有回应，艾露就是那段时间跟在水镜长老身旁，被其看中，有了师徒的名分。
再然后，侵蚀骤然扩大，覆盖了旧都，在无数黑精灵的攻击下，旧都覆灭，水镜大神官久久得不到神灵回应后心生绝望，拒绝了再度逃离，而是率领整个祭祀殿在抵抗敌人的战役中悉数死去。
临死前，其将祭祀殿大神官的衣钵传给了艾露，将她交给王庭军队，作为“祭祀殿的最后传承”一路保护，向东逃离。
这一逃，便逃到了克鲁姆。
……
“我是唯一一个从旧都逃走的祭祀殿神官，而且，这一逃就再没有终点，在老师战死的时候，我被保护着逃走，在一个个城市沦陷，士兵们与敌人拼杀的时候，我被保护着逃走……就这样一路逃啊逃，渐渐的，我成了最著名的逃兵，一个靠着大神官名头躲在后面的胆小鬼……”
“很多精灵，尤其是战斗序列的对我很有意见，有时候，也会说很过分的话，但是……我知道这不怪他们，如果没有他们，我根本活不到现在，或许，早在一两年前，就已经死在了这片城市，和老师他们一起。”
碧蓝的太空下，莽莽的黑林上。
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大神官跪坐在厚实的飞鸟背上，在风中，在这数百米的高空，眼含热泪轻声说着。
倒不像是说给程林听，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说给风听。
说给死去的祭祀殿全体神官听。
“老师死前曾对我说，如果……如果哪天我们战胜了敌人，战胜了侵蚀，要我回来这里告诉她一声……”
艾露说着，忽然停住了，她扭头，看向身旁的那道身影，用一种求证似得模样问：“您……真的可以战胜它么？”
“当然，我保证。”
风中，程林黑衣轻轻飘动，那低垂的白色面具下，传来他笃定的声音。
忽然。
身下的巨鸟张开短短的喙，发出了响彻云霄的鸟鸣！
“嗷！”
两人豁然抬头，向西方看去！
只见前方无穷云雾如浪分开，阳光泼洒，一道遮天蔽日，顶天立地。
看不到根须与顶。
亦不见左右方圆的庞大树影缓缓浮现！
世界树，显露真容！
第三百三十二章 侵蚀之地
巨大的青鸟载着两人迅速接近那根巨木。
它太过巨大，如同这片大陆的脊梁，云雾在树的中段飘荡，无尽的枝丫伸展到无限的视野尽头，那是无比玄奇的一幕。
程林想起了自己起初在星球的高空俯瞰的时候，他曾目睹这根巨木从纤细成长为如此这般的整个过程，现在想想，那生长的一幕伴随星球的成长，怕是有数十万年之久。
或许，它是这颗星球上诞生的第一个生命。
它曾是生命的源头，然而如今，却漆黑如墨，撑开天地的枝干如同魔鬼的爪，狰狞地探向碧空深处。
“或许，它的枝条已探出大气层，进入宇宙。”
程林心中忽地浮现出这个古怪念头。
他有心求证，但看了看身旁的艾露，还是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就是世界树，精灵族诞生的源头。”
艾露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说。
此刻，两人脚下的大地已是王庭的王都。
然而，如同旧都一般，这里也已经了无生机。
进入了王都范围，这就意味着他们已接近世界树的本体。
“再前面我就没办法进去了，紫罗兰树种也没办法抵抗中心区域的侵蚀。”
艾露站在风中，她已经掩去泪痕，将一身神官的衣袍摆弄的整齐，大方。
从旧都飞过之后，她仿佛获得了某种成长。
如今，正努力像是一名真正的神官一样。
“前面的侵蚀更加严重么？”程林疑惑。
艾露解释道：“是的，按照我们总结的情报，一旦进入世界树周围某一个特定范围，侵蚀力量就会数十倍地增强。”
“就像是踏入了某个特殊的领域，会看到无数恐怖景象，面对难以抵御的，各种可怕的敌人，一旦进入就几乎再难以脱身。”
程林看了看她：“既然一旦进入便再难出来，那这些消息如何得到的？”
“是精灵王，”说起这个，艾露面露哀伤之色，“上一任精灵王曾试图孤身前往世界树内部，寻找侵蚀的来由，可惜就算是以他大精灵的实力，也没有成功，而是重伤返回，这些珍贵的信息便是他讲述的。”
“这样么，那你就在这边等，我进去看看。”程林说。
“恩。”艾露乖巧点头，操控青鸟盘旋了两圈，在一根枯黄的枝丫上落下。
而程林，则轻轻一跃，开着“风之旅人”效果向更深处飞去。
……
……
越是接近世界树本体，程林便越感觉到了阵阵阴凉。
原本明媚的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阳光被树冠死死遮住，无穷大的树干如同一个自成体系的世界，程林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就仿佛是一只蚊虫，正飞向一个巨人。
“可惜，这个巨人已经病入膏肓，或许距离死亡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程林喃喃自语。
他随风前行，忽然，看到了前方弥漫起一团黑灰色的浓雾。
那如同原始森林中的雾障般，环绕在无边无际的巨木周围。
“这雾气范围大概就是艾露所说的特殊领域。”
程林意识到了这点。
若是继续前行，侵蚀将会增强，似乎也会看到什么恐怖敌人。
不过他却浑然没有半分紧张，“侵蚀”对他没有任何伤害，至于恐怖的敌人，他倒是很想见识一番。
目光闪烁，程林控制速度落在了一条巨大的枝干上。
说是“枝干”，但它的宽度已经相当于一个大型广场，长度更是绵延如铁路。
双脚落地，没有任何晃动，这里的树干已经枯萎的从干黄变成了漆黑，程林好奇地弯腰敲了敲地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木头的地面竟然如同石头般坚硬。
蹲下，右手拿着“银月手杖”敲了敲，这才发出“笃笃”的响声。
“有趣的体验。”
他想。
起身，想了想，程林反手将手杖斜斜插在了腰带上，双手放空，插在衣兜里，悠然地沿着这根枝干向前方浓雾中走去。
他不准备再动用“银月手杖”，类似这种BUG物品为了完成任务用用也就算了，但实际上体验过后，便有些索然无味——这终究是虚幻的力量，而非真实。
走在这地方，孤单和森冷迅速弥漫了过来。
光线晦暗，昏黑，四周一片死寂，除了风声，以及某些不知名的呼啸，以及自己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和心跳，世界上仿佛再也没有其他杂音。
这里的每一根树枝都如同高楼大厦般，漆黑狰狞，如同朝他伸来的鬼爪。
程林饶有兴趣打量这一切，以恒定的步速缓缓穿过了那条无形的分界线，进入了浓雾之中。
远处。
趴在巨大青鸟背上的艾露瞪大了眼睛向前方眺望，这个距离已经看不清什么，但她依旧可以通过云雾的翻卷来判断程林的进程。
当她目睹前方树影中浮现出一个宛如“漩涡”般的形状，她不由双手合十，放在身前，低声为程林祈祷起来。
虽然，程林是强大的“邪神”，但既然月光与森林女神都不愿意出手对付侵蚀，在艾露看来，那极有可能意味着世界树本体中存在的莫大危险令神灵也会棘手。
“他真的会成功么？”
艾露心中升起这个念头。
片刻后，她闭上了眼睛，虔诚朝天，脑海中杂念尽除，只剩下唯独一个声音，那是程林之前对她做过的保证：
“当然。”
……
……
“呜呜……”
一步跨入，程林隐约感觉自己仿佛穿过了一层“薄膜”，身体微微一凉，如同在深秋的午夜走出室外般。
耳边的风声陡然换了一个音调，变得诡异森寒。
那一声声风，如同鬼怪的呜咽，透着股令人不安的味道。
“恩？”
他眨了眨眼，细细打量浓雾中的世界。
不知何时，天空竟然透出缕缕暗红。
宛如血光泼洒，大片暗红与漆黑混合的阴影如同实质，从天空中翻滚的浓雾中透出来，勉强照亮视野。
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干燥的漆黑，而变得潮湿，且布满了狰狞的疮疤。
程林清楚看到自己正踩在一条长达数十米的伤口上，如同皮肤被切开一般，裂开的狰狞口子，里面有淡红色的，如同肌肉的组织在蠕动。
用脚尖用力碾动，便会有大股“血水”从其中挤出来。
“这是……”程林眼神动了动，心想果然如同艾露所说，一旦进入其中，便如同踏入另外一个神秘领域。
异空间？
世界的另外一面？
还是别的什么？
他一时间胡思乱想起来。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沙沙”声，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密林中穿梭。
之后，又传来轰隆隆的闷响，如同猛兽奔行。
继而风中竟然还飘荡过来刺耳的尖叫。
脚边轰然有浓雾翻卷，他目光一扫，便发现在那些漆黑的角落里，一根根细小的枝干上，竟然悬挂着密密麻麻的白骨。
那些白骨有的显然是这个世界独有的野兽，皮毛已经不见了，腐坏了，只露出骨架，挂在枝头。
还有一些看起来更纤细的骨骼，被一种充斥着恶臭的藤蔓捆绑着，吊在高高的树枝上。
“那是精灵的骨骼。”
程林心想。
邪恶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不禁微微皱眉，心想这里的一幕比自己之前用战魂伪造出来的情景可要更真实多了。
如果说真的有邪神，那么，这里才更符合其身份。
忽然，一声如同爪子挠玻璃一般的刺耳尖叫响起！
第三百三十三章 阵阵阴风乱我心
程林豁然抬头。
便看到一只模样模糊的黑影从自己头顶轰然飞来。
它似乎是一头丑陋的飞禽，眼珠竟然是惨白色的，几乎凸出眼眶，翅膀也残缺不全，却身影迅捷非常，扭曲的喙里，有滴滴鲜血低落，如同涎液般。
“好丑。”
程林想。
与此同时，他近乎本能一般右手轻轻舒展开，一缕意念传入了掌心纹路中。
初始空间内部，中心区域，炼器炉正一刻不停地修补着禾剑，碧绿的炉鼎中，幽炎包裹着禾剑缓慢灼烧。
突然，禾剑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忽然震颤起来，眨眼间表面黑火崩落，其化作一道乌光飞了出去，被程林握在手中。
“死！”
禾剑在手，程林开启“身体掌控”整个人如同最高明的杂技演员般身体猛然倾斜下去，剑刃却已划出，刷拉一声，锋利无比的禾剑轻而易举破开了飞禽的胸膛，将其开膛破肚。
下一刻，无数腐烂的内脏从伤口里喷洒下来，程林脸色一变，急忙飞退躲开，相比于飞禽的攻击，这些玩意显然要更吓人的多了！
刚躲开这一只，程林便只觉得地动山摇，从前方浓雾中奔跑出一头半个脑袋都已经腐烂，露出森森白骨的“熊”，其双目赤红，凶恶非常。
程林皱眉，脚尖提起，向上纵跃，身形融入风中，禾剑从虚空中刺出，旋转，将那腐烂头颅硬生生切下，那剩下的身躯却依旧向前冲去，直到撞在树干上，跌倒。
没等他吐一口气，四面八方同时有各种各样诡异生物嘶吼着向他扑来。
除开一群明显不大对劲的本世界魔化生物外，最令程林意外的，便是其中还有为数众多的黑精灵！
“这里怎么还有黑精灵？难道并不是所有的都攻向了克鲁姆？”
程林皱眉。
不过此刻也无暇多想，他展开禾剑，凭借“风之旅人”效果，隐遁于风中，每每刺出一剑，甚至不需要配合什么异能，便将一只又一只魔物斩落脚下。
不多时，他所站立之处竟然便堆起了一座尸山。
整个过程中，程林都未动用“银月手杖”，虽然只要他拿起手杖，释放个“永燃之环”便足以将这周遭焚烧殆尽，但他并未如此，而是借此磨练起了自己的格斗技巧。
只不过，渐渐的，程林感到了吃力。
那些黑暗中的魔物竟然似乎无穷无尽，他杀了这么多，也未曾见减少，反而是越来越多，并且，这些魔物的战力也越来越强，宛如逐层升阶般，到现在，冲来的黑精灵赫然已经相当于三品战力了。
“不对劲。”
程林皱眉。
他一个纵跃，飞入高空，俯视大地，心头升起一种诡异感觉。
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总感觉的别扭。
而见他脱离战团，地上的魔物们仰头发出怒吼，更远处的阴影中，则似乎有更加恐怖强大的生命正迅速赶来。
这整片区域也变得更加阴森可怕。
寒冷的阴风吹动万木，在一片漆黑死寂中，程林愕然发现那些树木竟然同一时间“活了”，开始扭动，那些如同魔鬼手臂的树枝纷纷扭曲着向他缠绕而来。
四面八方。
天上地下。
无穷无尽。
“很不对劲！”
程林默然出声自语，略犹豫片刻，他竟反手收起了禾剑，卸下全身戒备，双手展开，拥抱这诡异的空间。
“呜呜～”
他闭上双眼，解除风之旅人效果，任凭自己向地面，向魔物，向那尸山跌落。
耳边的毛骨悚然的阴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的面颊，如同有一只冰冷的手在抚摸他的肌肤。
仿佛从地狱中传来魔鬼的呢喃，如魔音灌耳般冲击着他的心神。
撼动着他的心防。
那阵阵阴风吹得万木摇动，试图扰乱他的心神。
程林却只是岿然不动。
只是跌落。
跌落。
落。
再然后，他嗅到了魔物们的充满了恶臭的口气，感觉到了无边的疼痛，自己似乎在被利爪和尖牙撕扯开，然后被吞食掉。
“它们在撕碎我，吃掉我。”
程林清醒地意识到。
这是种极为难得的体验。
再然后，程林只觉得天旋地转。
再睁眼，却发现自己正静静躺在宿舍的床上。
他翻身而起，扶着床，看向窗子。
窗外是晦暗的天色以及翻卷的淡淡雾气。
“我死了？”
程林看了看完好的身体，他起来，推开安全屋的门，重新走出来，双脚踏在世界树的枝干上。
仔细打量。
脚下没有蠕动的大地，头顶也无幽暗天空，四周寂静一片，冷风吹着他的躯体，没有魔物，没有尸山，没有血流成河。
他已然站在薄雾中，眼前显露出世界树的主干。
“幻觉？原来是幻觉么？”
程林目露醒悟之色。
不过，片刻后他却又摇了摇头：“不是单纯的幻觉，更像是我的灵魂被拖入了某个战场中。”
程林意识到，他在那个战场被杀死，就真正死亡了。
当然，因为有安全屋的存在，所以他就算死掉也可以无限重生。
所以，他才从安全屋中醒来。
然而，魔物与那些攻击显然是不存在的，这瞬间令他联想起了精神幻境类的攻击——在九院的课堂上教师曾经讲过这块，个别的感知系修行者拥有类似的能力，只不过无论在威力、范围还是真实程度上都不及刚才那一幕的万分之一。
“果然有问题。”
程林喃喃。
下一刻，他的脑海中传来信息：
【恭喜你完成任务3】
【您的账户收款5元】
【任务4：你勘破了灵魂幻境的奥秘，你看到了真实，你需按照光标的指引，进入世界树内部，完成最终净化】
【贴心小提示：完成任务有特殊奖励哦～】
……
程林沉默了下，努力让自己不对所谓的“特殊奖励”抱有太高的期待。
“没有奢望，也就不会有失望。”
他对自己说。
然后，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抬起双目，便看到了浮现出来的“光标”。
“呼～”
一阵风吹来，程林乘风而起，沿着那道光标一路向上，不知道飞了多久，就在他有些腻歪的时候，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树洞”。
说是树洞，不如说是一扇巨大的拱门。
这里是一个超大平台，附近还有些类似祭坛的建筑物，应该是精灵们修建的，只不过如今，这里早已再无人迹。
便是连精灵们的尸骨都没有看见。
吸了口气，程林向着那个漆黑的洞口前行，如同走入了一个隧道，因为漆黑，他随手点燃了个低温火球照明，越往里走，越觉空旷无依，宛如置身于时光的长河中，只有脚下的光标依然忠诚地标明着前方，证明他依然在前行。
又是不知走了多久，程林看到了一团光。
他快步走过去，一头扎入其中。
然后，眼前霍然开朗。
一个宛如穹顶大殿样的空间出现在他面前。
五彩的光芒照亮了这个空间。
他的目光追寻着光标，看向了更高处。
在这巨大的空间中，竟然漂浮着一个浮岛。
它很小，最起码相对于世界树而言小的难以言喻，大概只有一个商场那么大。
此刻，在这个荒芜的浮岛上，正盘踞着一个庞然大物，当程林看到它的刹那，它也看到了程林。
“这是什么？”
程林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大地“狼烟”
寂静的空间内，五彩斑斓的光辉耀眼、神秘。
程林愕然看向那浮空小岛，脑海中浮现出一道信息：
【你发现了梦境虫】
“梦境虫？”
程林忍不住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心想这名字倒是也算贴切。
是的。
在那浮岛上盘踞的便是一只巨大的虫子，身躯如同一截超大型火车头，肌肤如同白玉，莹莹有光泽，若是不注意，一眼看去，还会错以为是一座“玉山”。
此刻，这梦境虫却似乎处于某个关键的时刻。
其大半截身躯似乎被凝固住了，重重地沉在地上，只有头部还能扭动，那双仿佛隧道一样巨大的黑漆漆的眸子里，倒映出程林这个不速之客。
很奇怪的，程林竟然从它的眼神中看出了惊愕、好奇、兴趣、担忧、茫然、恐惧等等复杂情绪。
“它竟然在恐惧？”
程林意外不已。
显然，这只古怪的虫子便是导致这一切的真正原因，他本以为这会是个超级强大的BOSS级存在，然而，谁能想到“幕后黑手”竟然会对他这个真实战力只有三品的人类感到恐惧。
它看起来很是虚弱，从气息上判断，或许，即便它并不虚弱，也不是什么特别强大的存在。
又或者说，它的强大在于对其他生命施加恐怖“梦魇”，也在于“侵蚀”，而这些，对程林而言，却都失去了效力。
“吱吱！”
梦境虫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忽然张开口器，发出鸣叫。
然后，程林便只觉四周景物变化，他瞬间宛如跌入魔土，脚下是染血的土地，整个空间变得阴森可怖，重重魔影显现出来，张牙舞爪，散发出极其恐怖的气息。
那些黑影，任何一个其带给程林的压力都不亚于半步地皇。
它们蜂拥过来，试图将他撕碎，然而早已勘破幻境的程林却只是摇了摇头。
“唉。”
他轻轻叹了口气，任凭重重魔影将他淹没。
然而，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唯独有的，只有微风拂面。
“没有用的，”他说，“真的没有想到，险些造成精灵族灭亡的竟然是你这样的一只……”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
弱么？
并不，这无疑是一只强大的生命，只不过它的强大在于另外一个层面。
强么？
也不，如果站在这里的是精灵王，被其知晓导致整个大灾劫的竟然只是这样一只软糯无力的蛀虫，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忽然间，脑海中一道信息流卷入。
程林微微一怔，这种感觉并不是很陌生，在此前的推演中也曾有过类似的体验，那是一些信息，类似于剧情的补充和注脚。
程林浏览完毕，这才知道这只虫子竟然是伴随世界树而存在至今的。
换句话说，从打世界树出现不久，整个星球的生命体系出现后，它就已经出生了，并始终依附于世界树，藏在这无边无际的庞大躯壳中，不断吞噬，不断进化，硬生生用了几十万年的时光，从一只普通的生命进化到这等境界。
为了突破生命界限，它从幕后走到台前，开始肆无忌惮地吞噬世界树的生机。
并释放梦魇造成了“侵蚀”。
如今，世界树的生机只剩下了一点点的，而它也到了进化的关键时刻。
这巨大的空间便是它啃食出来的，整个世界树的心几乎被它掏空。
“真是一只了不起的虫子。”
程林轻声感慨，然而，右手却依旧拔出了禾剑。
他缓缓跨越幻象构成的焦黑大地，释放出数条藤蔓，飞向浮岛，组成了一道桥梁，这里风力太小，风之旅人效果无法开启，程林缓缓踩着那藤蔓组成的桥踏足浮岛，登上“玉山”，沿着尾部，走到了梦境虫的前头。
这只即将跨入超级生命领域的虫此刻却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只是鸣叫，颤抖。
“虽然有些抱歉，但……还是要送你去死。”
程林呢喃，微微躬身，随后他将禾剑向前抛出，自己却原地转身，向后。
如此绝大的目标根本无须瞄准。
锋利无比的禾剑轻而易举刺入梦境虫的眼睛，然后消失，如同进入一片静湖，然而，在强大的动能的推动下，禾剑却如同一颗子弹，深深打入梦境虫的大脑。
寂静的空间内响起凄厉的尖叫，然后，那些弥漫的灰雾，无穷的魔影纷纷崩解，整个空间都摇晃起来，不是幻境，而是真实的摇晃。
这一刻，撑起大地的世界树颤抖起来。
梦境虫那“小小”的身体上，那个更微小的伤口处，一缕缕浓郁绿色的烟雾升腾而起！
从如炊烟般细小。
到滚滚如狼烟只是一瞬。
那绿色的雾冲天而起，沿着被它蛀空的躯壳，向上，蔓延向那亿万的枝干，向着四面八方，向着整个精灵之森蔓延过去！
程林没有转身，却迅速被不断扩大的烟雾包裹了起来。
他想起了古时候烽火台上释放的那种狼烟，传说中可以数百里外清晰可见，笔直入云，如今，这雾气便是放大了千万倍的狼烟，滚滚如潮，淹没了他，淹没了所有。
那是生机。
那是被吞噬掉，如今又被释放出来的无穷生机。
“嘎吱嘎吱。”
细碎的，细密的，无穷无尽的声响出现了，那是正在迅速恢复的枯萎的枝条，那是抽出新芽，并开出新叶的植物的低语。
“哗啦啦。”
世界树外，永恒无止境的风吹过漆黑的密林。
趴在青鸟背上的艾露正闭着眼睛祈祷，忽然间，她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豁然睁开眼睛，视野中，便之前前方漆黑的，填满了视野的世界树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绿！
从漆黑、枯黄重新焕发生机！
那是一卷难以形容的画面，如同一张水墨长卷被染上了色彩。
云雾翻卷，万物呼应，巨大的青鸟张开双翅，飞入空中，发出极度欣喜的鸣叫。
“刷！”
一阵风吹来，艾露脚下的大地便恢复了生机！
这一刻，以世界树为圆心，绿色向整个大森林蔓延开去，无比迅捷，无比强烈！
“啊！”
艾露捂住嘴，发出一声惊呼，然后，便是浓郁无比的喜悦从她的眼角一点点扩散开，蔓延到整张脸，她惊喜地驾驭着青鸟，向高处飞，试图将视野的边界拉远。
而那复苏的万木，竟然比她的视野还要更快！
“他……成功了！他真的做到了！”
艾露笑起来，双手放在嘴巴前，做成喇叭的形状，有些忘形地朝着云海中呼喊！
……
……
克鲁姆城。
从打程林离开，精灵王洛嘉便派人整日守在城墙的瞭望塔上，这里有整个城市最高的视野。
可以最早获取远方的信息。
这一天。
瞭望塔上的精灵士兵刚匆匆领了午饭，从城墙跑上瞭望塔。
下一刻，他只是惯例一般向远处那条漆黑的“地平线”看去，然后，他手中的午饭猛地跌落在地上，打翻满地的汤汁，他却兀自不觉。
只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几秒后，他猛地抬起了“瞭望镜”，借助仪器看去，再然后，他瘦弱的身体如遭雷击，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
“绿……绿……”
他扔下瞭望镜，嘴巴里一个完整句子都说不出，只是拿起号角，鼓足了整个肺部的气，狠狠吹去！
再然后，号角声唤醒了整个克鲁姆城，洛嘉带着玛格丽特等人第一时间跑了过来，神态焦急而严肃：“发生了什么？”
他们喊。
下一刻，却只见那捧着号角的士兵红着脸，大声喊道：“洛……大人……绿……绿……”
“大人绿了啊！！！”
第三百三十五章 再也不见
“狼烟”升腾了很久，站在其中的感觉很是奇妙。
当这些生机通过这种方式释放干净，那浓郁的雾气渐渐淡化，散开，站在浮岛上，站立于生机中的程林终于重新露出身影。
“呼。”
先是用一种极度满足的神情吐出一口气，然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处于生机烟雾中的时间有数十分钟，他此前从未想过，竟然会这般舒适。
是的。
就是舒适。
就像是进了桑拿房……不，比蒸汽桑拿更加过瘾，那些生机浸透了他的骨髓与内脏，仿佛将他整个人冲刷了干净，那是种无上的舒适体验，如果不是考虑到形象问题，程林甚至想要呻吟出声。
他脚下的“玉山”已经软软塌了下去，变成了一层薄薄的皮，然后干裂，被微风一吹，便化为了白色的灰尘，洒向广阔的空间。
梦境虫的躯体在这场释放中消散一空，就仿佛从未存在。
这只带给了这个世界如此大的灾劫的生命死去的无声无息，且悲凉。
“艾露？”
程林从那种极度舒适中回过神，就看到了驾驭着青鸟从“树洞”中飞进来的艾露，她此刻正安静地站在偌大空间的边缘，青鸟收拢了翅膀，正在用喙整理羽毛，蓬松而巨大的身体挨着她，看起来十分温和。
“你等了有一阵了吧。”
程林笑了笑，说。
精灵少女如今已经从最初的惊喜和激动中平复下来了心情，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柔滑的脸蛋上只有一弯笑容，只有细细看去，才能看出风干的泪痕。
不错的女孩，就是太爱淌眼泪，名字应该改一改，不叫艾露，叫艾哭。
程林心中悠然想到。
“没有很久，”艾露说，然后她用一种无比认真的神情施了一礼，“整个精灵族，不，应该说是整个精灵之森的生命都会永远记得您的恩德。”
“一件小事。”程林微笑。
他沿着藤蔓重新走回来，来到她身边，大概将自己知晓的信息整理了一番，告诉了她，诸如那只伴随世界树成长起来的梦境虫，诸如幻觉，诸如侵蚀的真相……等等。
而听到这些消息的艾露除了吃惊便再没有其他多余的神情，当她听完一切故事，才用一种复杂无比的神情凝视眼前这个被梦境虫生生啃出来的空间，“我会将这一切记录在王庭的典籍中，让所有族人永远铭记。”
程林点点头，然后忽然将右手抬起，展开了手掌，艾露当即惊咦了一声。
只见，在他的掌心，竟然躺着一粒奇怪的种子。
是的，那无疑是一粒种子，只是个头稍稍大了些，有核桃那般大，淡绿色的表皮，白色的边缘，透出一股奇妙的律动，不需要触摸，只是看到它，都能察觉到其中蕴含的生机。
“这是什么？”艾露吃惊道。
“生命之种。”程林看了看她，缓缓说出了这个名字。
这颗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种子是他斩杀梦境虫后，收回禾剑的时候，“意外”发现的，它就藏在这只虫子的身体内部，当他捡起来的那一刻，脑海中便浮现了相关的信息。
按照推演程序的简要介绍，这是世界树结出来的种子，此前一直存放在树心中，后来整个树心被梦境虫啃食掉，这颗种子也被它吞了下去，却奇怪的未曾被消化，反而是保留了下来。
【生命之种：拥有神秘莫测的力量，距离成熟还有100年】
【提示，需将其继续存放在世界树中100年，方可成熟使用】
推演程序提供的信息只有这些，程林琢磨着，按照他对推演程序性格的了解，这颗种子显然是这次推演中最珍贵的物品。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精灵族的历史中也未曾有过，”艾露大概听完了关于这颗种子的信息，想了想，说，“不过既然是世界树凝结的，应该很珍贵，您就收下吧，王庭三年征战，剩下的人口已经非常稀少，实在也拿不出什么珍贵之物来报答您，这颗种子请您务必收下。”
程林闻言，白色的面具下露出一丝苦涩笑容。
他心说我倒是想直接拿走，可惜不行。
且不论它还需要至少100年才能成熟，就算是没有这个约束条件，自己也拿不走啊。
推演中的任何实物，他都无法带到现实中，这就是规则。
“这颗种子我自然是要的，不过却不是现在，”思索了下，程林故作淡然地说，“我将会把它继续放在这里，你们可以为我看守它吗？”
“看守？”
“是的，替我保护它不被偷窃，不被抢夺，始终存放在这里，直到某天，我……或者持有我的印记的人来到这里，将它取走。”程林用低沉的语气叙述道。
艾露这才明白下来，她虽然不知晓邪神为什么这样安排，但她没有做出任何询问，只是用坚定的语气说：“我愿意！”
顿了顿，她又说，“等之后我会将此事通报给洛嘉大人，相信他也会做出同样的答复。能为您守护它，是我们的荣幸！”
“这样最好。”程林笑了笑。
心中却是寻思着，自己的这个嘱托其实未必会真的发挥效力。
按照前面几个推演的路数，最后投影出来的区域，都不存在高等智慧生命，最多也就是一些觉醒了的野兽。
所以，他很怀疑投影是否会包含世界树，尤其世界树还这么庞大……
“投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克鲁姆城，净化之后，精灵族肯定会重新迁回王都，以目前精灵族剩余的人口数量，一个王都就能养活了，克鲁姆城应该会被废弃，然后作为投影的目标。”
“可惜这种子根本不能拿到克鲁姆保存，而且我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投影具体的范围。”
程林颇感遗憾地想，他总觉得按照逻辑，自己得到“生命之种”的概率低的吓人……这玩意根本不会出现在投影范围内吧？
如果是这样，那就比较头痛了，难道自己下个投影只能进来采摘一些灵植？
恩，精灵之森中的灵植还是很多的，有意思的野兽也是……
想着这些，他下意识看了眼正认真梳理羽毛的青鸟，然后这只傻大傻大的鸟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
【恭喜你完成主线任务：净化】
【奖励积分15元】
【你依靠着一颗大爱的心灵，从黑精灵的包围中拯救了克鲁姆，之后又一路西行，斩杀了梦境虫，使得整片大地恢复了生机，从灾难中幸运存活下来的精灵族将会永远记得你的事迹，传颂着你的美名，并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而你，则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本次推演任务已完成】
【请在五分钟内返回安全屋，进行后续的精彩视频提交，并收取推演奖励】
“要离开了么？”
程林将脑海中的信息阅读完毕，看了看旁边的艾露，抿了抿嘴唇，沉默了下，笑笑说：“此界事情已了，我也将离开，那就在这里作别吧。”
“您……要走了么？”艾露怔了怔，然后有些手足无措。
再然后，忽然又心中感慨，是啊，既然一切都已经了解，那么邪神……也的确该离开了，这本就是应有之事，只是为什么，自己却有些不舍？
大概是……有些舍不掉那些奇怪又好吃的食物吧？
“是。”
祭祀殿大神官艾露应声道。
程林没再说什么，便要转身，忽然，艾露抬起头，用一种期翼的神情问：“生命之种……您会回来取的，对吧？”
程林没有转身，想了想，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说：“或许吧，不过，就算是来取，也大概率不是我亲自过来。”
“……奥，那……再见？”
程林抿了抿嘴唇，背对着她，抬起右手轻轻摆了摆，什么都没说。
然后踏步向前，进入了安全屋，也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
再见么？
大概是……再也不见吧。
第三百三十六章 留言升级，积分兑换
“砰。”
关上了安全屋的房门，精灵世界的一切声音都彻底被阻隔在了外面。
柔和的灯光，干净的客厅，沙发、桌案，连带桌上的那堆课本、复习笔记和模拟试卷都安静地摆放在那里。
程林静静站在门口，不出意料地看到眼前浮现出的虚拟屏幕。
他摘下了白色面具，然后将其收回初始空间。
开始打量这画面。
黑屏……然后是推演程序的Logo图案……之后开始播放视频。
恩，对于这个“精彩操作回放”功能，他已经可以很冷静地接受了，虽然感觉上依然有些怪异。
视频依旧不是很长，默片，寂静无声，程林却看得格外认真，不敢错过任何一帧，他还是挺担心这个视频出问题的，但还好，等他看完，欣慰地发现推演程序在保护他个人隐私这块做的还是很好的。
似乎……
从打沙城投影那次自己严肃认真地跟它反馈了隐私问题后，推演程序就再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也有些令他稍稍惊讶的变化。
“这是剪辑过的么……”
整个视频大概分成两个部分，前半部分是克鲁姆城决战，他在天空中播撒恐惧的那段，画面经过了某种类似“滤镜”的处理，并且视角拉的很远，所以看不清细节。
只能看到那个模糊的，藏身于漆黑天幕中的身影。
黑幡经过修补后，释放出来的黑雾已经颇为浓郁，加上这个视频自带的滤镜，别说战魂了，就连白色面具都看不大清。
程林感觉就这视频的画质都不如毛片……
“这清晰度也太低了吧。”
他忍不住吐槽。
但这显然是件好事。
画面中的主体是漫天的魔鬼藤蔓，以及火焰，只不过由于视角的问题，并未体现出“火环”的形态，整个画面还断断续续的，活像是被一个三流剪辑师处理过一样，破碎，且不连贯。
后半部分则是他孤身踏入世界树范围，然后站在阴风中一动不动的画面，那些“幻觉”并未体现出来，再然后，便是大地回春，整个画面破碎，结束。
……
“恩，问题不大。”
程林仔细思索片刻，确认这视频并不会暴露出什么。
他的身影细节都模糊不清的，就算人人都是列文虎克，也看不出什么。
唯一的担心的技能……额，感谢银月手杖吧，那冲天而起，宛如魔鬼般的“魔藤”是如此强大，程林确定任何人都无法将其和自己的“魔藤束缚”异能联系起来。
虽然都是藤蔓，但两者的差距几如云泥，至于火焰更是连“环”的表象都没有体现。
“如果非要说问题……大概就是这个形象了，程前辈此前的形象大体都还是比较正面的，无踪仙岛里面白衣飘飘，如同神祇，冻土投影里……好歹也是一身帅气的风衣，可这回就有点走暗黑路线了。”
程林有些头疼地想。
“这个画面播放出去，程前辈的人设怕不是要扭曲了，整个一邪恶反派的风格啊。”
叹了口气，对此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自暴自弃，随便那些粉丝们怎么想吧。
“确定上传。”
程林说了声，那视频框也就淡淡消失在了空气中。
【视频已成功上传】
【留言功能内部升级中，暂停使用】
【请确认推演结束，结束后发放奖励】
脑海中信息浮现。
正往沙发边走的程林当即愣了下，他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留言功能升级？暂停使用？”
他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语气充满诧异。
这倒是个新奇的事哈，这功能也可以升级么？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会变成什么模样。
“别告诉我是开放140字限制……”
嘟囔了句，程林摇摇头，坐在了沙发里，将自己已经打好腹稿的装逼句子咽了下去。
倒也不是很在意，左右有了这么多次的经验，已经不需要他故意留言来树立程前辈的形象了。
……
【你回到了安全屋，是否结束本次推演？】
“是！”
【推演将会在10秒后结束……10、9、8……0】
【推演结束！】
【在每一个瞬间，文明的走向，都有一百万种可能，而在这冬夜里有百万个不确定……你拯救了克鲁姆，又净化了整片森林，在你离开后，精灵王洛嘉带领臣民们离开了克鲁姆，重返王都，没有了侵蚀的威胁，他们终于可以走出浩劫，重建秩序，繁衍生息，然而这必将是个长久的过程。】
【恭喜您完成章节：新星（世界树），将开始发放奖励】
【奖励如下】
【体质＋5】
【称号：风之旅人（削弱版）】
（风之旅人削弱版：你得到了风神的祝福，当风力达到足够要求时，你的移动速度提升50％）
【积分兑换】（测试版）
（您的本次推演获得的总积分为10＋15＋5＋20=50元，可兑换物品列表如下）
脑海中一道道信息浮现。
看到前面两条的时候程林虽然有些吐槽的欲望但也算觉得正常，直到看到第三条奖励，刚刚脱下外套委顿在沙发里的他当即露出意外的神情。
“积分兑换？什么？”
他下意识反问。
这时候才恍然记起，自己似乎还攒了不少积分来着，他几乎都忘了这事。
这时候，他的面前再度出现了个虚拟的屏幕，上面出现了有些类似游戏商城的页面，里面有一些图案，每个图案下面标着价码。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又是一道信息注入他的脑海，程林这才明白了情况。
说白了，这算是个附加的小功能，完成任务获得积分，最后的总积分可以拿来兑换一些出现在推演中的物品，一旦兑换成功，便可以直接获取。
至于“测试版”三个字大概是这个功能还处于试运行阶段。
“还有这种好事？”
程林阅读信息完毕，猛地坐直了身体，隐隐有些激动。
当他看向那些可兑换的物品，整个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物品总共有四样。
第一样是一个银色的精致手杖的图案，赫然是“银月手杖”，这件堪称BUG一样的神器竟然是可兑换的！
第二样，是一粒散发着荧光，淡绿色的种子，显然是“生命之种”。
第三样是一个很抽象的图案，底下写着名称，赫然是“风之旅人增强版”。
第四样，同样是个抽象图标，名字是“精灵语”。
……
这意外的变化让程林脑子有些乱。
心说这次的变化倒是真的多，不仅仅是留言系统暂停了，还多了个积分兑换的功能。
“冷静，要冷静！”
程林强行将目光挪开，对自己说。
这些物品太诱人了，尤其是银月手杖，如果可以用积分兑换，那他岂不是无敌？
不过……他又有些不安，按照他对程序的了解，真的会有这种好事么？
“不会吧。”
程林喃喃。
等他平复的差不多了，才终于将目光再次看过去，片刻后，程林兴奋的神情如退潮版撤去，脸上只剩下一个表情：呵呵！
他就知道程序没有这么好心！
银月手杖的兑换价格竟然是一百万元，生命之种价格稍微便宜些，是99万。
而程林的积分账户上，只有……
五十块钱……
“你玩我？！”
程林扶额，他感觉程序就是在戏弄他。
根本买不起啊！
这一刻，他仿佛嗅到了自己身上浓郁的“贫穷”的气息。
他叹气，忽然想起来什么，满怀期待地问：“积分可以攒着么？”
如果每次推演积分都能累积，那努努力……好像也没啥用。
【积分推演结束清零，不参与下次结转】
无情的冷水泼了下来，程林心说这程序难道是中国移动开发的么？
摇摇头，叹了口气，程林不得不看向了后面两样物品：
【风之旅人增强版：49元】
【精灵语：39元】
恩，都在消费能力范围内。
程林心情好了些，开始阅读这两种奖励的信息。
很简略。
风之旅人增强版就是风力足够情况下，移速额外增加10％，从50％变成60％。
至于精灵语更简单，就是获取与精灵族沟通的能力。
……
程林当即陷入了沉思中。
这两种奖励都不大，怪不得便宜，其中风之旅人增幅更加实用，10％的增幅听起来小，但实际上很显著了。
就像是他曾经获得的记忆力5％加成，结果程林在学习上可谓是事半功倍，效果极其显著。
“不过这个称号对使用条件要求苛刻，和暴风之子差不多，属于在特定环境下才有用的。”
“至于精灵语……”
程林皱眉。
他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就像是做试卷的时候，需要猜度命题人的思路一样，程林下意识反推这个奖励背后的含义。
“精灵语？按照道理，推演结束后我再也不需要这玩意，就算是以后再推演出精灵文明，语言体系也必然会有差异，这完全是个废物奖励。”
“可既然出现了……是不是意味着有什么别的用处？”
程林心头一动，忽然有了个不安的猜测，他脸色变化了下，神态忽然变得有些紧张。
一个他不大敢接受的猜想渐渐从心海浮了出来。
……
五分钟后，换了身衣服的程林推开宿舍门，沿着走廊下了楼，来到了独栋楼下。
这时候，时间刚刚到晚上九点四十分。
月光晴朗，初秋的凉意一点点，隐秘地渗透过来，空气仿佛都带着一丝寒意。
默不作声地走到学院的商品区，买了杯冷饮，他一只手塞在口袋里，一只手托着纸杯，将吸管塞在嘴巴里，目光掠过店铺墙上那张不知道什么人贴的游戏海报，画面中，一只俏丽的精灵正拉满了弓，搭在弓上的一根箭蓄势待发，冷光幽幽，仿佛要穿透次元。
叼着吸管的程林下意识嘟哝了一句。
卖冷饮的小哥怔了怔，问：“你说什么？”
程林摇头，笑笑：“没什么。”
说完，他转身，踏入黑暗。
在无人的街道上，仰头，望着一轮明月，用精灵语轻轻呢喃：“不会真的再次见面……吧？”
第三百三十七章 小庆祝
今夜的星光很好。
还没有到入睡的时候，勤奋的，或者懒散的学员们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
那些大大小小的楼宇，大都亮着灯。
……
学政楼。
挂着副院长牌子的办公室外，仍旧没有下班的辅导员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来黄副院长的声音。
推开门，洁白的柔光泼洒过来，房间里的窗子都开着，空调打着冷风，凉飕飕的，黄茵披着自己的外套似乎刚刚睡醒，从那张夸张且松软的办公椅中钻出来：“什么事？”
辅导员隐秘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将手里的一份文件报表递过去：“这是您之前要的学员数据统计。”
“恩。”
黄茵稍微精神了些，懒散地伸出手，接过来，然后低垂着眼睑翻阅起来，五六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那是细密的表格与数据。
黄茵开始翻阅，辅导员便只能站在一旁等待，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时不时的翻页声。
过了不知多久，黄茵才抽出一只笔。
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随手甩回去，眼看辅导员手忙脚乱地接过，这位目前执掌学员及省内事务的副司首才说：“以后这种事可以留到第二天再做，早点回去休息吧。”
辅导员怔了怔，然后才说：“是。没有别的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恩……对了，最近程林和韩仑……都怎么样？”黄茵忽然状若无意地询问道。
“都很正常，没有再出什么事，经过上回之后，韩仑消停了很多，程林……听说最近在恶补落下的课程，伤基本已经痊愈了。”辅导员先是有些诧异，然后才一本正经回应道。
“唔，这样啊，自学的话应该挺难累的吧？”黄茵忽然来了一句。
“咳咳，这我就不知道了。”
辅导员砸了咂嘴，有些没滋没味地说。
他心想，您的那位干妹妹花蓓一天天的给程林送三餐加夜宵，就这待遇我就不信能有什么累的……
“那行吧，你走吧，对了，这几天有时间盯着点程林，如果他有什么异动就立马告诉我，尤其是如果他提出请假，不要同意，等我的批复。”黄茵忽然说了句。
辅导员怔了怔，心下好奇，却也聪明地并未多问，只是点头应下，这才离开。
等他走了，黄茵才重新瘫倒在椅子里，然后一只脚踢了下办公桌，旋转办公椅便转了个角度，冲向了窗外。
有些无聊地看向窗外那轮月。
幽幽地自言自语：
“算算日子，新投影也该快出来了吧？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轮到九司，轮到最好，如果轮不到……唉，还真是不甘心啊……”
……
……
与此同时。
在夏国辽阔大地上，距离九院极遥远的蜀都，江叶也在仰望月亮。
相比于繁华的大都市里那些灯光璀璨的高楼大厦，她所在的出租屋极为不起眼，透露出贫乏困顿的模样。
在这片远离市中心的旧城区，大片大片低矮的平房如同一大堆无规则的火柴盒堆积在一起，到了夜晚，家家户户透过窗帘，微弱的灯光亮起来，也不会很刺眼。
“汪汪汪。”
忽然，邻居家养的大黑狗响亮地叫了起来，然后便是一个熟悉的呵斥声，再然后是大黑狗委屈的呜咽，邻居家的大婶扒开门帘走出来，站在门灯底下朝着门口招呼道：“小顾回来啦？”
“哎，刚回来，王婶还没睡呢？”一个温和的男青年的嗓音在宁静的胡同里响起来。
“啊，没呢，呦，又给媳妇带礼物啦？真好，不过婶子得给你说两句，疼媳妇是好，但总不能乱花钱，买房才是大事……”
絮絮叨叨了一阵，才终于停下，之后小院的大铁门传开咣当的开门声，那种厚重的焊接粗糙的铁门一碰就发出很大的响声，不过这块的人都还挺喜欢这样，说是防贼。
在听到狗叫声的时候江叶就已经走了出去，穿过院子，跑到门口，等看着大门咣当着打开，露出顾城那张熟悉的脸，她眉宇间的愁绪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又是这么晚回来？饭菜都热了三遍了。”江叶小声抱怨。
顾城笑了笑，一边把自行车提溜进来，一边说：“今晚上工地有夜班，就多干了一会，我不都说了么，我在外面对付一口就行了。”
江叶嘟着嘴，听着，帮着关门，一转身就看到自行车后座上捆着个大盒子，“这是什么？”
“蛋糕啊，特意给你买的。”
顾城笑眯眯地说，然后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庆祝你晋升2段。”
江叶眨眨眼，黑暗里，她的眼神很温柔，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道：“进屋洗个脸吧，看你一身汗。”
“哎。”
进了屋，将蛋糕放在桌上，洗了脸，擦洗干净，顾城换了拖鞋，才走进了卧室，这个小小的房间也就十来平，摆着床，桌子，柜子和一些杂物就满满当当的了，墙上和顶棚上都贴满了壁纸，看起来格外温馨。
桌子边上，电饭锅盖着，还插着电，一缕缕热气往外冒，显然是饭菜，江叶拔下来插头，挪到一边，然后把蛋糕的壳子拿下来，然后她有些惊喜地啊了一声。
最顶上竟然用奶油画着一个抽象的女孩的头像。
“画的怎么样？我和蛋糕店的人商量，自己画的，像不像你？”顾城笑呵呵说。
“一点都不像……这么丑……”江叶说着，却是掩不去嘴角的笑意。
拉着她面对面坐下，顾城点上小蜡烛，一朵朵火苗升起来，江叶不由笑道：“这搞的和过生日似得……”
“好不容易升了段位，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了。”顾城点好最后一根，然后坐下，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忽然默契地一起闭上眼睛，沉默片刻，然后同时吹灭烛光。
“好了，可以吃了。”
江叶笑着率先切了一大块，却是放在了顾城面前，“你吃。”
“干嘛，这是给你买的。”
“可我之所以能升2段，也是全靠了你送我的白玫瑰啊，一整朵呢，都给我吃了。”
“那是因为你吃掉最划算。”顾城强调。
“我不管，反正你吃，你不吃我也不吃。”江叶冷哼。
顾城无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好，依你。”
说着，他低头大口吃了起来，看起来饿坏了。
江叶这才笑逐颜开。
“其实……你真没必要去工地的，咱们又不缺这个钱，上次弄得还没花完。”江叶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脸心疼地说。
“不一样的，那个钱……我用着始终不踏实，咱们被官方通缉着，也没办法找正经工作，算来算去，工地算是不错的了，反正我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了那么多，也不累，就是晒了点。”顾城将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在进食的间歇里说。
“又有什么关系？我下手前都打听清楚了，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钱也都是黑钱，左右见不得光的。”江叶有些不服气地说。
顾城张了张嘴，却是终究没有说什么，类似的话题他们已经说过了很多次，没有争执的必要，沉默了下，这个晒得有些黝黑的青年闷声说了句：“总之，我觉得不太好。”
餐桌上气氛一时间沉闷下来。
过了一阵，还是江叶努力打破了僵局：“对了，今天我出去又打探到了不少有意思的消息。”
“什么消息？”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夜空中的神秘画卷
“官府的修行物资交易市场，已经开到咱们这里了，之前在魔都的试点似乎效果不错，然后就开始在各大一二线城市中推广运营，前些天就已经筹备了，据说今日就要开业。”江叶安静地坐在一张圆形的凳子上，右手捏着一个塑料的叉子，抹着奶油，平静说道。
顾城将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去，点点头说：“意料之中的事，就和武器一样，早晚都有军转民的一天，再者说，一味的压下去，也麻烦。”
有关于修炼资源交易市场的事他早有耳闻，在仙岛投影的时候传出来的风声，然后就是魔都的修行者聚集地承办了这事，开始将一些人工培育的，以及通过了国家检测的修行资源投入市场。
程林在去魔都的时候，就听二院的富二代梁丕说过这事，只是这推广速度比他预料中更快。
“市场还没开，一些政策已经出来了，比如说限购什么的，交易过程很严格，还有一条特殊的规则，合法散修去购买的话是有很大幅度的打折优惠的，”江叶继续说，“而且，听说随着交易市场建立起来，下一个紧跟着要筹备起来的项目就是任务大厅。”
“任务大厅？”
“恩，好像是由特理司授权监督，运营，面对民间散修的商业组织，官府会在里面颁发一些方便修行者展现才能的任务，之后普通人也可以通过途径去发布任务，赚钱或者修炼资源，甚至可以购买修行法门，算是一个正式的，提供给修行者的上升途径吧。”江叶思考着解释道。
顾城听了忽然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说民间修行者也可以用正常途径变强了？”
他虽然平常不是很伶俐，尤其是和江叶一起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总显得有些笨拙，但这并不意味顾城的脑子便不灵光，听到这些，他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系列举措背后的含义。
交易市场是逐渐开放资源的流通，激活市场。
交易大厅则是为散修提供了晋升途径。
后者尤其重要。
目前国内的合法散修仍旧被按照普通人管控着，因为缺乏修炼资源，所以大都困在一品，并且由于政策原因，很多异能都没有被利用起来，这是极大的浪费。
现在官府看来终于空出手来，准备建立一个体系出来。
所谓的交易大厅通俗来说就是个“人才交易市场”，通过这个渠道，身怀异能的民间修行者们除了进入特理司之外，终于有了合法的变现途径。
可想而知，这是件大好事。
“是啊，如果我没猜错，一旦这个路子走通，那很多非法散修恐怕都要争相上岸洗白了。”江叶有些唏嘘地说。
如果有个正常地走上高阶层的渠道，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整日如同罪犯一样躲藏，小心翼翼生怕被特理司揪出来。
这本该是件好事，可惜……
两人沉默了下，顾城忽然放下了叉子，说了声：“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事……你也没必要躲躲藏藏……”
“你说什么怪话？这怎么能怪你？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江叶听了有些急，也有些激动，说着说着，却是说不下去了，只见顾城轻轻拉住了她的手，然后，一切都在不言中。
“我不后悔。”
“我也不后悔。”
说着，这对道侣同时笑了起来，那些阴郁的气氛也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说起来，真的挺羡慕那些可以上岸洗白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官府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修行者逐渐被社会接受，就算不进特理司肯定也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倒是我们这些……”
“等等吧，或许……以后会有转机呢？现在明显已经感觉到对修行者的高压渐渐放松了。”
“可是……那么多条人命，哪里那么容易洗掉？”
“那些人渣死有余辜！”
“没错，死有余辜。”
坐在狭窄的小屋里说着这些外人听不大懂的言语，慢慢吃掉了蛋糕，然后江叶起来收拾桌子，问：“明天你还要去？”
“恩……先不去了，一个地方干时间长了容易露马脚，我想着再换一份工。”
“……你喜欢就好，不过说起来咱们也快得再换房子了吧？安全起见……”
“行，就是可惜了，这周围邻里都挺好的……”顾城有些遗憾地说。
江叶笑道：“还是谨慎一点好，不去工作正好在家修行，而且算算日子，下一个投影也快出现了呢。”
“啊……那岂不是又要出远门了？”顾城故作夸张地哀嚎，然后忽然说，“说起投影，上次咱们遇见的那对兄妹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他们收获那么大，现在应该也又升段位了吧，没准都升二品3段了呢。”想起那对救了自己两人的神秘散修兄妹，江叶笑着说。
“哪里会那么快……”顾城却是不大信。
说着这些，江叶将垃圾放在塑料袋里，拨开门帘，走到了小院里，找垃圾桶。
初秋的夜晚有些微凉，她下意识摸了摸胳膊，趿拉着拖鞋，在一派晦暗星光中往前走，走了几步，忽然间，她只觉得周遭猛地亮了起来。
寂寂的胡同里浓黑色的阴影一点点退散，低矮的红砖墙，漆黑的铁门，凹凸不平的铺着砖头的小院路面，都渐渐亮了起来。
“恩？”
提着垃圾袋的江叶怔了下，然后本能地抬起头看向夜空。
然后，这位刚刚晋级了二品2段的出色的散修竟然下意识啊的惊叫了一声，然后捂住了嘴巴，瞪圆了眼睛，一副震惊之色。
只见本该是黯淡星辰的漆黑天幕中，却渐渐被一团画面照亮！
隔着一堵墙的大黑狗忽然汪汪的叫嚷了起来，然后这叫声传出去，引动了更多的犬吠，渐渐连成一片，周遭的那些已经关灯睡觉的人家玻璃纷纷亮起来，屋主人咒骂着呵斥着自家的狗，然后推门走出来，再然后……不约而同地发出吃惊的喊。
“怎么了？”
听到动静的顾城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刚出门，却只见自己的女友猛然转回身来，用一种“连续中奖”的奇怪神情看向他，语气涩然：“你看……天上……咱们……好像又撞上投影了！”
……
……
与此同时，夏国蜀都地界，无数人被忽然盛大起来的星光吸引。
抬起头，看到了星空中徐徐展开的画卷！
有了足够经验的他们微微错愕之后，便醒悟了缘由。
二环内。
灯火通明的城市大街上发现这意外的年轻人们纷纷拿起手机咔嚓咔擦拍照。
议论：
“新投影！”一个男人喊道。
“是影像才对！类似上次全球播放的那种影像！”另外一人说。
“我的天，那图像不是该在投影出来后才播放么？这回好像提前了啊！”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质疑道。
“你管它怎么回事？快看！那是不是程前辈？是不是？”
“我去……程前辈这回的造型好……”一个穿着日韩学院风连衣裙，戴着帽子的女孩长大了嘴巴，眼睛里满是惊叹，“好……酷哦……”
……
推演结束第十八分钟。
夏国。
蜀都。
天空中，浮现动态影像。
一分钟后。
举国轰动！
第三百三十九章 通灵女初中生深夜看片
天空中，出现了一副画卷。
按理说在漆黑的背景中，任何图影都应该模糊不清，然而参考大荧幕放电影的时候那拉黑的影院，于是，这图影又显得如此的合乎时宜。
蜀都密集的写字楼里还在加班的白领们迅速得到了消息，纷纷从工作位上站起来，一堆堆挤在了窗前，争相恐后观看，然后发出惊呼，再然后将这个消息传播出去。
……
灵修论坛。
综合板块。
上次浮空冻土的瓜已经被吃的透了，大家最近都很无聊，甚至于有一些网友用一种满是期待的神情发帖祈求投影降临。
这样啼笑皆非的帖子却竟然为数不少，花样繁多，令人看了觉得忍俊不禁。
然而，今夜，从那影像出现开始，类似的帖子便从首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条条图文消息，语气高度类似，信息高度浓缩，来源极度统一，提炼一下只有一句话，那就是：
“天空影像再度出现了！！”
这个消息引爆了无数网友，更引爆了整个社交媒体。
在这个信息冗余的时代里，这条新闻在几分钟内便已经推送出去。
而那段简短的，却依旧神秘的影像的录像也飞快传播开，在各大视频网站上传。
网络世界率先炸开。
然而在网络孤岛的灵修九院，除开黄茵这种领导层，像是程林这种学员依旧对此一无所知。
整个学院平静的一如往常。
如果非要说异常，大概只有某个蹲在学院操场边上僻静无人处，喝着冷饮，用精灵语嘀嘀咕咕看月亮的身影比较诡异。
“算算时间，应该出现了吧？算了，睡觉去。”
摇摇头，程林起身，有些无奈地关掉了平静无比的手机。
看来今晚是得不到什么消息了，明天应该差不多。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次影像的出现方式与上次并不相同。
它先于投影出现，用2D画卷的形式铺满了包含蜀都在内的足足三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数千万居民无论在任何一个地方，只要看得到天空，便成功目睹了这副画面。
他只是静静起身，向宿舍走去。
途径一排垃圾桶的时候思考了下，将手里的冷饮塑料包装扔在了写着“干垃圾”字样的桶里。
然后吸了口初秋的凉风，悠然走向暗夜。
……
宁城。
距离城区较远的新城范围，一座工地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在两个多月前，这块工地上曾经出现过第一个投影，当时引发了宁城人的强烈的围观。
负责这块土地开发的地产商笑开了花，本来琢磨着打上“灵地”的牌子炒热这块地皮，结果没成想投影消失后热度也消散了，这事渐渐不了了之。
要说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投影免费帮他们压了一遍地基……
距离这块工地不远的一栋楼房，某层，窗子透出来柔和的灯光。
那是孙骁的家。
淡粉色的窗帘中间拉开一个小小的豁口，孙骁的妹妹孙小晗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前，托着腮，看向外面的茫茫暗夜，不知道在想什么。
初一少女的房间看起来有些花里胡哨，这扇窗子就紧挨着床，床头贴着的并不是明星的照片而是程前辈的动漫大海报，柔软的枕头被她压在肚子底下，两只小腿翘起来，没有穿袜子。
卧室的桌上放着书包，拉链没有拉紧，露出里面的期中考试的试卷，上面勉强及格的分数如此刺眼，然而孙小晗却一点都不慌。
不仅仅是她，还有孙爸孙妈，同样对此并没有什么太特殊的情绪。
这显然是很古怪的一件事。
只有了解内幕的人才知晓这背后的逻辑。
“喵呜～“
忽然，粉色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叫，正看着星空沉浸在自己光怪陆离的未来幻想中的孙小晗一下子被拉回了神，她顿时有些生气，起身，扭头，拎起来肚子底下的枕头，仿佛是拎着一件武器。
她看向不知何时跳到了床头的那只黑色皮毛，绿色眼珠的猫，说：“干嘛？又饿了？你怎么比我还能吃？”
“喵呜～”
沉默了下，孙小晗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爬起来，一脸“服了你了”的表情，光着脚，也没穿拖鞋，去拧开了房门，按开客厅的灯。
刚上初中也就一个月，她的个子就明显窜了起来，女生发育都比较早，就显得瘦了很多。
这时候孙爸孙妈都已经去卧室里睡觉了，孙小晗无声无息地走到冰箱旁，拉开门，抬起穿着宽松睡衣的右手，指了指：“猫粮没有了，香肠吃不吃？”
“喵～”
“剩的鱼头吃不吃？”
“喵～”
“你还挺挑，喝点奶得了，爱吃不吃。”孙小晗翻了个白眼，拿出一盒奶，又找出来猫食碗，给它倒了点，然后那只猫就真的低头吸溜起来。
看起来，就仿佛这猫格外有人性一般……不，这更像是一种错觉，准确来说，这只猫的智商也就一般，问题在于……孙小晗与其交流的模样并不像是平常人和宠物说话的模样，更像是……真正的在沟通！
是的，她的模样和语气，就仿佛……真的能分辨出宠物的叫声的含义，然后和它对话一样！
这一幕看起来格外诡异。
然而孙小晗却早已习惯了，安排好了这件小事，她光着脚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往卧室里走，看了眼时间，想着明天还有课，她就准备关灯睡觉。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上初中父母给买的手机忽然疯狂颤抖了起来！
“嗡嗡嗡嗡……”
孙小晗一怔，赶忙跑过去，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她加的一个扩列群，建群的时候还热闹，后来很快就冷了，没成想怎么突然就被一大堆消息刷屏了。
“发生了啥？”
孙小晗纳闷，打开看了几眼，然后整个睡意就烟消云散了！
这个初一少女整个就精神抖擞了！
她眼疾手快点开了一闪而过的一个链接，跳转到了某个视频网站，视频标题很劲爆：
“蜀都夜空惊现神秘画面！程前辈黑化版新造型出炉！！”
孙小晗呼吸一下子都急促了。
她睡意全无，飞快点开了视频，然后……
黑屏……视频加载……一个简短的片头和解说：
“大家好，先说明一下视频的来源，这是本人刚刚在蜀都大街实拍的画面！是的，你们没听错，天空上的神秘画卷，显然，这肯定是新投影出现的征兆，你们还记得上次程前辈黑风衣横行大雪原的画面么？是的，他……又来了！”
声音消失，一个画面跳转，再然后，激动不已的孙小晗便看到了这段只有一分多钟的夜拍画面。
第三百四十章 再一次拯救异世界
画面先是漆黑，然后一点点亮了起来。
这个上传视频的人拍摄的意外的完整，画面中，先是宁静的夜空，然后，一团柔和的光影凭空蔓延开，如同一道神秘画卷缓缓展开。
它极大。
是的，即便只是在小小的手机屏幕里，通过与画面边角的那些楼房建筑的简单视觉对比，孙小晗也立即意识到了这影像的庞大。
不同于上次冻土的2.5D构图，这次的影像不知什么缘故，更加符合观看习惯。
“天空就像是屏幕！”
孙小晗心想。
“这肯定是世界上最大的屏幕。”
柔和的影像在黑底映衬下多少还是有些模糊，但总体还是能看清大概。
那是一片森林，无边无际，森林中半空竟然伫立着一座奇异的城市，画面给了城市的一个2秒的全景，然后向前，过渡到了那条城墙。
城墙上竟然守卫着许多的“人类”，他们穿着造型古怪的盔甲，拿着弓箭和刀剑，似乎在和敌人战斗，画面闪烁，不同的视角连续切换，宛如信号不稳定般，然而，即便如此，依旧通过简单的一些类似蒙太奇的影像将整个战斗的惨烈描绘了出来。
“不！那不是人！？”
突然，就在画面拉到一个近景的时候，孙小晗惊讶地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画面中的那个“人类士兵”竟然拥有着一双尖尖的耳朵！
虽然画质极度模糊，但看轮廓，也能确定其容貌的俊美。
还有身形上，虽然大体上和人类差不多，但细节上依旧有明显的差异，看起来……竟然很像是一些幻想类文娱作品中的精灵！
这一刻，孙小晗甚至都忍不住怀疑这视频的真实性了。
不会是拿哪个游戏CG改的吧……
心里想着，画面却已经继续向前滚动，那些守城的士兵们似乎承受不住敌人的攻击了，其中有个“精灵”站出来斩出璀璨的一道剑光，然而，依旧没等挽救败局。
就在那些黑乎乎的敌人即将蜂拥而上的时候……“程前辈”出现了！
即便他出场的风格与以往迥异，然而在此刻，全球范围内观看这段画面的无数网友，几乎毫无例外地认定了这身影的身份！
而接下来，做发生的一切更加证实了这个猜测。
只见“程前辈”携着无边黑云飞来，遮天蔽日，之后他隐藏在云中，朝着大地招了招手，便有无数狰狞恐怖的触手飞起，将敌人扫落，再然后，那触手编织出了一个硕大的牢笼，随着一把炽热火焰的升起，燃烧……再燃烧……莽莽森林，瞬息间化为飞灰，这堪比大片特效的一幕深深地将观众们震撼住了。
“太……帅了！！！”
孙小晗整个眼睛都差点往外冒星星了。
接下来，画面一转，一只硕大的青色的巨鸟展翅向极远处的一株接天触地的巨树飞去。
跳转，再然后，便是一个稍稍拉近了一些的镜头。
在漆黑死寂的世界里，面目模糊的“程前辈”一派悠然轻松地踏过魔土，任凭阴冷邪恶的风吹拂，走向迷雾。
之后……漆黑的世界树瞬息间恢复了生机。
大地回春。
改天换地一般。
整个异世界为之焕然一新。
“哗啦哗啦。”
画面无声破碎，整个视频也走到了结尾，彻底消失。
房间中，看完了整个不到两分钟的简短视频的孙小晗，整个都陷入了一种狂热的情绪中。
“程前辈……肯定是程前辈……”
无需怀疑，拥有这样强大的威能的人类，又是这影像的主角，与此前类似的拯救异世界的剧情，不需要任何文字提示，也没有人会怀疑画面中的人的身份。
除了那位新夏国首位飞升者，不可能是其他人！
从地球走出的程前辈，再一次拯救了异世界！
至于那略显邪恶的手段……又算的了什么？这邪派的作风反而更对那些年轻人，尤其是孙小晗这类人的胃口！
恶魔总裁了解一下？
“呼～呼～”
孙小晗忽然深吸口气，然后吐出，试图以此来平复激动的心情。
“喵呜？”
那只黑猫不知道啥时候又跑了进来，偷偷来到了孙小晗身旁，它嘴巴还有胡须上还沾着奶，一脸好奇迷茫，下一刻，它就惊恐地发现自己被两只恶魔之手抱了起来，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孙小晗尖叫着用力抓着黑猫在床上来回打滚，嘴巴里还叫着它的名字：“罗小黑！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啊啊啊啊，是程前辈啊！他好帅啊！！”
面对处于兴奋中的她，黑猫整个都懵掉了。
等孙小晗终于从兴奋中冷静下来，她立即精神抖擞地上网搜寻相关的消息。
一边看，一边评论，过了一会忽然一脸惆怅。
拍了下旁边几乎要吐白沫的宠物猫，叹气说：“唉，修行者的世界真的好有意思啊，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进特理司？唉，不知道老哥在九院混得怎么样，要是能找找关系把我弄进去修行该有多好……呜呜，我不想庸庸碌碌地上学了……”
哀嚎着，她拿起手机打开聊天软件，找到了孙骁的账号，看了眼灰色的头像，撒气一般打了一段文字过去：
“孙骁你个大猪蹄子啥时候能回个话啊！我也觉醒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也想去九院，结果特理司那帮人不给安排，烦！烦啊！”
……
……
可惜孙小晗这番发泄一样的消息必然不会被接收到。
处于局域网中的孙骁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妹妹竟然也觉醒了这件事。
他今天感觉格外的困，这时候已经早早躺在了宿舍里呼呼大睡。
也就在这时候，放在窗边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某个刚知晓了投影出现的消息灵通人士给他发了一条私信：
“出大事了！新投影出现了！”
然而，睡得和死猪一样的孙骁却只是翻了个身，“呼噜……”
……
……
外面世界被这个视频闹腾的乱糟糟，整个夏国的这个夜晚无论是网上还是现实中都不消停。
尤其是蜀都特理十三司更是连夜召集人手，又是欣喜又是忐忑地准备迎接自家地盘上的投影。
然而，当十三司司首将一众手下召集到一起，坐在了会议室里，却忽然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如何进展了，他们被第一个问题就卡住了。
“视频已经播放结束了，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划定投影范围，然后准备警戒疏散群众以及……”
一个组长站了起来，一脸认真：“司首，画卷结束了，可是投影还没出现啊，就算是出现了……”
他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咽了口吐沫：“我们好像也暂时看不见。”
……
……
第二天，清晨。
在床头的闹钟即将响起的前一分钟，程林便睁开了眼睛。
打了个哈欠，看眼时间，按掉闹钟，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昨晚上一觉睡得很好。
说起来推演也是个挺耗费体力的事，别的不说，光是在那边下棋的一个晚上，他就基本没睡，全靠“古铜色小树”撑着。
如今终于能稳稳当当睡个自然醒，精神上都觉得圆融舒适。
起床，穿上拖鞋，先去卫生间洗漱干净，然后他才返回来拉开窗帘，看了眼天色。
“恩，阴天，蛮好。”
窗外的天色略显暗沉，大概是多云，没看天气预报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雨，程林抑制住了去看手机的冲动，慢条斯理穿好了学员制服，打理干净。
看了眼课程表……距离第一节课还有四十分钟，他点点头，走出宿舍，先是去食堂吃了早饭，然后径直来到班级教室。
刚一进去，他便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第三百四十一章 唯一的选择
整个教室里，学员们三两成群，议论纷纷的，看起来颇为热闹。
“程林，你来了，知道了么？”
小胖子唐金定看到他进来，打招呼问道。
随着程林在本届学员第一名的座位坐稳，尤其是之前还打败了韩仑，在其他学员眼中他就多了一层光环，不约而同的，那些普通学员看他的时候，都会下意识保持一段距离。
小胖子仗着自己在沙城投影抱过程林的大腿，和他说话还算多些，这时候一脸神秘地问。
“知道什么？发生什么了么？我看大家都在讨论。”
程林装作一脸不知情的模样，说。
“昨晚上程前辈影像又出现了！咱们知道的太晚了，外面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唐金定当即嘴巴就刹不住闸了，一口气比比划划就说了起来。
程林在旁边装出一脸惊奇的表情，又看了他手机里的视频录像，恩，很好，最终呈现出来的画质更低了……他非常满意。
通过对方的叙述程林也大概听懂了经过，“所以这个视频是先出现的？然后投影是后出现的？”
“好像是，这回投影出现的挺慢的，到现在色彩都很淡很淡的，太阳出来后都看不大清。”谢青珂从旁边走过来，解释说。
“是这样啊……”
程林眨眨眼，他倒是没想到，这次的视频播放与上次形式有了区别。
恩……可能是为了方便呈现吧，森林的地貌可要比雪原复杂很多。
“具体的投影颜色还很淡么？能不能看出里面的情形？”他试探询问。
谢青珂摇摇头：“好像还不行，只能确定新投影是森林，并且……和上次一样，也是悬浮在天上的，更多的信息我也不清楚，你知道的，咱们能获取的信息比外面都要晚一些。”
“恩，我知道了。”
眼看着汪达明从门外走了进来，程林点点头，和大家一样，落座，开始进行每日的修行课。
只是打坐的时候，他总是心绪不宁，“精灵语”的存在令他不大安心，很想快些确定一些事。
……
终于，到了中午的时候，他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投影里面的细节仍旧看不大清楚，这次的凝实速度比以前还要慢许多，不过可以预期的是，这次的投影会很大，远超前几次。
另外一个消息，就是九司已经确认了，在省内并未发现新投影。
也就是说……
“咱们司局这次又轮空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付仲庭皱眉眉头说，很难受的样子。
省内没有，就意味着九司大概又没了探索权，这显然不是个好消息。
“可能是前面几次好运气用完了吧，不过说起来，感觉这次的投影数量好像很少一样，除了已经确定的蜀都有一个，其余的投影好像还没得到确切消息。”
孙骁扒了口饭，嘟囔说。
蜀都么？
坐在旁边的程林心头微微一动。
他已经了解到，网上流传的视频几乎都是来源于昨夜的蜀都，毕竟看到的人比较多，至于其他省的投影，可能是位置比较偏僻吧，目前消息还不多。
不过省内无投影这件事基本是确定了。
程林当即有些发愁。
“怎么才能再进去投影呢？”
他揉了揉太阳穴，思索。
若是投影出“克鲁姆”，他倒也没有太强烈的探索欲望，但如果是另外一种情况……
“实在不行只能再请一回假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的账户里贡献点还剩下几十，用来兑换假期还是可以的，眼下看来，复制上一次的行动思路比较可行。
吃完饭，他当即向学政楼走去，准备去请个假。
至于自己偷偷跑掉这种方案他犹豫了下就打消了，自己偷跑性质就不同了，到时候回来怕是黄茵都保不住他。
辅导员办公室位于二楼，程林敲了门，进去，正巧对方也在，他就说了下这事。
按照学院的规章制度，用贡献点兑换假期是完全可以的，所以辅导员也没拦着，只是说了句：“我去拿一下公章，你先坐一会。”
“好。”
程林点点头，在办公室坐下，等了大概十分钟，门被从外推开，程林看过去，就只见黄茵噙着笑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哒走了进来。
“是你想请假？”黄茵大大咧咧坐在了办公椅上，问。
程林抿了抿嘴唇，硬着头皮说：“是。”
“请假干嘛？别说探亲，你家里可没人了，也别说生病，我读书少你别骗我。”黄茵瞅着他，说。
“……这不是眼看着修为快到瓶颈了，出去旅旅游，放松下，有助于突破。”程林沉默了下，回答。
黄茵冷笑：“旅游？打算去哪？不会是去蜀都吧？看看川妹子游山玩水，顺便装成散修进新投影里转转？”
程林清咳一声，正色道：“黄院长我认为您是误会了……我为什么去蜀都？我准备去其他地方旅游。”
“是么？不过我觉得你大概只能去蜀都了。”
“什么意思？”程林怔了下，反问。
黄茵在那张明显不大舒服的办公椅里换了个坐姿，看了眼关紧的门，才用一种略正经了些的语气说：“你应该还不知道，这次的投影数量极少，目前司局内部的消息，国内只有蜀都一座，就算是你全球范围内，似乎也才区区六个！”
“什么？才六个？”程林露出了毫不作伪的惊讶。
这的确出乎了他的预料。
在以前的经验中，每次推演结束，全球范围内都会出现少则几十个，多则上百个一模一样的投影。
比如最早的“废墟”投影，全球就好几百个。
“无踪仙岛”投影数量较少，但也有二十多个，国内仗着海岸线长也独占六七座。
可是，这一次，按照黄茵的说法，全球才一共六座投影？
国内更是只有一座？
这个消息足以令程林讶异。
“很惊讶？”黄茵看了眼他，“惊讶就对了，我们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奇怪，京城部里高度重视此事，猜测这次投影可能并不寻常。”
程林心里吐槽了句哪次投影都不寻常……然后他皱眉问：“就因为数量？每次投影的数量都并不是固定的吧，就算是这次少了一些，也未必不是正常的事。”
“不是这样看的，按照我们目前掌握的规律，投影的数量似乎和其能量总和有一定的关联。”
“什么意思？”
“有一种假说，一些学者认为，每一次投影在地球上的灵气总量是相同的，如果单个投影蕴含的少，那数量自然就多，反过来，如果单个多，那数量就少。”
黄茵语气难得正经地解释说，“就像是第一个废墟投影，单个面积很小，所以数量就异常多，所以……”
“所以既然这次数量格外的少，那很可能意味着单个投影面积会特别大？”程林皱眉，问。
黄茵打了个响指，说：“没错，当然了，这只是一个很大胆的猜测，并不一定是真相，比如不一定是以其蕴含的灵气数量为衡定，但总归，从数据的总体呈现情况上看，存在这样一个可能。”
顿了顿，她说：“所以如果你还想进去探索，那除非出国，要不然……国内的话，也就只有蜀都一个地方可以去。”
程林沉默了下。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黄茵：“这么说，您是不同意我的假了？”
在程林看来，几个投影反而不是他关心的事，眼下的问题是自己能不能过去，至于其他问题，到了之后再说。
如果黄茵不给假，那他就真的要考虑别的方法了。
哪知。
听到他这句话，黄茵忽然笑吟吟看着他，悠然道：“谁说我不准了？”
“啊？”程林有些意外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赴蜀
“谁说我不准了？”
黄茵的语气轻柔，说出来的话却令程林倍感惊奇。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来之前自己回来投案自首那阵，这位黄副司也是用类似的语气说了句“不错。”
难道……
“我不太懂。”程林眨眨眼，坦然反问。
黄茵又换了个坐姿，这才说：“按照规章制度嘛，你用贡献点兑换假期，程序上也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说需要经过学院里这一层手续，但我向来体谅学生，所以，你既然按照规矩提出了申请，我自然没道理拒绝。”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假我可以给，你去哪我也管不着。
但是有一样，作为副院长，更作为司局的副司首，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
虽然你没有毕业，但毕竟代表着九司，就要遵守相关的规定，像是上次那类违规行为，就不提倡。
如果被其他司局抓到，通报过来，该有的惩罚也免不了。”
顿了顿，她忽然轻咳一声，目光移开，看着办公室里的一丛花木，说，“当然了，如果没有被抓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哈？”程林愣了下。
他仔细咀嚼了对方这句话，眼神略微有些怪异。
如果他语文没问题的话……听起来，总感觉黄茵是在暗示什么啊。
“您的意思是……只要我不被抓到……”
他试探问了句。
说了一半，却被黄茵干脆利落打断：“我什么都没说，你不要胡乱联想。”
程林眨眨眼：“懂了。”
懂什么了？他没说，黄茵也没问。
沉默了下，这位黄副司就拉开抽屉，拿出了那个辅导员声称要去取的公章，开了个假条，递给程林。
“谢谢。”
程林接过，起身，刚走几步，却忽然就听黄茵叫住他。
“等等，还有一件事。”
“什么？”程林转回身。
“假期期间注意通讯顺畅，之后学院或者司局还可能和你联络。”
“什么意思？”程林诧异了。
“字面意思，”黄茵指了指南边，说：“这次的投影只有一个，而且极有可能与往常有很大差别，探索这件事之后也有可能有新的政策出来。
比如说，假如这次真的有些不同，单凭蜀都十三司未必能照看的过来，其他司局并不吝啬施以援手，而且，考虑到国内只有这一个投影的问题，总部未必放心全权交给地方……
总之，具体的还在开会研究，如果有什么变动，会有人通知你，保持通讯顺畅就好，知道了么？”
程林眼神动了动，攥紧了手里的纸条，认真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完，他又转回身。
刚要走。
却再一次被叫住：“等等，还有一件事。”
“……什么？”
“注意安全。”这位黄副司忽然深深看了他一眼，略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别再犯轻敌冒进的错误，在外面可没人来得及救你。”
额……这是在指此前和韩仑切磋那件事？
在叮嘱自己？
程林愣神了下，片刻后，才认真点头，然后转回身，迟疑了几秒钟，确认黄茵没有其他什么事要说，才迈步推门离开。
辅导员还站在门外，看他出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点头，之后辅导员才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却是一脸如常，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半个字都没问。
黄茵也没急着走，而是顺便开始将一些需要她审阅签名的文件给处理了，灵修学院和普通的大学截然不同，里面没有那么多“教授”和各级领导，所以整个行政结构很多具体事务都是压在辅导员身上的。
刚签了几份文件，忽然，就只听门再次被敲响。
“进。”
说了声，然后便看到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黄茵扫了眼，然后轻咦了一声，“韩仑？有事？”
门口。
一手按在扶手上的韩仑显然也有些惊讶，沉默两秒，却是迎着黄茵的目光，一字一顿说：“我想请假。”
……
……
从黄茵那出来，程林还有些恍惚。
他属实没有料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黄茵的那番话大半是废话，表面上义正言辞，但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大概是默许他去蜀都掺和一脚了。
“这也行？”
站在学院楼下，他有些恍惚，也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说早就知道，这位领导的性格比较跳脱，与杨从宪甚至是沈山京的那种稳重风格不同，黄茵似乎要更任性一些。
但默许自己潜入投影，这无论如何都是件令他意外的事。
大概是受限于政策，九司没办法插手其他司局的投影，但黄茵又不甘心？自己上次的任性给了她某种启发？所以才顺水推舟了？
“只能这样解释了，不过……听她的意思，这次的投影特理部可能会插手么……这倒是有意思了。”
程林捏着假条，目光闪烁。
不过目前情况还不明朗，他也无从判断，只是本能认为，这次探索大概会与以往不同。
摇摇头，将这些疑虑抛开，程林飞快返回了宿舍，收拾东西，拿些钱，带上C91灵剑和一些可以公开使用的药剂，为了赶时间，也没有特意找朋友们告别。
只是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然后，孙骁他们就都炸锅了：
“所以说你又请假了？”
“去蜀都？你不是奔着投影去的吧？学院竟然给假了？匪夷所思！”
“羡慕……我也想去……”
“别羡慕了，没用，你又没有多余的贡献点。”
“……”
“注意安全！”
看着聊天群里一群人的回复，程林笑了笑，打了个OK的表情，收起手机，迈步跨出了学院的大门。
……
坐上最近一班的公交，直达机场，这段路他走过好几次了，已经颇为熟练，候机的时候他开始收集网络上的消息。
这会，整个网上有关新投影的讯息已经不少，不过主要的热度还是围绕在昨晚上的那段视频上。
令他倍感欣慰的是，虽然这次自己的形象颇有些邪恶，但网上风评竟然意外的好，大家似乎对程前辈的新造型颇为满意。
至于视频本身，在各大网站的播放量也已经成功破亿。
对于这些，他已经渐渐麻木了。
倒是有关于投影的消息……比较让他意外。
“竟然没有全景照片？只能看到局部？”
程林搜了半天，都没看到这次投影的比较完整的图像记录，几乎所有的照片都是一小块，看着，如同盲人摸象，难以拼凑出整个来。
“上次冻土浮陆也没有像是这样啊，有意思了。”
程林心中纳闷。
正想着继续查找，忽然听到登机的声音，他只能起身向登机口走去。
微微抬头，看了眼目的地“蜀都”的醒目字迹，他忽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上次遇见的小情侣，记得就在蜀都啊……”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一个电话
由于时间过得不久，所以程林还清晰记得这事。
离开苏省投影的时候自己拿到了那对道侣的联系方式，当时却也没有想着会很快再见面。
只是出于无心栽花的心理，留上了这么一条线。
随后他就将这件事抛开了，却没想到这次投影竟出现在蜀都——恰好是他们居住的地方。
“要不要见见？”
程林在万米高空飞着的时候心里不禁想，倒不是说联络感情什么的，主要是考虑第一次去蜀都，人生地不熟的，找个本地人最起码会省去一些麻烦。
如果想多一些，如果真的要扮演散修，再度潜入。
“没准还可以组个队呢？”
程林百无聊赖地想。
……
……
因为是中午请的假，程林匆匆忙忙赶上的下午的飞机，抵达目的地需要将近六个小时，中间还停了一站，
稍显意外的是，在迷迷糊糊飞入川省地界的时候，程林敏锐地发现飞机的舷窗被调暗了。
这架飞机没有遮光板，用的是玻璃变色的技术，机长可以人为调光，只不过就算以程林极少的乘机经验，也发现了异常。
“这调光时间未免太长，而且这几乎相当于彻底封死舷窗了啊。”
他本能感觉这是故意的。
犹豫了下，程林悄悄地开启了三品异能“触角”，将一缕精神透过机舱探了出去，借此观看外面的情景，结果眼前出现的一幕却令他呼吸一紧。
只见在蔚蓝的辽阔天空上，云海之下，一望无际的淡淡的密林铺满了视野，虽然颜色还很淡，却已无法忽视，那赫然是浮空投影！
不过这块浮陆的高度显然比不上飞机，所以才呈现出这样的景象。
而当他将视角朝向前方，在飞机的航线前方偏左的位置，云海之上，一道无边无际的巨型树形投影静静伫立在那里，在渐渐暗淡的阳光下，显出无比绝伦的神秘与震撼。
“世界树！”
程林心中意识到。
竟然真的是世界树！
那几乎撑起了整个精灵之森的世界树有着不亚于珠穆朗玛峰的体态，如今被投影出来，更是贯通天地，根须扎在浮陆之上，而树冠顶端，更是几乎要探到大气层外！
“怪不得要封闭舷窗，看这样子，飞机等下可能要进入世界树的树干里！”
程林心头震动，断开了触角，然后缓缓睁开双眼，心绪却再也没办法平静。
“看这样子，等再过一阵，投影逐渐凝实，怕是飞机航班都会取消或者临时更改航线。”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投影竟然真的包含世界树？这么说，生命之种也在其中。
唔，不知道投影出来的世界是否已经过去了一百年，按照推演程序的性格，怕是极有可能……那精灵王庭呢？
是否还在？如果在，那是否也会投影具现出来？如果和现实世界发生交集，那……”
坐在座椅上，程林双手无意识攥着大腿，整个人心绪不宁。
“这位先生……您没事吧？”
一位空姐走过来，看了看他，询问道。
程林勉强地冲她笑笑：“没事。”
……
……
惦念着这些事，当他最终从机场走出来的时候，赫然已经到了晚上十九点。
虽然不至于完全黑，但天色也已经多少有些暗了。
一脸困倦地从一片灯火海洋中走出来，程林抬头看了眼天空，然后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网上很少有关于这次浮陆的全貌。
投影太大了。
如果说上次的雪原冻土，只是覆盖了大约一个市区那么大，从远处，还能勉强将整个模样纳入相机，那这次，投影的面积就彻底超出了全景拍摄的范围。
加上高度的原因……程林琢磨大概也就只能用卫星才能获取完整图形了。
摇摇头，他打量四周，陌生的大都市里透着股勃勃生机，虽然说在这座国内新一线城市，热闹本也正常，但今夜的热闹格外不同一些。
程林走在马路上的时候，都能听到旁边路人的议论：
“投影好像又浓了啊。”
“今天戒严都升级了，不少的路都给暂时封了。”
“我今天都看到好几十个小翻领了，感觉官府都忙成一锅粥了吧。”
“我听说，这回投影面积几乎覆盖半个省，历来最大的一次，等着吧，有大热闹看了。”
“我就担心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一群人说着，讨论着，偶尔还要朝着夜空指指点点。
今夜，整个城市，都在讨论投影的话题。
程林竖着耳朵边听边走，逛了一阵，发现按照这速度，一时半会投影怕是凝实不了，想了想，他在市中心找了家临街的烤肉店，坐下点了几样，又要了饮料。
之后扭头隔着落地玻璃窗，看了灯火琉璃的热闹大街，拿出手机，又从初始空间翻出来那张写着联系方式的卡片。
犹豫了下，拨通了过去。
“嘟……嘟……嘟……”
几秒钟的沉默后，对面出现了一个年轻女子略显警惕和意外的声音：“找谁？”
“找你们。”
“你是谁？”年轻的女人声音有些紧张。
程林坐在明亮的店铺里，看到服务员递过来餐具，他微微侧头，将手机架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伸手接过餐具，冲服务员微笑着点了点头，同时说：“我是我。”
“……”
“开玩笑的，还记得上次在雪原上你给我的那张名片吗？”
“啊，是你！”
……
……
报了地名，程林放下手机开始安心等待食物，烤肉需要一些时间，不过无论如何肯定比那对情侣来的更快。
坐了六个小时飞机，程林属实有些饿了，当他吃掉了第三盘烤肉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两道身影从店外一闪而过，片刻后，一对年轻的男女坐在了他的桌对面。
“坐，吃了么？一起？我好像点的有些多了。”程林将嘴巴里的事物咽下，抽出一张雪白纸巾，擦了擦嘴角，微笑说道。
顿了顿，他补充说：“我知道你们十分钟前就已经到了。”
对面的顾城和江叶闻言露出了尴尬和难为情的神色，江叶赶忙解释道：“抱歉，因为我不太确定是不是你，毕竟有些突然，而且……我们的身份也比较敏感，所以……”
程林抬起右手，止住了她的话，微笑，“谨慎是个好习惯，这是应该的，我也喜欢和谨慎的人打交道，可以避免很多麻烦，至于此次前来，的确有些唐突，不知道你们……”
顾城和江叶正色道：“欢迎之至！”
第三百四十四章 突然的异样
将两杯早已准备好的饮品递给他们，程林才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来意。
而对面两人也丝毫并不意外。
这次与以往都还不同，其余地区至今没有发现投影，蜀都自然成了全国的焦点。
不只是程林赶过来，相信，明里暗里，国内来到这边的修行者数目怕是极为惊人。
“以前没有来过这边，对本地也并不熟悉，正好想起来你们在这，冒昧找你们出来吃个饭，也想了解下这边目前的情况。”程林微笑问道。
说完，他看向顾城和江叶。
餐桌靠近窗子，店内嘈杂，店里的客人们几乎都在讨论有关于投影、特理司、修行者之类的话题，饶是如此，他仍旧压低了声音，并且在两人抵达前就已经用“朦胧之眼”检查过，附近并无修士。
这对道侣对视了一眼，依然是由江叶开口，大概是为了便于行动，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牛仔裤，上身是简洁的白衬衫，领口解开两个扣子。
左手腕上戴着一只白色手环，上面显示着帝都时间，头发扎在脑后，看起来颇为干练，“这边的情况？你是指……官府还是……”
“如果可以，我都想听听。”程林端起杯子，说。
“当然可以，情况的话我们知道的也不太多，总体说来，从打昨天发现程前辈的影像，到现在……”
江叶开始了叙述。
她的声音很低，却恰好能保持在这个餐桌范围内，语气不疾不徐，叙述颇有条理，至于顾城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四周，俨然是配合的极为默契。
从江叶口中，程林也成功了解到了不少信息。
有他已经知道的，比如说本地的特理司，在全国范围内编号第十三，便是所谓的蜀都十三司，虽然编号靠后，但实力并不容小觑，十三司司首也是五品等级，旗下精英不少，和九司一样，十三司也掌控着一座自己的灵地，本钱雄厚。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十三司在探索投影这方面缺乏经验。
此前的六次投影，除开联合探索的“无踪仙岛”，其余的投影，十三司都未曾经手过。
“废墟”投影出现的时候十三司还没有正式挂牌成立，并且，第一次投影也属实没什么可探索的。
在之后的投影，竟然再没有任何一个出现在十三司执掌的地域里。
这令整个司局一度怀疑自家运气是不是特别糟糕。
除了在“无踪仙岛”那次千里迢迢跑到海边去蹭了一次，便再也没有探索过投影。
坊间传闻，十三司司首曾经在办公室里唉声叹息，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祈求老天说想要一个投影。
结果……
谁也没想到，祈祷竟然应验了，而且这一来，就仿佛是要弥补他们一样，来了个如此巨大的。
“现在整个十三司都忙的团团转，本来就没经验，加上这次投影面积巨大……总之，官府上这块处于比较混乱的状态。”
江叶总结道，顿了顿，看到坐在对面的程林点头，她才又说：“至于民间散修……我今天倒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大家似乎都蠢蠢欲动。”
“哦？什么风声？”程林竖起了耳朵。
“蜀都本地的民间散修中都传着一些流言，声称这次投影里有稀世珍宝，灵植灵兽数量极多之类的，总之大概意思是宣扬投影的好处，搅得人心浮动。”江叶解释说。
“这样的流言并不算反常吧，几乎每一次投影前都有流传。”程林试探说道。
类似的传言别说是散修之间，就算是特理司内部都很有市场，然而事实屡次证明，投影中虽然有宝贝，却远没有人们宣扬的那般多。
这让他联想起了联邦历史上西部淘金热，以及夏国早几十年曾经的地域迁徙等等诸如此类的事件。
将未知之地描述成“遍地是黄金”已经是个非常成熟的套路，遍及各国历史、各个角落。
而人类每次都会上当。
“这次不太一样，”江叶皱眉思考了下，似乎是在措辞，“按照我们了解到的消息，这次的流言似乎是从本地的散修组织里传出来的，并且隐隐的有种力量在推动一般，就像是……有人在煽动，希望大家都进入探索一样。”
“哦？”
程林这下稍稍认真了起来。
有人在背后推动么？
是谁？
肯定不是某个人，而是某个势力，煽动民间散修闯入投影，怎么看最头痛的都该是官府，从逻辑上推断，这件事隐隐的仿佛在针对特理司。
就像是……有一只手在搅动浑水。
“是谁呢？难道又是某些类似黑方的组织在里面搞事？”
程林心中猜测，脸上故作镇定，拿起筷子夹了片牛肉，问：“你说的本地散修组织，指的是……”
“应该是本地的某些非法散修小组织，完全在线上联系，具体身份不知道，但据说……似乎是个富商手下的势力，当然了，这只是传闻。”江叶认真解释道。
程林点点头。
本地小组织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各地几乎都有，潜藏着，一般来讲，由于规模小，行动隐秘，所以难以打击，还有些有特殊背景的，上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程林上次在魔都，和冯奇他们就聊过这事。
又问了几句，江叶几乎有问必答，只不过浅层的消息她还能说出来一些，稍微深一些的，她就爱莫能助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躲在暗处生存的小修士而已。
从原则上，属于被打击的对象。
了解完这些，程林也大抵对这块的情况有了了解，心中安定不少，正准备拉着他们说些关于探索的话题，忽然间，程林神态一变！
坐在他对面的道侣只看到本来微笑倾听的程林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拿着筷子的手凝固在空中，舒展的眉头也凝结在了一起！
发生了什么？
机警的两人下意识浑身绷紧，江叶右手扣住顾城的手腕，而顾城垂下的手也探入口袋，握爪了一把弹珠。
静！
这家寻常烤肉店靠窗的这一桌，霎时间气氛压抑至极。
“怎么了？”
江叶四下看了看，却未曾找到危险源头，沉默了两秒，终于忍不住轻声问。
“啊……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抱歉，我要出去一趟，饭菜已经付完钱了，你们可以继续吃，如果顺利的话，我可能一会就回来，恩……如果五分钟内我没回来，你们可以先离开，稍后再联系。”
程林从“凝固”中恢复了过来，用一种略加快的语速说。
说完，他站起身，冲两人抱歉地笑笑，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留下这一对道侣面面相觑。
第三百四十五章 第二把禾剑
推开玻璃门，穿过闪烁着光芒的LED招牌打在地上的光晕，程林尽可能像是一个普通客人一样走出来。
站在门口，他拿出手机，装作在打滴滴的模样，左手胡乱点着屏幕，右手却是插在了裤兜里。
看上去，他和整个大街上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贴近了，仔细看，才会发现他的眼睛根本没有看着屏幕。
他的右手更是在以微不可查的幅度，颤抖！
初始空间内。
寂静，无声。
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止了。
一些杂乱的物件胡乱堆在这个卧室大小的空间里，光辉骑士正默默蹲在墙角，长枪放在他的脚边。
中心位置，那本来放在“炼器炉”里默默被幽炎修补着的禾剑，此刻却自动抖落剑身黑火，“嗡嗡”地发出阵阵剑鸣！
在炉内桄榔桄榔跳动起来，仿佛要冲出黑火，冲出这空间。
感受着禾剑的异常模样，程林心如乱麻。
脑子里一个个念头浮起来，又被他按下去。
“怎么回事？”
“为什么忽然有了这么大的反应？”
程林站在路边，平静的脸庞竭力掩藏着内心的波动。
就在刚刚。
坐在店里正要继续说话的时候，禾剑突然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和吸引一样，疯狂地抖落黑火，震颤起来。
这异常的表现令程林有了短暂的失神，强行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抛下上面那段话，他匆匆走出店来。
凝聚精神，渗透进入那空间，程林垂下的右手忽然轻轻一动，握住了禾剑的剑柄。
却将剩下的剑身依旧藏在空间内。
用意念安抚下禾剑，他目光闪烁，心中隐隐有了个推测。
“能让禾剑有反应的，只有同样出自于无踪仙岛剑阵的其他灵剑，难道是这周围有人持灵剑？”
“不，这次的动静有些格外大，若只是遇见普通的灵剑，不会有这样大的反应……除非是……”
程林蓦然想到了某个可能，呼吸一紧。
禾剑！
其他的禾剑！
这周围出现了其他投影中出产的禾剑！
程林只能想到这个可能，这个念头一出现便彻底压倒了诸多杂念，占据顶峰。
他呼吸急促起来。
这么久了，他终于遇到了第二把禾剑，这如何能让他不喜？
这段时间，不断地烧灼，他手里的禾剑几乎已经修补到了极限，想要再度补全，必须要找到其他禾剑，作为材料进行熔炼才行。
程林本打算什么时候用自己炼器师的身份寻找，却未曾想到，初到蜀都，竟然意外遇到了另外一把！
“冷静……让我想想，这只是猜测，那假定是真的，禾剑突然震颤，说明另外一把极有可能是刚刚进入了我的附近一定范围，才引发了呼应，这意味着，另外一把必然在运动着。”
程林装作没有任何异常地放下手机，然后目光在街上随意扫去，却已悄然开启了“朦胧之眼”。
下一刻，极其微弱的灵气波动浮现，他环视一圈，却是皱了皱眉。
没有？
朦胧之眼提供的视野中，周围只有店铺里的顾城和江叶身上散发出光辉，周遭竟再无其他修士。
“怎么回事？难道对方已经离开了？或者朦胧之眼的距离不足？”
程林诧异，微微放开右手，禾剑再度震颤起来。
“我这里禾剑有反应，不知道对方的禾剑是否也有异常……不好说，毕竟我这把已经激活，并且经过了多次修补冶炼，品质更高，对方的更可能还未激活。”
“换个思路，持剑者也未必就是修行者，如果是普通人呢？”
程林脑子活络开来。
想了想，为了避免惹眼，他动身沿着马路向左边走去，这个地段很繁华，这个时候因为投影的缘故，街上的人也多，他很快汇入人流，走了大概几十米，他一闪身钻进了路旁的一个小巷。
说是小巷，其实就是两栋楼之间的一条缝隙，这里缺乏光源，看起来黑漆漆的，寂静无声，程林走进来，确认周围无人，抬起右手，心念一动，禾剑整个便飞了出来。
不用操控，这把黑乎乎不起眼的仙剑竟然便这样竖直地飘在程林身前。
如同魔术师手里的魔法棒一般。
然后，在程林惊异的目光这，禾剑的剑尖固定不动，剑身却是缓缓地向某个方向倾斜过去。
倾斜到大概30度角，便停下来，接下来，整个剑柄轻轻摇晃。
就如同……在指路一样！
“还有这个功能？”
程林意外不已，又是惊讶又是欣喜。
“这样看来，对方果然就在附近，可惜感知异能发挥不出什么作用……换个思路，如果不依靠感知呢？禾剑体积不大，却也不小，若是拿在手里会很显眼，想要随身携带要么放在车里，要么是随身携带一个足够大的背包……”
“移动速度看起来并不快，不大可能是车，那就只需要锁定背着大背包的行人！”
程林眸子骤然明亮起来。
他伸手，收起禾剑，按照其指示的方向搜寻过去。
走了一阵，他又找了个偏僻地方，释放出禾剑，用它的指路功能调整。
如此反复了三次，他终于锁定了目标。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起来像是毕业不久的上班族，穿着运动鞋，灰褐色的裤子，上半身是件薄外套，戴着帽子，有些鬼鬼祟祟的，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
从背包下坠的模样判断，应该很沉。
“就是他了。”
僻静处，程林凝视着笔直指向那人的禾剑，嘴角挑起，反手收起禾剑，他心中安定。
“竟然真的是个普通人？可是普通人怎么会携带灵剑？唔，看那背包的模样，其中大概率不只是一把剑那么简单……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是特理司的人啊……”
一派漆黑中，程林摸着下巴思索，有了些想法。
没有犹豫，他立即跟了上去。
锁定了目标，跟踪便简单了，为了防止被发现，程林绕了个弯子，故意走到了对方的前面，然后用“触角”偷偷窥视后方。
就这样跟踪了大概五六分钟，那人忽然脚步一转，走进了一栋气势恢宏的建筑物。
程林默然睁开眼睛，转回身，看过去，只见那赫然是一座房地产售楼中心。
整栋大楼，此刻还亮着。
“打扮成这样去看房么？也太假了一些。”
程林摇头，看了看四周的地势，拧身沿着一条街巷绕到了这栋楼后面，然后找到了一根排水管，一跃而上，开启身体掌控，如一只狸猫般潜入暗影。
……
与此同时，那个背着大背包的年轻人也找到了这里的经理，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烫金的名片。
“我找王总，预约了的。”年轻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杀人者！黑方！
“咔哒。”
楼体外表面的排水管固定的并不是很结实，在受到外力拉扯下发出低低的咔哒声，程林急忙调整了力度，轻轻借力，另外一只手扒住了房檐，翻身跃起，来到了这栋楼的屋顶。
“呼。”
为了尽可能避免被发现，饶是开启着“身体掌控”程林依旧花费了一番力气，在一翻排查后，他成功在一片阴影中趴伏下来。
打量四周，很好，这里三面遮挡，只有一个方向对着一条巷子，路灯的光辉晕染开，弥漫着寂静的氛围。
在这个过程中，程林始终闭着双眼，同时开启“广域视觉”和“触角”，在他的观察下，售楼中心里，那个形迹可疑的年轻人在经理的带领下一路向上，来到了最高一层里面的一间办公室。
经理敲了敲门，然后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之后才迅速退下。
那个年轻人则大大方方走进来。
“触角”异能只能够提供视野，却没办法听到声音。
所以程林观察到的完全是寂静画面，这让他很是头疼。
“如果我也有草薇的那种听力异能就好了，恩……不过也可以期待下，等我升入四品，或许感知异能也会提升。”
默默想着这些，程林犹豫了下，半个身体跨出阴影，趴在了房檐旁，然后偷偷拔出一把剑，将窗户撬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整个过程速度极快，没有被察觉。
“这样就可以了。”
程林露出微笑，他虽然没有听力异能，但推演奖励曾经对他的五感有过提升，听力比寻常人强了很多，这样，已经可以让他听到房间中的对话。
“怎么才来？你知道我在这等了多久么？”
窗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
办公室里。
洁白柔和的灯光将整个房间照耀的纤毫毕现。
一张棕色的办公桌后，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
一只手还夹着一根香烟，缕缕淡青色的烟雾腾起来，拥有着典型的这个年纪地产老板的体态气质，却又哪里有些不同。
此刻，他语气有些不耐烦地瞅着门口那个年轻人。
只是看似跋扈的外表下，一双小眼睛却闪烁着狡猾的光芒。
“呵，王董也太心急了吧，您也该知道，现在十三司的神经有多紧，如果不小心一些，被盯住，那不是有大麻烦了？”年轻人笑了笑，不卑不亢地说。
随后自顾自走了过去，就要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谁让你坐下的？”
那位王董脸色沉了下来，指尖的香烟积攒的一段短短烟灰被抖落，洒在光洁如镜的桌案上。
年轻人动作一滞，呼吸略有些紧促，片刻后重新站起身，说：“王董好像不太欢迎我们啊。”
“哼，我想国内应该没有多少人愿意和你们扯上关系。”对方冷声说。
“这倒也是。”年轻人呵了一声，然后神态也冷了不少。
他径直坐下，抬起头，帽子底下那张平平无奇的黑瘦脸庞上流露出一丝轻蔑，“不过王董既然已经接受了我们的援助，就没必要拿腔作调了。”
“你……”
“大家开诚布公嘛，没错，我们的确见不得光，可是你又何尝不是？
表面上是个当地名流商人，暗地里蓄养修行者，搞小势力，利用修行者的异能打击对手，谋取利益……这些在圈子里也不算什么秘密了吧？
不瞒你说，就连你手上背着多少人命我们都清楚，是，我们不是好人，可你不也一样？
现在还能偏安一偶，趁着十三司事务繁多，暂时没空搭理你们，苟活着。
等再过几个月，特理司第二批学员毕业补充上来，人手充足了，你以为十三司还会容忍你们在底下搞小动作？”
年轻人越说语气越冷，后面简直变成了嘲弄：“说的难听些，王董你也是朝不保夕，这些道理你自己也心知肚明，不然何必和我们搭上关系呢？
是不是？
我们给你提供出国的便利，逃开特理司的制裁，你呢，帮我们做些小事……
何况这些小事本来也会你打算做的，怎么看都是你占便宜，就这你还端着冷脸，真以为我们有求于你了？
大家互帮互助，平等合作，这些你作为商人应该很熟。
何必给我来下马威呢？您说是不是？”
一番话说完，坐在对面的中年人脸色数变。
从蕴怒到苍白又到一如往常，最后还是化作了一声轻轻叹息。
他摆了摆手，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脸上的跋扈消失了，却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说：“行，那就看货吧。”
“早这样多好。”年轻人笑笑，将随身携带的背包拎起来放在了桌上，然后拉开拉链，将里面的一件件物品取了出来。
一边拿，一边下意识压低声音说：“这可都是好东西，仙岛投影出产的灵剑，每一把都价值百万以上，各类药剂，都是A级的优质品，偷渡送进来的，国内一般人可拿不到……”
他说着，对面的中年人这时候也没法镇定了，整个人都呼吸急促起来，身体前倾，小眼睛放光。
显然，就算是对这位王董而言，这批物资也足够诱人。
两个人在这边清点，不远处的屋顶，阴影中，程林趴在那，脸上有些愕然。
在“触角”的视野中，他清楚看到了背包中被拿出来的禾剑，里面总共有五把，禾剑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只，还有其他修炼物资若干。
粗略估计，价值最起码以亿为单位。
猜测不错，禾剑果然在这里，这令他悬着的一颗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之后，程林便开始琢磨两人的对话了。
“信息量有点大啊……”
起初，他对于这个年轻人有一些猜测，甚至想过对方是不是特理司的便衣什么的，却没想到，竟牵扯出两人的这番谈话。
从这段对话中，他能分析出不少重要信息来。
“显然，两个人是在完成一笔交易，价值数亿的物资，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能拿出来的，这个年轻人极有可能是某个组织的代理人，是个送货的……从他的言语中也可以判断出这点。”
“此外，就是这个王董……听起来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啊，表面上是干净的商人，暗地里是培养了修行者势力？难道这就是江叶所说的蜀都本地修行者团体？”
程林这一刻将之前江叶所说的信息联系了起来。
“江叶说本地团体在往外释放煽动言论，而背后隐约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故意搅浑水……难道就是他们？王董作为本地修行者小组织的首领，得到了另外某个神秘组织的物资支援……要求他做一些小事……指的莫非就是释放流言？”
程林扒在瓦片上的手下意识握紧，眉头皱起，他感觉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啊！
当然，这个王董可能只是本地势力的其中之一……
至于另外一方……如果他没有猜错，八成又是类似黑方组织的团体，甚至于，没准就是他们。
如果真的是这帮人……
“还真是有缘分啊。”
程林有些感慨地想，第一次杀了对方的骨干，第二次斩杀了一名分会长，这次又遇上，当然，现在还不能确定。
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办公室里，交易却已经进入了尾声。
那位王董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一张不记名的卡，上面大概是钱款，年轻人笑了笑，拿出手机鼓捣了下，核实之后微笑地伸出手：“合作愉快。”
中年人有些不情愿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之后说：“那我就不送了。”
“好。”
年轻人起身，背包也不要了，冲他点点头，然后便拉开门，下楼离开。
只剩下办公室里那中年人一脸兴奋地摩擦着一把灵剑。
这一刻，趴在房上的程林不得不做出一个抉择，是去继续跟踪那个年轻人，还是先把禾剑拿到手。
前者可能获取更多的信息，甚至找到那组织的临时据点，但也会将自己拖入泥潭。
最重要的是，如果耽搁时间长了，第二把禾剑极有可能被转移走。
自己的目的是禾剑，而不是破案，略一犹豫，程林没有动。
等到那个年轻人离开大楼，汇入人群，程林才开始思考该用什么办法，尽可能无声无息地进入这办公室。
偏生就在这一刻，他耳朵一动，扭头，便看到不远处那个巷子口，路灯下，一个气球跌跌撞撞飘了进来，伴随着的，便是后面一个奋力追赶的小孩子。
其大概只有五六岁，应该是没拿住，导致气球飘了过来。
“嘿！抓住你了！”
小孩子笨手笨脚扑过来，勉强抓住了气球的绳子，下一刻，一抬头，刚好看到了趴在房顶，露出半个身体的程林。
程林：“……”
小孩子：“……”
一大一小，两人目光对上，都怔住了，程林额头见汗，想了想，扯出一个笑容，尽力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可他不知道，他整张脸都藏在阴影中，角度昏暗下，小孩子根本没看清他的模样。
程林伸出右手手指，贴在自己的嘴唇上，无声地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
想要对方别声张。
然而下一刻，便只见那抱着红色气球的小孩瞪大眼睛，抬起胳膊指着他，朝身后大声喊道：“爸爸！你看！蜘蛛侠！”
神特么蜘蛛侠！
程林脸一黑，小孩子这一声叫喊也成功引起了办公室里中年人的注意，程林知道再不能犹豫，一咬牙，双脚倒勾着房檐，如同一只蝙蝠一样倒吊下去，贴在了窗户上！
下一秒，他一拳轰碎窗玻璃，化作一道黑影冲入室内！
拔出长剑，一发“精神风暴”化作无形子弹朝中年人射去！
在进入之前，他已经用感知异能查看过，对方不起眼的外表下，赫然有着二品的修为！
程林虽是三品巅峰，但为了防止类似“韩仑”的事件重演，一出手便是全力杀招，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剑锋去处，那中年人竟然整个如同吓傻了一般，呆头鹅样不动，任凭程林的剑笔直刺入他的心脏！
“噗！”
血花绽放，染血的剑尖从后背刺出半截，他竟被一剑扎了个通透！
“咯咯……你……”
中年人手中灵剑跌落，只来得及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盯着程林，眼中生机迅速溃败消散！
一剑，死亡！
“这么脆？”
程林整个都懵了下，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对方身为二品修士，按理说总该有些反抗吧？
只不过此时，他也已没时间细想。
窗户破碎的声音引起了大街上人的注意，那个小孩子惊呼声还在回荡，程林知道不能久留，他右手在办公桌上一拂，将整个背包都收入空间。
之后皱眉看了眼瘫软在地上的中年人，心头念头急转。
“扔下不管？报警？找十三司？毁尸灭迹？”
种种念头闪烁，片刻后，程林抬头，走向办公室一面雪白墙壁。
上面悬挂着一涤半米宽，五米长的山水大画，大概是买来装饰附庸风雅用的。
程林粗暴地扯掉装裱，将画卷没有字的背面铺在地上。
用袖子套住手，遮盖指纹，伸手拿起办公桌上同样拿来装饰用的毛笔，沾着中年人伤口上的鲜血。
用不常用的左手，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大字！
“杀人者！黑方！”
写完，他扔掉染血大狼毫，用画纸裹住中年人的尸体，抬起，将其轰然扔到了窗外！
“砰！”
一声闷响，重物落地声传来，街道上前来看热闹的行人们发出刺耳的尖叫！
“死人了！”
“报警！”
“有人跳楼！”
嘈杂喧闹声中，程林掩面窜出房间，折身跃上楼顶，然后发足狂奔，踩着建筑屋顶，迅速消失在了茫茫暗夜中！
……
街上。
围观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喧嚣嘈杂无比，女人们尖叫着躲避，却还是有越来越多不知情的人围拢过来，很快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还不断有人在外面喊着：“发生什么了？”
人群中。
那个穿着运动鞋，灰褐色裤子，带着帽子的年轻人脸色阴沉地看着这一幕。
他本来就没走远，被这边动静吸引就立即返回来。
却没曾想，只看到了已经成了一滩烂泥的中年人。
他死死盯着那卷山水上的血字，沉默片刻后，折身挤出人群，找了个路灯，拿出手机，拨打号码：
“……是，没错，他被人杀了……不清楚……没看见……好……不过这样一来，进入投影的人就又少了……看来还是要依靠咱们自己……”
说完，他挂断电话，沉默了几秒，扭头就要离开。
然而下一刻，他却发出了一声低呼！
只见，在路灯的光晕下，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对方穿着格子衬衫，背着双肩包光芒下，可以看出，他拥有一张极为帅气的小白脸，只是神情，略有些冷寂。
“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你说要组织人探索投影……恩，”韩仑沉默了下，诚恳问道，“请问还缺人么？”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三人行
夜色中，程林在建筑物中跳跃飞奔。
远超常人的身体综合素质，加上“身体掌控”的极限动作，让他宛如空中飞人一样，蓄力一跃便是数十米，这在鳞次栉比的城市中可谓是如鱼得水，身后的喧嚣吵闹声也迅速远去。
等确认身后没有人追踪，程林找了个老旧小区落下，潜入黑暗处，背靠冰冷的墙壁，胸口微微起伏，片刻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呼。”
这才算彻底平复下来。
站在漆黑中，程林眼神晶亮，心中念头急转。
之前的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为了防止自己被牵扯进去，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只能在匆忙中做出这个决定。
抛尸以及写血字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引起注意，不是民众们的注意，而是当地蜀都十三司的注意。
显然，这个表面上的商人在暗中谋划着什么，最起码也是参与着什么，而这必然是对夏国稳定有巨大危害的，程林身为九司的人，自然不会愿意这帮人得逞。
破坏敌人的行动就是在帮助自己。
可是他又不愿意在这个关口和十三司的人接触，被牵扯进去，想来想去，只能想办法主动引起对方的注意。
“当众抛尸，加上写的字，必然会吸引当地特理司过来处理，之后相信只要他们不是太蠢，肯定能察觉到什么，然后做出相应的安排，至于更多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程林轻叹。
他只能做到这么多了，至于那句血书……其实是他刚才恰好想起了《水浒传》里武松“杀人者打虎武松也”那段，然后就无耻地模仿了下，至于把锅扔给黑方组织会不会太过分……对敌人还用讲究这个么？
反正程林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
“倒是那个所谓的王董……实力未免太低了些，属实出乎意料。”
程林皱眉，本来，他看出对方有二品的实力，也没有想着一定要杀了对方，只想着击伤，然后抢走禾剑就好了，可是谁能想到这中年人如此之废？
“真实战力堪忧……如果所料不错，应该是硬生生拿资源砸起来的，本身没有什么真本事。”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毕竟人家是“老板”，手底下人干脏活就行了，养尊处优的让人家去拼死磨练战技也的确不太靠谱，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散修的综合实力远逊于官方学院派，尤其程林目前战力就算在正式的小翻领中也能排在前面了，对付个杂牌散修，自然容易。
“平常都是和厉害选手打架，这猛地遇上个草包还真不适应……”
程林苦笑。
至于杀人是否有负罪感这件事……
从之前的对话中程林已经知道，这位王董可不是什么良民，背着不少人命，妥妥的死刑犯待遇，一剑杀了算是便宜他了。
吐出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到脑后，程林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照亮周围，然后蹲下，右手一动，将黑吃黑来的那个包裹就放在了地上。
“啧啧，还真有不少东西啊。”
程林借着灯光，拨动着旅行袋，啧啧称奇，心情愉悦了起来。
这波虽然发生了很多意外，但总体上还是顺利的。
抛开那些药剂之类的玩意，程林一把握住了第二把禾剑。
黑漆漆的不起眼的剑身，一条细细的，殷红色的血槽，是禾剑没错，程林反手拿出自己的那把强化版，将两者放在一起，下一刻，只见两者齐齐震颤起来，仿佛发生了某种共鸣，或者说是共振。
“轰！”
弹手又将炼器炉召唤出来，程林没有什么犹豫就将两者一起扔进了炉中。
【是否开启“熔和”功能？这需要一点时间】
“是！”
程林果断确认，同时又向炉中注入了几十粒金色尘埃，催大火势，下一刻，团团幽炎轰然爆开，将两剑包裹其中，硬生生炼化起来！
这是炼器炉自带的融合特性，这么长时间，禾剑的修复已经进入瓶颈，这回有了新材料，必然会有质的提升。
程林充满了期待。
反手收起炼器炉和旅行包，看了眼时间，从自己离开烤肉店，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程林估摸着那对道侣应该离开了。
拿起手机，程林拨通了江叶的电话，片刻后，对方接通：“喂？”
“不好意思，刚办完事情了，你们现在在哪？我过去。”
“你太客气了，我们还在老地方，没有走。”
老地方？
程林眨眨眼，点头说：“好，那我马上回来。”
顿了顿，他说：“对了，帮我再要一杯冰水。”
跑了这一路，他有点渴了……
……
……
八分钟后，程林再一次走进了那家店铺。
灯火通明透亮的玻璃窗里，可以清晰看到江叶顾城两人的身影，就像是自己离开前的一幕，没有什么变化。
推开门，抬手拒绝了服务员的招呼，他缓缓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一边坐下，一边朝两人抱歉的笑笑：“出了点意外，没想到让你们的等了这么久。”
“哪里的话，这是应该的。”两人微笑。
“那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关于……探索的。”程林端起那杯冰水，问。
这对道侣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心中有层层疑惑，尤其是江叶，女孩子毕竟比较敏感，她敏锐地从程林身上嗅到了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虽然已经被夜风稀释不少，但毕竟还有残留。
血腥气？
他刚才究竟去做了什么？
和人交手了？
杀人了？
念头百转，江叶感觉好奇心像是猫爪，在心里挠一样，可是她懂得分寸，没有表露出半分，只是和男友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当然。”
“对了，刚刚网上又爆出了一些消息，可能对我们的行动有所帮助。”相比之下比较沉默的顾城忽然拿出手机，将其翻转过来，推到程林面前。
“哦？”
程林低头一看，那是一张图片，不是实拍，而是一种类似模型一样的图画，里面是一片林海，居中隆起，指代世界树，世界树的枝条向四面八方蔓延，却唯独有两个方向枝条过长，在边缘垂落下来，贴近大地。
“这是……投影的面貌？”程林犹豫询问。
“是的，投影越来越清晰了，这次投影和上次不同，上一次那块浮陆上有大量的孔洞，所以从任何地方都可以钻进去，但这次不一样，它就像是一片悬浮在空中的大陆，底部是厚实的泥土，除了有特殊能力的，比如土遁之类异能的修士，其余人想要登上，必须从四周。”
江叶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拧开盖，随手抽出来一张洁白的餐巾纸，在上面勾画起来。
“这次的投影比上次更高，普通的方式想要上去，很难，官府还好，有直升机运输，咱们想进去就只能依靠这些垂下来的枝条。”
“从图示可以看出，枝条主要在两侧密集，而两地又距离很远，在两个不同的城市，十三司人手紧张，必然只会选择其中一块驻扎，根据目前的动向，应该是这里，所以，我们想要进入投影，最好选择另外一个方向。”
顿了顿，江叶犹豫了下，说：“当然，这样一来我们有可能和其他的散修遇见，也可能遭遇十三司下套围捕，不过幸运的是投影足够大，枝条足够多，官府是绝对不可能完全照看住的，这无法实现，加上我的异能就是传送，所以，我初步策划从这里进入……”
嘈杂的店铺中，一张看起来并无什么异样的餐桌上，三个人聚集起来讨论潜入投影的大事，而其余客人却兀自未觉。
这些人不会知道，就在他们身旁，就藏着三个实力不俗的修士。
而程林更是感觉颇为复杂，自己身为组织里的“官军”，看着一个“非法散修”在帮自己出谋划策，这种感觉贼奇妙……
“就像是猫和老鼠共进晚餐？”
程林颇觉有趣地想。
“这只是初步计划，接下来随时可以调整，你看怎么样？”江叶说完，将那张画满了图案的餐巾纸压在桌上，问。
“你们是本地人，比较熟悉这里，我觉的可以，就这样办吧。”
程林点头。
这样，一个三人的探索团队就结成了。
其实理论上程林自己可以单独进去，但毕竟要麻烦些，有江叶帮助轻松不少，至于等进去之后，是一起行动还是分开，那完全由他自己决定。
“那就这么定了。”江叶露出笑容，显然能为他提供帮助，她也很开心。
“那就祝我们行动顺利。”程林举起杯子，示意，一双道侣也齐齐举杯，轻轻碰在一起，恰在这时候，猛然间就只听窗外传来刺耳的警笛声！
一辆挂着特殊牌子的，顶上固定着类似红蓝色闪烁警示灯的车子轰然从街道上飞驰而过，沿途不停，一路畅通，引起路人纷纷侧目。
店里的客人们也都看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那是特理司的车！是小翻领，又在行动了吧？”
“我朋友圈刚有人说附近好像有人坠楼，好像是大远地产的王老板，似乎是和散修有关……”
一群人议论纷纷。
看到特理司的车灯，顾城和江叶下意识神经紧绷，他们本能害怕官方，等车呼啸离开才平静下来。
“有人坠楼？王老板？和散修有关？”
江叶秀美拧紧，她隐隐有些不安，抬头下意识看向对面的程林，却是微微一怔，只见这个比自己两人还要年轻几岁的“散修”面对这件事，脸上竟然没有什么波澜，正一脸如常地喝着饮品。
在那年轻，甚至略有些稚嫩的脸庞上，毫无恐惧和担忧，其目光正淡淡看向窗外那呼啸而去的尾灯，竟仿佛毫不意，甚至于……是早有预料？
难道说……这件事，和他有关？
刚才他出去，便是因为这件事？
心思聪慧，九窍玲珑的江叶只觉得程林越发神秘莫测，且看不透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开眼看异界
对于江叶的细腻心思程林并不知晓，或者，即便知道也不会太在意。
眼看着车灯远去，他算是稍稍放心了些，然后神色如常地转回来，又谈了一阵其他的细节，一顿饭吃完，三人才结伴离开。
与此同时。
十三司的车呼啸着冲过人群，抵达了现场，并进行了封锁，将民众驱散，几个小翻领带着警务方面的专业人士将现场处理好。
之后出具了检测报告，那位赶来的小翻领便阴沉着脸火速带人返回了当地特理司的总部大院。
如今，这栋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院落俨然是灯火通明，车辆排满了街口，这小翻领不得不离远了停车，然后步行才一路禀报进去。
一栋灰色的楼房，三楼某会议室中，蜀都十三司的最高长官，正坐在这里，一刻不停地处理各部门报上来的信息。
“司首，市里刚刚发生了一起特殊事件！”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位组长带着手下大步走了进来，神态严肃，脸上集聚着不安。
“不要慌，要沉得住气，我这里的‘特殊事件’都堆了一叠了，来，要不要喝杯茶？”会议室长桌尽头，一个宽大敦实的身躯正侧身站在那，手里还拎着个暖壶，在倒水。
这人看起来大概四十岁，身宽体胖，皮肤黝黑，手脚粗大，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制服，黑衣容易显瘦，可惜在这人身上却不大成立，整个衣服紧绷绷的，如同硬套在了身上似得，尤其是腹部，总让人怀疑纽扣下一刻会不会崩开。
也正因为如此，这位与沈山京同级别的司首看起来并不显得威严，反而是有些滑稽。
看到自家司首这样，这位组长也是颇为无奈，说不出是该苦笑呢，还是赞叹自家领导稳得住，那桌上的紧急报告堆了数层厚了，如同隆冬腊月的积雪，这个管辖区各级单位也忙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这位最高领导却依旧气定神闲的。
“不了，司首，这件事的确比较特殊，他涉及到了黑方组织。”
“哦？这样么？坐下说。”黑胖子司首那如同煤炭一样的脸上一双眼睛撑开，指了指蓝色座椅，说。
与此同时，他自己也略有些艰难地坐下。
这一幕若是让外人看到必然很难联想到他竟然是一位有数的五品巅峰高手，按说修行者身体被灵气改造，都是越来越完美，只会越来越“壮”，却没道理臃肿胖硕才是，但这位司首却有些反常。
无奈坐下，组长立即将整个事件叙述了一遍，然后将那张检测报告递了过去，认真说：“根据我们了解到的信息，死者是辖区内某个小组织的首领，此前我们就在调查有关散播流言的源头，刚查到他头上，没来得及抽出人手处理，这人就能死了，而且死的如此蹊跷……
按照验伤报告显示，几乎没有打斗痕迹，剑伤，一击毙命，手法干脆利落，初步判断是一位二品3段以上，不排除更高品级的修士所为，目击证人也提供了一些信息，可惜没有记录下这人的面貌。
从现场排查来看，我们大胆猜测是一起类似黑吃黑的行为。”
“黑吃黑？”十三司司首咀嚼了下这个词，笑着指了指报告上的一张照片，那是染血的字迹，“这倒是有意思了，你们有什么猜测么？”
组长犹豫了下，说：“现场扑朔迷离，不过根据我们目前了解的信息，这背后的确有某个组织在搞鬼，不排除就是黑方，他们似乎在联系本地的一些潜藏的散修，试图搅乱浑水，干扰我们的探索，用逻辑推断，杀人的应该不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黑胖子点点头，小眼睛闪烁光芒：“分析的不错，而且我倒是感觉，出手的人似乎是在故意通过这种方式来吸引我们注意，或者说……是在提醒我们什么。”
“哦？司首您的意思是……”
“之前摸出来的雷，本来想着观望下钓鱼试试，现在看来，没必要了，吩咐下去，立即收网，将已经确定的一些本地势力打掉！”
“……是！”
组长点头，然后说：“那这件事……”
“暂时搁置，不要浪费人手追查了，这么大的动静，短时间是查不出什么了，况且这人对我们应该没有敌意，有可能是一些中立派的散修所为，现在人手紧张，没必要浪费在这件小事上。”
“好，”组长点头，随后却是没动，而是说，“说起人手……不知道总部是什么意思？”
说起这事，这黑胖子司首摇摇头，喝了口水，略有些不爽地说：“刚定下了，随后会有几个司局派精锐过来协助，嘿，说的好听，说是过来援助，实际上一个个的还不是来蹭吃蹭喝了么……”
顿了顿，他又笑了，语气轻松悠然：“不过倒也不错，这次投影太大了，光靠咱们自家属实吃不下，多来点人分摊压力也不错，吃独食容易撑死啊，让那几个家伙之前总在我面前炫耀嘚瑟，这回咱们算是扳回来了，嘿嘿，国内唯一投影！看谁还敢说我走霉运？”
组长没敢说话。
“对了，”黑胖子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什么一般，起身拿过来一张报告，说，“魔都、帝都两边的研究院的人已经出发了，之后就会抵达，这块你负责照看一下，刚才吴院长还跟我打了电话，两边的研究团队一直拼着研究进度呢，这回大聚首，有的乐子了，都好好照顾着，这帮研究员、教授可都是宝贝疙瘩啊。”
组长接过来认真看了眼，然后起身，应下，便要告退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候，会议室的门猛然被推开！
“砰！”
随后，一位穿着高级文员制服的人闯了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张相片，风风火火的，进来就喊：“司首！刚刚收到的卫星拍摄的画面！您快看看！”
“什么？卫星？”黑胖子一怔。
那文员急忙喘着气解释说：“是的，天文台那边不是一直用卫星观察投影来这么，之前因为投影清晰度等问题，没有什么有效的信息，可就在不久前，那边偶然拍摄到了一副画面！很特殊的画面！已经引起了总部的高度重视！”
“拿来我看看！”十三司司首猛然站起身，如同一座小丘拔地而起一样，他伸出大手抓过照片，低头一看。
只见……
照片是俯视视角的模糊拍摄，由于是黑天，所以整个画面是经过了特殊的处理，看起来有些像是胶片底片一样，颜色失真，诡异，但还勉强能看清轮廓。
整个画面是拍摄的浮陆中间的那颗巨大植物的某个局部。
极小。
也不知道那帮人是怎么从那么大的视野中找出来这个画面的。
那是一条世界树的探出云端的枝干。
有无数阔叶遮盖。
就在枝干的最尖端，最高处，两片树叶之间的夹缝里，出现了一个站立着的轮廓。
那轮廓因为拍摄的缘故显得诡异莫测。
如同幽灵，类似人形，似乎穿着衣甲，笔直站立，仰起头。
双目灼灼，凝望向卫星所在的方向！
第三百四十九章 庭议
精灵世界。
无边无际的繁繁密林，风永无止息地吹拂着，从远处，从高处看，大风吹过，群木摇摆。
单薄一些的枝条被风吹着弯曲，变化形状，只有足够巨大且坚固的枝条，才能抵御的住这股力量。
在一条由世界树蔓延开来的细小枝干上，一个穿着盔甲的精灵正沿着脚下的木枝奔跑。
“笃、笃、笃……”
每一步落下，都发出声响。
他不断逼近那条枝条的尽头，在末端黑暗中，一个影子正在那里，如同月光下的剪影。
“大人，王庭会议即将召开，王请您立即过去参会！”
那气喘吁吁的精灵有些忐忑地大声喊，声音含在风中，传到了那道身影的尖尖的耳朵里。
沉默了两秒，风才带回了那身影的答复：
“知道了，你先去吧。”
那声音很柔，很美，清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又并不令人感觉不适，而是……就如同这无处不在的风般，可以判断出说话的人年纪并不大，在以长寿著名的精灵族中甚至可以称作年轻。
“可是，就是这样的年轻的精灵，却已经坐上了那样的高位。”
士兵仰望着那道身影，心想。
他自然知道那道身影的身份，以及其一系列的头衔：祭祀殿大神官、王庭史上最年轻的大神官、神眷者……
传说，在一百五十年前，那场险些将整个王庭，不，准确来说是整个精灵族群毁灭的大灾劫中，正是这位艾露大神官用聪明智慧坚毅等等品格以及一点点的幸运，成功召唤来了神灵，拯救了世界树，也拯救了整个族群。
那该是多么值得称颂的事啊，士兵想。
虽然说……作为王庭重建后新出生和成长起来的新一代精灵，他并没有那段恐怖的记忆。
但关于那场大灾劫以及逆转和拯救的话题经常被经历过那场事件的精灵们拿出来回忆、谈论，也正是在这一遍遍的追忆和加工下，艾露身上的光环越发闪亮。
其祭祀殿大神官的身份也越发崇高。
只不过，令人讶异的是，明明拥有着这样高的地位和名声，这位艾露大人却极少在人前显露身影，甚至于，祭祀殿的很多日常事务她都交给了下面的人负责，她自己，则始终居住在世界树的主干中，如同隐修一般。
只在重大决议的时候才会出现。
比如……现在。
……
……
夜空幽暗，深邃，充满了所有的浪漫与神秘。
按照时令计算，这个时候的夜晚，正应该是双月璀璨，圆润，魔法力量澎湃的时候，如果天上没有乌云和阴雨，足够晴朗，那么，站在任何角落，仰起头，都会看到那璀璨的繁星以及绝伦的双月。
那是精灵族的力量源泉。
然而，今日的夜空中，却不见了双月。
并非是被遮挡，事实上，今夜的天色格外的好，因而，更能清楚地察觉到星空的不同。
艾露站在风中，她身上的那件月白色的，象征着高位和神秘的长袍柔软地披在她的身体上，妥帖，得体，再没有任何的尺寸上的不和谐。
她的双手藏在衣袍中，仰起头，专注地，严肃地凝望着头顶的那片陌生的星空。
“银狼星系……诡月星团……弓箭座……”
她喃喃地念着一个个精灵世界的星座，作为祭祀神官，她对星系了如指掌，然而，现在那些熟悉的如同掌纹的星辰却悉数消失了。
就连双月也变成了一轮孤单且陌生的月亮。
“这绝对不是我们的星空。”
艾露再一次对自己说。
深邃的夜空上，悬挂着无数陌生至极的星团，令人不安，而如果将视线从高处收回，向地平线的远处看去，如果视力足够好，甚至可以窥见“消失的边界”。
原本熟悉的精灵之森，仿佛被某种力量生生抹去了一大截，从世界树出发，沿着任何一个方向前行，走足够远，便会发现世界断掉了，“远处”像是被切掉了，无边的大地成了悬崖峭壁。
空无所依，像是神话中的世界的尽头。
如果长期观察，还会偶尔在“尽头”窥见一些古怪的事物。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
艾露收回仰望星辰的目光，身形飘起，借着风力，迅速消失在了卫星的镜头下，进入了茂密的树林中。
世界树的树冠太大了，就像是一把伞，将整个王庭都城，精灵们的城市都掩盖在了伞下，确保其不被来自宇宙的视线察觉。
树冠也遮住了灯光，当艾露踏入那光辉璀璨的，闪耀着魔法气息的城市中，她发现整个王都都人心惶惶的。
她没有理会这些，只是一路进入了王宫。
在守卫们的尊敬目光中，走入高大恢弘的大殿。
此刻，大殿中灯火通明。
王庭大臣们几乎无一例外，全部列席。
大家似乎在讨论什么，看到艾露过来，大臣们纷纷招呼，艾露点头回礼，然后走到了大神官的位置上坐下。
她看向王座。
那里，一个披着五彩华服的严肃精灵正扶着扶手，目视群臣。
“安静，”已经有些苍老的精灵王洛嘉开口说，于是大殿静了下来，“人已到齐，相信你们不少都已知悉了消息，不过，在这里还有一些最新的情报。”
他挥手，便有侍者搬过来一个架子，上面是一副画卷，画卷上隐隐透出魔法波动。
“这是军团斥候送回来的最新的画面，也是他们在‘尽头’目睹的景物。”
洛嘉说。
“尽头”指的便是那地平线处消失的界限。
随着他话音落下，侍者将画卷徐徐展开，群臣纷纷看过去，便只见，画卷的背景是一片云海，仿佛在极高空，云絮缕缕，阳光从远处斜斜照射过来，天色即将沉入黑暗。
而在那云海之中，竟然有一只怪模怪样的大鸟在滑行。
它拥有着庞大无比的身躯，堪比高阶魔兽，它通体银白，还有些奇怪的图案，它没有眼睛和嘴巴，却有类似鸟类的翅膀，可它明明在飞，那翅膀却如同石雕一样不动。
“这怪鸟是透过‘尽头’窥见的，它似乎不是活物，飞行中会发出轰隆的声响，它笔直朝着我们过来，却在进入‘尽头’界限后突然消失。
我们的斥候借助魔法隐藏着身体，在确保不被对方发现的情况下记录下了这一切。
其中一个弓手说，他看见这怪鸟的两侧有着许多类似窗户的东西，里面隐约有许多身形，不过这些没有记录，不能确信。”
洛嘉略苍老，且沉稳的声音滚过大殿，群臣不禁色变。
“死物却能飞行……这太匪夷所思。”
“我仍旧坚定自己的看法，‘尽头’的另外一边，极有可能是另外一个世界！”
“另外一个世界？我不认同，依我看，那更像是一面镜子，死亡之镜，记得之前的实验么？士兵们捉了一只鸟扔过去，结果呢？”
王庭大臣们议论纷纷。
洛嘉等了一阵，挥手压下这些声音，转而看向艾露，问：“艾露大神官，你有什么想法？”
话音落下，群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这位过分年轻的大神官。
然而，不同于一百五十年前，这时候，即便是在庄严的王庭大殿上，也没有谁会不重视这位过分年轻的大神官的话。
能列席会议的，几乎全都是经历过当年那场命运之战的老人。
“我刚才观察了星象。”
艾露平静开口，牵扯其无数视线。
“我们头顶的夜空，星系无比陌生，我可以确定，那是一片完全不同的星域，按照精灵圣典对于星空概论的探索和研究，我有一个猜想，导致这变化的源头，可能是……我们的世界正在与一个更大的世界接触，融合。”
“什么？”
“接触融合？”
群臣惊讶。
艾露点点头，语气中竟然没有任何慌张：“虽然头顶的星域变化了，可是我依旧能清楚地感知到双月的存在。
我们身边的魔力依旧澎湃如常，并未有什么异常的变化，所以，可以这样认为。
双月，或者说是我们熟悉的那片星空并未消失，它仍旧在我们头顶，只不过，暂时被遮住了。”
“当然，这一切也都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判断，而且……
之前有斥候不是沿着垂落的世界树枝条，向下俯瞰了么？
我们脚下似乎还存在一片大陆，且隐约有类似城市样的建筑存在，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们真的正在与另外一个世界接触。
那很快，外星生物就会试图和我们接触，到时候，一切都会明白。”
一番话说完，群臣沉思，片刻后，一位战斗神官忧虑道：“无论艾露大神官的猜测是否会成真，总之，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如果真的有外星生物前来，它们是敌是友？
我们用了一百五十年，好不容易付出无数辛苦，将王庭重新建设了起来，我们无法承受任何意外的风险！”
“王，诸位同僚，我认为，我们绝对不能妄动，应该继续保持暗中观察，收缩防御，进入备战状态，暂时不要暴露我们的存在，等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再做定论！”
“如果是友，自然好，如果是想要毁灭我们家园的敌人，我们也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附议！”
“附议！”
“赞同！”
群臣精神一震，纷纷开口。
精灵王点点头，起身，肃声下令：“传命令，王庭进入紧急备战状态，对王庭周边进行密集巡逻，如有异常，立即通报，同时，斥候继续隐藏身形，以不暴露自身为前提进行观察！
精灵族虽然爱好和平，但亦不畏战！
一百五十年前的大灾劫才过去不久，我族，仍不缺背水一战的勇气！
是友，当为座上宾！
是敌，定叫其有来无回！”
“遵命！”
第三百五十章 禁止事项
就在精灵王庭在这一道命令下进入备战状态的时候。
浮陆下方。
蜀都。
某条公路上，一条车队长龙正在快速行进。
他们大多挂着魔都的牌照，跨过山川大海前来，这是魔都的各个研究院和研究所团队。
不同于程林的那种轻装简从，这群研究人员必须携带仪器、研究设备过来，加上这次几乎每个研究团队都派了人过来，数量众多，便更显得这车队绵长壮观了。
在车队中间的某辆漆黑的国产轿车中。
魔都灵气研究院院长吴明训正坐在后座上，他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眼镜雪亮，只不过眉宇间难掩的疲惫。
从打得知消息，向上申请，等到特理部等部门的批准回复，他便几乎没有休息过，带着整个团队，协调其他研究院所，这都是相当耗费精力的事。
尤其……还要隐隐的和帝都的研究院竞争。
也就刚刚，他才在车上眯了一阵，可是在得到最新的一条消息后，他便又睡不着了。
“嘎达。”
敲打着膝盖上笔记本键盘，吴明训将屏幕上的那张图片放大，那赫然是十三司司首拿到的那张卫星偶然拍到的图。
照片本来就模糊，经过放大，清晰度更加糟糕，吴明训鼻梁上的镜片倒映着幽幽的蓝绿光，他凝神片刻，说：“有什么想法没有？”
同样坐在车后座的，穿着研究员制服的孟师姐侧头，也在看着这张照片。
听到老师问话，她犹豫了下，说：“这应该就是之前播放的画面中，程前辈救下的那些异世界生命，恩……按照网上的说法，这种生物和我们幻想出的某种叫做精灵的种族有些相似。”
是的，那段天空视频除开将“暗黑程前辈”这个词条推上了热搜榜外，另外一个引起了全民讨论的便是画面中那很像是精灵的生物。
它们俨然是外星生物，又偏生和人类文艺作品虚构出来的种族很像，这就相当有话题度了。
人们当然不会傻乎乎以为人家外星生命是照着地球的文艺作品生长的，那么……似乎就只有一个可能，虚构了精灵族的创作者莫非是按照原型设计的？
他见过这种外星生命？
或者梦中得到的神秘启示？
这种神秘学的东西向来是网民们热衷的。
除开这些神秘学爱好者，另外比较激动的就是游戏和动漫爱好者了，打破次元壁啊有没有？游戏动漫里的精灵妹子真的存在，激动不激动？
开心不开心？
不过吴明训的关注点显然并不在于这个，“是啊，很有可能就是画面中出现过的‘精灵’，而这种生物显然已经具备了相当高的智能。
以往的投影中，也曾多次出现过异世界高等生命的痕迹，但终究只是痕迹……那些痕迹让国内……
不，是世界科学界都为之疯狂，可惜，却迟迟没有遇见真正的活着的高等生命。”
“所出现的，也几乎都是犹如野兽一样的生物，无法交流，只能研究，可这次……或许真的会不同了。”
“老师，您的意思是……”孟师姐深吸了口气。
吴明训点点头，疲惫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神情：“如果，这次投影里存在活着的高等生命，那会如何？会给我们的世界，我们的研究带来何等的冲击？小孟，想想吧！”
顿了顿，吴教授又说：“如果猜测为真，这次蜀都之行将会是整个人类文明史上都会记载下的一笔！而我们，便是亲历人，能从中发掘出多少研究成果，就看这一回了！”
……
……
北方。
16号灵地。
九司内部科研负责人任艺坐在某个房间中。
一面巨大的屏幕上，由数台计算机组构成的整个计算中心不断将数据投射在屏幕上，那些复杂的符号滚滚如潮，几乎每一秒，都会滚下四五屏，寻常人看去别说记住，能保持不头晕都算是不错。
可任艺却只是一脸平静地扫视着屏幕，左手塞在白大褂口袋里，右手还端着一杯咖啡，悠悠地喝着。
偶尔会按下暂停，然后捏着一根触控笔勾画出些许的数据串。
也只有在暂停的时候，才能看清，那屏幕上所分析的赫然是两段视频！
一段是冻土中的持剑程前辈。
一段是最新的邪恶版程前辈。
计算机正试图将两段支离破碎，剪辑严重的视频做对比分析，从中找出一些成果来。
“啪。”
任艺再次按下了暂停，然后红框眼镜后面的一双晶亮的眼珠定定地凝视着画面。
若有所思。
忽然，放在旁边的笔记本上响起消息，是那张精灵仰头望天的照片，任艺一怔，随后看了眼发过来消息的人的备注。
“师姐？”
……
……
一张照片，让无数人心潮起伏。
受限于保密等级，这张照片短时间内并未在互联网上流传开，而是在少数部门内部传阅。
一般的人只是好奇。
类似吴明训带领的魔都研究团，以及从帝都来的研究团队则是兴奋和急不可耐，他们知道，那里面有可能蕴藏着足以铭刻在人类文明上千年历史上的大事件。
而各国的异能组织首脑。
类似夏国特理部里的那些大人物，则全部坐在会议室里，一脸严肃地讨论着一个重大的议题：
如果里面真的有精灵……那人类该如何？
这个议题极为重大，干系深重，然而，有趣的是，其讨论却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已经确定了方针。
不为其他，只因为，类似的假设人类已经讨论过无数次。
……
……
对于这些隐藏在平静之下的大动荡，程林并不知道。
此时此刻，在蜀都的浓浓夜色中，他正悠然地坐在一辆大众后座上，扭头，看着升到半截的车窗外面的寂静的田野，感受着车子在崎岖的道路上的颠簸。
微弱的内车灯开着，却无法将车内完全照亮，顾城握着方向盘，一脸认真地盯着挡风玻璃前面的一个个坑，努力避开，红色、绿色的表盘幽幽的，构建出了些许冷寂的气氛。
江叶则坐在副驾驶，正在拿着手机，在聊天群、灵修论坛和地图应用之间来回切换。
整个探索的准确工作程林一概不管，扔给了这对道侣，他乐得浑身轻松。
“刚才得到消息，十三司在附近的几个镇子里也派了人驻守，不过这没什么大用，拦不住人的，唯一给我们造成的麻烦就是没地方住宿了，只能野外露营了。”手机屏幕把江叶的脸庞照的一片白，她说。
“唔，没关系。”
程林从漫无边际的神游中回过神来，随口道。
“我准备从这里，避开大部分的村落，等待投影凝实。”
“唔，你定吧。”
“这个地方不出意外，很有可能被其他人盯上了，我有传送能力可以不在意这块。”
“唔，蛮好。”
江叶：“……”
她有些头疼，从后视镜里看着程林那淡然随便的模样，江叶和顾城对视一眼，都很无语，心想这真的是来探索的么？
未免也太随便了些，就这么放心自己两人？不怕反手坑他一次？
毕竟2V1，杀人越货在非法散修的世界里并不罕见。
可他们哪里知道，程林的确是毫不在意啊。
以他目前三品巅峰的修为，在散修中几乎是顶尖的一批，除了少数大组织的头目比他强，其余的小鱼小虾……根本毫无威胁。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完全失去了谨慎，实际上，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时候，精神“触角”早就放了出去，笔直上升，观察着车子四周，一旦遇到危险，他可以第一时间察觉。
“可惜，这次投影太高，我的精神触角就算飞上浮陆，也难以获取足够的画面信息。”
程林有些感慨，这时候，他无比怀念“银月手杖”。
车窗外，夜色朦胧中，天空中的浮陆越发清晰了，他们目前已经离开了蜀都城区，而是在省内的一些乡镇范围游荡，这块已经进入了预定的大区域。
天空中，无数密密麻麻的世界树枝条垂挂下来，如同瀑布一样。
只不过，垂落最狠的枝条距离地面也仍旧有数百米。
如果不是有江叶，想要上去还真有些麻烦。
“要不，等上去之后顺便帮他们采几株灵植？算是帮忙的酬劳？”
“然后呢，我该怎么进入世界树？用什么办法才好？主要是不清楚目前精灵王庭的情况。”
心里的念头翻来覆去，程林也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候，突然间，他的手机发出响声。
程林一怔，拿出来一看，赫然是某个陌生的号码。
微微皱眉，程林让车停下。
然后在江叶疑惑的目光中，下车，走出去一段距离，这才按下了接听，放到耳边，下一刻便听到那头用很低的声音说：“是91号么？”
“……是我，怎么了？”
程林眨眨眼，他听出来了，这声音分明是学院辅导员！
辅导员用陌生的号码给自己打电话？不叫名字，而是用学号暗示？
这是干嘛？
“黄总说了，这次情况不大对，你要是进去，其他都可以灵活行事，唯独一样，绝对要死死记住！就是，如果遇到外星高等生命，就是所谓的‘精灵’，除非面临生死危机，否则，决不允许主动攻击！”
“听到没有？再重复一遍，灵植、普通野兽随意，但涉及高等智慧生命，绝对禁止主动攻击！这是总部最新的方针！听到回复！”
辅导员压低了声音，却依旧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严肃和认真。
“如果是有其他人试图这样做呢？”程林问。
沉默两秒，对面说：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阻止！”
听到这话，程林眨眨眼，吸了口气，平静回答：“收到，请组织放心。”
说完，他按灭手机，返回车辆。
等他重新关上车门，前面副驾驶的江叶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没事吧？”
后视镜中，程林扯出个神秘莫测的微笑：“没事，继续赶路吧。”
第三百五十一章 重返精灵之森
车辆穿行在荒凉寂静的路上。
车灯刺破黑暗，在地上打出大片光晕。
程林坐在后座，摸着手机黑下来的屏幕，陷入了思索。
“禁止攻击精灵？”
辅导员的这个电话透露出的信息很是值得深思。
在他请假离开的时候，黄茵曾说要他保持通讯畅通，加之辅导员用“黄总”代称，可想这个电话必然是黄茵授意的，其真实性无需怀疑。
简短的交谈中，提及了“总部最新方针”，这里显然是再说帝都的特理部，之前一直在开会，这时候竟然下达了这样一条命令。
“显然，特理部已经对这次的浮陆投影有了一些发现，是发现了精灵生活的迹象，还是单纯的因为天空影像所作出的预防？不确定，但前者可能性更大些……这样说，精灵或许真的存在于这次投影中。”
对于这个消息，程林心中早有猜测，只不过始终没有证据证实。
如今特理部的这道命令让他心中更紧张数分。
程林也不大确定，一旦两个文明真的接触，事情会向着什么方向发展。
不过，起码从特理部的这条命令看，夏国显然是抱着友善接触的态度……或者说是谨慎的观察态度。
这也是程林愿意看到的局面。
不过，相比于这些问题，他更关心的是个非常实际也非常重要的问题：
“全球一共有六座一模一样的投影，按照以往的经验，投影中的生物也是一模一样的，那岂不是意味着有六座精灵王庭？每一只精灵，都有一模一样的六个？”
这个念头只是想想都觉得刺激啊。
世界上出现六个艾露会是个什么光景？
想想都让人头疼……当然，前提是精灵世界中时间跨度不太大，艾露还活着……而这点，暂时还无法证实。
怀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又是期待又是怀疑的矛盾心态，程林显得更加心不在焉了。
直到又过去了许久，他才终于从思索中回过神来。
……
……
“吱呀～”
寂静的车厢中，刹车的摩擦声如此清晰，感受到车子停下，程林抬眼向前看去，就听到副驾驶的江叶说：“我们到了。”
到了？
程林扭头看向窗外，这里显然是一片荒郊野地，车子停在一条粗糙的，有许多破损的乡间水泥路上，道路的两侧都是沟，里面野草横生，从车窗口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以及一条泛着淡光的野水库。
将目光再拉远，在水库的尽头，则是一群漆黑的建筑，隐隐的，有那么两三盏灯亮着，看起来像是悬在地平线上的星辰。
“那边是个小村子，考虑到村里人对外人格外警惕，所以保持了足够的距离，这边应该没有人过来，投影还没有凝实，我们接下来只能慢慢等，如果有意外再转移。”江叶从后视镜里看到程林正观察外面，便介绍说。
顾城拔下了钥匙，车子的引擎也彻底熄火，一时间低低的车声消失了，耳目变得无比寂静，野外的小虫的鸣叫声传了过来，为这周遭平添了几分阴森。
“恩。”
程林点点头，然后“咔哒”一声拉开车门，穿上了携带的外套，双脚在水泥路上站稳。
“咚、咚……”
接连的关车门的声音，顾城和江叶也走下车来，程林摸出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眼时间：
凌晨3:21分
这个时候是人最疲倦的时候，三人即便都是修行者，也依然本能地眼皮略有些发沉，尤其是顾城和江叶，脸上更是显出浓郁的困倦。
“吃这个，提神。”
程林递过去两根古铜色小树的碎片，说，然后自己也咀嚼下去一块，他因为吃多了，已经没有太大效果，年轻道侣却是当即精神焕发。
“看起来天亮前怕是不可能凝实了。”
程林后背靠在冰冷的车门上，在初秋的夜晚中，抬头凝望天空，借助超过普通人的视力，勉强可以窥见那垂落大地的枝条，他们已经位于浮陆的边缘，整个浮陆就宛如一片极其巨大的阴云，遮盖了大半天空。
“等凝实了，怕是有很多地方短时间看不到太阳，始终处于黑暗中。”
精神很多的顾城忽然开口说。
“这倒是，希望上夜班的不要太辛苦。”程林说了个很冷的笑话，然后看没有人笑，略有些尴尬。
浮陆将会遮盖阳光，使得许多城市在一段时间内不见天明，这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事，好在投影持续的时间一般都不会太久，有了准备的人们不至于反应不过来。
站在车边，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
大概是考虑到站着不说话气氛有些不大好，江叶没话找话地看向程林，问：“一直有个问题没有问……你妹妹这次没有一起来？当然了，不方便的话，不用回答。”
妹妹？
程林微微一怔，脑海中浮现出了系着围裙，头戴发箍，女仆装打扮的草薇，虽然只是分别半个月而已，这时候竟有些想念。
“她啊，家里管得严，没有来。”
程林笑着回答。
家里管得严？这是什么理由？
江叶语塞。
话题终结，再度沉默了下来。
期间江叶又尝试了几次活跃气氛，却终究都没有成功，主要是大家虽然战略性同盟，但他们两人聪明地没有去询问太多有关程林的身份，而程林，则同样如此，这样就让很多话题只能开个头，便进行不下去了。
好在沉默着，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等待的时间，三个人干脆在附近借助投影制造的浓郁灵气环境修行起来，这样等待倒也不再那么难捱。
不知过去多久，当程林被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声从修行状态拉出来的时候，他愕然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黑夜散去……准确来说，是他们身后的半片天空换成了明媚的白昼，而被浮陆投影笼罩的另外半个世界则仍旧处于黑暗。
这真的是一幕奇观。
一半白昼，一半黑夜，期间有大片阴影缓缓挪移。
程林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色，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等回过神，才听清旁边江叶的呼喊：“投影凝实了！”
是的。
经过将近两天的酝酿，这次的浮陆投影终于化成了实体！
程林仰头，便见高空漂浮的陆块，看到那边缘的苍翠树木，看到那从极高的天穹，垂挂下来的枝条，有的极大，可通车，有的极细小，如同最寻常的柳条，软软垂下。
那片野水库，淡绿色的水面上倒映出茂密的树影，轻风吹来，倒影移动。
偌大投影，终于在这一刻成为真实！
这一刻，全球六大投影同时排挤开空气，引发巨大轰隆，其覆盖下的各条水面，溪流，湖泽，皆发生不同程度的“潮汐”现象，那是引力在发生作用。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的错觉，这一刻，无数生活在投影下城市中的人们，都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体轻了几分。
纷纷探出头，走到街上，朝着天空极目远望，然而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
某处投影边缘。
蜀都十三司全体探索人员已经就位，密密麻麻的穿着笔挺制服的小翻领们纷纷或是登上直升机，或是沿着悬挂垂落下的绳索攀援向上，身宽体胖的十三司司首站在最前列，神态格外凝重认真。
在他身后，数位其他司局赶来援助的修士静静列阵，气势雄浑，另外一边，来自帝都和魔都的研究学者团队同样激动地仰望这一幕。
“全员，登陆！”一派肃杀中，十三司司首挥手下令！
……
近乎同一时间，全球六大投影外守着的修行者们悉数各展神通，向那高远的浮陆攀登而上。
其中除开各大国的修行组织，还有无数散修。
……
蜀都投影某处边缘，一座荒僻的山峰上，一行小队正仰头望着那漆黑的浮陆，这些人气息参差不齐，有的还沉得住气，有的则已经止不住眼中的贪婪。
背着双肩包的韩仑静静站在人群中，脸庞遮着，努力装的很不起眼，目光却暗暗从队伍中的每个人身上扫过，塞在口袋里的手，缓缓抚摸着晶莹匕首，不知在想着什么。
……
某荒林中，一行穿着黑衣的家伙正如幽灵般站在林中，其中有人在用通讯器和什么人做最后的联络。
片刻后，领头的那个仰望浮陆的身影仿佛深深地，无奈地叹了口气，嘴唇动了动，似乎骂了句脏话，之后才挥挥手，于是众人悉数停下动作，齐齐看向他。
“出发。”他说。
……
“我们也走吧。”
荒僻的水泥路旁。
顾城将车门象征意义上的锁死，之后转回身，看向江叶。
这位二十多岁的女孩点了点头，她穿着一件迷彩外套，正将拉链拉到领口，之后再一次检查了绑紧的头发，系紧的鞋带，同样迷彩的裤子，最后将口罩戴上。
之后，她伸出双手，左手和男友握紧，右手臂则被程林攥住。
之后，她深吸了口气，一道道灵气波动蔓延开来，不断攀升，二品2段的灵气储备疯狂燃烧起来。
“3、2、1！起！”
下一刻，只见一道微弱光芒闪烁，三个人已经消失在原地，只剩下那辆孤独轿车。
与此同时，在数百米高空，一条极大的枝条正垂挂在半空。
忽然间，三个身影凭空出现，伸手攥住枝条，之后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三人便宛如蚂蚁一般，用极快的速度攀援着枝条向上……再向上……
足足用了近一个小时，三个人才终于爬到了浮空陆地上。
“扑通！”
“扑通！”
顾城和江叶纷纷跌坐在坚实的土地上，气喘吁吁，显然，这种极限攀爬对他们而言也并不简单……主要他们都不是体能系修士，身体素质只比普通人好些而已。
至于程林，却只是轻轻一跃，站在了这片又陌生，又熟悉的大地之上。
呼吸只是稍显急促。
“先休息一下吧，周围没有人。”
他闭目感应了一阵，说。
周围是一片莽莽森林，无法辨别方位，就算将“触角”拔高，程林也依旧没办法看清周围的地貌，毕竟触角只是延伸了他的视野，却无法窥破被密集树叶遮挡的世界。
好在他也不需要知晓这些，他的目标清晰稳定。
“世界树！”
他看向前方，那里伫立着一棵贯通天地的巨树，无穷生机弥漫开来，那是浮陆的中心，也是最显著的地标。
“我们可以走了。”
休息了一阵，顾城和江叶起身，前者已经恢复如常，女青年江叶稍差些，脸色还有些苍白，程林看了看，扔给了她一瓶恢复灵气药剂——显然，携带两人进行瞬移对她而言，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江叶犹豫了下，没有推辞，喝了药剂下去，气色明显改观不少，然后她就再次翻出来自家法宝——纤细的手指上缠绕着一圈红绳，此刻抖落，红绳垂下，上面绑在手上，底下悬挂着一根青铜指针。
这件法器她在冻土投影里使用过，其拥有指向高浓度灵气位置的能力。
程林看了颇感欣慰，觉得自己这个队伍组的的确很实用，这样一来也免得自己用异能慢慢寻找了，他的计划是向着世界树的方向推进，路上打打魔兽，挖挖灵植灵果，顺便观察下事态发展。
现在是现实中，可不是在推演里，他必须谨慎一些。
“这边。”
片刻后，江叶手中的指针指明了一个方向。
三人当即进入树林，向前行走，此刻日光正好，穿过细密的枝叶，投在地上一块块闪亮光斑，整个森林古木葱葱，侧耳细听，还有远处的鸟鸣、兽吼。
各种地球上没有的植物花草，令人忍不住驻足细观。
“就像是走进了原始森林。”江叶忍不住惊叹，走着走着，竟然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什么像，我感觉就是。”顾城矜持了下，犹豫片刻，也拍了几张。
程林在旁边淡笑看着，却是也不打断，这些风景对他们而言具有神秘的吸引力，可对他自己，却已是看过的风景。
相比于树木拱卫搭建的精灵城市，这里的树木、植物，看起来属实有些上不得台面。
“等你们看到了精灵城市，怕是才有的吃惊。”
他心中暗想。
“什么声音？！”
忽然间，捧着手机拍摄的江叶猛然停住了动作，顾城也下意识伸手从口袋里抓出了一把弹珠。
只听，前方森林中竟有悉悉邃邃的声音传来，且在迅速逼近。
“什么人？出来！”
顾城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指缝中共夹着七颗弹珠，蓄势待发。
第三百五十二章 程林的剑
“哗啦哗啦。”
密林中传来杂乱声响，令人心中不安，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刚刚抵达这片陌生的土地，神经正是紧绷的时候。
面对顾城的喝问，对方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吼～”
只见树丛中，径直窜出来几只怪模怪样的异世界的魔兽。
双月将魔法的力量赐予了精灵族，同样也造就了魔兽，像是程林曾经搭乘的那只巨大青鸟，便是其中比较温顺的一种。
可惜，此刻他们面前出现的并非如此，它们拥有着幽绿的眸子，尖锐的利齿，青绿色的斑斓皮毛，两肋生出骨刺，看不出是什么品种，成群结队，大略有五六只结伴朝着顾城扑了出来。
“这是什么？”
看到这一幕，顾城有些发愣，他本来以为是同样在附近登陆的散修，却未曾想到是这些怪物，身后的女友霎时间喊道“小心！”随即，伸出手便要发动瞬移的能力。
然而在“小”字刚吐出来的时候，顾城便本能地挥手将一把玻璃弹珠洒了出去。
七颗弹珠，恰好形成了一条“火力网”，大概是没有察觉到危险，几只魔兽并未躲避，而是结结实实撞了上来，下一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火焰彭然爆发，连锁的爆炸发出巨大的声响，同时将附近的植物搅碎了一大片！
“嗷呜！”
最前面的那只魔兽只来得及痛呼一声，头颅便被生生炸碎！
紧跟其后的两只身躯也被炸的稀巴烂。
霎时间，血肉横飞！
落在后面的几只幸运的躲开了直接的爆炸，只是被掀飞了起来，向后退去，体表的皮毛却是也散发出隐隐的血丝。
“哪里走！”
顾城一击得手，又洒出一把弹珠，轰隆隆，将残余解决。
眼看着爆炸余波散去，这个脸庞白净的青年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显然，他对于自己的首战颇为满意。
“不知道这些异兽尸体有没有什么价值。”
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转回身，朝着身后的女友和程林说。
然而，预想中的赞美并未到来，江叶没有被口罩遮盖住的上半边脸庞一双眼睛撑的很大，眉毛很紧张，伸出手，指了指他身后。
至于程林，他依旧站在一旁，口罩暂时拉在脖子上，倒是没有遮住脸，而他面孔上的表现出的神情却是颇为古怪。
“怎么了？”
顾城微怔。
“还……还有……好大一只！”江叶终于喊道。
什么？
顾城面色一变，只觉得身后群木沙沙声响起，仿佛万木摇曳，一声嘶吼伴随着腥臭的风，从他身后涌来。
洒在他身上的那道阳光蓦然暗了下去，仿佛被什么遮挡住了。
他本能转身，撒过去一把弹珠，下一刻，爆炸火焰升腾而起，烟尘扬起五六米高，整个积满了腐烂树叶的地表赫然出现了一个大坑！
然而，那从群木中走来的庞大身影却竟然提前避开了大半攻击，剩下的爆炸也只是让它浑身摇晃了下，也就仅此而已！
“怎么这么大？”
顾城愕然，只见那伫立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只之前出现的魔兽的放大版，其高度几乎如同一间房屋，然而，诡异的是其走路却并未发出多大的声响，那浑身突出的骨刺，表面骨骼显然具有超高强度。
若是对比人类修士，这只最起码也是二品！
而且还拥有着极高的防御！
看上去，之前那些竟似乎是它的幼崽！
“快退！爆炸破不开它的防御！”江叶瞬间意识到了危险。
这只怪物的盔甲天然克制顾城的能力。
然而，这时候喊却已经是晚了，只见那魔兽身躯骤然扩大，遮天蔽日，狰狞前爪合围向顾城扑过来，它的动作太快，浑身爆发出的威压太强，顾城饶是紧急后退，也依旧未能躲开它的爪子！
“闪开！”
就在关键时刻，只挺一道清脆的破空声袭来，一根闪耀着淡绿色的藤蔓宛如一道鞭子，从不远处甩来，然后狠狠地将顾城整个身体抽飞，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极速奔来，几乎拉出残影！
那是程林！
这一刻，他的身体融入了风中，风之旅人称号效果开启：
【你得到了风神的祝福，当风力达到足够要求时，你的移动速度提升50％】
大风吹过林间，吹起了血腥气，也吹起了程林的剑。
禾剑依然在炼器炉中静静燃烧，所以，程林抬起的C91，这把灵剑自然比不过禾剑，却也已经足以应付这种生物，尤其是……
“我还清楚你的弱点。”
突刺进入这魔兽近处，程林目光清朗，心中暗想。
是的，他虽不知道这生物的名字，却清楚地知晓它的弱点，在推演中，他进入世界树范围，被梦境虫拖入梦魇的时候，他便曾经遭遇过无数魔兽的攻击。
梦境虫几乎演化出了这浩大森林中所有的凶兽，而程林也用死亡摸索出了它们的弱点。
“嗤～”
剑光闪过，一片淡黄色的树叶刚好从程林面前飞过，然后，无声无息的，那叶片被剑光撕成两半。
那狰狞魔兽身上也浮现出一道猩红裂口，它怔了怔，随即发出愤怒的惨呼，放弃了顾城，向程林扑杀过来，可它的爪子还在半空中，便被飞来的数道藤蔓缠绕，捆绑，减缓了速度。
三品异能：魔藤束缚，开启！
程林敛神跃起，在加速效果下，这个身影几乎化作了一道漆黑的旋风，风吹过处，便是狰狞裂口，空气中发出连续的几声“嗤嗤”声。
之后，程林借助风势推开，身影从模糊变得清晰，手中的剑却已是低低垂落。
寂静两秒。
那庞大身影骤然四分五裂，腥臭体液洒落大地，坚硬的骨骼被从衔接处彻底撕开！
“轰隆！”
直到其高大的身躯砸落在地上，顾城和江叶才终于回过神来，这一双年轻的道侣先是看了眼那被砍成几段的魔兽，又看了眼程林。
眼神中难掩骇然之色！
战斗太快，他们看不出太多细节，只不过，就在刚刚的一刻，程林全力爆发，气势升腾而起时，三品巅峰的气息弥漫开来，令人难以忽视。
“你……你难道……已经三品了？”
江叶攥着手中的红线和铜针，指针刺着手心柔嫩肌肤传来阵阵刺痛，她却也似乎全然不顾。
在他们的记忆中，程林应该还处于二品阶段，哪里能想到，这个年轻的“散修”竟悄无声息已晋入三品！
程林闻言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指了指那尸体，说：“它的外骨骼可是好东西，赶紧收拾下吧，这里的爆炸声肯定会吸引人来，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啊……对。”
年轻道侣如梦方醒，赶忙收拾了战场，然后三人迅速离开。
他们离开两分钟后。
一群人寻声抵达了此地。
“战斗结束不超过五分钟！”
一人指着地上的爆炸痕迹，以及那残缺的尸体，认真说。
众人沉默。
队伍中那首领模样的人走过来，毫不在意地走入泥浆，蹲下察看片刻，这才起身，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已经有人走在我们前面了。”
……
……
密林中。
置身于此处，时间仿佛都凝滞了。
从打暴露出三品修为起，程林干脆主动担当了开路先锋。
他一人持剑，带头前行，不时展开触角向前探索，一路不躲不避，但凡遇上任何魔兽，都是一套战法，先是用藤蔓将其捆绑，再化作幻影，手起剑落，之后便让年轻道侣收拾战场。
魔藤束缚在这环境下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加上所遇见的魔兽力量也不是很高，程林这一路算是所向披靡。
江叶和顾城起初还对于他的修为和战力惊叹不已，但一路走来，渐渐的也麻木了。
他们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程林修为晋级的如此之快，最后想来想去，只能将其归咎于上次投影他收获不菲。
“或许，这就是天才吧。”
江叶忍不住想。
这时候，一行人翻过了一个山岗，始终悬挂在手指红绳下方的古旧铜针忽然发出轻轻的嗡名声，青绿色表皮上，隐隐有微光闪烁。
那指针更是诡异地竖了起来，笔直向上。
“到了！”
她有些惊喜地说。
同时，抬起头，视线向高处蔓延看去，只见头顶是世界树枝条构成的“森林第二层”。
“在哪里？看不见有东西啊？”顾城皱眉。
忍不住看向程林，却只见这个神秘的年轻人闭着眼睛，似乎在感受什么，片刻后，他睁开眼，说：“鸟巢。”
“？”
“上面有个鸟巢，我去吧。”江叶珍重地收起指路铜针，随后凝视着高处密林的某处，瞬移技能开启，下一刻，她便出现在了数十米高空，踩在了一条巨大世界树枝干上。
“果然有个巢！里面有一颗蛋！”片刻后，头顶传来她的惊喜的呼喊。
这大概便是铜针指引的宝物。
“赶快拿下来！”顾城在底下兴奋地喊。
然而闭着眼睛的程林却猛然大声，吐出两个混喊着灵气的音节：“小心！”
下一刻，便只见高处的江叶受到惊吓一般尖叫了一声，随后整个人开启瞬移，出现在地表五米高处，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几乎有脸盆大的巨蛋，整个人落地，脸色煞白。
没等她开口，便只听头顶哗啦声响起，一只狰狞的黑褐色的巨鹰破开枝叶，俯冲下来，它的长相颇有丑恶，看起来显然不是善类，双爪中还抓着一只古怪的圆润的野兽，此刻，爪子一松，那愚蠢的小兽便挣扎着挂在了树上。
“让开！”
程林低喝一声，双腿微微弯曲，随即弹起，一道剑光闪烁，硬生生劈砍在利爪上，竟爆射出一团火星，发出金属一般的碰撞声。
他微微挑眉，操控无数藤蔓飞来，却竟被这魔兽躲开，瞅准了一个空子，他右手一翻，摸出一瓶从黑方组织缴获的“麻痹药剂”，狠狠丢了出去。
只听咔嚓一声，墨绿色的小瓶碎裂，那庞大凶恶的巨鹰当即翅膀不和谐地扇动，程林果断一剑斩出，将其击毙。
“呼，”等确认这巨鹰死亡，程林从空中跌落，双脚踩在铺着厚厚落叶的土地上，四周的魔力藤蔓缓缓后撤，消散，他看向江叶，“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就是落的太匆忙，有些擦伤。”江叶有些惊魂未定地摇头，手中还抱着那颗鸟蛋。
“那就好。”
程林点点头，拿起C91看了两眼，不禁皱眉，只见那剑刃上竟然出现了两道缺口，不是很大，但很新鲜，显然是刚刚崩断的，在连续斩杀多头魔兽后，剑体终究不堪重负，出现了损伤。
好在这武器也只是过渡来用，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想到兑换它耗费的贡献点……程林莫名有些肝疼……
“亏了……”他想。
这时候江叶终于恢复了过来，一边抱着蛋，一边有些兴奋地说着上面的风景。
“这个树林似乎有两层一样，上面的一层似乎是架设在某些极为巨大的枝干上的，我怀疑那是从浮陆中间那棵通天巨树上延伸过来的，而且，你们肯定不会猜到我发现了什么，是路！
没错，我在上面发现了路！
看起来，有明显的休整的痕迹，在上面走的话，可以大大扩展视野，缩短路程！”
江叶用一种十分兴奋的语气说。
“上面竟然有路？这倒是好事，不过，我们现在急缺的是一辆车，或者，能有一头驴子。”顾城指了指身旁堆积的战利品，“我们快拿不动了。”
话音刚落，他们忽然前方传来程林的声音：“驴子的确没有，但是我想……替代品应该有一只。”
“什么？”
两人一怔，只看到程林此刻正站在一棵大树底下，在他的左手边，是死去的恶鹰，凌乱的羽毛下，鲜血濡湿大地。
他忽然抬起右脚，向身前的大树狠狠一踹。
下一刻，树木摇晃中，那只被巨鹰捉来，刚才挂在了树上的蠢萌短鼻子类似猪一样的魔兽扑通一声掉了下来，发出哼唧的痛呼。
这赫然是精灵们驯养来拉车的猪罗兽。
……
……
浮陆的另外一端。
十三司探索大部队已经开拔。
这次因为投影唯一，特理部专门批了条子，光是进入投影的直升机便有十几架，在半空中为地面提供视野，物资运输和保驾护航。
而此刻，十三司司首，黑胖子何狩武正一脸认真地站在森林二层，面朝“尽头”的方向。
“轰隆隆隆……”
嘈杂的马达声滚滚如雷，一家直升机疯狂地旋转着螺旋桨，逐渐从浮陆的边缘升高，飞来，在直升机下面垂挂着一条绷紧的铁索，而在铁索下面，则是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
“咚！”
随着第三十辆越野车被放在了世界树宽阔的枝干上，驾驶员将车灯炫耀一样打开照亮了森林中弥漫的淡淡雾霭，何狩武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诸位，这样一来探索就方便很多了，不是么？”
何狩武转回身，看向那群平均修为五品的，由各大司局司首组成的修行者队伍，用一种略微嘚瑟的语气说。
……
五分钟后。
一列由越野车组成的车队轰隆着沿着世界树的枝干，在暗中潜藏的精灵斥候们瞪大的眼珠里，向世界树方向进发。
淡淡的雾霭中，最前面那辆车上竖起的夏国国旗，迎风抖动，如璀璨烈阳。
无比醒目！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又见交易会
就在十三司的探索队伍缓缓沿着世界树的枝干开拔的时候，在远处，一队潜藏起来的精灵斥候放飞了一只“蜂鸟”。
“啾啾！”
只有四分之一个巴掌大的淡蓝色的鸟震开双翅，几乎如同一道闪电般钻入云霄，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世界树的方向飞去。
……
精灵王庭。
整个国都都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所有的居民停止进出和交易，繁华王都一片肃杀。
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手持武器，不间断的巡逻，那座建立在世界树枝丫上的星空哨所，人员密集往来，几乎每过五分钟，都有一只“蜂鸟”降临在这里。
“扑棱棱！”
一只从雾霭中钻出来的蜂鸟落在了星空哨所台上，刚扭着头梳理凌乱的羽毛，旁边便有精灵将其抓过来，娴熟地取出腿上的信件。
信件密封，无人拆开，立即封存，转交给另外一人火速送入王都大殿。
“急报！急报！”
传令兵呼喊着震动他后背上的两对短翅，在精灵族，有少数幸运儿会生出双翅，只不过因为体型的缘故，基本无法飞行，只能勉强滑行，却是做侦查、传送消息的好人选。
一路呼喊，闯过一道道门禁，这封信迅速被送入王庭大殿门口，交由第三人转达。
等其落在精灵王手里，时间也只是刚刚过去不超过三分钟。
“看看吧！”
洛嘉将纸卷递给侍者，说。
“是。”
侍者听令，小跑着将那卷宛如古旧羊皮纸一样颜色的纸卷展开，贴在了大殿上的某个类似屏风的物件上，群臣当即围观过去。
下一刻，屏风上魔法纹路亮起，一束光先是照在纸卷上，然后放大，投影在屏风上。
再然后，一道道密密麻麻的文字出现，甚至于，还有一副简略的画！
画所描绘的正是直升机、汽车队伍轰隆隆向前的图景！
“嘶～”
大殿上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虽然此前也已经收到了“异世界生命”降临的消息，但相比于和精灵族身体外形相似的人类，显然是飞机汽车更加令人心生震撼。
“这飞的，大概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鸟兽？这走得……大概是类似猪罗兽一样功能的猛兽？只不过……看起来模样古怪的很。”
“那面旗帜……倒是颇为古怪，但既然有旗帜，说明他们应该属于同一王国——我们姑且暂时认为是王国吧。”
群臣议论纷纷。
大殿中充斥着紧张，但同时，也有不少精灵目露好奇之色，显然，另外一个世界的文明与他们截然不同。
至于祭祀殿大神官艾露，没有人注意到，她看着那些图画的时候眼神有些奇怪。
“大神官？您有什么发现么？”站在她旁边的一个文臣低声询问。
艾露这才收回目光，犹豫了下，摇了摇头。
这时候，一位战斗神官踏步出来，望向王座之上的精灵王，说：“陛下，看来，他们的目标很清晰，就是我们的世界树，既然如此，我们想要躲开是绝对不可能的，迟早都要与这群陌生的来客见面，我建议应该提早下手，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这支队伍实力莫测，贸然接触恐怕不妥。”一人皱眉。
另一个声音说：“之前不是收到消息了么？在另外一个方向，观察到有许多零散的异界生命潜入，这群人实力参差不齐，整体低微，且看起来并没有统一的指挥，进来之后始终在森林中盘旋猎杀魔兽，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打开突破口。”
这个建议当即得到了许多大臣的赞同。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放之四海皆准。
思考片刻，精灵王开口下令：“对于这支异界生命队伍，继续保持暗中观察，时刻禀告它们所在位置，不准轻举妄动，同时，派出小队，尝试抓捕另外一个方向的零散异界生命，抓来王都，尝试进行沟通！”
“遵命！”
……
……
相比于浩浩荡荡，打着旗帜，一副故意吸引精灵王庭目光的十三司，以及全城戒备，进入最高警戒状态的王庭。
程林的三人小队就显得平淡多了。
“哼唧唧～”
用随身携带的巨大的尼龙网将之前的部分收获装起来，然后用绳子固定在那只猪罗兽背上，狠狠拽了拽，确认不会松散，顾城这才松开手。
或许是因为拽的动作太粗鲁，这只猪罗兽不满地，抗议性地哼哼了几声，不过却终究还是老老实实当起了挑夫。
“这种野兽也太温顺了吧，真不知道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江叶把外套的袖口收紧，拿着一片草叶喂给它，一脸困惑地说。
程林站在一旁，笑而不语。
显然，这只猪罗兽并非野生，而是被驯化过的，只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被外出捕猎的巨鹰抓了回来，跌在地上的时候已经受伤了，程林不惜血本给它喂了足足两瓶A级治疗药剂，才算让它恢复了力气。
“难道说附近就有精灵村镇？或者说……有精灵队伍潜藏？”
程林心中暗思，他更倾向于后者，受限于投影中通讯方式的严重干扰，电子通讯设备基本上报废，所以他目前也不清楚十三司那边进展如何，同样不知两个文明是否已经接触。
“但愿不要发生冲突。”
程林喃喃。
……
……
有了猪罗兽，三个人的行动变得方便了很多。
江叶寻找宝物方位，程林开路，顾城负责后勤，三个人配合的越发娴熟，收获也是节节攀升，大概是因为面积太大，所以一直倒是未曾遇到其他人。
时间倒是流逝的飞快，太阳从偏东，已经升入中天。
几人也距离世界树更近了。
“就是这里！那片湖泊底下！铜针的指向很清晰！”
树上。
猪罗兽停了下来，江叶蹲在可供两辆轿车并排通行的巨大的枝干边缘，看向下方，说。
她的右手掌心朝下，红绳末端，古旧铜针如同一柄剑，笔直朝下。
在下方，则是一片湖泊，清澈的湖水，倒映的碧绿，仔细看去，水面下却浮着许多淡淡黑影。
“应该是一些鱼类异兽，实力并不强，但在水里，比较麻烦，先清除掉它们，然后再说，我休息下，你们没问题吧？”
程林眨了眨眼，断开探入湖水中的“触角”，检查了下体内的灵气储备，由于频繁战斗，尽管他补充了数次，如今体内灵气也只剩下了一半。
犹豫了下，程林决定原地打坐修行恢复。
“交给我吧，”顾城笑了起来，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炸鱼我可是很拿手的。”
程林点点头，径直走到一旁角落，盘膝打坐，将大部分心神收拢在体内，身边有两个人在，他修行也可以适当放松些警惕，不至于始终绷着。
另外一边，憋得手痒的顾城果断开启了炸鱼模式，瞄准了水中黑影，弹珠“噗噗噗”扔到水底，然后便是“轰隆隆”一连串的爆炸声。
水花四溅，最高的崩起十几米，整个湖面都被白色的浪花泡沫铺满，大约炸了两三分钟，才停下，正在两人准备下去收拾战场的功夫。
忽然间，林中竟然吹起了一阵笛声！
这笛声柔和如风，悄然而起，飘入脑海，阵阵倦意翻滚而上，顾城和江叶身躯微微摇晃，眼皮宛如熬了十几个昼夜般轰然闭合，陷入某种沉睡状态。
猪罗兽更是整个噗通趴下呼呼大睡起来。
便是连在旁边打坐的程林也地垂下了头，发出轻轻的鼾声。
片刻后，笛声停下。
几个身影从不远处的树丛中钻了出来，这几个人服装各不相同，脸上都遮盖着容貌，却并不统一，各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又一同行来，赫然是一个临时组建的散修队伍！
此时，其中一人正收起手中的笛子，得意笑道：“效果怎么样？这次收获我拿五成没意见吧？”
另外一人冷笑道：“五成？你也真好意思说，这就三个人，就算不用你，我们一起上也能拿下。”
“你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了，那样能有我这样容易？要不要我现在把他们弄醒了，然后你上去打？”拿笛子的青年怒道。
“行了，都别吵了，东西按规矩分，先拿到手再说，我总觉得他们睡得不实成，大家赶紧上去把他们杀了，才稳妥。”一个稍微年长些的散修劝说道。
“两个男的杀了，那个女修……要不要……”
一人提议，然后众人都眼睛亮起来。
“我去验验成色。”一人笑眯眯跑过去，来到江叶身旁，伸手就去扯口罩，然而，下一刻，他伸出去的手竟抓了个空！
“糟糕！她是装的！”这人大喊，与此同时，旁边倒在地上的顾城也撑开眼睛，顶着疲倦，一把弹珠洒了过来，将这几人逼退。
“一起上！杀掉他们！”有散修喊。
然而，就在这群人纷纷拔出武器，展开异能，准备向上扑击的时候，人群中猛地响起惨叫声。
“啊！”
只见拿笛子的青年双手手腕默然被一道雪亮剑光切断，断口光滑如镜。
接着，在他的身旁的一人胸口噗地冒出了一截剑尖，一股血液从伤口喷出来。
他嗓子里咯咯响了两声，竭力扭回头，便看到程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以及脸上那双清澈无比，没有半点困倦的眼睛！
“第二个。”
程林轻轻吐出这个词，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令他们不寒而栗。
“杀了他！”
一人喊着，扑过来，程林却只是化作一道幻影，风之旅人加速效果与“身体掌控”结合，让他的近身移速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境地，若是面对三品修士，或许还优势不大，但面对这群一、二品的散修，便真的是如砍瓜切菜般简单了。
经过“朱由”与“韩仑”交手经历的洗练，程林出招几乎极少留力，每一剑都是杀招，这群散修起初还仗着凶狠撑着，可是，在程林杀了第五个后，剩下的终于崩溃了！
残余的两三人几乎是疯狂一般将异能胡乱丢了过来，然后看也不看转身就跑，他们明白这是撞上了铁板，同时心中又有极大的不忿，他们不明白，同样是散修，对方如何能强大到这种地步？
竟然令他们一群人毫无还手之力？
“第五个……”
程林收剑，看了眼软倒的尸体，又看了眼逃离向远方的散修，微微皱眉，随即轻身而起，佩戴风之旅人称号，向莽莽密林中追杀过去。
这群人的交谈内容，他都清楚听到，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他都没有放过这群人的理由。
与顾城江叶这种散修不同，这群人穷凶极恶，留下只会是祸患。
追出几百米，程林轻松又解决两人，顺便搜刮了下，收获了一些普通的物资，放在了初始空间。
“还剩下一个，咦，跑得倒是真快。”
程林抬眼看向最后一人，却惊讶发现这人竟几乎要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难道是速度类的修行者？”
程林纳闷，却依旧追去，不知道追了多远，两人之间的距离硬是不减反增，更是彻底消失在了程林的视野中。
“呼。”
停下脚步，程林吐出一口气，这么跑就算是他也有些累了，用触角异能向前探索了一阵，也并未发现那人踪迹，看来的确是跑了。
“可惜了。”程林轻叹，不过倒也可以接受，杀到只剩一个，相信足以令这剩下的幸运儿产生终生阴影了。
摇摇头，简单休息了下，程林便准备原路返回，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的耳朵动了动，猛然抬头，看向天空不远处。
只见，一道极小的淡蓝色影子如箭般从空中窜入密林，消失不见！
“蜂鸟？”
程林讶异不已。
若是他没看错，那东西似乎是精灵军队中用来传递消息的一种鸟类，推演的时候，他在克鲁姆城看过不少次，因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野生的？还是……驯化的？”
“如果是后者，难道说，就在附近就藏着精灵的部队？”
程林心中念头闪烁，眼神动了动，略一思考，他便小心地向着蜂鸟坠落的方向潜去。
他如今急缺信息，如果能遇见精灵族士兵，或许可以尝试交谈。
“实在不行，就绑一个问问。”程林盘算道。
展开“身体掌控”，他身体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在树干间纵跃，等接近了，他闭上眼，用“触角”向前进行探索，可是令他意外的是，触角竟并无发现。
“是我探索的方向错了，还是他们隐藏的太好？”
程林皱眉，却是不甘心，只是换了个方向，将精神凝成一束，探索过去。
一百米、五百米、八百米……
脑海中，触角传回来的图像凌乱破碎，单调乏味，除了树还是树，这种情况下，稍不注意，就算有人藏在附近，他都根本看不到。
正当程林打算切断触角，再换个方向的时候，忽然间，脑海中的图像发生了新的变化：
触角似乎是穿过了一道灌木丛，然后眼前豁然开朗，前面竟然是一片空地，而在那里，竟然盘膝坐着六个人影！
不是精灵，而是人！
“又是散修？”
程林一怔，细细看去，只见那六人衣服各异，不约而同地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互相保持一定距离，盘膝坐成一个圆环，中间摆放着一些东西，似乎在交谈什么，看起来，就像是……
“交易会？”
这副图景分明让程林联想起来了上次冻土投影中的交易会。
只不过，上次是朱由筹划的一个大坑，眼前这个，却不知是个什么性质。
“可惜听不到声音，必须走近一些。”
切断触角，睁开眼睛，程林立即有了决定，他放轻身体，向那边靠近，超出常人的听力提到极限，终于，在他接近到一定距离后，他听到了声音。
是参加交易的两个散修在进行交谈。
其中一个手里捏着一朵奇异的灵植花朵，正在介绍：
“……这是我在这个投影里采集到的，你们看，底下还有土，都是新鲜的，我自己尝试切下来一小段，吃了，发现它可以提升血气，吃一点，就浑身发热，修炼起来吸收灵气的效率大大提升，怎么样？有没有人想要？”
坐在他旁边的一人迟疑道：“可以试吃么？”
“……”
“不试怎么知道效果？”
“行吧……但你只能尝一点。”卖家终于妥协，一脸心疼地揪下来一点，递过去。
那人服下，片刻后，露在外面的肌肤瞬间泛红，如同煮熟的大虾，显然血气有了大幅提升。
“你看，效果不错吧？”卖家笑了。
“哪有效果啊，这太少了，根本尝不出效力来，要不，你再给我吃一口？”
“你买不买？”
“不买，我就尝尝。”那人一脸欠揍地说。
眼瞅着底下卖家气的额头青筋暴起，不远处，藏在树丛里的程林却是一脸懵。
他皱眉，苦思。
“这对话……为什么这么熟悉？就好像，不久前听过一样？”
程林埋头思索，下一刻猛然想了起来，这一幕在冻土投影交易会就发生过啊，流程几乎和这次一模一样！
上次被“试吃”的还是古铜色小树。
仔细想想，两次提出试吃的人的声音都极度相似……
程林呼吸一紧，豁然看向那个欠揍的买家，眼神都变了。
“是你吧，肯定没错了，两次都是你吧？！”
第三百五十四章 囚徒
程林真的诧异了，心想或许这也是一种缘分？
连续两次投影都遇见，倒是这个散修，看起来有些意思，看他这熟练的模样怕是类似的事做过不少次，就这样还没有被人打死，还真是幸运。
摇摇头，程林便准备收回目光。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很淡很隐晦的灵气波动从附近的某处蔓延开，并迅速扑向那群正在进行交易的散修。
“恩？”
程林下意识伏低身体，将自己藏的更加隐蔽，他甚至关闭了触角，只是从树叶的缝隙中用眼睛偷偷看过去。
“嗡～”
树林中，蓦然响起了一道奇异的嗡鸣。
随即，便有朦胧光辉升腾起来，那是一些细密的光点，宛如柳絮，凭空显现，在空中飘散，笼罩大片区域。
灵气波动随之升起。
一时间，无论是那青筋暴起的卖家，还是那个贱兮兮的买家，亦或者是其他的，来自不同地区的四人，皆纷纷怔住。
一秒钟不到，便是神态齐齐变化，本能捉起武器，跳起来，向后退去，同时将武器对准了其他人。
“不对劲！这是什么异能？！”
第一个反应过来那散修惊呼，他刚站起来，一粒光点便落在他肩上，于是，清晰可见的，他的膝盖一弯，身躯仿佛遭遇重压，浑身筋骨发出牙酸的嘎吱声，随即噗通一声半跪在地上，面露骇然之色。
其他几人也遭遇了同样的状况，那飘舞的光点拥有匪夷所思的重量，粘上便难以摆脱。
“喝！”
一明显修为更高的散修怒喝一声，拔刀斩去，凶猛灵气扩散开，竟将附近光点逼退，他果断抽身便要离开，然而，刚跑出几步，便只见面前的树丛轰然爆开，一道剑光在漫天飞舞的树叶中刺来。
“当啷！”
金铁交击，那散修竟却颇有手段，匆忙一刀竟然还占了上风，然而下一刻，便又有数道全副武装的身影跳出来，数把铁剑从各个角度将他困住。
不出几个回合，这人便惨呼一声，跌倒在地。
全过程只用了不到十秒钟，战斗便已结束，六个散修尽皆倒在地上，而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真正看清楚敌人的模样。
“精……精灵？！”
一个散修瞪大眼睛，大声惊呼。
只见，那从四面八方走出的，赫然是数十只精灵！
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软甲，在关键部位覆盖锃亮金属防护板，后背是弓箭以及箭袋，腰间栓剑的扣子悉数敞开，数十只精灵手中握着武器，呈浑圆的阵型将这六个散修围拢在中间。
头盔下方，那些模样各异，却充满了异域俊美风情的脸庞上充斥着戒备和谨慎，还有一丝丝好奇。
而在这些精灵士兵后方，一个穿着宽大袍子，就类似奇幻电影里魔法师的角色正缓缓收起那根黑褐色的法杖，场间的灵气波动……或者说是魔法波动才终于消散下去。
这意外，不仅令遭到攻击的六个散修震撼不已，便是潜藏在暗中偷偷观察的程林，也惊讶非常。
精灵部队？
这里果然藏着一只精灵部队！
如果说这还并不是什么令他吃惊的事，那么，这些精灵突然的攻击便的确出乎他的预料了。
“显然，这是有预谋的，整个攻击并不仓促，这几个散修应该早就被精灵部队盯上了，只不过现在才出手，看来精灵王庭的确已经反应了过来，或许，这边投放的兵力很少，大部队肯定在盯着十三司的探索队，那边才是重头戏。”
程林心中念头闪烁不定，这时候，那些精灵终于说话了。
一个精灵军官一声令下，手下蜂拥而上，用一种特殊的绳子将这六个散修捆绑了起来。
同时收走了他们手里的武器。
整个过程也不是没有反抗，但这群精灵士兵显然是精锐，几个散修吃了几记重击后，便认怂地不再挣扎。
捆绑过程中，精灵军官也尝试问了几句话。
结果自然是互相大眼瞪小眼。
语言完全不通，根本无法交流。
倒是有几个散修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一直大喊大叫，最后军官一挥手，干脆用布头把散修们的嘴都给堵上了。
“果然还是不行，看来只能把他们送回王都，看看王庭有没有办法和他们交流了。”
那军官叹了口气，刷的一声将刀收回刀鞘。
穿着宽大袍子的“法师精灵”走过来，摩擦着法杖的顶端，神态严肃：“陛下的命令也只是让我们抓一些，送回去盘问，快些吧，早一点将他们送回去，或许，我们就能在与那些人的接触中占据更大的优势！”
“恩，已经传出消息了，运输队很快就能过来。”
大概是考虑到这群俘虏压根听不懂自己的话，所以这几个精灵交谈起来毫无避讳。
他们哪里知道，就在不远处，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程林正蹲在那将他们的话语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
精灵语这项技能，在这一刻终于发挥出了作用。
“抓俘虏？运回王庭？”
程林迅速提取出来关键信息，随即眼珠转了转，有些意动，这倒是个机会。
“显然，只要跟着他们就能抵达王庭。”
几乎只犹豫了一秒钟，程林便决定改变路线，暂时不回去与顾城和江叶汇合，而是想办法跟着这队精灵去往王庭，他急于了解到那边的情况。
“只是……如果单纯的跟踪，一路上很容易被发现，尤其这群精灵似乎极其善于隐匿，况且，等到了王都，到时候面对森严的守卫，也很难闯进去。”
程林摩擦着下巴沉思，思索安全潜入的方法，这时候，忽然有吱呀声传来，几辆古怪的囚车从树林中驶来。
它们有着马车的外形，却是由猪罗兽提供动力，车上是带着圆弧的黑色的笼子，大概是用某种合金打造的。
一个精灵小队驾驶着囚车过来，领头的军官跳下来和前面那几位同僚打了声招呼，“没有受伤吧？”
“没有，这几个俘虏实力比我们预想中还要低，不过，你们千万也不要掉以轻心，一路上注意点，千万不能出事。”
“放心，交给我们吧。”
“好，那我们先去下一个观察点。”
“恩。”
一番简单交谈，之前那群伏击的精灵队伍迅速离开，新来的运输队军官目送同僚离开，这才扭头冲身后一挥手：“将他们扔到车里！”
“是！”
一个士兵打开了囚车的锁链，桄榔桄榔地打开车门，另外有两个士兵则合力拽起绑起来的散修往车里扔。
六个散修，一个个被扔进了车里。
那个贱兮兮的买家排在最后头，双手被绑的死死的，嘴巴也堵着，有些绝望地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同伴”被扯起来，扔到车里，这让他颇为恐惧。
咽了口吐沫，这货开始小心翼翼往边上蹭。
他本来就倒在一个树丛附近，这时候贼兮兮地就想偷偷溜走，磨磨蹭蹭好不容易蹭到了树丛旁边，看着没人注意这里，就想着拼一把跑掉，然而，他刚努力想要站起来，就猛地愣住了！
他只看到从前面的树上忽然跃下一个身影。
那身影动作极快，却又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那显然也是人类，穿着一套干练朴素的衣服。
没有背包，戴着帽子，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
口罩似乎就是路边买的，还印刷着一张冬京食尸鬼动漫人物的嘴巴。
咧开，画着白森森的牙齿，看起来极为诡异。
程林轻手轻脚落下，然后看了眼半蹲在自己面前的这家伙，冲他笑了笑，然后动作飞快地捡起来地上散乱的一段绳子，动作娴熟自己给自己双手绑了个活扣。
之后他一屁股噗通一声坐在了那散修身旁，也挡住了他的逃生路。
整套动作说起来很慢，但实际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等程林将自己绑好，蹲在地上，旁边那“买家”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叫做“懵逼”的情绪。
他愣愣地盯着程林，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简直就差用笔写上一行字了：
“这样也行？”
他都惊呆了。
摇摇头，又用力眨了眨眼睛……不是幻觉……捋一捋，怎么回事？突然从树上下来个神秘的散修，然后当着自己的面，自己把自己绑上了？
主动当俘虏？
这谁啊？
脑子有病吧？
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那边精灵士兵将第五个散修扔上车，转回身，冲程林两人走过来。
“咦？还剩下两个么？我刚才好像看着就剩一个了。”一个士兵怔了怔，看了眼两人，面露狐疑。
另外一个士兵迟疑了下，说：“大概是你看错了吧，这边比较暗，行了，赶紧把他俩弄上车吧，抓紧时间走。”
“行。”
两个士兵说完，就伸手去抓两人，程林很是配合，一动不动，倒是旁边那个“买家”仿佛这时候刚回过神来，猛然挣扎了起来，被堵住的嘴巴呜呜呜地叫唤个不停。
“他好像要说话？看样子好像有什么事要说。”一个士兵诧异。
虽然语言不通，但有时候肢体动作还是能透露出一些简单的含义的。
另外一个士兵摇头：“他说话你能听懂么？”
“……听不懂。”
“那不就得了，”看到他还在那叫唤，这士兵提起剑柄，朝着他的肚子结结实实捅了一下，动作十分粗暴，“别叫唤了！”
买家当即痛呼一声，整个人躬成了一条虾米，眼泪差点疼出来，心里把这两个精灵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偏生又没办法反抗，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绝望之际，他扭头，正好对上身旁程林那张脸，准确来说，是程林那双笑眯眯，又蕴含着一丝冷意的眼睛，他似乎笑了笑，整个口罩两侧向上挤出皱纹，那张食尸鬼的动漫嘴巴显出某种扭曲的惊悚。
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随后和程林一起被精灵士兵拽着拖到了囚车旁。
偏巧前面五个人把一辆车塞满了，所以士兵干脆把他们两个扔在了另外一辆囚车里。
“给我进去！老实点知道吧！别想着逃跑，不然有你们苦头吃！”士兵警告了一番，随后大概是考虑到对方也听不懂，不禁有些索然无味。
哗啦啦地将手臂粗的锁链缠绕三圈，又将那把有两个拳头大的锁头扣死，将囚车上方的布罩给拉下来，遮挡住四周，就像是拉下窗帘一样，霎时间，整个囚车光线都暗了下来。
再然后，程林就听到了走路声，交谈声，猪罗兽的哼唧声，身下的车晃荡起来，开始前行，分出一缕“触角”，程林得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整个运输车小队飞快地进入密林，然后从地上的某个隐蔽的洞口径直行驶下去。
这地下竟然有地道！
“怪不得之前找不到他们。”
程林恍然大悟。
囚车在猪罗兽的拉扯下沿着地下的通道一路狂奔，拉车的猪罗兽似乎是变异品种，速度极快，程林估算了下，其奔跑速度约莫在六十迈以上。
在地下跑了一阵，地势忽然又高起来。
整个队伍沿着一条倾斜的“树干”向上奔行，很快来到了精灵之森上层的一条大路上，继续朝着世界树的方向急速奔行。
整个过程中，这些运输兵几乎一言不发，这令程林打算偷听些消息的算盘落空，不过他也并不在意。
按照目前的速度，相信很快就可以抵达王都，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打定主意，程林切断“触角”，睁开了双眼，终于开始打量自身所处的环境。
狭小的囚车，四周是密集的铁栏杆、锁链、锁头，封住了一切想要逃出的可能，当然，考虑到囚车的材质，程林估摸着用禾剑，或者出动光辉骑士，完全可以强行突破开。
他自己盘膝坐在囚车的中间位置，至于那个“买家”，则正缩在囚车的一角，整个身体缩成一团，正用无辜的目光瞄着自己。
见程林看过去，这家伙下意识又哆嗦了下。
想了想，双手一震，将“活扣”解开——这种捆绑方式还是在灵修学院的格斗课上那个叫武建奎的老师教的，没想到这时候竟然用上了。
“吧嗒。”
绳索软软地落在了地上。
程林揉了揉勒出一圈红印的手腕，挑起眉毛，看向对方。
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地说：
“我耐心不是很好，所以希望你不要再做出类似之前的那种不理智的事，不然的话……呵，不瞒你说，我刚杀了一个散修团伙，不介意再多杀一个，你明白了么？”
第三百五十五章 她还好么
“你明白了么？”
程林认真问道。
蜷缩在角落里的“买家”怔了几秒，然后急忙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被堵住的嘴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大概是同意。
程林很满意，于是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很好。”
收回手，大概是因为初步达成了协议，那人的紧张忐忑似乎纾解了不少，程林也懒得理会他，粗略地在心中计算了下路程以及需要消耗的时间，他估摸着想要抵达王都最快也要六七个小时，这还是在拉车的变异猪罗兽不减速的情况下。
“不可能不减速的啊，又不是发动机那种死物，总会累的吧？”
他想。
考虑到时间还多，附近灵气充裕，他便盘膝坐在牢房中间，抓紧空余时间修行。
初始空间里的白色玫瑰已经消耗不少，这也是他用如此短的时间提升到三品3段的根由，抵达3段后，便是一个含糊的称作“巅峰”的阶段。
从三品晋级四品格外不同些，按照不成文的说法，1－3品是初阶，4－6品便是中阶。
九院上课的时候不少教师便说过，3晋4的门槛格外高，需要消耗的精力，以及对天赋、感悟的依赖更强，比较近的一个例子，便是九司副司首杨从宪，3晋4还是在16号灵地闭关数周才得以突破，可见其难度。
“我的真实天赋的确不高，最乐观的估计也就是比孙骁强一些，比付仲庭还低不少……如今能跻身第二届学员中顶尖，全依赖于一次次推演……”
程林对此的认知很清晰。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跨过这道坎，希望生命之种能给我点惊喜吧。”
对于那粒种子，程林至今仍对其作用没什么了解。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怀着种种心思，他闭目开始打坐，昏暗的车厢里，霎时间寂静下来。
囚车期间似乎短暂地停过几次，每次大概也就一分钟，便再度继续奔行起来，与程林的判断有些许出入的是，车队的速度始终保持在一个均衡的水准。
变异猪罗兽虽然续航强悍，但毕竟比不上烧汽油的发动机。
每过一段距离，抵达一个精灵族的驿站，便会重新换新的猪罗兽，这就有些类似于古时候的驿站急报，都是换马不换人，这样来缩短时间。
等程林再度睁眼，就看到昏暗的囚车的那个角落，“买家”靠在那里垂着脑袋，似乎在睡觉，只是睡得显然很浅，程林这边一动，他就醒了过来。
“睡醒了？”
程林看了看他，然后伸手进口袋，从初始空间中翻出来几块饼干和巧克力，当着他的面撕开塑料包装，吃了起来。
“呜呜呜。”赶了这么久的路，显然那人也饿了，之前睡着还没感觉，这下一看程林吃东西，当时肚子就咕噜咕噜响了起来，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盯着他手里的食物，低声叫唤。
“想吃？”程林咽下一截巧克力，饶有意味地看着他。
“呜呜！”
程林有些为难地拿起一包饼干，递过去，然后忽然又无奈地拿了回来：“差点忘了，你捆着呢，空不出手来，给你也吃不了啊，算了吧。”
“呜！”
“你想让我帮你解开？”程林善解人意询问。
对方赶忙点头，却只见程林露出来的那双眼睛里再度浮现出熟悉的坏笑：“你觉得有可能么？”
“……”
“年轻人好好睡觉，不要做白日梦了。”程林安慰他道，随即盘膝坐在囚车中间，慢悠悠吃着食物，低声说，“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疑惑，比如好奇我的身份，我的来历，我为什么要混进来……”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却宛如钩子一样，让“买家”整个人连连点头，显然，这些疑问的确深深地困扰着他，毕竟程林的举动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在他万分期待的眼神中，程林一脸认真解释道：“可是这些我当然不能告诉你。”
“……”
“难受不难受？难受的话，睡会就好了。”程林认真地将饼干屑全部清理掉，对他说。
“砰。”
买家心如死灰地往角落一靠，他明白了，程林压根就是无聊在拿他解闷呢！
这什么人啊！
就在他崩溃的时候，忽然间，整个囚车发出“轰隆”一声响，之后便是一阵颠簸起落，再然后，整个速度都开始减慢，从厚厚的隔离罩外面隐约可以听到异样的杂音。
“呜？”
他整个精神了，不明所以，下意识看向程林。
却发现，这个神秘人此刻竟已飞快地重新将自己捆好，正隔着口罩用牙齿用力将一截绳子拽紧，做完这一切，程林瞅了瞅他，轻声说：“我们到了。”
……
……
精灵王都。
这座一百余年前曾经毁灭于“侵蚀”的繁华城市城门口，一队守城士兵正肃然侧立，身上的铠甲闪亮，手中的刀剑更闪亮。
“停！”
运输小队沿着足可以供十架大车并行的主干路飞奔而来，听到卫兵的喊声，便提早减速。
“通行令！”
“过！”
核对了手令，大门敞开，车队便在呼和声中穿过了数百米高的王都城墙。
那城墙陡峭而耸立，如同绝壁，光滑，壮观，那极宽的路在这面墙下也只是像是一条生长在峡谷山缝间的小径。
按照地球文明的历史经验，在这样一个技能点并未在工业上点太多的世界里，很难想象会有这样壮观的城墙，它就建在世界树上，与这棵撑起大陆的沉默巨龙共生，共体，整个城市都藏在世界树的树冠下，其中还有部分城区深入树干内部。
当进入城市的范围，天地便昏暗下来，为了获取充足的光源，整个城市遍布灯烛，用世界树的油脂作为能源燃烧，一点点，可以支撑许多个日夜，长明不灭，外面套上灯罩，无论在白天还是夜晚，都一样璀璨，如果从远处看，整个城市都像是伫立在一片星辰海洋中。
极为美丽。
可惜，这一刻，这座美丽的城市充斥着肃杀。
更可惜的是，囚车中被捆绑的散修，除开程林，再没有人可以欣赏到这绝伦的景色。
“咕噜咕噜。”
囚车进入王都的外层城门，速度便骤然减缓下来，沿着宽阔的街道，想着某片建筑物行驶过去。
通过“触角”，程林遥遥看到了那座内城，以及内城中建在最高处的那座威严的宫殿。
“核对手令！”
“通报长官！”
“交接！”
车辆外面，不间断地重复着一些类似这样简短的字句，没有人废话和攀谈，只是用极快的效率将两辆囚车再度换了一支队伍看管，带领进入一片建筑群中。
“桄榔！”
程林和“买家”清晰地察觉到车子停止，然后有脚步声接近，先是遮盖的布罩被掀开一个小小的缝隙，透进来一缕光，之后沉重铁锁被拧开，哗啦啦的铁链扯开，之后，囚车的门被猛地打开，透过树冠投下来的稀疏阳光混合着无处不在的灯火，将昏暗的囚车照亮。
程林和买家本能地侧头，眯着眼睛，满是对光线的不适应。
“下来！”
“一人一个。”
“好。”
之后，程林就感觉自己被粗暴地拖了出去，他故意屏住气息，不做反抗，尽量伪装的不具有威胁，撑开眼皮，在推搡中四下匆忙看了眼，自己大概位于一座建筑群中，具体位置不明，周围有不少士兵手持武器，冷眼扫视他们，大概是防止作乱。
“清点数目，七个，换禁魔手铐，带走搜身，然后单独关押，严密看守，等下祭祀殿的格雷斯神官会进行提审！”
一个军官说道。
程林装作听不懂的茫然模样，却是暗暗记住了“格雷斯”这个名字。
“祭祀殿的神官么……”他有些唏嘘，看来当初他走后，祭祀殿也终于重新建设了起来，不再是艾露一个人做光杆司令。
或许……从格雷斯作为突破口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程林暗暗盘算，思考中，他看到有士兵过来，给他的双手，双脚上套上了一种漆黑如墨的金属镣铐，其颇为沉重，猝不及防下压得他的手猛地一沉，不过这镣铐的重点显然并非重量，当套在手上，程林当即感觉自己体内的灵气运行受到了某种严重阻碍。
攥了攥右手，确认自己依旧可以开启初始空间，程林放下心来，任凭对方将自己带走，沿着一条走廊进入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几个士兵押解着他，对他又进行了搜身，甚至干脆把口罩、外套、外裤都扒了下去，好在没有碰他的内衣，这让程林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换上囚服！”
搜身完毕，一个士兵将一个托盘塞在程林手中。
这个动作指代的意思清楚明白，程林装着茫然了下，之后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很别扭的，戴着手铐，在三个精灵士兵的围观注视下套上了囚服，这种感觉很糟糕，不过想想最终目的，程林咬咬牙，对自己说：忍了！
换了衣服，几个士兵押着他出门，沿着一条走廊前行了几十米，地上便出现了一道向下的阶梯。
等沿着阶梯进入地下，程林才恍然发现这里是一片地下牢狱。
闷热、潮湿、腐烂的草叶的馊味混合起来，很是难闻，他皱着眉头被押解进入一间单独的牢狱。
“桄榔。”
铁链大锁重新闭合。
程林“踉跄”着走入房间，昏暗潮湿的监牢里，只有一张铺满了稻草的石床，那些稻草不少都生长着霉斑，他皱了皱眉，却是一言不发，只是走过去，推开稻草，清理出一小片干净的床铺，盘膝坐下。
开始耐心等待。
……
与此同时，那个被程林欺负一路的散修也被逼着换上了囚服，却并未被押入地牢，而是径直带进了一个森寒的房间。
继而被捆绑在了一张纯铁的椅子上。
刺眼的灯光照射过来，他下意识避开，然后便听到一道一阵不知含义的精灵语。
“大人，这是第一个，您真的可以与这些异世界的生命交流么？”军官好奇问道。
“详细的很难，但如果是简单的问话……大概也不是不行。”身着绣着祭祀殿徽记的淡紫色长袍的格雷斯走进来，握紧了手中的魔杖，那张俊美的脸上浮现出笃定的神情，只有那握着魔杖的，湿乎乎的手心才暴露出他的紧张。
伸出另外一只空余的手，扯下了堵住嘴巴的布团，眼看着这散修咳嗽了几声，咽着吐沫，大口呼吸的模样，格雷斯扯出一丝和蔼可亲的笑容，手中的魔杖释放出一道朦胧的光……
……
……
精灵王庭大殿。
廷议一刻不停，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宛如冬季漫天飘落的雪花，卷入大殿。
这些消息包括对十三司的监视，对部分散修的捕捉，对投影边界，也就是所谓的“尽头”的探索等等，随着他们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大殿中的气氛也越发严肃。
“显然，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王座之上，华服裹身的精灵王放下手中的最新情报，他看向大殿群臣，声音低沉，“按照从俘虏处了解的信息，对方的确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准确来说，是某个国度，一个……与我们的世界迥然不同的地方……”
“可惜语言不通，即便是用感应魔法，也只能进行最基础的沟通交流，而无法进行复杂的对话，加上不同的供词之间有明显的矛盾之处，因而，我们所了解的也仅限于此。”
精灵王洛嘉叹了口气，说。
一个大臣站出来：“时间还是太仓促，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相信我们完全可以教会俘虏学习我们的语言，或者相反，到时候……”
“您也知道时间仓促？哪里有功夫慢慢沟通？对方的主力正在飞速向王都逼近！他们的速度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一个战斗神官冷笑一声，大声道，“我们必须要做出反应了！”
“可是这样贸然……”
“难道还能再拖延下去？看看最新的情报，按照这速度，他们在天黑前就可能进入王都范围，为了安全起见，我认为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的确如此，我认为也到了与对方沟通的时机，不能再等下去了，况且，根据我们的情报，对方的主力一路上并未进行成规模的武力攻击，或许，这正是他们的善意。”一位文臣出列。
“善意？怕是未必……”
霎时间，大殿上再度争吵起来。
“安静。”精灵王无奈出言劝止，显然，如今讨论的议题对于洛嘉也是个头痛的难题，他想了想，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艾露，“你怎么看？”
艾露起身，行礼，这位已经出落成熟许多的少女微微欠身，“陛下心中应该有了答案，祭祀殿对这些事务也并不了解，就先退下了。”
说着，她便要走。
“你要去哪？“精灵王询问。
艾露脚步微微一停，说：“我想……去看看那些俘虏，或许，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说完，她托着月白色的华贵长袍，在众目睽睽下，踩着光滑洁净的地板的倒影，走出了大殿。
对于这一幕，群臣却并不很意外。
整个王庭，上到王族贵胄，下到市井小民，所有人都知晓这位祭祀殿掌舵人的脾性，她向来远离这些事，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位身负拯救族群的大功劳的少女才能安然在大神官的位子上坐稳一百余年。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智慧呢？
“大神官，您真的要去看那些俘虏么？”
走出大殿来，艾露贴身的侍者急忙跟来，低声询问。
这侍者同样是个年轻的女孩，青春洋溢的脸庞上还残存着稚嫩，她穿着淡绿色的实习生的袍子，这意味着她还没有从圣殿中毕业，尚且还不是一名真正的神官——就如同，当年的艾露一样。
面对这个自己很喜欢的学生的询问，艾露脚步停下，那神圣的，没有表情的美丽脸庞上浮现出肯定的神色：“当然，我有种奇怪的预感。”
“预感？”
“是的，”艾露点头，她的眼神中仿佛藏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就像是……有什么声音，在呼唤着我。”
……
……
“带下去。”
格雷斯挥挥手，那些士兵便将绑在铁椅子上的散修拖走，看到这一幕，格雷斯拿起放在桌子右上角的，插在墨水瓶里的羽毛笔，很认真地在面前的纸上写了个“六”字。
这是序号。
意味着，这是他提审的第六个俘虏，也是第六份报告。
每一分报告写成，都要立即送到内城王宫议事大殿中。
足可见这份工作的重要性。
格雷斯知道，与自己一样在进行审问沟通工作的同僚总共有五组，自己负责的是最新抓回来的七个人。
目前已经捕捉回来的俘虏已经有将近三十名，可惜，由于缺乏有效的沟通方式，他们目前得到的信息依然可怜。
“大人，要不休息一下吧？”
旁边士兵说。
格雷斯摇摇头，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掸了掸紫色长袍——这意味着他是一名中等神官，这在整个祭祀殿中也是中间力量，能在这个年纪爬到这个位置，在其他殿绝不可能，也只有祭祀殿在一百多年前那场战争中几乎变成空壳子，才提供给了他晋升机会。
对此，他极为珍惜。
“我没事，继续吧，还有一个第七号不是么？我们审问出的任何一条有价值的信息，都将对王庭的决策产生直接的影响！”格雷斯认真说。
“是。”士兵面露钦佩地说，然后走出去带人。
格雷斯大义凛然地说完这番话，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是自嘲一笑。
是的，审问工作自然很是重要。
可是看看自己呈送的那些报告上可怜的收获，他都不认为这些有什么价值。
沟通！沟通！
缺乏有效的交流方式，导致整个审问工作和猜谜差不多，这让他灰心丧气。
“而且，这个时候，王庭也该已经做出决定了吧，我继续审问下去……也不会再有什么用处了吧……更何况，根本没办法沟通……”
想着这些，格雷斯听到门口响起镣铐的哗啦声，他立即坐直身体，装出一副严肃阴狠的模样，将灯调整了一下方向。
再然后，最后一个待审者被按在了金属的椅子上。
只不过，令格雷斯有些诧异的是，这个待审者竟出乎意料的平静，不同于之前那几个或者大呼小叫，或者痛哭流涕，或者惊慌失措……之类的反应，这道身影平静的吓人。
也并不是被吓傻了的那种。
格雷斯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眼神清澈、平静，带着一丝好奇和某种让他浑身不舒服的感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就像是看一个晚辈一样！
见鬼了！
怎么可能？
大概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吧。
格雷斯安慰自己，他清咳一声，沉着脸，右手拿起鹅毛笔吸足了墨水，然后在面前的表格上写了个序号七。
同时，下意识念道：“你是……七号。”
这话本是随口一说，然而，下一刻，低着头写报告表头的格雷斯猛然听到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我不叫七号。”
低着头的格雷斯当即怔了下，以为是幻听，可是他下一个瞬间陡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手中的鹅毛笔“咔”的一声，笔尖硬生生被他按断了，深蓝色的墨水喷洒出来，染的报告纸上浮现朵朵墨痕。
可他却已来不及在意，只是猛地抬起头，直愣愣盯着面前的那个俘虏，结巴道：“刚才……是你在说话？！”
程林扭动了下身体，让自己在铁椅子里坐的更舒服些，听到格雷斯的问话，他一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用一口极为纯正的精灵语，缓缓道：“当然，这个房间里就你我两个，不是我，还能是谁？”
“咚！”
下一刻，程林便看到，在刺目的光影中，那个穿着紫色中等神官长袍的俊美精灵身体猛然向后跌倒，整个硬是被吓得从椅子上掉了下去，倾斜的椅子撞击在护栏上，发出沉沉的轰响。
格雷斯惊慌失措，脸上写满了震惊，他指着程林，结巴道：“你……你……你为什……”
程林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脸上勾勒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的微笑：“这个话题可能一时半会说不清，总之……你是祭祀殿的神官吧？那好，我要见艾露，你知道她吧？”
“你……认识……大神官？”
“唔，她还活着么？”
格雷斯下意识地点头。
然后，寂静冰冷的审讯室内，跌倒在地，仓皇失措的审讯官格雷斯便听到那个犯人仿佛松了口气的模样，继而，用一种很是怀念的语气问：“那丫头，还好么？”
第三百五十六章 百年后的重逢
大抵是为了营造一个森然的环境，整个审讯室本就显得阴森，光线也很是黯淡。
潮湿的空气，空荡荡的，只有简单桌椅的摆设，再然后便是青黑色的墙壁，粗糙的铸铁座椅上那个神秘的身影，跌倒在地的格雷斯，被拉扯的倾斜的桌上，磨水痕迹缓缓扩大的白纸……这些共同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此刻，那缩在画面角落的，震撼不已的格雷斯颤抖着声音问：
“你说什么？”
因为程林的声音太低，更因为他目前处于极大的震惊中，所以，竟然没有听清刚才那句慨叹。
坐在刑罚座椅上的程林平静地看了这个俊美精灵一眼，忽然笑笑，说：“没什么。”
没听清么……
也好。
那就当没说过吧。
程林心中想着。
通过格雷斯的反应，他可以确认艾露还活着，并且目前仍旧坐在大神官的位置上，这显然是个好消息，不仅是故人重逢，更是会大大方便他获取生命之种的行动。
当然……
这还需要更多的确认。
在他看来，最稳妥的方式其实应该是偷偷潜入精灵王都，绑架个精灵来询问清楚目前城中的情况，之后再做出行动，而不是像这样一样简单粗暴，混入囚犯队伍，进入守卫森然的王都，再借助审问的机会，通过格雷斯联系艾露，这固然效率极高，却也要面临许多风险。
可是，他依然选择这样做，一方面是考虑到投影存在的时间有限，尤其这次投影面积很大，赶路就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如果慢慢筹划，难保不会错过时机。
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便是……他始终在担心十三司与精灵王庭见面的事。
全球有六个投影，六座王庭，程林目前没有能力去照看其余国家和地区里的情况，但夏国这个……他认为自己可以尝试做些争取和平的努力。
“精灵王庭与十三司一旦会面，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是和平，要么是战争。”
程林没办法确定会是哪一种，但他由衷希望是和平——无论是作为一个夏国人，还是作为精灵族曾经的拯救者。
一旦开战，便是不死不休，程林不愿意看到精灵族遭到人类的屠杀，况且……
“如果仅从修行者层面来看，精灵王庭的战力未必就比特理司差……记得大精灵等级的实力就已经相当于人类高阶强者了。”
为了赶在两个世界正式接触，并产生有可能发生的对抗之前，他觉得自己若是能与艾露汇合，或许可以在这场交锋中做一些尝试，将天平向和平的一端倾斜一些。
……
摇摇头，将心中的担忧和盘算抛开，他重新看向地上的格雷斯神官。
开口说：“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问，可惜有些话我只能与艾露交谈，你能替我联系她么？很紧急。”
这时候，格蕾丝终于缓缓爬了起来，他有些窘迫地撑着自己的魔法杖，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惶恐难堪，当然，心中最浓郁的还是对于面前这个神秘犯人的惊诧。
对方显然是异世界的生物，却竟然懂得精灵语。
“我这就去禀告大神官。”
格雷斯呼吸急促，他隐约觉得自己可能触摸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隐秘”。
作为一个聪明人，他果断放弃了继续盘问的打算，而是干脆利落扔下这一句，之后充满忌惮地看了程林一眼。
小心地挪着身体，沿着审讯室的墙角一路走到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即便这个囚犯佩戴者禁魔手铐，可是格雷斯却总有种预感，那些镣铐很可能根本无法阻拦对方。
或许……这个神秘人本就是故意被抓捕过来的。
格雷斯误打误撞地猜测到了些许真相。
“桄榔”一声拉开铁门，他闪身而出，对站在门外的守卫们说了声“守在这里，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之后他强装镇定沿着走廊，抓过一个弯，确保自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卫兵们的视野中，格雷斯这才甩开大步，把袍子提起来，拎着法杖一路沿着石阶狂奔。
他要立即禀告大神官！
……
……
“咕噜噜。”
一辆华丽的车从皇宫中行使出来，沿着宽阔的道路，向外城区走去。
驾车的是那个年轻的祭祀殿侍者，车厢中，则只有艾露一人。
她端坐车厢中间，头饰、法杖全部规整地放在身侧，双目紧闭，手中摩擦着祭祀圣典黑褐色的封皮，熟悉她的人才会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她内心的不安。
艾露的心很乱。
这种感觉已经有将近百年再没有出现过。
为什么乱呢？
因为图遭变故的世界？
因为那些异世界的，不知来意的生命？
因为紧张的城市？
因为那些很容易联想起当年那场大灾劫的不安？
不。
都不是。
她双手捧起书籍，很认真地将其抱在胸口，贴在心脏的位置，她能感受到某种冥冥中的呼唤。
大脑中，不间断地浮现出许多片段，有些是不久前大殿中看到的那些有关于异界生物的画面，有些更久远，大概来自于一百多年前。
艾露很忐忑。
这种忐忑从她第一次看到有关于那些异世界生物的外貌的时候便产生了，没有人知晓，那些画面对她造成了何等模样的冲击。
同僚们只是觉得那些异世界生物与精灵有七八分相似，可是几乎没有人知晓的一个事实是……
“邪神大人也是那样的容貌！”
人类与精灵最显著的差异大概就是耳朵，而艾露知道，邪神大人也拥有一样的短耳朵！
在推演中的时候，与程林近距离接触过的精灵很少，洛嘉和玛格丽特只是见了一面，还隔着不远的距离，所以，包括洛嘉在内的精灵对于邪神的身体细节几乎一无所知，可是艾露怎么会不知道？
她近距离与程林接触过那么久！
所以，在看到人类模样的刹那，她便联想起了邪神！
这也是令她精神恍惚的真正原因！
她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巧合？还是某种冥冥中的命运？这次变故，又是否与早已消失了一百多年的邪神大人有关？
她紧张、忐忑、不安、激动、茫然……
若是当年的艾露，或许在那一瞬间便会惊叫出声，将自己的猜测在大殿中说出来，不过如今的艾露早已成熟不少，她没有声张，事涉那位神灵，她不得不谨慎！
在这种情绪折磨下，她终于还是按耐不住，遵循着内心中的某种感觉，来到了这里。
“大人，我们到了。”
车厢外，年轻的“车夫”开口说，同时拉紧了缰绳，车辆停稳，艾露睁开双眼，放下书籍，将头饰与魔杖戴好，这才跨步走出来，在一众士兵们既惊愕，又尊敬的目光中，走向关押着俘虏的建筑。
“大神官想要亲自看看那些俘虏，立即带路！”年轻的侍者狐假虎威，叉着腰，命令。
守门军官当即行礼：“是！”
然而就在他挥手让开大门的时候，几人猛然便看到从院子里跑出一个显得仓皇、急迫的身影。
“是格雷斯？”侍者讶异。
那身影似乎也看到了这边，于是径直加速跑过来，冲着艾露大喊：“大神官！我……我有要事禀告！！”
……
……
“这边，这里，他就在里面。”
“他的精灵语非常熟练，没有透露出太多的信息，只是要求见您。”
“我觉得这事关重大，里面透着诡异，所以没有贸然细问，立即出去禀告您。”
昏暗的走廊中。
阴冷、逼仄。
木质墙体有不少地方生出霉斑，还有些许的破损，就在这栋古旧的建筑中，格雷斯满头大汗地一边解释着细节，一边引着艾露走入了地牢。
“你做的很好。”艾露面无表情，以一位高高在上的大神官应有的姿态，说。
“这是应该的！”格雷斯精神一震，面露喜色，“就在左边一号审讯室，他就在里面！”
艾露看到了那间房，审讯室由于用途特殊，所以隔音极好，此刻，看守士兵看到大神官前来，尽皆行礼。
“格雷斯，你们去外面等，我独自审问这个俘虏。”艾露开口说。
“这……大神官，您的安全……”
“他不是戴着禁魔镣铐么？”
“可是……”
“不用可是了，你们都推到门口守着，没有命令不得接近审讯室！听到没有？”
“……是！”
格雷斯等人无奈，只能离开，沿着走廊去地牢入口守着。
等他们离开了，这里便只剩下艾露一人。
直到这时候，这位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史上最年轻，最传奇的大神官才卸下了那份“上位者”的冷漠脸孔，她年轻的面庞上浮现出忐忑和紧张。
她用力攥着魔杖，似乎在借此排解情绪。
“不会吧……不可能是他……可是万一……不，神灵怎么会这样过来……但也不排除……”
她心中百般念头浮现，终于，她咬着嘴唇，抬起右手，扶在了冰冷的把手上，然后用力拧开……
“嘎吱嘎吱。”
清冷的机括开启声在寂静的地牢中回荡，随着艾露用力，那扇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了一条缝，继而扩大，更加黑暗的审讯室中被门外的光芒侵入，照亮，朦胧的暗色里，艾露只看到铁栅栏中，一个背影渐渐清晰。
那个背影出现的刹那，艾露便发出了短促的一声惊呼！
这个背影……
这个背影……
霎时间，她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一百多年前的一幕幕，那些画面是她一百多岁的人生中最深刻的记忆，在无数个夜晚出现在梦里，然而，经过百年时光，再清晰的记忆也依然模糊了不少，变成了一团难以窥见细节的印象。
然而，就在这一刻，那梦中的影像与眼前的身影完美地重合了起来！
“啊！”
大概是听到了这声惊呼，那道身影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穿着囚服，却丝毫没有囚犯应有的胆怯和沮丧，站在幽冷的审讯室中，却如同站在御花园中一般淡然。
鞋子、裤子、烙印着囚字的衣衫，再向上，一张佩戴者白色诡异面具的脸庞骤然挤开黑暗，在那团灯烛的照耀下，无比刺眼，无比清晰！
白色面具！
面具！
“是您！？邪……邪神大人？您……回来了？！”
站在门口的大神官如遭重击，整个身躯摇晃了两下，仿佛要被这一幕所击倒！
“桄榔！”
艾露踉跄下，手中的华丽至极的魔法杖从手中跌落，摔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发出脆响，她右手用力捂住嘴巴，竭力克制身躯的颤抖，那双已经极少动容的眼眸，瞬间涌出泪花，滚滚而落！
这一瞬间，这位经过百年时光洗练，已经成熟许多的王庭高层，祭祀殿大神官仿佛瞬间被撕开了身上的所有伪装和防护，变成了当初的那个天真稚嫩，彷徨无依的少女，显出来她最柔软的一面！
邪神！
她精神恍惚之下，差点就要扑进去，然而，就在她即将这样做的刹那，那个神秘的身影却是蓦然伸出稳定，干燥的右手，轻轻捏住面具的边缘，将其摘下。
面具落下，显露出一张清秀、干净、年轻的脸庞。
相对于精灵族的美丽而言，这张脸属实不算漂亮，却因为那双即使在幽深的黑暗里也闪烁出如钻石般光芒的眸子，以及那勾起的自信神秘的笑容而显得，具有无穷的吸引力。
艾露的脚步下意识顿住。
继而，便听到了那个身影柔和的声线：“你就是艾露大神官吧，初次见面，有失远迎，让你误会，我很抱歉，不过还是必须要澄清一点，这是老师的面具，我只是替他过来，取一样东西。”
程林微笑着说。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中回荡。
说着，他也在打量面前的精灵女孩。
恩，不得不承认，相比于推演中，眼前的艾露变化了许多，如果说一百多年前的她只是个花苞，那现在，便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即便在这阴暗的地牢中，也无法掩盖她的光彩。
熟悉的月白色长袍，如云的发丝顶端埋着一顶秀气精致的冠冕，滚落在地上的法杖顶端蓝宝石光芒闪烁不定。
精致的脸庞更加美丽，也更加神圣，少了一些稚嫩，多了些担当。
比了比身高……唔，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嘛……身材……发育的不错。
只是依然……爱哭啊。
程林感慨道。
另外一边。
艾露也因为他的这句话而生生止住了扑过来的动作，尴尬地停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大大的眼睛中满是迷茫和困惑，以及……掩饰不住的失望。
不是……他么……
沉默几秒，艾露终于收回了迈出半步的脚，不着痕迹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努力恢复成一位大神官应有的模样，只是配合着那新鲜的泪痕，和地上滚落的法杖，这一幕，怎么都严肃不起来。
“你……到底是谁？”
第三百五十七章 依然可爱
“你……到底是谁？”
艾露攥紧握着手杖的那只洁白如玉的手，却抓了个空，她强忍着蹲下身把魔法杖重新捡起来的冲动，用自己最严肃认真和“冷酷”的声音询问。
并不是邪神降临？
他声称那只面具并非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他的……老师？
难道说，这个神秘人是邪神的弟子？
许许多多的个念头和猜测从心海中钻出来，按压不住。
不过说起来，艾露由衷感觉对方身上有着太多邪神的影子，刚才那背影，那戴着面具的刹那间的气质，那微笑——即便她从未见过邪神的微笑，还有……声音。
不知是不是时光导致记忆出现了差错，艾露总觉得面前这人的声音与邪神大人极度相似。
“大概，正因为他是他的弟子……所以，才有这般多的相似吧。”她想。
牢房中，程林面对询问，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犹如房间的主人一般伸出手招呼道：“请坐下说吧。”
说着，他自顾自在染着淡淡血腥气的刑罚铁椅上落座。
仿佛，这并非是弥漫恐怖的监牢，而是干净整洁的客厅。
艾露犹豫了下，走过来，在之前格雷斯坐的椅子上款款坐好，有些急地问：“你称呼他为老师？”
“没错，”程林坦然点头，抚摸着手中面具，解释道，“这是我的老师的面具，这次我过来，是为了执行老师的意志，他说要我先找到你，然后把面具给你看，用以证明我的身份。”
说完这句话，程林看向艾露。
这自然是谎言。
也是他在短暂的等待时间里思索出来的比较合适的“身份”，如果为了便于行事，再次伪装成邪神本尊最好，反正邪神本体的气息也与他仿佛，拥有着诸多“证据”的他完全可以做到这点，然而，他认真思索后还是否决了这个方案。
无他，只是因为风险太大。
从精灵王庭的状况看，这个世界的时间线显然往后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情况不明，贸然伪装邪神，极有可能被拆穿。
推演中，他程序加深，战力几乎没有上限，因而行事百无禁忌，可现实中却不行，必须考虑到被戳破的可能性。
比如说当年的那些见证了邪神神迹的“老人”还剩下多少？
邪神的余威是否依然足够？
这都是亟需核实的事，所以，与其以邪神本尊的身份降临，倒不如扯虎皮，自降一辈，将自己描述成为携带信物，抵达此界，帮助老师拿一件遗落在这世界的物品的学生……这样一来，便没有了被戳穿的风险。
而且，就算有精灵想要对付自己，也必须要掂量下他身后藏着的神灵。
“神灵就如同核武，摆着不动才最具有威慑力。”
……
艾露听到这句话，并未立即给出反应，只是怔怔地看向他手中的那张白色的诡异面具，沉默了一阵，忽然开口：“我……能摸摸面具么？”
顿了下，她解释道：“我总要验证下真假。”
“当然可以。”程林轻笑着将面具递过来，艾露小心地双手接过，然后，她那本已经恢复清明的眸子再度湿润了下来。
是它！
就是这个模样！
艾露激动地，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最敏感的指纹触摸这张白色面具的边缘、脸颊、鼻梁、空洞的眼眶、眉心……她自然看不出真假，她只是欣喜地发现这面具与记忆中的模样完美重叠，光是这样，便已经让她心花怒放，神情惘然，神思飘摇。
那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很难描绘，如果非要从字典里扣出一个词来，大抵，便是“怀念”。
“谢谢。”
抚摸良久，艾露再次抬起头，她已经从怀念中恢复了回来，也获得了真正的冷静，她将面具递回去，之后用一种复杂神情凝视程林，问：“你说替他过来取一样物品？”
“是的。”
“什么物品？”
“生命之种。”程林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这个名字，顿了顿，他反问道，“它还在么？毕竟……似乎已经过去了很多时间。”
“在！当然在！遵从神的意志，我率领祭祀殿寸步不离，已经看守它长达五万多个昼夜！”艾露果断回应，没有哪怕一秒的犹豫。
五万多个昼夜么……
程林下意识就想要计算已经过去了多少年，然而，下一刻，坐在他面前的艾露却开口说：“可是，我目前还不能将它给你。”
“为什么？”
“因为，只凭借一张面具，并不能完全证明你的身份！”这个已经生长的美丽不可方物的精灵女孩这一刻目光极为坚定。
“这样么？那怎样才能证明？”
“更多的信物！”
“好。”
程林丝毫不怒，精灵女孩那清澈的眼眸中藏不住情绪，她所说，便是她所想，而能如此坚定地守护着生命之种，从任何角度而言，都是一件值得赞赏的事。
至于信物……程林略思索两秒，他便有了决定，只见他缓缓起身，走向审讯室的铁门，将其缓缓闭合，同时说：“信物倒真的还有一件，是老师赐予我防身之用，相信你应该很熟悉。”
随着他最后的一个尾音落下，铁门完全闭合，室内骤然暗下来，只有中间桌上的一盏光源撑开光亮。
在艾露紧张又期待的注视下，程林抬起右手，五指舒展开，掌心的一道掌纹蓦然点亮，初始空间内，卷曲成一团的黑幡“呜呜”颤抖，飞起，冲破空间壁障，出现在程林手中。
“哗啦。”
只见他召出黑幡，轻轻一抖，便见浓郁黑雾弥漫开来，如同雾霭，如同滚滚大潮，瞬间淹没了小小的房间。
漆黑如墨的浓雾中，一百零八只“幽灵”尖叫着飞出来，在狭小的室内飘舞，它们尖叫，嘶吼，散发出道道精神波动，整个房间霎时间渲染成鬼蜮般。
阴森！
可怖！
任何人骤然陷入这境地，都会心生恐惧，然而，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精灵少女却是双目爆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身躯颤抖，脸庞通红，神思迷惘，如同饮下最浓最香的酒，霎时间，竟仿佛痴了！
操控战魂们飞了一圈，程林轻扣黑幡铁轴，漆黑云雾重新被吸入幡中，一滴不剩，偌大牢房重归平静，只有中心桌上的摇曳的惨绿幽火才显示出方才的不平静。
寂静。
还是寂静。
收起黑幡，就在程林再打算问问这样是否足够的时候，便只见艾露睁开迷醉的双眼，看向他，沉默两秒，忽然款款拜下：“精灵族艾露，参见神使！”
……
……
寂静的审讯室中，程林悠然坐在铁椅上，看着艾露站在铁栅栏的另外一头。
事情比他预想中更加顺利，程林刚才甚至已经做好了实在不行就拿出水壶和泡面，用食物的味道唤醒艾露尘封的记忆这种大杀招了。
不过，好在没有那么麻烦。
战魂出现，结合面具，以及程林的谈吐气质，语言，认定他的神使的身份并不很难。
确定了这点，接下来的谈话效率便高了很多。
艾露自然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不过，程林并不准备现在就给她解答……主要原因是这里的环境不太适合，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次要原因是……对于部分细节，他暂时还没有编好……
“咳咳，所以，距离老师离开，已经过去了一百五十年？”
程林清咳一声，询问道。
“是的，得益于神的拯救，族群在这一百多年里，渐渐恢复了些许元气。”艾露恭敬点头。
这一幕，仿佛又回到了推演中，回到了“当年”。
程林努力克制住坐在椅子上翘二郎腿，或者托腮敲椅子扶手之类的“邪神经典动作”，眼神闪烁不定。
一百五十年，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他还是不禁感慨了下。
相比于人类的寿命而言，这个数字未免显得有些久了。
按照地球的历史，往前推一百五十年。
那年门得列夫刚刚创造了元素周期表，开启了化学新纪元。
那年举世闻名的苏伊士大运河竣工、通航。
那年未来执掌日不落帝国的首相张伯伦和圣雄甘地降生于世。
那年……
在程林看来，一百五十年已经是极度漫长的历史，而在精灵族，却只是一段重建的光阴，艾露方从懵懂的少女成长为面前这朵盛放的花。
“寿命不同的种族，对于时光的感知大概也是不同的吧。”
程林不禁感慨，随后，他打趣说：
“我前来的时候，老师提起你，说当年你还是个懵懂可爱，看到血就会晕倒的柔弱精灵，现在看起来……变化了很多，唔，倒是魔法水准，看起来提高并不是很大。”
他关闭朦胧之眼，笑道。
祭祀殿大神官听到这话，美丽的脸蛋上浮现一团红晕，大概是没想到邪神竟然还记得自己晕血这件小事，实在是……好羞耻……
“精灵因为体质的原因，修炼魔法总是比较艰难和缓慢的……”她不服气地反驳了句。
这倒是实话，精灵族寿命悠长，所以与人类在体质上有极大的区别。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像是繁衍，与人类这种全年都能生育的奇葩种族不同，精灵族的繁衍动辄以几十年为单位。
人类女性的经期会持续2－7天，而精灵女性的经期……持续好几十年！
就问你恐怖不恐怖？！
吓人不吓人？
相对应的，在修炼上同样体现出差距。
不过看艾露这期期艾艾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在给自己找理由……
看起来……唔。
好可爱。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外星人来了
“那你还晕血么？”程林打断她，好奇问道。
“……”艾露语塞，然后不说话，手指下意识去捏衣角，这个动作看起来特别的“少女”。
捏了两下，艾露忽然猛醒这个动作有些不合时宜，赶忙停下，低下头，轻轻吐出一口气，心中埋怨：
“艾露啊艾露，你是怎么回事？明明都已经成年了，面对神使还这个样子……简直不成体统。”
不过，虽然心中自我批评，她却也感觉有些怪异。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和这位神使初次见面，可是……竟然意外的，有种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面对邪神大人一样……
摇摇头，将这个古怪的念头掐断，艾露重新开始回答程林的询问。
一番问答，程林终于对精灵族目前的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
一百五十年并不足以令整个族群重归繁盛，比较幸运的是赶上了一波人口出生的高峰，所以王都多少已经恢复了些许当年的气派。
只不过由于人口数量的限制，精灵王庭的地盘不得不收缩很多，这也是程林登上浮陆之后，几乎没有看到精灵城镇的原因。
至于故人……当年的那批战士有些因病，或者衰老死去，有些已经晋升为各级官员，成为了新王庭的中坚力量。
“精灵王目前还是洛嘉担任么？……老师之前提过一嘴。”程林掩饰了下自己的口误，询问道。
艾露点点头，说：“是，只不过，陛下这两年已经有退位的意思，正在物色新人，他的年纪……终究是渐渐力不从心了。”
眼看精灵女孩叹气，程林抿了抿嘴唇。
对于洛嘉他了解不多，只记得这位大精灵面对铺天盖地的敌人，斩出炽热冲天一剑的风采。
唯一可惜的是那一剑更偏向于单对单的对敌，而非群攻，所以建树不高，可他很清楚，当年的洛嘉一身战力便已经非同寻常，如果不是他开了挂……根本不是对手。
“也不知道一百多年过去，他又成长到了什么境地？”
心中思索出，程林又想起来个人名，问：“我……老师曾还说过，你有个好友叫玛格丽特的，她还在军中任职么？”
提起这个名字，面前的精灵女孩洁白润莹的脸庞猛地黯淡了下来。
片刻后，她低语：“玛格丽特……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哦？”
“因为肺部的伤，”艾露叹了口气，说，“当年克鲁姆守城战中，她曾经伤到了肺部，当时仗着年轻压了下去，到后来，却成了顽疾，虽然陛下用了各种办法医治，依然不见成效，因伤没法再战斗，不得不退伍，后来在军中担任箭术教官，教出了不少好弟子，可惜……终究是没有撑过那个冬天。”
“抱歉，提起这个。”
“没关系，已经过去了。”艾露勉强笑了笑，二十年的时间，足以抚平心痛。
沉吟了几秒，程林绕开这个话题，终于还是问起了有关于十三司的事。
艾露犹豫了下，还是将整个经过讲述了一番，这令程林颇感兴趣，尤其是对于投影出现之初，精灵世界的状况，他很是好奇。
此前，他曾多次猜想，投影到底是什么逻辑。
也极为好奇，在投影渐渐凝实的时候，如果站在投影内部往外看，又是何种景象？
如今，艾露的叙述帮助他揭开了一点迷雾。
可惜，这却让他对投影的内在机制更加困惑了。
“尽头……大片的森林消失……还能感应到双月的存在……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世界……有意思，相当有意思。”
程林下意识用手指摩擦下巴，那必然是很神奇的一幕，可以想到，当时对整个精灵王庭的冲击是何等之大。
“……我们派了斥候藏在暗处对……你们进行观察，大家都很紧张，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恰好听到最新的消息，那股最大规模的队伍，已经逼近了王都的警戒范围，陛下不准备再等待下去，想要主动出击，与那支队伍正式见面。”
艾露飞快叙述。
“你说什么？王庭已经准备正面和他们接触了？！”听到这个消息，刚才还淡定的程林一下子就坐不住了，这比他想象中快了太多。
他猜到了十三司必然会向世界树前行，也猜到了精灵王庭的可能有的反应。
但唯独，没有想到十三司来的竟然这么快！
按照艾露的描述，这帮人好像是直接用直升机把越野车吊到了浮陆上，然后组成车队，没有在探索森林上耽搁，而是直接奔着王都过来了？
“这么莽？”
程林皱眉，这打乱了他之前的计划，尤其是两个文明的接触意外提前，可是这时候，他才刚联系上艾露啊！
“或许已经开始接触了，毕竟我过来，以及和你交谈都消耗了不少时间。”艾露纠正道。
程林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陡然认真。
他霍然起身，正色道：“我希望立即见到精灵王洛嘉，有关于异世界的事，我要和他谈谈！”
“您不先去取生命之种么？”艾露也随之起身。
“那东西早拿晚拿差距不大，而这边，我去早去晚可能导致截然不同的后果！”
“……遵从您的意志，请跟我来，我带你直接面见陛下。”艾露察觉到了程林的严肃和紧张，大概也猜到了这里面可能涉及的大事，她当即推开门，率先前行，带着程林便沿着石阶向上。
她心中有无穷疑问，然而却聪明地没有在这个时候发问。
她有种预感，当神使见到洛嘉，她，乃至于整个王庭的许多疑问或许都会得到答案！
“大神官？！”
“您出来了？”
地牢门口。
格雷斯以及此处的军官们都团团守在这里，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冲进地牢，此刻，看到漆黑的石阶上，艾露的身影渐渐清晰，他们都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们便看到了跟随在艾露身后的那个穿着囚衣的人影。
“小心！”
“戒备！”
一群士兵大惊失色，纷纷拔出刀剑，数位军官更是身躯上魔法力量洋溢，似乎下一刻，便要一发攻击法术轰过去。
“住手！都放下武器！”
艾露见此，横眉竖目，厉声呵斥一声，众多士兵一怔，随后下意识收起兵器，正在艾露打算简要解释几句的时候，忽然间，在场的众人同一时间感应到了什么般，猛地扭头看向无穷远处。
刚踏上最后一级石阶的程林也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望向城外！
审讯室的地势很高，位于外城的一条世界树枝干上，所以，从这里向远处眺望，可以看到极远的景物。
在往常，视线的尽头无非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然而，此刻，在那极远之地，竟有一道璀璨流光拔地而起！
那流光细长，呈针形，蓝色，尖端锋利刺眼，往后是类似子弹头的流线型光束，在尾端，则渲染出如同彗星尾巴一样的光焰。
那流光拔地而起，极为醒目，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它的轨迹是个标准的抛物线，抵达最高处的顶点的时候，视觉上宛如镌刻进了太阳。
之后，开始下落，越来越快，越来越疾，最终在森林中的某处坠落，炸开，渲染出大片的光焰，如果是黑天，大概会极为美丽。
而美丽往往与杀机相伴。
“啊！是圣器‘极光’！”
“是哈罗德！哈罗德动用了‘极光’！”
“发生了什么？难道说，前锋已经与那群异界生物交战了么？！”
格雷斯等人脸色发白，惊呼出声。
程林心头猛地一沉，一把拉过中等神官格雷斯，问道：“圣器极光是什么？哈罗德又是谁？！”
格雷斯显然被吓住了，恍惚间回答道：“极光是我族一件极其强大的魔法武器，它的拥有者就是哈罗德，也是近百年来最优秀的箭道天才！是玛格丽特大人的亲传弟子，更是军中的明星军官，深受陛下器重……”
军官？
玛格丽特的弟子？
箭道天才？
可惜这都不是我想要听到的答案。
程林深吸口气，松开格雷斯，大步向前，与艾露对视一眼，“我想，我们要快点才行了。”
……
……
十三司。
轰隆前行的，被漆成军绿色的几十辆越野车终于停了下来，马达声低沉轰响，插在方向盘附近的钥匙随着车厢微微颤抖。
随行的特理司小翻领们有的跃下车，肃然站立于两侧，有的干脆翻身爬上了车顶，拔出随身的枪械，遥望前方。
神态肃然。
“全员警戒！不得妄动！”
何狩武的声音经由灵气的放大，伴随着森林中永无止境的风，钻进了数百人队伍中每一个个体的耳朵。
这位十三司司首，本次探索队伍法理上的总负责人踹开车门，翻身跃起，他那坨肥肉如同羽毛般轻盈，踩在车顶上，他黝黑的脸上，一双小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在他身后，陆续有本司，以及其他赶来“援助”的各大司局的高手跃上车顶，向前望去。
在后面，帝都、魔都两地的研究团队紧张地将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却无论如何看不到前方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头顶，数架直升机轰隆隆悬停在上方，死命旋转着螺旋桨，坐在机舱里的机枪手已经悄然将枪口微微抬起，确保可以第一时间进行空对地弹幕覆盖。
气氛，瞬间凝重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车队前方。
那本来笔直宽阔的道路，此刻升腾起浓浓黑烟，透过黑烟，可以看到那世界树枝干被轰穿出一个圆圆的，硕大的，精致与狂猛结合于一体的洞口！
就在刚刚，队伍中的感知系强者提早发出预警，再然后，一道璀璨蓝光拔地而起，飞入九天，再然后狠狠坠落，“恰好”将车队前行的道路炸毁！
“精度极高，力量控制极强，威力……极大，不像是攻击……更像是……宣示主权。”
何狩武身后，某辆车上，同样前来助战的九司司首沈山京眯着眼睛，喃喃自语。
“宣示主权？你的意思是……”车旁，一只雪白的胳膊搭在敞开的迷彩车门上，难得的穿着小翻领制服的黄茵戴着一只名牌墨镜，小眉毛皱的紧紧的。
在车里，还有两个小脑瓜在好奇地准备探出来。
“我猜……是他们来了。”沈山京沉声说道。
“他们是谁？”
车里传来一声略有些稚嫩的疑问。
再然后，一个稍显大大咧咧的年轻声音回应道：“大概……是外星人吧？”
第三百五十九章 你好，精灵
轰隆隆的螺旋桨旋转着，除开枪口打击位，直升机的前方还挂载着数颗超清摄像头，一刻不停地将前方发生的一切纳入镜头，并忠实地纪录下来。
浓烟渐渐被风吹散，显出那被“极光”洞穿的漆黑的创伤，这创伤就位于这条世界树枝干中间，从直升机的镜头里看过去……恩，如果将画面缩小百倍，看起来就像是有人将烟头用力摁在树干上，烫出来的一个破洞。
“有东西在迅速接近！”
坐在第二辆越野车上的一个小翻领闭着眼睛，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按在眉心，片刻后他默然睁开眼，说。
“是什么？野兽还是……”
“精灵！”
“多少？”
“一支队伍！”
十三司司首何狩武轻轻吸了口气，那张黝黑粗糙的大脸上挤出道道“皱纹”，左手五指张开垂落，用大拇指外侧碰了碰漆黑制服底下藏着的一把短刃，大声又强调了一句所有人不准轻举妄动，又扭头和脚下刚刚推开车门走出来的一人对视一眼，现场霎时间如同被施展了沉默魔咒。
除开发动机与恒久的风声，再无任何杂音。
终于。
前方的密林中渐渐出现了一些身影。
它们起初距离很远，却在迅速接近，它们中的一些骑乘着驯化的魔兽，还有些在奔跑，还有些……特殊的，在短途飞行……那果然是一只队伍，在场的小翻领都是精锐，目力极佳。
隔着这么远，也已经窥见了对方的统一的制式盔甲，那显然是一只精灵部队，数目不详，林海是它们最好的保护色，在森林之中，精灵族拥有着绝对的地理优势。
“真的……是异世界的文明？是……那些所谓的精灵？”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整个漫长的人类文明史，无数人曾期待与外星人会面，由此还衍生出无数的或浪漫、或诡异、或瑰丽的幻想，然而，当这一切终于到来，人们却发现，自己甚至还没有做好准备。
无论是来自帝都、魔都的研究者们，还是小翻领，都紧张地凝望向前，充满好奇地打量那些异界生物——即便，在此前的天空影像中，他们已经窥见过。
“嗷嗷！”
数只巨大的青鸟从远处飞来，被背上的骑士勒住，发出嘹亮的叫声。
一眼看去，多达数百人的精灵部队如潮水般涌来，呈现V字阵型，依附于树干、枝叶，这些俊美的生物手持刀剑，其中有相当部分身上有浓郁灵气波动，那意味着其具有类似异能的超凡之力。
其中有数道穿着长袍遮盖面貌的身影，其灵气波动极为强烈，令探索队这边的诸位司首不禁动容。
在队伍的最前方，则是这支队伍的首领。
他看上去年纪并不大，高大的身材，披着闪亮的盔甲，在阳光底下反射出道道五彩光弧，他拥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俊美的面容却不失硬朗，手中握着一张极为吸引眼球的长弓！
那弓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成的，造型极为华丽复杂，光是上面镌刻的花纹便令人眼花缭乱，精灵是天生的艺术家，悠长的寿命使得他们对一些无关紧要的美感有着苛刻的追求。
这个特点在这张弓上完美体现了出来。
“那简直是一件艺术品！”
十三司这边，有个小翻领喃喃说。
站在他旁边的组长却是神态紧张地摸着腰间鼓囊囊的，藏在衣服下的面的枪械，说：“不只是艺术品，更是一件恐怖的武器。”
但凡修为稍高些的，都能清晰察觉到那张弓周围紊乱的气场。
结合之前那从极远处抛飞入云，再坠落的“光芒”，显然，可以轻易猜到之前那光便是这张弓射出的箭矢。
“是威胁，更是警告。”
何狩武对此心知肚明，此刻，眼看着精灵队伍一字排开，与十三司隔着那升腾淡淡黑烟的洞口相望，气氛霎时间紧绷，只见那精灵军官踏步而出，站在了最前面，何狩武不甘其后，深吸口气，一跃而起，缓步出列。
那黑胖的身躯上，黑色小翻领制服紧绷，一缕缕独属于五品修士的威压缓缓释放出来，隐隐与对方相抗。
直升机的摄像头忠实地纪录下了这个珍贵的画面。
这一刻，地球人类有史以来，首次与“异世界文明”会晤！
红旗猎猎。
在众目睽睽下，那精灵军官堂而皇之，将手中那几乎一人高的巨大华美弓箭竖着拄在地上，右手压在左手上，按着巨弓一端的雕刻兽头。
双目扫过十三司探索队伍，尤其在汽车、直升机、以及包括何狩武、沈山京在内的诸多五品及以上修为的人身上多看了几眼，终于，张开嘴，发出了一道混合着魔法力量的话语：
“&％￥#＠％＠#……！”
他的声音随着风卷过人群。
十三司无数人面露茫然。
两边都醒悟过来，显然，两个文明之间的语言截然不同，全宇宙都说夏国话这种尴尬设定终究不存在与现实中。
沉默数秒。
精灵一方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亦或者，对于这个难题一时间没有好的解决方案。
何狩武见此清咳一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然后他尝试微笑了下，缓缓抬起右手，轻轻落下，嘴巴里说了句：“翻译，出列！”
他这短促的音节令精灵们一脸迷惑，而人类这边则如梦方醒，霎时间，前面车辆周围的军官扭头朝向后方复述道：“翻译，出列！”
后方再度转身复述。
一层层，一句句，转瞬间，这道命令传遍了整个队伍，接下来，在精灵们惊讶的目光中，人类车队后方人头攒动，很快，一个个人影从不同的车辆中走了出来。
出列之人身上并没有穿小翻领的制服，因而，在这个场面中极为显眼。
他们的模样、年龄、性别各不相同，有二十几岁的青年、长发披肩的女孩，已步入中年的大叔……他们从不同的车里走出来，只有一个穿着小翻领的制服，其余的，都是便装，他们看起来很是紧张，很是惶惑，从车里被人催促着带出来，一边走，一边在身旁小翻领的低声宽慰中努力放松下来。
车队中的某辆。
黄茵抬起手指推了下墨镜边缘，然后她用撑着车门的左手拍了拍落下半截的车窗，说：“小姑娘，出来吧，该你们上去了。”
车厢里传来吸气的声音，再然后，一个穿着九院学员校服的壮硕身影跨步出来，在他胸前别着的小牌上用红色的暗文刻着“九院孙骁”四个大字。
孙骁率先下车，然后转身生出双臂，将车里的一个显得有些单薄瘦弱的身影扶了出来。
“小心点。”
“哦。”
刚上初中的孙小晗有些紧张地跳下车，她还穿着宁城第一初级中学的肥大校服，红白色相间的设计，拉链一直拉到脖颈处，头发扎起来，一张因为长个而显得瘦了不少的脸孔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
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场面！
事实上，直到现在，孙小晗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就反复眼前的一切都是个幻梦一般。
本来好好地在学校里上课，和同桌第五十二次刷程前辈最新视频，一脸羡慕地哀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进入组织，和老哥那样踹开平凡人生，一脚踏入五光十色的修行大江湖。
下一刻，教室门就被推开，中学校长带着班主任和九司驻宁城第八组组长史晋一脸认真地将她带走。
之后，一路上稀里糊涂地被火速送到了省里的第九院，见到了自己的老哥，再然后……马不停蹄地坐上去往蜀都的飞机……跟着传说中九司正副司首共同乘一辆车在精灵世界中奔行……
这一些，对孙小晗的心灵造成了无比巨大的冲击。
她不得不再一次用力掐了孙晓的胳膊一下，来验证自己不是在做梦。
“嘶～孙小晗，你别掐了，真的，这都是真的！别一副迷糊的模样了，赶紧的，何司首和其他大人物在前面等着呢都！孙小晗，你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你知道嘛？！干好这一票，咱们孙家就算一门两将，正式崛起了知道不？”
孙骁咧着嘴，一脸正色地说。
这一番话听得旁边的黄茵小眉毛直跳，扶额无语。
“我……我害怕！”孙小晗腿脚发软，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眼看着飞机吉普的长枪短炮的，周围那些修行者有意无意散发出的威压让她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孙骁急了，按着她的肩膀：“怕什么怕？你不是在家一直吵着闹着要进修行者圈子么？事到临头别怂啊！”
“我……我不行了……孙骁，你陪我去吧，我一个人不敢……”孙小晗都快哭了。
旁边的黄茵实在看不下去了，拍拍车门，冲孙骁说：“你带妹妹去吧，她年纪小，害怕也正常。”
“是！”
孙骁点头，拉着妹妹的手，一大一小这才终于脱离人群，向前走去。
不多时，他们两个终于走到了前方，和好几个同样一脸紧张和忐忑的，大概六七个修行者站在了一起。
这些人拥有着不同的身份，却唯独有一点相同，便是都拥有类似于与其他生物沟通的异能！
他们都是在官府登记过的合法散修，绝大部分都并非特理司正式成员，便是学员，也不是，其中有拒绝了加入特理司的合法散修，也有类似孙小晗这种检测出觉醒，却暂时还没有进入学院的，还有来自组织内部的小翻领。
当卫星偶然捕捉到精灵仰望天空的那幅画面后。
帝都特理部紧急讨论，为可能遇见的异界文明做出准备和预案。
而与其他文明接触，第一道难关，便是语言。
凭借着官府异能统计数据库，调集了全国范围内拥有类似异能的修行者。
并且立即通知所属司局，对这类人才进行紧急征用！
可惜这一类异能本就极其稀少，属于“其他”分类中的一个小枝，人数本就少的可怜，刨除那些因时间仓促，以及特殊状况无法调集的，还有些极其明确拒绝配合的，剩下的，能来到这里的“翻译”只有这几个人。
通灵少女孙小晗，位列其一！
“哥……”
穿着肥大校服的孙小晗这一刻早没有了在家里的“嚣张跋扈”，整个人死死攥着自己老哥的胳膊，在一众大人物的注视下往后藏，眼睛却又好奇地看向不远处的那群精灵。
孙骁表面上镇定，其实心中也慌得一批，不过终究是进入过无踪仙岛，倒也不至于失态，此刻环顾四周，便看到还有不少一看就是学者的人也涌了过来，手中拿着计算设备，大抵都是语言专家之类。
除此之外，还有一票心理学家，行为学家……都赫然在列。
当翻译团队就位，只见何狩武身旁的第一辆车中又下来两人，其中一人穿着高阶小翻领的制服，戴着眼镜，年纪大约四五十岁，从衣着细节来看，赫然是来自于帝都特理部总部！
这竟然是总部的代表！
孙骁吃了一惊，却又觉得理所应当，这样的行动，总部不派代表过来才不正常吧？
至于跟在这位代表旁边的那个男人……
“哥，我好像见过他，在电视里！”孙小晗低呼一声，攥着他衣袖说。
孙骁无声点头，他也想起来了，这个男人赫然是夏国外交部发言人！
夏国外交官第一人！
常年在国际大事中电视发言表态的熟悉面孔，怪不得他们兄妹觉得眼熟。
发言人都派来了？
两兄妹宛如心有灵犀般深深吸了口气，眼神更加认真许多。
一切准备就绪。
便只见那位总部代表，与外交官、十三司司首何狩武三人一同走上前，低声耳语片刻。
那位作为普通人，却出现在这里的外交官出列，用一种无比郑重的目光看向对面的精灵军官哈罗德，面带微笑，挺身，双手抬起，用左手将右手包裹，做了一个极具夏国传统的抱拳礼仪。
没有选择西方那套握手礼。
因为距离太远，更因为，他面对的另外一个文明。
他轻轻抱拳，缓缓开口：
“你好，精灵。”
下一刻，孙小晗所在的翻译团队，站在最左边那人张开嘴，发出一道奇异尖啸！
灵气波动浮现！
那是他的沟通异能。
说罢。
第二个修行者挥手，闭上眼，便有无形波动缓缓扩散。
那同样是一种沟通交流的异能。
再罢。
接下来是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个……
在十三司小翻领的指挥下，充当临时翻译的修行者们按照顺序开始翻译这句话。
当轮到孙小晗的时候，她紧张地看了眼身旁的哥哥，却只见孙骁冲她鼓励地一笑，于是，穿着宽大校服的孙小晗努力地挺起胸，胸前的那行宁城第一初级中学的小字是那般醒目。
她一字一顿，如同正常说话般，朝着对面复述。
于是……
手持长弓的精灵军官哈罗德，以及其身后的一众精灵士兵、魔法强者，连续通过不同样的方式听到了同样的一句话，如同山谷中的回声，一遍遍回响：
“你好，精灵！”
第三百六十章 红痕
大风吹起。
森林如麦浪般翻卷，沸腾。
那层层叠叠的声音，一道道，一重重，如山谷回音，在林间回响。
在人类翻译团队动作的时候，精灵们便有些躁动，士兵们抬起了刀剑，魔法精灵们手中魔杖宝石点亮，隐藏在队伍里不同位置的几个故意伪装的高阶神官，随时准备进入战斗。
这支精灵队伍粗看上去只有几百人，站在前面的军官哈罗德吸引所有目光，然而，在队伍中，比哈罗德更强的精灵便有数位！
对应人类，便是五品等阶。
不过，当对面的那些穿着奇怪，年龄各异的异界人用种种手段将一道道有所差异，却大概意思趋同的信息传递过来，精灵们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
“那是……通语魔法？心灵感应？亦或者别的什么？”
“不，并不像是魔法，虽然依旧是利用类似的本源力量，但……利用的方式并不同，与我们有着本质的差别。”一位穿着碧绿长袍的精灵魔法神官左手攥着法杖，右手张开五指，感受着空气中细密的能量，判断道。
同样是一种力量。
不同样的文明对其的使用方式也有所区别。
就像是……同样是火药，有的拿来做爆竹和焰火，有的却做出枪械火炮。
这种不同的力量呈现方式当即引起了不少精灵强者的注意和兴趣，然而……
他们更多的关注，还是在于对方传递过来的信息：
你好，精灵。
由于翻译是以类似“心灵感应”的异能作为媒介，所以，孙小晗她们翻译过去的并不是准确的字句。
没有“你好”与“精灵”这两个词，而是一个念头，就像是熟人间的一个眼神，心领神会。
是一道意念。
一道友好的，陌生人初次见面打招呼的意念。
“他们……是在向我们问好？”
哈罗德身旁的一位副官轻声低语，他之前的脸色很是凝重，如今，悄然松缓了不少。
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如果对方是个友好的文明，当然是件好事。
他看向身旁的青年军官。
与其对视一眼，之后，那身披闪亮盔甲，双手拄着细密华丽的巨弓，拥有着一头金发的哈罗德深吸口气，看向人类队伍，开口：“你好，异界人，请问你们来自何方？到这里，又意欲何为？”
翻译们立即开始解析他的语言，然而不同于表达，这一次，整个翻译团队中，有三分之一的修行者茫然无措。
显然，他们的异能无法反向解析。
剩下的三分之二的修行者有的在愣神，错过了第一时间，手忙脚乱地补救，有的艰难地皱眉，思索那未知语言中暗藏的含义，以及如何表达。
沉默了几秒。
终于，站在最边上的孙小晗第一个勇敢开口，她看向外交官、总部代表、何狩武站立的位置，用一种类似朗诵腔调的童音忐忑道：“他们向我们打招呼，然后……询问我们从哪里来，到这里，又要做些什么。”
这一刻，来自人类与精灵世界的无数道目光都聚焦过来，孙小晗当即紧张起来，却在感受到身旁老哥温暖的大手后勇敢回望过去。
语言专家开始对精灵语记录，并进行分析。
又过了几秒钟，第二个翻译才说出来类似的语句。
然后是第三个……
再这样的大事上，每一次翻译都需要数位翻译重复进行，交叉比较，确保不出错误。
于是，就在这大森中，世界树的一条宽如马路的笔直枝条上，淡淡升腾起的黑烟旁。
双方队伍对峙。
经由翻译团队为媒介。
艰难而紧张地开展了两个文明的初次交流。
一时间，全场之上，除开双方代表，其余士兵皆是沉默不语。
在距离哈罗德不远处，一条稍稍垂下的树枝的枝丫上，并排站立着两个精灵士兵。
他们本来在很认真地竖起尖尖的耳朵捕捉风中的只言片语。
忽然间，其中一个精灵眉头一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嘶”声。
下意识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右侧后脖颈的皮肤。
“怎么了？”身旁的同僚压低声音询问。
“没事，就是突然疼了一下，好像是被虫子咬了。”
那个精灵没有扭头，只是低声说了句。
随后感应到前方长官的视线扫过来，他急忙收回右手，握住武器，目视前方。
他自然不可能知道。
就在刚刚，在他的后脖颈皮肤上，竟然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道长长的红痕。
红色印痕细长，尖锐。
与其说像是皮肤被细绳勒出来的……倒不如说……更像是……一道伤口。
一道没有割开皮肤的，被锋锐利刃切割出来的诡异伤口！
……
……
非洲大陆。
全称阿非利加洲。
这片同属于世界七大洲之一的巨大陆块位于欧洲之南，亚洲之西，东临印度洋，西抵大西洋，拥有着302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也养育着约十二亿人口。
中非。
某小国边界某处。
在一片荒芜的大地之上，笼罩着一片巨大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阴影。
因为纵跨赤道的缘故，这里的太阳总是炽热的，耀眼的，此刻，遥远高空中，金乌炽阳仍旧在无情地喷吐热量。
然而，以往无往不利的光和热，这次却被一样庞然大物遮挡住了。
致使大地上出现了难得的巨大阴影。
那是投影。
那是浮陆。
这片浮空大陆出现的时候早有预兆，然而由于其地理位置，以及当地官府势力弱小等许多的综合原因，致使投影被真正注意到还要比全球其他投影晚了太多。
甚至于，由于当地人此前从来没有遇见过投影，尤其这次投影还是这般的大，整个视野都装不下，在投影出现之处，还引发了当地居民的躁动和恐慌。
当地官府在得到消息后动用不多的飞机，巡视了一番，兴奋异常，然而没等他们高兴多久，便被接下来纷至沓来的各国修行者们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
修行者们的意思，用文雅些的词来说，大概是“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
说人话，就是“你们这群垃圾都特么靠边站，这个投影归俺们了！”
此次全球，共六座投影。
夏国境内一座。
联邦一座。
苏国联邦一座。
欧洲一座。
澳洲独占一座。
最后的，便是中非的这一座。
前四座由于都出现在几大国（联盟）境内，所以完全被吞了，别国根本伸不进去手。
澳洲那座稍微有些特殊，大概是考虑到本国修行者势力弱势，当地官府干脆出台了一条政策，欢迎世界联盟国家过来共同探索。
说白了，就是蛋糕太大，自家吃不下。
干脆堂堂正正，招呼了一帮邻居，大家签个合约，就可以过来一起瓜分。
作为地主，任何国家从这里获取的资源都要按照一定比例交给当地官府。
当然，折算成货币、粮食、金属之类的资源也可以。
这自然引发了一轮疯抢，一座投影虽大，但合伙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因而经过了一番谈判桌上，以及谈判桌下的明争暗斗，最后是除开了本身就有投影的国家之外，其余的最强的几个国家拿到了瓜分资格。
合约签订，几大国脸一沉，直接把其余的过来凑热闹的小国都给踢出去了。
全球二百多个国家，几乎每个国家都或多或少有些修行者。
以前的时候，投影多，还好。
这次却不一样。
大家被踢出来，大眼瞪小眼，打道回府又不甘心，各大投影又有主了，都惹不起。
最后大家伙一数……咦，非洲这块这个好像有点意思哈？
没有强有力的官府统治，中非投影当即就成了无主之地。
于是，全球大大小小的修行者，无论是某些国家的官方修士，还是那些财团豢养的修行者，再或者是那些游走在地下世界的非法散修，以及一些连修行者都不是，但武力值比较高的势力……全都一窝蜂涌入这片土地。
各展神通，想方设法登上浮空大陆，开始野蛮抢夺。
一时间。
不同于其他五大投影的有秩序的大组织探索。
无数修行者在这里展开了毫无秩序，毫无道理，最野蛮，血腥，不讲道理的掠夺盛宴。
……
……
投影某处。
莽莽密林的一角。
一队某财团掌控的探索队伍刚刚完成一场杀戮。
“滴答。”
一个穿着防弹衣的长相凶恶的男人缓缓收回了右手握着的那把灵兵。
已经有数个豁口的刀刃上卷着细碎血肉，鲜血滴滴答答沿着血槽流淌下来，落在地上的青绿色草丛里，注成一滩猩红。
“呸！差点让这鬼东西翻盘！”
男人吐了口混合着血丝的吐沫，愤愤骂道，与此同时，将左手拎着的一把乌黑的，枪管还隐隐有余温的手枪塞在了腰间的枪套里。
在他面前的地上，零散落着几个橙黄的子弹壳。
淡淡火药味弥漫。
草丛中。
一具温热的尸体软软栽倒。
尸体穿着充满了异域风情的皮甲，大概是用某种魔兽的皮碾制的，一张弓跌落在两米外的草丛里，他的右手努力向前，试图去抓握草叶里的一把刀子，却终究差了几厘米才能抓到。
如今，这几厘米，便是永恒。
他趴在地上，身体不正常地抽搐，后背和双腿上零散分布着几个枪眼。
后脖颈的位置上，被灵兵切开了一条细长、锋利、触目惊心的，猩红的伤痕！！
一条细细的红色印痕！
深可见骨！
“彭！”
凶恶男人抬腿，用染血的皮靴将这尸体踢翻了过来，露出尸体的那张俊美的脸庞和尖尖的耳朵！
这赫然是一个精灵士兵！
他仰面躺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耳中回荡着渐渐飘远的猖狂的笑声。
那张年轻精致的脸庞上，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如同一湖死水。
空洞地倒映出头顶的破碎天空。
……
第三百六十一章 战争与和平
幽暗的森林里，斑驳阳光洒落。
太阳很大，可是大概是树冠太密集的缘故，光线依旧很是昏暗。
眼看着地上的精灵士兵死去，不远处的几个修行者一齐走过来，当先的一个沉声道：“你把它杀了？”
“不然呢？你没看到它想要去拿武器？”一刀砍杀精灵俘虏的凶狠男人扭头看向来人，语气不善地说，一只手从尸体上撕下一块布料，擦拭染血灵兵。
“活的和死的价格能一样？”
“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就算是活的，等抬出去，只要离开投影的边界，它依然要死，反正都活不了，提早杀了又有什么关系？”男人满不在乎道，说着，眼神忽然锋利如独狼，“况且，为了抓这东西，我们可足足死了两个人！”
被他幽冷的眼神盯着，那个赶来质问的散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沉默几秒，才有些夸张地摊了摊手，用讽刺的语气说：“这种话回去你给大老板讲吧。”
“好了，都不要争了，赶紧收拾下这里吧，刚才的动静也不小，如果吸引来别的人就麻烦了。”另外一个穿着防弹衣的高个子光头出来打圆场道。
在场足足有十多个人，其中修行者有六个，其余都是精通枪械与格斗的普通人，在修为差距不是很大的情况下，枪械的威慑力依旧十足。
除开死去的精灵，地上还有两具人类的尸体，穿着黑色的定制制服，看容貌，来自不同的地域，死法相同，都是箭伤，致命要害被箭矢刺穿，炸裂，早已死透，这俨然是精灵士兵的手笔。
几分钟前，这只队伍幸运地捕捉到了精灵的行动痕迹，于是一路追捕过来，遇到了这个单独行走，在暗中做侦查的精灵斥候士兵，于是，简短的照面后，便发起了一番混战，仗着人数优势，他们在付出了两个同伴为代价后，终于将其重伤击倒。
却没有想到，已经被打断双腿的精灵竟然依旧尝试做出反抗。
直到被一刀砍杀，才终于彻底不再动弹。
有关于精灵的存在，许多势力都已经得到了风声，这也是各个大国积极探索的原因，不过相对于更加希望通过和平交流来获取利益的十三司，这块侵入无主投影的修行者们却显然更加“现实”的多。
投影开启前，就有一些从事生物方面研究的私人资本集团开了上亿元的悬赏，无论是魔兽还是灵植，都开出了极高的价码。
其中价格最高的，则要数精灵。
对于这种可能存在的“外星人”的身体，无数财阀红着眼睛想要弄到手，用来研究，这也是无数非法散修争相蜂拥进入中非投影的最大原因。
如果能抓到一只精灵，带出去，那意味着将会获得一笔极为可观的报酬。
这也是这支队伍拼命追杀精灵士兵的原因。
“赶紧把它装起来，我有些不安，我们立即离开吧，小心被人劫了。”一个穿着短袖与长裤，黑皮靴，栗色头发的修行者忽然面露忧色地开口说，他双手掌心间摩擦着一个只有三分之一个巴掌大小的黄金人形塑像，看上去像是个吊坠，做出祈祷状。
“你们这些神棍总是喜欢吓唬人。”领头的男人耸肩。
不过剩下的人依旧不约而同地开始收拾战场，撑开麻袋，走向那死去的精灵。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人骤然变色，本能一般扭头看向密林中的某处，闪电般拔出枪，竟然问也不问，只是照着那方向按下扳机！
“砰！砰！砰！”
枪声宛如乐队鼓手的鼓点。
砸在每个人心头。
众人纷纷看去，却只见那片灌木被枪火击打的落叶纷飞，却是半个人影都不见。
“怎么回事……”
一个修士张嘴询问，可是他只说了一半，便闭上了嘴巴！
只见，在枪火暂停的间歇，从前方一棵数十米高的巨树上，一个高大矫健的身影骤然落下！
他的速度极快，如电闪般，眨眼的功夫便突入人群。
直到这时候，人们才看清来人的模样：
那赫然也是一只精灵，披着一身光亮如新的华丽盔甲，却一点也不影响其的动作，他拥有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庞，只是那张脸上，此刻如同覆盖着万年寒霜，瞳孔中，不带一丝感情，唯有几乎要溢出来的杀意！
如果何狩武等人在这里，必然会一眼认出这个精灵的身份！
他赫然是正在夏国投影中与何狩武等人对峙的，那位手持精灵族“圣器极光”的精灵军官，已经逝去的玛格丽特的弟子，箭术天才哈罗德！
“蹭！”
哈罗德突入人群，手中一把精灵弯刀已然举起，之前的连续点射竟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刷！”
幽暗的森林中，刀光一闪。
那双手持枪，刚刚打空了一个弹夹的枪械高手便被一刀劈开，命丧当场！
“啊！小心！”
旁边的捧着金色塑像吊坠的感知系修行者惊呼出声，然而，迎接他的只是哈罗德反手一刀！
他竭尽全力去抵挡，却依旧被一刀斩断双手，黄金吊坠伴随血光飞起，在阳光下反射出斑驳灿烂的光。
“反击！杀了他！”
一群人这才醒悟，纷纷抬起枪口，哒哒哒，枪声密集，橙黄色的子弹喷出枪口，旋转着划过一道道轨迹，然而，身在其中的哈罗德却如鬼魅般提前避开。
倒是队伍中的几个真正的修行者，在哈罗德展开力量的刹那，同时变色，随即对视一眼，转身飞速逃离！
作为修行者，他们清楚地察觉到了哈罗德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灵气波动！
那是他们必然无法抵挡的力量！
那是至少两个品级的差距！
逃！
逃！
逃！
扔掉麻袋，他们极其果断地放弃所有，亡命奔逃，寄希望于后面的那些枪手能拖延一段时间。
“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哈罗德身影如鬼魅，手中弯刀如同死神之目，所看之处，皆无抵抗，几秒钟便将几个枪手解决，他扭头看向跑远的数个修行者，喃喃低语，宛如在看死人。
他“缓慢”地收回弯刀，左手将背后背负的弓箭取下，右手从箭袋中捏出一只箭矢。
搭箭、弓弦半满、瞄准……
恰好这时林间一阵冷风吹来，染血的树叶被吹得漫天飞舞，哈罗德骤然松开右手，那只注满了魔法力量的箭泛着淡淡的，犹如紫罗兰花般的淡紫色光辉破风而去。
“嗖！”
紫色流光眨眼间划过数百米距离，将一个奔逃的修士头颅整个炸开，然后去势不减，蓦然自动转变了轨迹，宛如飞舞的精灵，在林间穿梭……
这正是玛格丽特成名绝技。
“噗、噗、噗！”
一道道疯狂远遁的身影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被炸碎，宛如破烂的麻袋般跌落在地上，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滚动。
当流光奔向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却竟然仿佛“失去了准头”，只是炸断了那人的双腿，便消散无踪。
“啊！别！别过来！”
断掉双腿的男人惊慌失措，躺在地上，眼看着哈罗德缓缓走近，他惊恐地大喊着，双手慌忙间拔出手枪，扣下扳机，只是他枪口刚抬起，便被哈罗德甩手扔出的弯刀切断了手腕。
“NO！”
他绝望地用剩下的一只手拔出血迹尚未干涸的灵兵，颤抖着指向前方。
他正是刚才用刀杀掉精灵士兵的那人。
哈罗德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伸手，轻而易举地攥住了男人握刀的手，然后将其生生扭断。
之后，他弯腰，缓缓捡起了地上的那把枪，哈罗德用极度厌恶的眼神盯着这乌黑的铁疙瘩，想了想，却是学着人类的模样，握紧，扣住扳机，将枪口笔直对准了地上的男人。
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用精灵语沙哑着嗓子说：“你们，都会死。”
说完，他猛然扣下扳机。
“砰！”
最后一声枪响，随即，林间再无任何活物，只仿佛是一片修罗地狱。
“沙沙沙……”
四周林间传来密集的穿行草丛灌木的声响。
不多时，数百全副武装的精灵士兵从林间涌出，走出两个，将那死去的士兵背起，其余的皆看向哈罗德。
便只见，一头金发的哈罗德缓缓举起枪，朝天砰砰砰打空了弹夹，之后甩手扔掉，环视众兵将，用充满了无边愤怒的声音大喊：“宣陛下御令！异界魔鬼侵我疆土，杀我同袍，此仇不共戴天，即刻起，血洗精灵之森，凡所见异界生命，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一时间，中非投影，偌大浮陆，杀气盈空！
……
……
同一时间。
于此处截然不同的，其余五大投影在各国掌控之下，探索队伍有序进入。
并在近乎相同的时间，与五座王庭会面。
五场分散全球各大洲的，人类与异界王庭的对话展开。
没有杀戮，没有硝烟。
在联邦等大国的主导之下，除开小股散修势力造成的不痛不痒的麻烦外，整体上，依然和平。
……
联邦投影。
森林之中，拥有一张和善面容的外交大使身穿西装，面带微笑，经由修士的翻译，语气昂然地面对第三个哈罗德大声表达着己方的意志。
……
澳洲投影。
数个国家的联合代表站在最前方，在他身后，十几面颜色鲜艳的国旗迎风飘展。
……
苏国投影……
欧洲投影……
……
夏国。
蜀地浮陆。
十三司阵列之前。
外交大使挺胸抬头，面容儒雅，微笑着，张开双手，看向哈罗德。
在他身后，红旗招展如海。
……
同一时刻。
精灵王廷。
内城。
皇宫。
在艾露的带领之下，程林终于来到了大殿门前。
然后，在守门卫士惊愕的目光中，祭祀殿大神官艾露清脆的声音扬起：
“神使，驾临！”
第三百六十二章 邪神之谜
皇城议事大殿中。
气氛紧张严肃，却忽然被从大殿外传来的这道声响所惊动。
“什么？”
这意外的喊声令神经紧绷的精灵大臣们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一位大臣更是下意识恼怒地看向门口，厉声喝道：“何人在殿外吵闹？卫……”
然而，“卫兵”两个字刚吐出来一半，他便停止了呵斥，转而惊愕地，惶恐地低下头，满面羞惭：“原来是大神官。”
众目睽睽之下，身着月白色长袍，头戴华冠，手持魔法权杖的艾露从大门中间快步走来，门口的卫兵哪里赶阻拦她这等大人物？
须知，经过一百五十年前那场灾劫后，祭祀殿的名声地位已经仅次于精灵王一人。
只是……
刚才在殿外喧哗喊出那四个字的竟是大神官？
已经连续在大殿中站立争吵十几个小时的大臣们，此刻脑子多少已经有些不太好用，直到看到是艾露，才开始努力回忆起刚才飘入大殿的四个字。
记得似乎是……
“神使驾临。”
群臣呼吸急促起来，也茫然起来。
在这个世界里任何涉及“神灵”的都是大事。
而神使，在精灵族的字典里意味着神灵派往人间的使者……大概只存在于传说和典籍中的名词，只是今日为何响起？
这些杂乱念头只持续了几秒，他们的目光便转移到了跟随艾露身后缓缓大步跨入殿门的那道身影。
对方……显然不是精灵，倒更像是来自异世界的那些异类。
此刻，这异类坦然大方走进来，双手垂在两侧，目光横扫大殿，仿佛十分好奇。
大概因为这情景太过于诡异，所以一时间整个大殿竟无人说话，沉默的落针可闻。
只有一道道惊疑不定的目光无声无息看过去。
“他……莫非就是神使？”
……
……
程林好奇地打量着这间气势恢宏的殿宇。
足有十几米高的穹顶上充满了浮雕绘像，四方垂星，雕刻的树藤上云纹密布，无数神话生物栩栩如生。
两轮用魔法宝石拟画的“双月”镌刻在浮雕之中，遥遥呼应，淡淡光芒自其中洒落。
双月拱卫着世界树的图腾，在图腾上，却竟还有一张白色的诡异面具。
那面具赫然是程林装扮邪神的时候佩戴的那只。
正静静俯瞰大殿！
“这……算是为我创造的图腾么？”
程林很是惊讶，心中颇觉有趣。
进门之前，他已经从初始空间中找出了一件撕掉了标签的素色外套换上，在艾露面前随性些还好，但到了这里，多少也得有一副“神使”的派头。
“艾露，这位是……”
耳边响起了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
程林收回目光，看向声音来处。
在大殿主位，王座之上，身穿华服的精灵王洛嘉已然起身，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脸上显出激动的神情，紧张地看向艾露。
“这位是神灵派来的使者，有要事与您交谈，请屏退群臣。”艾露说。
洛嘉沉默两秒，深深吸了口气，随即果断下令：“朝议暂歇！”
“……是！”
大臣们有些还满脸不解，有些却已经隐隐猜出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凝视着程林，片刻后醒悟过来般仓皇垂下视线，不敢轻渎，急忙向大殿外退去。
不多时，群臣皆退出殿外，两扇大门轰然合拢。
偌大殿宇，只剩下程林、洛嘉、艾露三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嘉走下王座，发问。
程林微微一笑，想了想，向着这位已步入老年的精灵王微微颔首，反手拿出白色面具，在洛嘉震惊的目光中，开口笑问道：“陛下可是洛嘉？老师……曾提起过你。”
……
……
与洛嘉的交谈进行的比想象中顺利。
在艾露的证明下，程林神使的身份很快被这位精灵王接受。
大概是由于时间过去的终究还不是太久，坐在王座上的洛嘉依旧清楚记得当年的事，“邪神”带给他的恩与威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减轻，反而是愈来愈甚——尤其是后者。
“这一百多年来，精灵族无时无刻不在感念神灵的恩泽，您看见大殿头顶的雕塑了么？原本世界树上的位置属于月光与森林之神，如今早已更改。”
洛嘉谈兴极浓。
指着大殿穹顶说。
“哦？难道说……”
“没错，如今，尊师已是我族唯一信仰的正神。”洛嘉肯定道。
程林神色古怪。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不过这样一来，自己的工作大概会更容易展开吧？
他不禁庆幸投影世界的时间流逝的不是太多，否则，等这一代逝去，换上新王，交流起来怕是要困难许多。
“相信老师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很欣慰。”程林微笑。
洛嘉闻言忽然正色询问：“不知神使到来，是为了什么事？”
“两件事，”程林竖起手指，看了眼艾露，说，“其一，是为了取回当年老师放在这里的一件物品。”
“我知道，是生命之种吧，请放心，艾露大神官始终在小心守卫，至今已经一百余年，随时可以取走。”洛嘉点头。
见他这样坦然回应，程林也松了口气。
他此前还担心洛嘉会不会阻挠。
为此，他还准备了一番“狐假虎威”的话术。
寻思着实在不行就扯出身后所谓的“邪神”的旗号。
威胁一番。
如今洛嘉这般配合，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如此自然好，至于第二件事么……则是有关于目前的境况，我指的是有关异世界的。”程林悠然在大殿中找了张椅子，坐下，缓缓说。
“异世界……与神灵有关？我看贵使的容貌……与异界人颇有些相似。”洛嘉能坐上王位，除开深不可测的修为，其智慧自然不差。
虽然已稍显老迈，却依旧瞬间猜测到许多。
只是他聪明地没有直接问，而是当到程林提起，才借机提问。
“没错，这事……说来有些复杂……”坐在椅子上，程林微笑着让洛嘉与艾露也都坐下，努力克制住类似邪神的坐姿。
他酝酿了下措辞，将打好的腹稿重新梳理了一遍。
这才缓缓地，在后者期待的目光中开口说：“其实……你们所谓的异界，曾是老师的故乡……恩，当然了，那是在许多年前的事，在异世界，老师有另外一个十分响亮的名字。”
“什么名字？”
“……程林。”
……
必须承认，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程林扭捏了下。
主要是这种感觉极度羞耻。
颇有一种自吹自擂的尴尬。
不过好在他脸皮厚，稍稍不适后，便语气如常继续开始介绍。
简单地将“程前辈”、“地球已知唯一飞升者”、“破碎虚空，踏足宇宙星海，游历无穷世界”之类的人类已经很熟悉的那套“故事”给略作修改讲述了一遍。
之所以这样，主要是考虑到精灵族与十三司接触后，极有可能攻克交流难关，到时候两边聊着聊着，万一聊出问题就比较麻烦了。
尤其是投影开始前，天空上还播放了程前辈拯救克鲁姆的“视频”，几乎可以肯定，在两个文明的交流中，必然会提起这个话题。
与其如此，倒不如由他先说，把基本的认知给树立起来。
在程林的叙述中，邪神“程前辈”便是从地球飞升的超级强者，游历诸多世界，偶然路过精灵世界，意外受到了来自艾露的祈求，随后降临……
大体是这个故事。
而他作为程前辈留在地球的传承，谨遵师命，避世修行，不为世人所知……多亏精灵族里也有类似的这种“强者喜欢避世潜修”的认知，所以这个谎话很容易就被接受了。
至于自己……身为程前辈的学生，前些日子受到师尊远隔星海的传讯，要他过来取生命之种，顺便帮助两个文明和平相处。
考虑到自身愚钝，修为不高，所以才用这种方式进入王庭，以及坐在这里。
“原来如此，异界竟是神灵的故乡？那使者您所说的投影具体是指什么？”听完这个故事，精灵王连连点头，唏嘘不已，却是仍有疑问。
“投影么……大概相当于两个世界的短暂融合。”
程林思索了下，想了想，起身，径直来到大殿中竖立的一个类似沙盘的玩意，大概是之前用来标记人类行踪的地图。
桌旁还有不少纸张与皮卷。
他抽出一支笔，展开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个简单的浮陆图形。
转身，看向洛嘉与艾露，介绍道：“这就是你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底下是地球的某个国家的版图。”
两个精灵皆是目露吃惊之色。
他们这才第一次明确知晓自身当前所处之地。
“所以……我们的土地现在飘在天上？”
艾露捂住嘴巴，眼睛大大，不知为何，在神使面前，她总是下意识露出小女儿情态。
“没错，如果非要做个比喻，就像是天空上浮动的一块巨大的云。”
程林点头，接着，冲他们正色说道：“所谓的投影如何形成……这我也无法解答，老师应该知晓答案，可惜并未透露。”
“目前我所知道的，有关投影的知识，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它的存在具有时效性。”
“时效性？”
“没错，按照地球的时间，太阳一次起落是一天，比你们所在世界的一天要短一些，而一个投影的持续时间大概在一到两天内，一般不超过三天，也就是说，很快，两个世界便会重新分离开……地球人也将会在空间法则的作用下消失，换句话说，一切恢复原样。”
说完，程林静静看向两者，却只见无论是精灵妹子艾露，还是实力深不可测的精灵王，都是用一种极度吃惊的神情看着他，片刻后，洛嘉率先醒转，却是长长吐出一口气。
如果说几天后，一切便会恢复原样，那么，他悬着的一颗心也安定许多。
“使者您……”
就在他即将开口询问什么的时候，忽然间，大殿大门闪烁起魔法光芒，猩红，刺眼，那意味着是有紧急的，必须禀告精灵王的消息已经送达。
“神使稍等。”
洛嘉用抱歉的眼神看过去，见程林点头，他才挥动衣袖，便见那厚重高大的殿门缓缓打开。
门外。
一位士兵单膝跪在殿外最里面一级台阶，低着头，双手捧起一封急报信件，大声道：“禀，哈罗德将军回报，异界人欲派遣使者团前往王都，觐见陛下！”
洛嘉皱眉。
艾露张了张嘴。
站在“沙盘”旁的神使程林微微一怔。
十三司要派使者团过来？
这样的话……
“神使，您看该当如何？”洛嘉扭头看向他，低声询问。
“陛下认为呢？”程林眨眨眼，反问。
洛嘉轻掸华服，大笑说：“既然是神灵故乡来人，当然要见！”
“那便见，不过……”程林扶着桌案的手指下意识敲击了几下，眼神闪动，微笑说，“与使者团接洽之事，我代劳如何？”
洛嘉沉默片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认真道：“那就有劳神使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幕后黑手
十三司会派出使者团，程林并不太意外。
古今中外，但凡建交，总该有这么一套流程，只是……考虑到投影存在的时限问题，也不知道在一切结束前两个文明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十三司大概是也清楚时间的紧迫，所以进入投影后没有任何耽搁，对森林中的物产一概置之不理，这看起来似乎有些莽，但实际上，这才是聪明。
相对于并不很多的修行资源开采，与一个异界文明进行沟通，这从战略意义上对任何一个大组织都干系重大。
就在程林准备插手此事，并静静坐在精灵族王宫等待十三司使者团到来的时候。
另外一边，也有许多散修正渐渐逼近王都。
……
……
“咔嚓。”
光线晦暗的森林中，一个衣着寻常，背着双肩包的年轻身影缓缓走过林间，旅游鞋底将一根树皮翻卷的枯萎干燥的树枝硬生生踩断。
“停！原地休息一下！”
队伍前面的一个黑脸青年忽然停下脚步，冲后面喊道。
大家闻言纷纷原地找干净地方坐下，几个体能系的修士将用尼龙网捆绑的一些魔兽尸体放在地上。
“喝口水？”
一个散修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微笑着递给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
年轻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那张相当帅气的白净面庞上挤出一丝笑容，用略沙哑的声音说：“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有。”
说着，韩仑反手也拿出来一瓶水。
那人耸耸肩，也不在意，便坐在了一旁，开始休息。
拧开瓶盖，韩仑一边小口喝水，一边打量整个队伍。
这支队伍有二十三个人，已经算是进入投影的散修队伍中比较大的一个，领头的是个自称是蜀都当地某修行者势力的组织，手下有七八个人。
其余的，有的是蜀都本地修士，还有的是风闻这边有投影，从外地赶过来的。
一路走来，他始终用特殊法门压制着修为，表现中规中矩，观察过来，韩仑基本确定这个队伍大部分都是普通散修，只有那少数几个核心，却是目的不纯。
“他们似乎不是为了探索，更像是奔着某个目的而来，之所以带这么多人进来，只是顺手在把水搅浑。”
结合他抵达本地后打探到的一些流言蜚语，韩仑敏锐地有了猜测。
“前面有些动静，大家跟我去看看，留下两个人守在这，你……你，留守，没问题吧？”
森林深处隐隐传来声响，领头人起身说。
同时伸出手指点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似乎是核心队伍中的某个颇为厉害的家伙，一路上沉默，蒙着脸，很少说话，仅有的几次出手极干脆利落，大概有二品2段左右的修为，在队伍中，已经算是强者。
至于另外一个，恰好是韩仑。
“我么……没问题。”
韩仑盘膝坐在地上，抬起头，鸭舌帽下，一张脸，嘴角扯出夸张笑容。
眼看着一群散修结伴向前渐渐消失在密林中，韩仑缓缓站起身，径直走向蒙面人。
对方本在盘膝打坐，见他过来，双目闪烁出两道电光，身周灵气涌动，电火花噼啪作响，“你想做什么？”
韩仑微笑，手中刷的下，出现一把晶莹剔透的匕首：“我想和你谈谈。”
“你果然有问题！”蒙面人冷哼，二品修为展开，狞笑道：“可惜你选错了交谈的对象！”
“是么？”
韩仑右手捏着匕首，用锋利的边缘修着左手的手指甲，语气淡漠而冷酷。
话音刚落，三品巅峰修为轰然爆开，压得蒙面人色变。
想要挣扎，却猛地发现脚下的苍翠土地不知何时已然化作流沙滚滚，双腿正不断向下沦陷，“你……你……你是谁？”
韩仑冷笑，匕首甩出，将蒙面人偷偷拔枪的右手穿透，语气宛如隆冬的寒风，刺骨：“一司，韩仑！”
……
……
精灵之森某处。
一支黑衣人队伍静静藏身在树影中。
不同于杂乱的散修，他们穿着统一的类似夜行衣的服装，纪律森然，不需要近距离接触，只要远远一看，便能清楚察觉出他们与其他散修队伍的不同。
此刻，队伍的首领站在最前面，手中捧着一只望远镜，贴在眼眶上，正遥望极远处。
在镜头里，是一辆单独行驶的，在精灵卫队护送，或者说是监视下的车辆，车顶夏国红旗飘动，沿着世界树的枝干向着浮陆中心位置迅速驶去。
“使者团出发了。”
放下望远镜，首领听到身旁的副手说。
对方也刚刚放下望远镜。
“是啊，他们出发了，我们也该出发了。”首领男人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地说。
“去浮陆中心？”
“不然呢？还能去哪？”首领用看白痴的眼神瞅了瞅身旁副手，随后用带着疲惫和无奈的声音说，“十三司的使者团出发了，不出意外，是要拜访那些精灵的王者，你我得到的命令，就是搅浑这滩水，不能让十三司得逞，闹得越大越好，现在看来，如果能将两方的建交毁掉，大概应该能让那帮外国佬满意了吧？”
“毁掉外交？您的意思是……”
首领将望远镜随手抛给一旁的手下，仿佛是感觉这风太大，太冷，伸手紧了紧领口，沉默几秒，那双似乎永远噙着疲倦的眼睛里透出一丝狡诈和狠辣。
“十三司的主力强者极多，我们惹不起，精灵那边情况不明，但据观察，强者同样不少，咱们鼓动进来的那些散修最多只能稍微牵扯些十三司的精力，却派不上大用场，仅凭我们这些人手……思来想去，大概只能从这支使者团身上下手了。”
“哦？”
“准备一下吧，跟上去，找机会杀掉使者团，如果可以最好嫁祸给精灵，做不到也没关系，我就不信，使者团在精灵的地盘消失掉，十三司那帮人还能心平气和去搞什么建交！就算他们想，舆论压力也够让他们头疼的！”
说着，首领正打算下令出发，陡然间仿佛感应到什么，他的眼神当即一变！
仿佛鹰隼。
扭头看向密林中某处，右手五指猛然张开，如爪。
道道漆黑浊气自指尖喷涌出来，五道黑气互相纠缠盘旋，纠结成一团，瞬息间朝那方向坠去！
“噗！”
浊气喷吐，随即炸开，覆盖之处，树木枯萎，仿佛被强酸腐蚀掉了一般，滋滋地被溶出无数黑漆漆的小洞，变得残缺不全。
密集枝叶更是被“烧”死，化为残渣，纷纷扬扬飘散。
而在这诡异腐蚀之下。
一道隐藏在密林中的，若隐若现的影子，倏然闪烁了下，消失不见！
第三百六十四章 驰援
“追么？”黑衣人副手看向腐烂的那片树林，问。
“追不上了，已经跑远了。”首领面沉似水，却是摆了摆手，止住底下人动作，咬牙说。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对方掌握某种远距离逃遁的能力。
周围植被复杂，又容易潜藏，想要追，困难重重，还要耗费大量时间，他们显然消耗不起。
“没想到这附近竟然还藏着两只虫子！”
副手愤愤说，随即扭头扫向队伍。
几个感知系强者愤愤愧疚低头，垂手而立。
“算了，哪里有完美的行动？一些小意外，影响不大，只是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精灵，倒是没关系，反正语言不通。
如果是人类修士……基本没可能是官府的人，至于非法散修……
有几个身上没有背着罪孽？听到也就听到了。”
首领皱眉分析，随即眉头舒展开，说，“不要耽搁时间，立即出发，追赶使者团！”
“是！”
众人齐齐称是。
……
……
“咳咳！”
森林某处。
空气浮现波动，随即，两个身影从中跃出，跌落在地。
被江叶拉扯着从瞬移中脱离的顾城刚一落地，便咳嗽起来，吐出一口滚烫鲜血，喷在地上。
“你吐血了！”
江叶从地上爬起，脸蛋瞬间煞白。
“没事，只是擦了一下，问题不大。”顾城吐出一口血后，神态萎靡不少，冲她笑笑，温声说。
“让我看看伤口！”
江叶不停，急忙爬过来，强硬地按着男友，看向后背。
只见顾城后背偏下位置，衣服已经焦糊一片，像是被火烧过一般，溶出拳头大的一个伤口。
里面的皮肤也溃烂了一片。
红色、黑色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撕拉～”
咬着牙，用两只纤手撕开衣服布料，江叶死死咬着嘴唇，小心翼翼用指尖摸了下伤口，顾城当即痛哼了一声，却又咬牙忍住。
“对……对不起……”
江叶红着眼睛连连说道，然后猛地一拍脑袋，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翻出一瓶治疗药剂。
这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储备药剂之一。
拧开。
倒在手心里，揉开。
泪水涟涟地按在伤口上，抹匀。
一阵清凉，伤口开始结痂，然后脱落，药剂的效果极好，或者说，看上去恐怖的伤痕其实远比她想象中更轻一些。
等一瓶药剂完全消耗光，伤口也露出了新肉。
江叶终于放下心来，然后扶着男友的肩膀呜咽。
“好了，我就说问题不大嘛。”顾城笑着拍了拍女友的肩膀。
黑衣人首领的攻击来的太快，太狠，即便是江叶在意识到暴露之后第一时间开启了瞬移异能，依然差点被浊气腐蚀，还好顾城关键时刻用后背挡了下，这才逃出来。
“以后不许这样！”趴在肩头的女声凄楚呜咽。
“……好。”
又安慰了一阵，眼看伤势的确并不严重，加上江叶本就是个冷静果断的女子，擦了擦泪痕，两人才收敛心神，有些后怕地想起之前的事。
多少有些巧合。
在程林久久不归后，两人商量了下，开始沿着世界树枝干向中心缓缓前行，速度不快不慢，本来只是在林间休息下，却意外发现有一群人过来，两人就暂时收敛起息躲藏起来，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般隐秘的交谈。
心惊之下，气息不稳，这才被发现。
如今眼看着没人追来，才算终于放下心。
“那些人不简单，向我们攻击的，最低也是四品，甚至有可能更高！”
顾城有些后怕地说。
“的确是这样，这么说，这群人肯定不是普通散修，竟然打起了袭击使者团的主意，还真是够疯狂。”
江叶也点头。
说完，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忽然沉默下来。
一个问题忽然摆在他们面前。
这显然是个非常紧急的消息，一旦被这群人得逞，恐怕十三司与精灵族的建交真的要毁掉，到时候两边若是开战，损失难以估量。
要不要……将消息通知出去？
精灵一方不用想，语言都不通，若是通报，只能选择十三司。
可是……他们的身份压根没法接触官府！
他们是非法散修！
还是背着案子，被通缉的非法散修！
通知十三司无异于自投罗网，可是若事不关己……两人对视一眼，想到可能因此发生的战争，却是又犹豫不决起来。
他们终究不是那种自扫门前雪的人。
“要不，我去通知十三司吧。”
顾城忽然说。
“你发什么疯？不许去！就显出你心善是吧？别忘了咱们的身份！”江叶猛地拉住他。
“可是……”
“没有可是，就是不许去！”
“你听我说，这不是什么善心的问题，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个机会，一个上岸的机会！”
顾城忽然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这件事事涉重大，如果能避免，怎么看都是一件天大的功劳。
或许，我们可以用这个功劳抵消过去的事，戴罪立功。
非法散修终究没办法长久，我们现在还能躲躲藏藏，可是再过几年呢？
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呢？……总要为以后想想。”
看江叶神态动摇，他又补充道：“只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消息递过去，那么多人看着，功劳怎么样都抹不去。
再不济，也能获得个申诉的机会。
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沉默了一阵，在他的炽热的目光中，江叶终于缓缓点了点头，被说服了。
只是，下一刻，她站起身，说：“你说得对，这的确是个好机会，只是，要去也是我去！”
“你……”
“听我说，你身上背着命案，一旦被抓住，谁知道十三司那帮人究竟会怎么做？
我的事小，就算那帮人翻脸不认人要抓我，也没什么怕的。
再者，我有瞬移，情况不对想跑也容易一些。”
江叶眼神坚定。
“……好。”
……
……
十三司。
车队的马达引擎已经熄火，第一辆车载着使者团出发，剩下的人却依旧与精灵队伍遥遥对峙着。
在两方没有真正建交前，这样的对峙必然会始终持续。
只是相比于此前的剑拔弩张。
如今气氛多少松缓许多。
“可惜了，我还真想去看看精灵的城市是个什么模样。”
车队前方，十三司司首何狩武有些郁闷地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烟盒，抽出一支，在对面精灵们好奇的目光中点燃，狠狠抽掉半截，语气郁闷说道。
作为探索队伍明面上的最高长官，他必须留在这里控制局面。
事实上，为了表示并无敌意，整个使者团最高战力也只是十三司的一个副司首而已。
其余包括何狩武，以及过来助战的沈山京等人都依旧在这边等待。
没有外交官在，大家虽然也有留下翻译，可是也不大敢胡乱聊天，生怕哪一句话造成误会耽误了大事。
所以只能大眼瞪小眼，互相尬着。
“真的很……无聊啊。”
何狩武吐出一口青烟，叹息。
就在这时候，忽然，附近的一个做侦查的感知系强者陡然扭头看向某个方向，大喊：“来人止步！”
什么？
有人？
何狩武捏着烟头扭头看过去，其余数百人也看去。
便只见，在那边森林中有隐隐灵气波动传来，空气扭曲波动，一个女青年凭空从空中浮现。
然后，在探索队数百双眼的注视下。
缓缓，举起双手，向队伍走来。
“哗啦啦。”
周边的小翻领瞬间持枪瞄准，江叶却视若无睹，只是向前走近，当来到一定距离外。
风吹乱她的发丝，拂过脸颊，吹得衣角轻轻飘动，她鼓起勇气，迎着枪口，与无数交叉覆盖过来的灵压，大声喊：“有人要袭击使者团！！”
何狩武指尖烟头跌落，黑胖子瞪大牛眼：“啥？！”
……
……
王都。
内城。
议事大殿后的某个房间。
宽敞的房屋中，靠近门边的位置摆着一面巨大的宝石镜。
精灵族并不出产玻璃镜，民间普遍与夏国古代般使用铜镜。
皇城自然条件更好些，所以，便是连镜子也是使用的切割来的整块宝石。
“不如玻璃镜透亮，但也足够清晰。”
程林站在落地镜前，随口点评道。
镜子中，倒映出他的身影。
如今，他已经将除开内衣的所有的现代服装都收入了初始空间。
从衣服到鞋子，全部换上了精灵族本地衣着。
外套则是一件极大，极黑的袍子。
黑袍极大，遮住全身，便是连身形都遮蔽了。
为了尽可能避免形象泄露，程林不仅要求洛嘉封锁有关他的一切消息，甚至连鞋子，都故意加高了些。
“这样，总不会被看出来了吧？”
程林静静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漆黑如墨，只露出一张脸，在镜子里冲着自己微笑。
他的右手捏着那张白色面具，缓缓戴上。
当他戴上面具刹那，镜子角落里倒映出的艾露的小脸上神情有些明显的变化，仿佛瞬间的失神。
“刷。”
掸了掸衣袍，程林将脑后的兜帽拉起来，这下，彻底将头部也遮蔽住。
有了这多重保险，他才敢于代表精灵，与十三司的人见面。
“想想要和那些大人物以这种方式谈判，还真有些小刺激。”
他笑了。
身后。
艾露轻手轻脚走过来，脑袋微微倾斜，问：“神使在地球不算大人物么？”
“当然不算了，在地球，我藏得很深。”程林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领口，将那条绑带细细地系好，这才转回身，以这近乎完全遮蔽的姿态看向大神官，“怎么样？能看出之前的样子么？”
艾露认真看了几眼，然后摇了摇头。
程林微笑，“那就好。”
心满意足地适应了下新行头，程林正准备出门转转，熟悉下周遭建筑布局，忽然，就听到门被敲响。
“什么事？”他问。
一个精灵侍者的声音从门外钻进来：“禀告神使，陛下请您速速前往侧殿！”
“哦？就来。”程林挑眉，与艾露对视一眼，同时迈开步子，推开门。
由艾露带路，沿着一条铺着七彩色调地毯，两侧悬挂精灵艺术家油画的走廊一路来到另外一间房门。
精灵女孩敲了两下，拉开门，侧身让跟在她身后的程林踏入房间。
刚一走进，程林便看到了正在侧殿中徘徊的洛嘉。
这位精灵王看到程林的新装束有了一秒钟的迟钝，之后直接了当地递过来一封泛着魔法波动的皮卷，正色说：“刚刚接到前方紧急消息，可能有势力想要截杀人类使者团！”
“什么？”程林豁然一惊，急忙上前两步，接过皮卷，低头打量。
上面也不知晓是用了什么魔法，竟然印着一道宛如照片般的图影。
相比于大殿中斥候们传回来的观察图像都要更生动逼真。
不过看起来，想要驱动这远程传送魔法，大概消耗十分巨大，只能用于极紧急的信件。
皮卷上，是现场的画面。
程林在图画中轻而易举地看到了熟悉的汽车，以及小翻领们。
画面中央则是个双手举起，被十三司小翻领围拢起来的美貌女孩。
看到这，程林眼睛蓦然撑大。
“江叶？是她？通报消息的竟是她么？”
这真是个意外的消息。
羊皮卷底下还有一行魔法精灵文字。
程林获得的“精灵语”不只涵盖了听与说，同样也包含文字，他毫无障碍地阅读起这段文字，并迅速明白了经过。
“竟然有未知势力准备袭击使者团，破坏两个文明的建交？”程林霎时间联想起了进入投影前跟踪禾剑时候遇见的那一幕，有了些猜测。
他呼吸急促，当即道：“我们必须阻止这件事！”
洛嘉点头：“我已经紧急派了高手前往接应，确保使者团生命无忧！”
“做得对。”程林稍稍松了口气，却依旧坐立不安。
即便已经派了高手前去，可是能不能赶得上？
如果赶不上救援怎么办？
又或者，如是袭击的势力意外的强大该如何？
没法确保稳妥，这令程林难以真正放下心来。
如果十三司方面也派高手去救援，怕是可以稳妥许多。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闪了下，就被程林打消了。
如今两个文明刚刚开始接触，精灵方面对于这些闯入自家疆土的人类本就警惕非常，绝对不可能允许特理司的高手越过那条“对峙线”，逼近王都。
自己若是强行利用“神使”的身份这样做，就算可行，也必然会挑动包括洛嘉在内的精灵的神经。
若是阴谋论些，会不会被认为这本就是人类的自导自演？
为了防止这些误会的产生，救援只能指望精灵这边。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一旦救援失败，局面必然会变得非常被动，就算救援成功，交流不顺畅的情况下，也很可能有误会产生……这样，给我配一只飞行坐骑，我立即赶赴现场！”
程林思考片刻，语气果决道。
“我也去！”站在他身后的大神官艾露站出来说。
……
……
数分钟后。
一只由青鸟组成的飞行队伍升空而起，在城墙上精灵士兵们的诧异目光中，鸣叫着，“人”字型排开，载着一只精灵精锐部队，向人类使者团所在的方向飞驰而去！
第三百六十五章 破碎的星空
“轰隆隆。”
无边的林海中，越野车的轮胎卷过世界树的平整枝干。
枝干极宽，极平整，少数隆起也只是让车辆稍显奔波。
车上方，几只飞行魔兽挥动翅膀，那是精灵士兵的座椅，可惜由于视角的原因，从车窗里看不到细节，只能看到地上庞大的飞行魔兽的倒影，如影随形。
“呼。”
孙小晗满脸惊奇地看看远方那隐约的精灵城镇——并非是王都，只是其余的一些小城，考虑到安全因素，精灵指引的这条道路在抵达王都前不会行经任何一座精灵城市，不过，这并不影响透过车窗，远远眺望。
“真的是很神奇啊。”
通灵少女的脑瓜里忍不住想。
作为因翻译表现良好，而被选中进入使者团的主翻译，她坐在车子后座靠窗的位置，旁边就是孙骁，原本这种行动他是没有资格过来的，这回倒是沾了自家妹妹的光。
越野车里。
总共有七个人，前二后五，两个翻译，其中一个是孙小晗，作为主译，另外一个男青年为辅译，加上孙骁，外交官，特理部派来的总部代表，一位学者代表，还有的，便是十三司的一位副司首，正扶着方向盘，踩着油门。
即便车内空间很大，也依旧很是拥挤，不过，没有任何人抱怨，包括那位总部代表在内的人都是一副紧张忐忑又兴奋的神情。
偶尔透过马达声，听到头顶风吹红旗的声响，还会莫名挺直腰杆。
“我们在见证历史。”
上车的时候，那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总部代表冲他们说。
孙小晗深以为然，之前在“前线”的翻译仿佛让她瞬间成长了不少，从最初的胆怯害怕，放开许多，此刻，两只圆滚滚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外面的世界，呼吸着异世界的空气，这一切都无比新鲜刺激。
想到等这些结束，她回到学校，可以站在全班同学面前吹嘘，孙小晗不禁傻乎乎乐了两下，然后扭头看向身旁老哥，却看到孙骁也在呵呵傻乐，和她如出一辙。
“你乐啥呢？”
她低声问。
此刻，车里的几个人都在低声互相交谈，反正那些精灵也听不懂……只是大家声音都不大，孙小晗憋了一路终于也忍不住开口问。
孙骁听了瞅瞅她，眨眨眼，凑到她耳边认真说：“你哥我当然在考虑国家大事。”
“呵呵。”
眼瞅着自家妹妹递过来个白眼，孙骁咂咂嘴，也没说什么，只是转回头去，看向前挡风玻璃，美滋滋想着：
“等这次探索结束，回到学院，就可以站在全班同学面前吹嘘……想想就激动啊，”叹了口气，他又有些寂寞地想，“不知道程林现在在哪里，之前他早早请假跑了出来，现在应该正在这片森林里的某个角落吧？”
想到等回去，也可以在程林面前吹一波，孙骁也忽然觉得自己这任性妹妹看起来也顺眼多了，说起来，之前九司的人带着孙小晗去学院，找到他的时候，他还真吓了一跳……
谁能想到自己妹妹竟然悄无声息地觉醒了？
还觉醒了这种极度稀有的能力？
想着这些……又瞅瞅跟自己挤在一起的那些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他忍不住想这命运还真是神奇，就在前两天自己看到程林请假离开还羡慕的要命，哪里能想到，这一转眼，自己竟然坐在使者团的车里，要去与另外一个文明接触。
“如果程林知道，肯定也得羡慕死了吧？”
孙骁美滋滋想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然而，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功夫，忽然间，他只感觉哪里不对劲了起来，是哪里？哪里不对劲？
孙骁一怔，面对危机的本能令他迅速将发散的精神收拢回来，这才愕然看到不知何时，车厢里竟然陷入了昏暗，就仿佛是进入了黑夜一般。
“怎么回事？”
孙骁悚然一惊，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如今怎么发生了变化，与此同时，他发现车里原本在低声交谈的那些大人物们也纷纷闭上了嘴巴，露出惊疑不定之色，显然他们也被这意外所惊动了，车里霎时间鸦雀无声，只剩下马达轰鸣，整个车厢昏暗无比，只有仪器表盘散发出碧绿的惨淡微光。
“啪嗒。”
假使车辆的那位十三司副司首按开了车内的照明灯，众人的视野这才亮起来，与此同时，他却也是猛地一脚刹车，强行制动，右手松开档位，直接握住了放在身份的剑柄，身体横着撞开了车门，飞身跃出，抬头看向头顶的那些精灵士兵！
“发生了什么？”
“都别动！我出去看看！”那位坐在副驾驶的总部代表亦拔出腰间枪械，撞开车门，扔下一句话。
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孙小晗低呼一声死死攥住了孙骁的胳膊，小脸紧张无比，孙骁同样诧异不解，想了想，将孙小晗拉过来自己的位置，说了句“呆在这里别动”，随即，他也跳下车门，脸上之前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只有无尽茫然。
怎么回事？
难道是那些精灵捣鬼？不应该啊！
孙骁心头无数念头闪烁，刚在车外站稳，抬起头，便愕然看到空中的那些乘坐飞行魔兽的精灵们竟也是一副惊慌模样，持着武器，警惕地茫然四顾，领头的精灵护卫队长喊了句什么，精灵士兵们便围绕越野车排成向外的防御阵列，谨慎地打量骤然变化的四周。
“不是精灵捣鬼，而是其他的意外？”孙骁瞬间意识到什么。
他反手拔出自己在无踪仙岛兑换的那把灵剑，浑身肌肉绷紧，进入战斗状态。
他向四周打望，便发现以越野车为中心，大概十米半径的范围内，竟仿佛进入了黑夜，光线极低，头顶笼罩阴云般，漆黑如墨，若是细细看去，漆黑中隐隐有点点“星光”。
整个空间都处于绝对的暗沉中，只有十三司司首下车时候按开的越野车大灯射出两道刺目的金光，却竟然也在约莫十米外消失不见，光线仿佛被吞噬了。
“结界？”
孙骁茫然中听到另外一侧，那位十三司的副司首惊讶低呼。
结界。
这并不是个陌生的名词，记得在九院的课上，孙骁就听过这个词，是一种扭曲灵气场的力量，也是目前世界科学界在灵气场域实际应用领域的一个比较成功的方向。
程林曾经在魔都去“修行者小巷”，见到的遮盖入口的“墙”严格意义上讲，也属于与“结界”同样的研究领域内的产物。
只是，“结界”这种东西对普通小翻领而言都还只是停留在研究报告上，却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或许，是一种可以营造结界的异能？
与人类有关？
还是与精灵有关？
孙骁一时难以思考明白，只是，下一刻发生的动静也让他再没有时间去思考。
“砰！”
突然间，头顶上仿佛响起了一声惨呼，再然后，便是一团带着羽毛的黑影狠狠坠落，狠狠砸在了越野车的金属车顶上，出发巨大的声响。
那赫然是一只飞行魔兽，肚子被某种力量刺穿，血流如注，将长长的羽毛都染红了。
骑乘在它背上的精灵卫队长看起来有些本事，在这突然袭击下竟然存活下来，却也是受了重伤，从车顶沿着挡风玻璃滚落，狠狠砸在了两束金色大灯的光芒里，吐出一口鲜血，喊出短促的句子。
躲在车里的孙小晗在这时候竟神奇般的冷静，用惊惶的稚嫩声音翻译出了卫队长的喊声：“敌袭！他说是敌袭！！”
“袭”字还没有落下，精灵卫队与使者团便清楚地看到从四周的黑暗中涌来许多黑影，他们穿过黑暗，蒙面，通体黑衣，手持利刃，各个身躯上有灵气涌动，竟都是修行者！
看到这些人的刹那，孙骁也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人类！袭击者竟然是人类！
“一个不留！”
随着头顶传来一道冷酷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命令，那些黑衣人一拥而上，种种异能开启，不理那些精灵，只是对使者团，尤其是那位总部代表发起攻击。
“小心！是散修！”
十三司副司首大喊一声，下一刻，四品巅峰修为轰然开启，滚滚灵气如潮奔涌，一道磅礴光辉被他一掌拍出，将面前黑衣人逼退，护着总部代表，另外一只手，灵剑已然举起，锋锐之气冲天而起。
为了表示诚意，同时让精灵们放心，整个使者团最高战力也只是他这一位四品，至于随行的精灵卫队，更是压根没有考虑到在临近王都的地盘，竟会遭到袭击，也未配给强者随行，这让众人霎时间步入险境。
不过，面对这些普遍二品，少数三品的黑衣人，副司首加上反应过来的精灵卫队，却是似乎已经足够抵抗。
然而，就在副司首灵剑将出之际，半空中忽然响起一声幽幽叹息，“唉。”
足足五道浓郁的，附着强大腐蚀气息的烟气宛如虬龙，翻卷着从头顶空中落下，纠缠盘旋，隐隐竟显出“龙头”模样，向下砸落。
十三司副司首面色巨变，喊了声不好，急忙运起全身力气，撑开一道宛如伞面般的防护层，然而，那腐蚀气息却极为强大，喷在防护层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如同沸腾的油锅，清晰可见的，那厚厚的防护层竟生生被溶出个大洞！
“糟糕！”
副司首惊呼。
下一刻，却只见身周一道淡淡灵气荡开，一面巨大的土黄色光盾凭空浮现！
“啊！”
暂列二品的孙骁咬着牙拼命撑起这光盾，却也只是抵挡了一秒钟，便被溶解，破碎！
闷哼一声，气力散尽，生生跪在车旁。
不过也正是他这一层薄薄光盾，稀释了最后的一点腐蚀气，竟成功抵挡下了这波攻击。
“咦？有趣。”
半空中响起一道略显惊讶的声音，那人大概没有料到这一击竟然没有成功，不过紧接着，却又是冷笑：“不知道你们挡得住几次？！”
说着，藏身于暗中的黑衣首领沉下脸来，再度抬起右手，五指成抓，道道腐蚀气凝聚。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仿佛感应到什么一般，豁然抬头！
目光所至处，漆黑的天幕竟“咔嚓咔嚓”裂开了一道雪亮的口子，刺眼的阳光从裂痕中直射进来！
……
空中。
一队由青鸟组成的精灵卫队正向着前方飞速逼近。
程林站在最前面一只青鸟背上，高空风疾，吹得黑袍猎猎，在他身侧，艾露双手持魔法杖，紧张地看向前方。
在距离此处数百米外，随行的战斗神官已经先他们一步冲了过去。
“找到了？”
程林皱眉，下意识疑问。
接着，他便遥遥看见，那位王庭第一战斗神官背后双翅抖动，悬浮空中，手中一把弯刀释放出璀璨光芒，只朝着面前的，空无一物的空气中狠狠一斩！
“咔嚓咔擦。”
破碎声起。
一个硕大的，包裹起来整个使者团队伍的椭圆形灵气结界缓缓浮现，那柄弯刀，正劈砍在结界之上，从刀尖端开始，一道裂纹蔓延开，越来越大，最后，将整个结界崩碎。
黑衣人、车队、精灵、持剑朝天副司首、站在车旁面色不改的总部代表，以及因为气力消耗一空跪坐在车旁的孙骁……等等的一切，悉数出现在程林眼中。
“斩！”
一声厉喝，王庭第一战斗神官全身盔甲缝隙中都爆出灿烂光辉，身后双翅震颤，凝成巨大的虚影，手中弯刀如沐霞光，刺目逼人，无形双月之下，一股极度雄厚的魔法力量升腾而起，如狼烟起于大地，大日浮出稀云。
护卫队的精灵士兵们精神一震，高呼起来，向黑衣人发起反攻。
至于那个黑衣人首领，在感受到那恐怖的力量的瞬间，便怪叫一声，朝着下方的越野车抛下一团浓郁腐蚀气息，试图拖延时间，在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后，全身卷起一道黑烟，向着极远处，飞速遁逃！！
第三百六十六章 盛情难却
“救人！”
眼见那神秘人甩手朝越野车扔下一团腐蚀黑气，距离这里还有几百米的程林赶忙含住一丝灵气在喉咙，然后用特殊法门，将自己的声音扩大后传递出去。
他说的是精灵语！
那浮在半空，浑身气势磅礴的战斗神官一刀劈开结界后，目光便瞬间定格在那神秘首领之上。
眼看对方要遁逃，他下意识便欲追去。
却在听到身后“神使”命令后强行止住冲动。
没有握刀的左手朝下张开五指。
一道狂猛旋风卷落，将那团腐蚀之气硬生生吹飞，“噗”的一声坠入车旁丛林，那丛林瞬间又腐烂溃败下去。
“啊！”
越野车里的另外一个辅译青年惊恐地发出喊声，其余人虽然也一脸的后怕，却依旧保持住了“人类使者团”的风度与尊严。
尤其是那位总部代表。
作为一个并未觉醒的普通人，面对这恐怖一幕，身躯依旧站的笔直，令那位战斗神官亦是侧目。
“都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事，都没事。”
“小兄弟，你……”十三司副司首看向摊在地上的孙骁，却只见这个穿着九司学院制服的年轻人只是摆摆手，“我没事，脱力而已。”
互相确定没有受重伤，几人都放下心来，这才有空扭头去看天空中那神光璀璨的战斗神官。
感受着他身上的强大气息，其他人倒还看不出什么，只有那位十三司的副司首面露震惊，用中文说：“六品！”
“什么？”
“我是说，这个劈开结界的精灵，极有可能是六品强者！最起码，也是五品之上！”
副司首说的中文，精灵们听不懂，使者团的其余人又哪里听不懂？
六品！
这个品级的高手在整个夏国，明面上也只有三位！
却没想到，眼前遇上的这只精灵便是这个等阶的强者。
“不知道，这精灵在这个世界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刚刚从车里下来的那位研究员代表推了下眼镜框，说。
“或许，他就是精灵族的王。”充当副译的青年脸色苍白地说。
“啾啾！”
恰在这时，青鸟组成的空军终于赶到。
众鸟齐鸣，响彻山林。
一道道阴影从地面上飘过来，遮住烈阳。
众人抬头看去，便看到那数十只青鸟上密密麻麻的精灵战士。
显然是援军。
在整个队伍最前方，那只体型格外巨大的青鸟背上，一道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正负手站立，俯视众人。
在这神秘黑袍人身侧，一位穿着月白色长袍，绣着繁杂华丽云纹，头戴金冠，手持魔杖的极为美丽的精灵女子正侧身而立，站在黑袍人身后两步外。
显然，这黑袍人是这援军的之首。
下一刻，使者团的七个人就惊讶地看到，浮在半空的那位神光璀璨的六品精灵强者，竟转身飞回数米，悬空朝那黑袍人躬身行礼。
说了句话，之后才又看向那位极为美丽的精灵女子，再次行礼，说了什么。
这令使者团的几个人大为心惊！
堂堂六品强者竟然对那两人行礼？
这岂不是说，那两人的身份远比六品强者更高？
这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他在说什么？”
那位来自帝都特理部总部的，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代表急忙扭头，看向刚从车里爬下来的孙小晗。
“他……他在行礼，对那个黑袍人的称呼我翻译不出来……总是极为尊重的称谓，至于那个白色袍子的女精灵……按照之前在前线和那些精灵沟通得到的信息，应该翻译成‘大神官’，也就是在精灵族中，仅次于精灵王的存在！”
孙小晗慌慌张张地解释道。
在这种情况下。
她还能这般快地冷静下来，进行翻译，这心理素质已经算是超长常发挥了。
而听到她的话，包括总部代表、十三司副司首、外交大使等人都是面露惊色。
大神官？
那个精灵女子竟然是一位“大神官”？
若是简单粗暴地将精灵族的权力等阶翻译下，大神官的地位无异于封建王朝的宰相！
最起码也是三公九卿这个位阶！
倒是无怪乎这位六品强者向她行礼。
只不过……
如果说这女子是一位大神官，那地位显然还在她之上的那黑袍精灵，又是何等尊贵？
“莫非……他究竟精灵族的王？！”
众人心惊不已。
那位总部代表，也是整个使者团的最高领导下意识挺了挺胸，打理衣衫，扶正眼镜。
若是对方真的是精灵族的王，那他们作为使者，出于礼节，必须要表达出足够的尊敬。
虽然说……这个全身遮盖的不露分毫的形象与“王者”有些不符……
看到代表如此，其余人同样急忙起身。
脱力的孙骁也强撑着酸痛的大腿爬起来，挨着越野车站好，力图展现出人类的精气神，同时也抬头好奇地向那黑袍精灵望去，只是……
“恩？他好像在看我？”孙骁忽然一怔，心底浮现出个奇怪的念头，“虽然根本看不出模样，身形也很陌生……可是……这精灵莫名的有些眼熟啊……”
……
……
空中。
青鸟背上。
程林负手而立，见站在地上，仰头一脸好奇的孙骁看过来，他与之对视两秒，便移开了目光，心底却是纳闷不已。
“孙骁……怎么竟然也在这里？还有孙小晗……这是……翻译？她竟然觉醒了？还被十三司请过来当翻译？”
程林觉得大脑有些乱，意外极了。
好在眼看着使者团全员都没有什么大事，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想着是不是要讲两句，可是四下一扫，他却知道这时候可不是拉家常的好场所。
袭击使者团的神秘人飞速远遁。
其他的黑衣人也随之试图逃离。
可是这帮人的修为显然相较他们的首领差了太多。
在使者团队的护卫队，以及自己带过来的精灵空军的联合围剿之下，正不断惨嚎着倒下。
有战斗神官在场，这些平均只有二、三品修为的散修根本逃不掉。
只是徒劳地挣扎。
拖延死期。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危机的解除，相比较于这些杂鱼，真正的威胁却是正在飞速逃离。
“绝对不能放他走！”
程林瞬间意识到这点。
这些人的目的显然是破坏两国建交，一次不成，若是放虎归山，对方极有可能再度出击，若是此刻打不死，没准这神秘强者还会做出什么大乱子来。
这次有江叶报信，及时阻拦下，下次呢？
若是想保证整个建交顺利进行。
必须将这个隐患掐死！
种种念头。
说来慢，其实只是刹那间，就被程林思考明白。
他果断用精灵语喊道：
“战斗神官听令！坐镇此处，收拾残局，保护使者团不受伤害！”
“是！”身披五彩霞光的战斗神官点头。
“艾露！你留下在这里，安抚使者团，对其解释清楚事情经过！”
站在他身旁的艾露嗯了一声，攥紧了法杖，说：“交给我吧……咦，那神使，您……”
“我？”
程林闻言，忽然冷声一笑，轻轻抖开衣袍。
整个人站在风中。
宛如就要乘风而去。
他双眼死死盯着那正在向着南方远遁的影子，命令道：“其余士兵，随我追击，斩杀敌酋！”
“是！”
众兵将齐声应诺。
下一刻。
便只见艾露从空中翩然落下，与战斗神官一起走向使者团。
至于程林。
则带着整个空军队伍调转方向。
数十只青鸟齐鸣，向着逃离的敌人追击过去！
……
“他们是要做什么？”
“是去追击敌人了吧？”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眼看着程林连续发布命令，这更加坐实了他身居高位的猜测。
使者团七人皆是心中好奇不已，眼看对方率领军队追击而去，他们只能将目光收回，看向那位正缓步走来的精灵女孩。
又一次的外交，开始了。
……
……
“呼呼呼……”
当青鸟全速飞行，程林耳边便只有呼呼的风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眼底，无数密集林木变得模糊不清，飞速向着身后倒退。
开启了“身体掌控的”他可以做到屹立于风中而不倒，不用如同其余士兵一样压低身形，这一点看起来似乎除了耍帅毫无用处，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讲，也是树立“神使”权威的一种手段。
“目标消失了！”
忽然间，一个双目灿灿如有神光的精灵喊道。
程林掩藏在兜帽与面具后的紧闭双眼，也再度撑开，断开“触角”异能的联系。
在他的感知中，目标同样消失了。
很突然，就是凭空的，在众人眼前消失不见。
空中飞行的速度显然比陆地上奔跑快了太多，眼看着即将追上，那漂浮在林间的幽影竟凭空消失，这立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低空搜寻！小心一些！”
程林想了想，说。
两翼的“空军”便压着青鸟降落，在附近盘旋起来。
片刻后返回，禀告道：“没有发现！”
程林站在空中，并未说话，使用向后使用了“触角”、“广域视觉”乃至于最低品级的“朦胧之眼”对下方进行探测，却皆是失灵，毫无发现。
“没有任何灵气光芒反射，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对方的确是已经远离了周围区域，用类似江叶的瞬移也好，还是别的方式也好，离开了，所以探测不到。”
“第二种可能，便是他依然还躲藏在附近，只不过是用某种手段隐藏了起来，连感知异能都毫无发现，看来是种高级手段……唔，难道是结界？像是之前他们袭击使者团，便是用结界隔离开那片空间，如果不是战斗神官修为更高一层，隐隐有所发现，果断拔刀破开结界，或许我根本不会发现被掩藏起来的区域，而是傻乎乎与使者团擦肩而过。”
程林反复思索片刻，心中更倾向后一种猜测，犹豫了下，他忽然命令道：“所有，分散开，向四面八方，所有方位进行远距离探索，我怀疑对方已经逃离这片区域！”
“神使大人，敌人实力高强，这样分开怕是容易被个个击破……”一个副官忍不住说。
程林摆摆手，语气强硬：“按我说的做！”
“……是！”
下一刻，青鸟轰然散开，向着四面八方，飞驰而去，探索着，迅速远离。
只剩下程林自己，以及脚下的孤零零的飞行坐骑，悬浮在原地。
大约二十秒后，程林只感觉四周的光线陡然暗淡下来，然后，便是漆黑。
空气仿佛变得粘稠，将他拖入某个封闭的世界，他眯了眯眼，再撑开，便只看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片夜幕之下，日光、森林，永无止境的风，悉数消失无踪。
只有寂静。
无边的寂静。
以及漆黑天幕中，那隐约的几点，如散碎钻石般的光亮。
“出来了？”程林嗤笑一声，用精灵语说。
下一刻，这夜空之上，传来一道毫无慌张，沉稳，寂寥的叹息：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你的邀请……盛情难却，岂有不来之理？”
第三百六十七章 底牌齐出
漆黑的天幕里，没有风声。
分辨不出方向，隐约只能看到地下的一小片林木，黑漆漆，鬼气森森。
“……盛情难却，岂有不来之理？”
程林清晰地判断出声音来自于头顶，然而当他稍稍抬起目光，那声源却又变得飘忽不定。
显然，发出声音的神秘人正在改变位置。
他果断开启了“广域视觉”，这个区区二品异能从品级上似乎已经落伍，然而其“感知系”的特殊分类却令它依然可以发挥出关键作用。
这也是与“元素系”最大的不同，低品级的异能并不意味着它就毫无用处，只是使用的范围窄了些。
精神意识中，一层层灰雾拓展开，程林的两只瞳孔最深处有精细的“场域图形”缓缓旋转，世界在他面前变了模样。
光线依旧暗淡，他却已经捕捉到某处潜藏的那道会发光的身影。
他看了过去。
对方便立即明白已经暴露，只能无奈地耸耸肩，继续用那低沉寂寥的声音说：
“被发现了么？唉，终究还是修为太低，等晋入高阶，我肯定要掌握一门干扰精神探测的法门，这样也不至于只能依靠结界隐藏。”
大概是因为“精灵”听不懂中文，又或许是因为结界空间给了他巨大的掌控感，再或者他只是单纯的嘴巴比较碎，总之……程林听到对方絮絮叨叨嘟囔。
“晋入高阶？掌握精神干扰法门？这话是什么意思？”程林敏锐捕捉到了他的这几个关键词。
可惜他也只能憋在心里，总不能用中文问问对方吧？
那样怕不是要吓着他……
心思转动间，对方也终于闪烁挪移到了程林正对面的位置，缓缓从黑暗中走来。
他竟是踏空走来的。
双脚行走间，仿佛踩在静水上，显出道道波纹。
浮空？
这可不是五品修士能做到的！
程林眼神一缩。
在九院的课堂上，他早已了解，在目前已知的修行者中，除开少数的，觉醒的便是具有“飞行”效果的修士外，普通修士，高阶之下别说飞行，就算是短暂浮空也做不到。
换言之，最起码也要是七品修士，才能短暂踏空而行，注意，这里还只是“短暂踏空”，与“飞行”有着天渊之别。
可若是说他是七品……程林脑子还没坏，自然不会这样猜测，联想起对方在结界外面也只是贴地奔跑，他很快判断出，这“浮空”大概只是在这狭小的结界内部才奏效。
随着对方缓缓走来，程林也终于看清了它的面容。
来人大概只有三十岁左右。
最起码看起来是这样，身材高大，却显得有些瘦，颇有几分“衣架子”的感觉。
一张脸，模样并不好看，也不难看，只是普通，若说是特殊，便大概只是肤色有些苍白，两只眼睛，总是堆满了浓郁的疲倦，仿佛一天一夜没合眼般。
“你是谁？”程林警惕地看向他，用精灵语问。
没有指望对方能听懂，但多少也要表达个态度。
可令他稍显意外的是，这个满脸挂满了疲倦的男人却竟仿佛懂了，“恩，让我猜猜，你刚才那句话应该是在询问我的身份……一般来讲，被我强行拉入结界内的，第一句都是这句问话……想来你也不例外，只是以身做饵勾引我现身，倒是第一个……真不知道你是有底气呢？还是愚蠢？”
一番话条理清晰。
不疾不徐。
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是生死大敌，更像是在酒吧里偶然遇见的一个陌生人。
浅谈攀交。
程林谨慎地看着他，轻轻吸了口气。
他隐约觉得，这个家伙并不好对付……这大概是废话，敢于袭击使者团的，怎么可能是庸人？
对方的判断极为准确，他的确是故意的。
程林在发现对方消失后，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对方如果真的有隐去身形的方法，为什么不早用，而是多跑了这么远？
一个比较合理的猜测是：
他在诱敌深人。
“换位思考，如果我是对方，终极目的是破坏两国建交，袭击使者团失败后，会怎么办？当然是想其他的办法，十三司势力强横，惹不起，精灵王庭情况不明，且必然有超级高手坐镇，想来想去，如果能将明显是大人物的自己杀掉，那同样也可以达到目的。”
“刚好我看起来并不强，最起码比战斗神官要差太多，身份看起来又极高，没有道理不尝试攻击下。”
程林在几秒钟时间里就梳理清楚了这条思路。
之后的应对便简单了。
如果说敌人的目的是斩杀自己，那想要引诱他出来的最好方法便是遣散其余士兵。
程林也是这样做的，这便是“以身做饵”的法子，不过这男人似乎也窥破了程林的想法，却是顺水推舟，依然选择了进攻。
如此说来，程林是有心算计。
黑衣人首领是明知陷阱，依旧踏了进来。
两人都是极自信，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程林的自信源于初始空间中的五核傀儡、内藏一百零八战魂的黑幡等等底牌，那对方的底气又源于何处？
“能在精灵中身居高位，想来不会太蠢，这么说，你是觉得自己有本事单打独斗胜过我？呵，我倒是想试试，异族强者究竟有什么本事！”
黑衣人首领寒声说，同时，他双臂展开，一道道浊气沿着他的两条手臂翻卷，看起来极为诡异。
程林闻言不禁笑了出来。
心想你这话也好意思说，如果真的有勇气直面异族强者，之前怎么不见你和战斗神官硬钢？
说白了，还不是打不过么？
还不是瞅着自己更像是软柿子，所以想要捏捏看么？
装什么高手风范？
程林这边冷笑，结界之内，气氛却是骤然一变，道道杀意宛如凛冽寒风，吹来。
“去！”
黑衣人首领缓缓凝聚浊气的手臂并未变化，他张开的嘴巴，却吐出一股幽光来！
这幽光速度极快，程林饶是有所准备，也是吓了一跳，急忙跃起，向下面的林间坠落。
可他脚下的那只青鸟却没有这样的好运，被那幽光喷了个正着。
瞬息间，便见青鸟全身羽毛竟凭空燃烧起来，没过几个呼吸，这硕大的飞行魔兽便被燃烧，或者说腐蚀成了白骨，伴随浓烟，坠落，然后“轰”的一声，崩解四散！
“再来！”
黑衣人悬浮半空，双臂蓦然合拢，两道盘旋的浊气融合于一处，便只见夜空之下，隐隐有咆哮声起，浊气竟凝结成一只硕大诡异的恶魔头颅，发出怒吼，卷起浊气，向程林飞来！
“骑士！出阵！”
程林刚一站稳，便掀起黑袍，朝天，戴着皮手套的右手从黑袍中抖落，五指张开，一道隐隐的空间波动浮出，一点寒芒宛如从异空间窜出，然后是一整根金铁长枪，再后面是一跃而出的光辉骑士！
五核傀儡，出世！
由于上次冻土浮陆给傀儡套上的衣服也没有扒下来，呈现在黑衣人首领面前的，便是一位从虚空中跳出的使一柄奇异长枪的高大猛士。
“砰！”
换上了蓄满能量的动力核心的傀儡一出场，其约等于人类四品巅峰的战力便全然开启，器械嗡鸣声中，银色长枪表面繁复花纹次第点亮，光辉骑士双目橙红，开足马力，逆向天空，迎着那浊气恶魔头颅，骑枪狠狠砸去！
“噗！”
一枪扫过，那恶魔头颅竟被生生打散，程林略微一怔，便只见那散开的浊气转瞬间便重新凝结起来。
“不好，物理攻击对他的伤害有限！”
程林意识到这点，果断操纵傀儡双脚踏地，不理浊气，只是向半空的黑衣人首领攻杀过去！
自带枪战技：鹰击长空，启动！
这还不算。
经过朱由的教训，程林这一次没有任何大意，一边操控傀儡跃杀，另外一只手猛握成抓，呼吸间，掌心便浮出一样长约半米的金属器物：黑幡！
“哗啦啦！”
程林右手一抖，黑幡那绣着诡异骷髅与幽魂图案的残破幡布便迎风展开，其上图案有微光闪烁，同时，那充满了上古沧桑气息的破旧幡布上，吐出浓浓黑烟。
无数半透明的“幽灵”尖叫着，嘶吼着飞出，撑着黑烟蔓延开，在程林的操控下，向空中围杀过去！
一百零八战魂！
第一次正式出战！
“嗷呜～”
尊魂幡一出，这偌大结界，竟渲染如同魔域，远比之前更加阴森恐怖邪恶百倍！
空中。
刚刚拔出灵剑，化解开光辉骑士一招鹰击长空的黑衣人首领还没等喘口气，便惊愕地看到自己的结界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愕然低头，只看到密密麻麻的“魂灵”盘旋着，宛如一道环形风暴，朝他涌来，而在这“风暴”的中心，也就是“风眼”位置，则是那神秘的“精灵族强者”！
“这是什么能力？”
他大惊失色，眼看这阴森可怕的景象，有一个瞬间，他都迷茫了。
“到底谁才是反派？”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刚升起，便被率先赶到的三十六“天罡”战魂压下。
数只相当于人类四品修为的战魂，带着更多的三品，蜂拥而上，首领被迫召回浊气匆匆抵挡，然而下一秒，令他愣神的情景发生了，那无往不利的，具有超强腐蚀性的浊气竟对这些魂魄似乎没多大作用！
“魂体？元素攻击衰减？”
他一怔，随后原本自信的神情瞬间消散，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大概真的是小瞧了程林！
“刷！”
恰在这时，身穿黑袍的程林亦不甘落后，拔出C91，卷起三品巅峰修为，朝天跃起。
一剑，撩天！
第三百六十八章 真正的底牌
鬼哭神嚎！
吞噬了半步地皇少许残留神魂的战魂，早已不再是刚被程林从无踪仙岛带出来时候的凄惨模样。
如果说在上次推演中，因为有“银月手杖”加持，程林并未动用它们，只是将这群战魂当做背景板，类似特效的作用，那么这次，终于轮到它们上场。
腐蚀浊气的确强大，触之即溃。
然而，它可以腐蚀实物，却对战魂这一类精神体杀伤力大打折扣。
只能一定程度削弱。
程林便是瞅准了这个优点，将漆黑尊魂幡往泥土中狠狠刺下，将小半截旗杆刺入土地，人则随风而起，挥动灵剑，直刺，撩天！
“凝！”
黑衣人首领瞬息间遭遇三路围杀，先是大惊失色，然而，他毕竟是实打实的五品强者，与特理司各大司首对战亦不落下风，骤然陷入险境，却依旧迅速地反应过来。
单手一勾，召回那团浊气，将自己整个身躯团团包裹，霎时间，他如同浸泡在混沌中，右手掌心呈爪，凝出一团极为浓郁的腐蚀气团，向光辉骑士掷去，另外一只手往身前一扫，便见层层叠叠的灵气浪潮卷起，那本来已经逼近他身边的一百零八战魂竟被隐隐拍退，攻势受阻。
随即双脚在空中飞踏数步，踩出多多涟漪，移动身形，躲开程林飞身撩起的一剑。
“破！”
转眼间化解危机，黑衣人首领浑身浊气忽然呈环状，向四周炸开，一时间，磅礴灵气从他身上释放出，在这结界空间内迅速弥漫开来，化作淡淡的，半透明的黑浊海浪。
风忽然盛大起来。
程林只感觉脚下有浊气升腾而起，霎时间，黑暗的林间，注满了肮脏的污水般，随着风吹来，虚幻浪潮纷卷涌动，让他莫名想起来一个词：
“浊浪排空！”
这爆炸开的气浪极为强悍，程林只觉自己如同大海中，狂风巨浪里的一叶扁舟，飘摇无所依靠，被强风向后吹去，翻滚几步，跌落在地，裸露在外的皮肤隐隐有针扎般的刺痛。
“腐蚀？”
程林立即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境地，急忙重新跃起，弹跳在一棵巨树的树干上，然而，考虑到这腐蚀气的狠辣，他相信不出五分钟，脚下的整片森林都会被腐蚀成一滩烂泥。
必须速战速决！
程林眼神一凝。
他自身三品巅峰的战力放在任何地方都已不容小觑，然而，与相差足足两个大境界的五品黑衣人首领对战，依旧太过勉强。
“好手段！这就是精灵一族强者的手段么？这就是你的依仗？我本以为你是隐藏了气息，现在看起来，你的个人实力的确不算高。”
半空中，黑衣人首领退后十几米，挣脱包围，惊讶说道。
顿了顿，他又转而看向那半空中重新聚拢，环绕飞来的众多战魂，以及那被暂时击退的光辉骑士手中夺目长枪，那双充满了血丝，噙着疲倦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子狐疑色彩：“倒是这些手段……倒是诡异非常。”
他同样对于诸多出现过的投影了解许多，自然见过“祭坛守卫”与“仙岛战魂”，只不过，前者此刻穿着厚厚的大衣，只有一把特征并不明显的长枪暴露着，后者，经过了“进化”，特征已经改变许多，与当初岛屿上的孤魂野鬼已经有很大的不同。
加上程林“精灵族强者”的身份，他一时间倒是没有往那边联想，只是本能地感觉有些古怪。
可惜，这时候他没有时间细细思索。
程林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身躯灵气外放，推开四周飘来的污浊之气，心念一分为二，操控战魂与光辉骑士一同冲杀上去。
五核傀儡真实战力略比五品低些，战魂中并无五品，但仗着数量多，以及精神力层面攻击的诡异，倒也算得上一位五品。
对上这神秘人，在阵势上隐隐占据上风。
“轰！”
光辉骑士猩红双目刺出两道幽光，长枪一摆，震落浊气，内部战斗核心超频供载，无数灵能纹路亮起，挟裹巨力，咆哮着，再度向空中杀去。
一百零八战魂，更是在程林的操控下纷纷撞入“宋江”体内，便只见，最强的那只战魂身躯眨眼间膨胀十几倍！
战魂合体！
“加强版宋江”面貌再度改变，身高超过四米，虚幻灵体凝成狰狞盔甲、散乱发丝，肌肉虬结，手中一把死神镰刀浮现，几如实体，寒光闪烁。
在程林的操控下，“宋江”发出震天怒吼，挥起近十米长的镰刀，与骑士合力，向空中斩去！
“轰轰轰轰轰！”
霎时间，整个结界阴风引动，浊浪排空，三道身影混战成一团，在半空中搏命厮杀，而脚下的大片丛林，则在污浊气的腐蚀下渐渐枯萎，腐烂，化为脓水，十几人合抱的巨树表面坑坑洼洼，随即轰隆倒下，如巨人身陨，程林不得不从一棵树，跳到另外一棵，然而，可驻足之处，却是越来越少。
这是他第一次与五品强者出手。
也是他两张强力底牌齐出，需要面对的第一个对手。
不同于朱由，更与韩仑不同，这次的敌人空前强大，程林自己的修为甚至难以真正左右战局，只是一心两用，操控两间“法器”攻击，便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
然而，他的脸上却没有恐惧，没有紧张……有的，只是兴奋和激昂！
开启“身体掌控”的他宛如一只狸猫，轻松在狂风中稳住身形，兜帽被吹起，露出了他那张覆盖着诡异白色面具的脸孔，也显露出，他的两只眼睛。
程林眼中倒映着空中的颤抖画面，五品等阶的混战，便是在外界，也是极罕见的，光是交手速度便已然是令人眼花缭乱，难以捕捉。
可是，他却依然在目不转睛地凝望，盯着那神秘人的每一个动作，感受着一位真正的五品强者的一举一动，一拳一脚中蕴含的力量。
心中，那封堵数日的，三品晋级四品的“瓶颈”隐隐开始松动！
起初，还只是轻微摇晃。
很快的，随着空中的鏖战进入白热化，那本就并不很牢固的“瓶颈”开始明显崩解，脱落……就像是，一个密封的瓷瓶，正在一点点裂开，从中渗透出，一股子格外清新的，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气息……
“轰！”
不知道战斗了多久，半空中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神秘五品强者再一次崩碎浑身浊气，一掌推出一条宛如龙形的气柱，准确无误地轰击在光辉骑士胸口！
下一刻，这近身战斗极为恐怖的光辉骑士竟然被生生从半空打落！
跌在地上，腐蚀气息将他淹没，好在他并非生命，所以感受不到痛苦，只是，那被浊气腐蚀的坑坑洼洼的金属躯壳上，淡淡的冰蓝色光芒闪烁不定！
那模样……就像是电压不稳的灯泡一般。
程林豁然惊醒，他脸色微微一变，右手中的“中枢”显示出的能量条已经变红，那意味着光辉骑士身上的动力核心能量已经跌落到了危险线下，只剩下不到5％！
长时间的“超频”运转，对能量的消耗极为恐怖，即便这次的核心是“满电”的，却也架不住这样的消耗。
眼看若是再强行继续，等能量彻底耗尽，傀儡怕是要被对方生生打爆。
程林当即放弃了操控它重新上阵的想法。
偏生这傀儡更换核心很是麻烦，程林抬头，果然就看到空中战局发生了变化。
失去了傀儡的助力，只剩下合体战魂挥舞镰刀与敌人缠斗。
可经过这么久的交手，对方显然也慢慢掌握了对抗战魂的方法。
虽然看上去同样狼狈不堪，身上的衣衫破碎，嘴角隐有血迹，脸色比之前更苍白许多……身上的气息也跌落不少，显然在联合攻击下，也受了伤，但终究……没有影响到根本。
“散！”
程林只听到头顶一声喊，雄浑浊气卷着那人身影飞起，脱离战魂攻击，之后他向下看来，与仰望天空的程林眼神碰撞在一起。
再然后，程林清楚看到对方那虚弱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
“哗啦。”
感受到脚下的最后一株树木坍塌，程林向下跌落，不可避免地踏入翻卷浊浪，只能将灵气覆盖体表，抵抗腐蚀。
“不得不承认，你这些手段的确很强，不过很可惜，看来你的依仗出现了一点意外。”
男人略带讽刺地瞥了眼刚刚从地上爬起的傀儡，语气有些虚弱，却依旧沉稳。
程林轻轻皱眉，看向高大的战魂“宋江”，随后发现它的身躯相比之前也暗淡了许多，越发透明，神态亦萎靡不振，显然，这一番战斗对战魂的损耗同样不小。
“看上去……的确是这样，”程林站在这废土上，脚边是腐烂成脓水的林木，他用精灵语，似乎自言自语地说，“看上去，我终究还是低估你了，我本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五品，傀儡加战魂，胜过你不是难事，但现在看来，我需要修改掉这个错误的看法，你比我想象中强大，绝非五品1段，怕是至少3段，甚至更高的境界。”
程林说着，他的声音回荡在这结界里，漆黑天幕下，无比清晰。
“傀儡与战魂，终究不是真正的五品，只是仗着能量级别，以及数量优势，勉强有五品战力，况且，就算同为五品，1段与巅峰，也有着巨大的鸿沟……我倒是越发好奇你的身份了。”
顿了顿，程林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右手抬起，将爬起来的“光辉骑士”收回到了初始空间，随后，他看向了剩下的高大战魂。
悬浮在空中的男人自然听不懂他的精灵语，却可以看懂他的眼神。
“你在指望这古怪的精神体么？是的，不得不承认，这精神体足够诡异且强大，如果我是个感知系五品修士，破它不难，可惜我不是……我也承认，有这鬼东西护着你，我今天杀你不成……真是个令人沮丧的消息，不过……倒也不是不可接受，精灵族的大人物，总该有些防身手段……”
说到这里，男人有些自嘲地笑笑，“失败总是难免的，杀你不成，大不了换个目标，恩……这么久过去了，想必你的手下已经急的不成样子了，那就……就此别过？”
显然，他放弃了斩杀程林。
同样的，他也有足够的自信，认为失去傀儡的程林，只凭借一只战魂，也奈何不了自己。
与其互相僵持着，不如趁早离开。
可惜，就在他作势欲走的时候，那伫立在夜空之下的战魂一步迈出，挡在了他离去路径之上。
手中巨大镰刀，横举。
“你什么意思？还想战？这样浪费时间你觉得有意思么？又或者，你想拖延时间，等那只强大精灵赶到？”男人面色一沉，扭头，看向地上的那道身影。
浊浪依旧在孜孜不倦试图腐蚀程林的衣袍，而程林却如海中的磐石，纹丝不动。
将手中的C91收起来。
双手笼在身前，静静仰头，凝望对方，用精灵语说：“你虽然断了我一只臂膀，但想要走，未必想的太美，没有了傀儡，只凭战魂，的确无法阻拦你，可……如果加上我呢？”
黑衣人首领听不懂他说的话，却隐约察觉到不安。
下一刻，他便看到程林迈开步子，向他走来，身上灵气缓缓升腾起来，越来越高……
“你难道想亲自来阻我？”男人一怔，随即怒极反笑，道：“你未免太自负了吧，就凭借你这修为，放在地球，大概也就是个三品巅峰模样，也想阻拦我？即便我受了伤，你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挑战的！你……”
说了半截，猛然停了下来。
声音戛然而止。
黑衣人首领脸上的笑容一滞，双目微微撑开，惊愕地看向地上那身影，感受着，其传来的，越来越庞大，磅礴的气息……
结界内部。
浊浪忽然无声沸腾，从那腐烂的草木之间，一道道灵气宛如被某种力量吸引，喷吐出来，向程林的身影汇聚。
“呼啦啦……”
灵气凝聚，便形成了风。
风吹起了地上的灰，飘飘扬扬，就像是……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灰雪飘扬。
程林宛如行走在风雪之中。
白色面具遮挡住了他的脸庞，不见真容。
漆黑的长袍遮住了他的身影，形影莫测。
地面旋风凭生。
灵气汇聚而来，吹得他黑袍鼓胀，猎猎作响。
他身上的气息，也宛如雨后竹节，不断拔高，再拔高……直到突破了三品巅峰的界限，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你……这是突破了？！”
黑衣人首领惊讶脱口说道。
是的，在他的感知中，程林身上的气息分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若是对比人类的修行境界划分……便相当于跨入新品级！
“不好意思，刚刚突破。”
程林用精灵语轻声说道。
这一刻，他观战有感，瓶颈破除，正式跨入四品境界！
“有趣……你的力量按照我们的说法，应该算是刚刚踏入四品，从低阶跨入中阶……可惜，四品终究也只是个四品！我依旧比你大一个品级！你难道以为突破了些许修为，就能向我发起挑战？这未免太天真愚蠢！”
黑衣人首领回过神来，有些恼怒地寒声说道。
他已经反应过来，这“精灵”极有可能是通过观察自己方才的战斗经过，才有所触动，得以晋级，这种感觉自然令他颇为不爽。
跑过来费劲心力想要杀对方，结果没杀成，反而被对方的层出不穷的手段打的受了不轻的伤势，对方不仅毫发未损，反而被自己刺激的晋级了……
这如何能让他不怒？
不过，愤怒之下，他说出来的这番话依旧很有道理。
即便是受伤的五品，也非刚刚晋级的程林所能敌，更何况……他虽晋级，却还没有掌握四品等阶的异能。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联合战魂，按照道理，也依然无法阻挡对方离开。
可是……
“我倒是不这样认为，”程林缓缓走过来，诡异白色面具遮盖下，看不出神情，然而，透过他的声音，却能清楚察觉出他的自信和笃定，“我以前战斗经验不足，所以吃了一些亏，幸好运气好，底牌多些，所以倒也没有真的吃什么大亏，只不过……终究还是涨了些记性，最起码，做事也会稍稍谨慎一些。”
顿了顿。
他继续缓缓走近，用不疾不徐的声音说：
“比如说……学会了出招的时候，下狠手，绝对不能轻敌，又比如……学会了时刻藏一招后手，除非性命攸关之时，否则，最好还是在多准备几张底牌，比如三张，那打出去两张的时候，手底下最好还要再攥上一张牌。”
“本来，我还有些犹豫，因为这张牌以我之前的修为，运用起来，可能还有些勉强，有些吃力……不过，终究还是要感谢你，加快了我的晋级速度……虽然说，即便没有你，最多再过些天，我必然也能登入四品，不过……这时候踏入中阶，体内的灵气储备增幅不少，打出这张牌来……终究是会更轻松些……这样，很好。”
程林的声音不疾不徐，稳定，清晰。
即便是精灵语。
也被他按照中文的语言习惯，说出了几分抑扬顿挫的感觉出来。
随着他不断叙说，黑衣人首领的心越来越沉，眉头越皱越紧，压在胸中的那口不安感，也越发浓郁。
“你……你在说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个从开场，到现在，始终沉稳的男人声音终于显出一丝慌乱。
程林闻言轻轻一笑，随后，驻足。
没有回答，只是浑身衣袍随风而动，他将右手抬起，五指张开，做出一个“握”的动作！
于此同时。
初始空间，中央位置。
那一尊碧绿色的“炼器炉”中熊熊燃烧的“幽炎”缓缓褪去。
炉鼎内部。
经过将近二十个小时，终于熔炼完成的那柄漆黑，丑陋，看起来极度不起眼的小剑从烈火中弹出，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发出“嗡鸣”颤响，漆黑剑体，神光灿灿！
下一刻，小剑猛然跃起，初始空间中仿佛闪过一道电光！
……
结界内。
星空之下。
程林空空如也的右手蓦然做出“拔剑”动作，下一刻，空间微微颤抖，在黑衣人首领惊愕的注视下，他从“虚空”中召出一柄漆黑剑体！
“禾剑，出！”
第三百六十九章 第三剑
浮陆。
风吹大地，永无止境。
相比于程林与黑衣人在结界中拼杀搏斗，使者团要安静许多。
“神使已经去了很久了。”
宽大世界树枝干上，越野车一动不动，趴在原地，由于程林未归，所以整个使者团也并未再动，人类在一旁休息，精灵士兵们将四周团团围住。
通过孙小晗以及辅译青年，艾露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番，这自然引的总部代表又惊又怒，好在事情终究没有太糟糕，这令两方面都是松了口气。
说完情况，艾露便开始等待，只是过了这么久，神使队伍却始终未归。
“我并没有感知到这片天域有很大的魔法波动，”坐镇此处的战斗神官目光翕合，说，“有两个可能，要么没有发生战斗，要么是他们所处的地方太远。”
艾露闻言皱眉：“我们不能这样继续枯等了。”
战斗神官看向她：“大神官，要不……我追过去看看？”
他们都明白，迟迟不归，便意味着很有可能遇到了危险，神使究竟实力如何，还不好说，毕竟只是邪神的学生，从气息上看，修为并不很高，而敌人却颇为强大，由不得他们不担心。
“不行，神使离开前说过，要你坐镇这里，防止再有针对使者团的攻击，这块绝对不容有失，”艾露摇摇头，语气坚决地否定了对方的请愿，随即那双美丽的眸子看过来，倒映出天边昏黄云絮，“我去。”
“大神官……”
“别说什么了，我虽然战力不强，但最起码也有保命的能力，你继续在这里镇守，我去看看情况，就这么定了。”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孩语气果断地说。
如果程林看到这一幕，大概会很欣慰。
当年的小姑娘终于还是长大了。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间，战斗神官猛地抬头看向远方，接着，便有青鸟轻啼，一个驾驭着青鸟的士兵飞速从远处接近，不多时，抵达，翻身跃下。
“情况如何？神使……”艾露急忙问道。
士兵先是行礼，随后神态沉重地回禀道：“神使……不见了！”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
……
……
结界内。
灵气构建的神秘结界隐藏了两人的身影，也遮住了太阳。
“星空”之下。
浊气如同雷雨天的海，发出轰响，卷起巨浪，天光晦暗，声势骇人。
身材极雄壮的“合体战魂”宛如巨人，横持黑镰，顶天立地。
半空上，黑衣人首领踏空而立，震惊地看向不远处的那人。
更或者……更准确来说，是盯着那飞出的一柄神光灿灿的小剑。
禾剑！
投影尚未凝实之前，程林偶然获得了第二柄禾剑，并果断将其与“主剑”共同抛入炼器炉，用最大的火力融合，修补……
至今算来，已经连续不停地熔炼了二十个小时。
如今，熔炼终于完成。
第二把剑作为“材料”被融化，然后修补进“主剑”中，得益于炼器炉的神奇，新生的禾剑外表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依旧漆黑，古朴，只是剑身上原本存在的一些细微的缺口，已经被补全不少，剑体更加轻盈，更加灵动，得心应手，看着，“新”了许多，握在手中，心念一动，便可以感受到它近乎于脱胎换骨的变化。
【禾剑：破损程度60％】
当程林握住剑柄，这条信息便浮现于脑海，这让他微微一怔，随即便是无边的喜悦。
60％
要知道，此前他日夜修补，不知消耗了多少灵矿石，也只是将破损程度提高了不到10％，更是始终无法突破90％这个关口。
这一度令他很是绝望。
可是，这只是熔炼了另外一把禾剑，破损度便一跃降至60％！
这如何能不让他惊喜？
“就是这种感觉……”
程林微微眯眼，他感受着禾剑内部灵性与他的“共鸣”，那是种极为奇妙的体验。
他不禁回想起“冻土”推演里，他杀入雪兽军阵的时候。
记得那时……
禾剑便曾短暂地在推演程序的模拟下，“修复”数次。
程林也借此，斩杀雪兽无数。
从打返回现实，在无数个清冷的夜晚，他抚摸禾剑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推演中，它不再蒙尘的那一幕。
无比怀念。
如今……在现实中，程林终于让这把破损的仙器恢复了一点风姿。
“破损60％的仙器，加上我四品的修为，比不比得上一个五品？”
程林不清楚。
但是，这一刻，手握刚淬炼完成，混杂无匹锋锐气息的仙剑，程林内心涌起无边战意，他仰头，发丝飘舞，死死盯着半空那敌，不再犹豫！
“第一……剑！”
他蓦然竖起禾剑，将体内躁动的灵气灌入其中，于是，漆黑剑体便发出清悦的剑鸣！
那声音极美妙，极肃杀！
突破层层浊浪，令整个结界，平添一股血腥气！
剑身之上，那条细细的红线流淌出宛如鲜血般的幽光，一股子藏于仙剑内部的杀伐之气，被程林触动，然后散发出来，令这结界，为之颤动！
“这是什么武器？！”
半空中，黑衣人首领已然彻底慌乱，若说程林的突破还只是令他有些惊讶，那“新禾剑”的出现，便令他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
那武器，竟不知为何，传递出令他惊心动魄的气息！
就仿佛……那把剑，曾经屠戮大千世界，无数生灵！
“退！”
眼看程林竖起剑，朝他撩起一道极为磅礴璀璨的剑光，他的本能促使他升起这个念头！
退！
他身躯猛然扭转，试图躲开，逃离，然而，他身躯刚刚一动，那伺立一旁的“合体战魂”便踏出一步，手中庞大黑镰阻断他的去路！
“滚！”
黑衣人怒极，忽然深吸口气，一掌轰出，五道浊气盘旋缠绕如龙，将战魂身躯硬生生打退，堪堪躲开那从地面而来，通天彻底的剑光！
“轰！！”
禾剑依然握在程林手中，他亦站在原地，然而，一道磅礴的，金灿灿的，宛如烈阳般的剑光却绵延出数十米，撩天而起，跨越距离，擦过黑衣人首领，狠狠斩在那结界之上，发出轰响，顿时，这结界构建出的“星空”泛出水波般的波动！
隐隐有“咔嚓咔擦”的碎裂声传来，偌大结界，竟浮现细密裂纹。
“可惜……”
程林眼看着周遭“星空”泛起波纹，见金灿灿的剑光湮灭，不禁轻叹。
他这一剑，终究还是远远比不上战斗神官。
之前六品战斗神官，从结界外，一刀便轰碎整个结界。
而他，从内部，向外轰击，本就已经占了便宜，却依旧只是令结界颤动而已。
相较之下，高低立现。
不过他却并无丝毫沮丧，毕竟，两者修为隔着两个大品级，这远不是一柄破损60％的仙剑能追平的。
“不过，我这一剑，已经足以威胁五品强者！”
程林立即判断出。
人类修士，一品一世界！
尤其是踏入中阶后，不同品级之间，鸿沟更如天堑。
“越级挑战”只能在极其苛刻的条件下才能发生，这也是黑衣人首领，在看到战斗神官后立即遁逃的原因！
然而，禾剑一定程度上追平了这巨大鸿沟！
“只是……这消耗……也着实可怕……”
程林第一剑斩出，检视了下体内的灵气存储状况，不禁咧嘴，这一剑，竟几乎消耗了他体内一半的灵气储备！
要知道，他如今可是四品1段！
体内灵气储量远非之前可比，竟然也只能勉强支撑斩出两剑？
“果然，以四品境，对抗五品，不是那么容易的……”
程林叹息，果断从初始空间翻出数瓶“灵气恢复药剂”，然后一口吞服，这都是此前积攒的，如今正好用上。
湛蓝色的液体从喉咙划入，转瞬间蒸发，将有些空荡的经脉填满，程林目光晶亮，再度扬起禾剑，这一次，他不信还能斩空！
“第二……剑！”
磅礴剑气，冲天而起。
半空中，堪堪躲过第一剑的黑衣人首领眼看结界颤抖，脸色白如金纸，他立即判断出这剑光的恐怖。
若是他全盛之时，倒是也可以抗衡，周旋，可是……他现在已经受了很重的伤！
与光辉骑士和战魂颤抖这么久，即便以他的修为，也是损耗极大，如今实力下滑严重，哪里还能硬抗这剑气？
“逃！必须立即逃！”
他心急如焚，转身欲走，却再度绝望地看到“战魂巨人”轰然阻断前路，然而，这时候，他却连击退战魂的力气都已经不太足够。
为了防止他溜走，战魂这次也是拼了，竟抛开镰刀，张开双臂，狠狠将敌人抱住！
“这也行？……”
黑衣人首领猝不及防，被“宋江”用灵魂体困住，一时间，竟难以脱离，偏生这时程林的第二剑依然到来！
他咬了咬牙，忽然猛转身，召来所剩不多的浊气，环绕身躯，右手一翻，竟凭空拿出一面金属盾牌出来！
下一刻，剑光准确无误地轰在盾牌上，那青铜盾牌表面光芒闪烁了几下，便裂开，破碎，残余剑光驱散浊气，狠狠斩在他身上。
“啊！”
结界内，骤然响起一道惨呼。
鲜血喷洒！
黑衣人首领踉跄着脱离战魂禁锢，胸前衣衫碎裂，染红，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浮现！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死。
这人也是极为坚韧，痛呼一声后，便狠咬牙关，按住伤口，便要逃离。
在他想来，程林以四品，斩出五品威力剑气，负荷必然极大，两剑已经是极限，不可能再斩出第三剑。
然而，两秒后，令他恐惧的一幕出现了。
下方。
又一道磅礴杀气升腾而起。
黑衣人收拢猝然俯视，随后目眦欲裂，“你……你……”
地上。
“啪。”
程林随手将药剂空瓶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然后擦了擦嘴角的残余蓝色药液，他的脚边，摔得破损的药剂玻璃瓶竟然已经堆了一层……
“你什么你？没想到，我还可以嗑药吧？”
程林擦了擦嘴，微笑着，用中文说道。
他的声音飘起，传到对方耳中，顿时令黑衣人首领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中文？
难道是幻听？
这个精灵……怎么会说中文？！
不，他手里拿着的药剂瓶子……这根本就是地球的产物吧！
这一刻，这位神秘强者，如同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了下脑袋，让他整个人都木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只感觉思维混乱。
精神恍惚。
“你……你……”
他甚至组织不出清晰的句子，只是本能地瞪大眼睛，惊恐地看向程林。
不过，他终究不是普通人。
能执掌一个强大势力，终究有着超出常人的冷静。
短暂的恍惚后，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念头浮出脑海。
“你……是……人？！”
他惊呼。
再然后，他张了张嘴，忽然大喊：“人……怎么会成为精灵的高层？……难道说，这投影……这投影和你有关？你的面具……对了，你这面具我在天空影像里看过……和程前辈的很像……你……到底是什么人？和程林有什么关系？！”
眼看着这个从打出场便气定神闲的家伙宛如癫狂般嘶吼咆哮。
程林默然不语。
他原本并未打算暴露自己人类的身份，只不过自己嗑药的行为难以隐藏，药剂又是那般容易分辨，当对方看到他服药的时候，他就已经暴露了。
加上，他如今有足够的自信将其斩杀于此。
干脆懒得再用精灵语。
这些属于没办法避免的，至于更多的信息，他自然不会和一个死人说。
“呵呵。”
程林回应对方的，只有一声冷笑。
以及……
一道橙黄剑气！
“第……三剑！”
黑暗的结界忽然闪亮一瞬。
黑衣人首领怒吼一声，仿佛又召唤出许多物件，挡在身前，然而，终究无法抵挡这第三剑。
“噗！”
漫天飞血飘洒。
这漆黑的夜空下，忽然多了一抹血色。
程林仰起头。
清楚地看到两截残肢从空中跌落，那是对方的两条手臂。
竟被斩落。
剑光余势擦着对方的身体飞过，轰然打在结界上，这回，结界终于再也不堪重负，吱吱呀呀，从“摇摇欲坠”彻底轰然破碎开。
如同，被击碎的瓷器。
明媚的天光照射进来，驱散了黑暗。
将这处战场照亮。
程林下意识眯了眯眼，用以适应这强光，再然后，他忽然轻咦一声：“还没死？”
他竟看到，从结界的裂缝处，一点点浊气包裹着敌人残余的身体，如同折翼的鸟般，拼命向远处逃去。
“生命力这么顽强么？”
程林都惊了。
不过，他并不慌张。
心念一动。
那巨人般的“宋江”便捡起了巨大黑镰，迈开大步，向那残余追去。
以两者的速度论，对方最多逃出几百米，还是会被战魂杀掉。
然而，就在程林撑着有些虚脱的身体，思考这些的时候，忽然间，数百米外的密林中，浊气逃离的方向，茂密青葱的林间忽然响起一声熟悉的震响。
一团“太阳”从林间升起。
然后……炸开！
将那团可怜的浊气生生炸的稀烂！
黑衣人首领，陨！
第三百七十章 手镯
“太阳？”
程林眼看着结界一块块破碎，消失，远处的森林中则升腾起一团宛如烈阳的火焰。
那是爆炸的模样。
这景象莫名的很熟悉，就像是……
“符印？”
程林下意识联想起了“符印”这个东西，记得在九院的时候，与韩仑对决，最后的时候他扔出来的就是这样的一轮“太阳”，后来辅导员告知说，这个叫做符印，属于一司才配备的实验性武器，威力巨大，数量稀少。
“难到说……”
程林隐隐有所猜测，却又无法确定，想了想，依旧操控着“宋江”跨过林海，追过去，自己则闭上眼，将精神力凝成一束，向前蔓延。
异能“触角”开启。
不多时，一幅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
……
……
森林中。
符印爆炸开的火光徐徐消散。
爆炸虽看起来像是“火焰”，但实际，属于灵气的积压坍缩范畴。
因而，散去后，留下的只是一片狼藉。
“哼。”
距离爆炸中心点大概十几米的位置，草丛被掀开了，露出黑色的土壤以及根须，一个穿着普通的青年惨兮兮地躺在地上，身旁的巨树已经在爆炸中被震断，倒塌。
就连树根，都被斜斜炸出不少。
吐出一口淤血，韩仑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右手边，晶莹碧透的匕首跌落在草丛里，光辉渐渐淡去。
他身上衣服碎裂，伤口遍布，骨架酸痛。
不远处，一截被炸的焦黑的，彻底没了气息的肢体从半空跌落，狠狠摔在地上，显然已经气绝，可他身上残余的气息，却依旧令韩仑脸色发白。
通过拷问自己所在队伍的散修，他大概弄清楚了事情经过。
这次在蜀地搞事情的果然还是黑方。
只不过，这次手段要更猖狂，据称由黑方总会长带队，伺机出手，破坏十三司探索行动。
韩仑也得以知晓，黑方会长率领一只精锐队伍，潜藏暗处。
通过一番分析和思考，韩仑总觉得对方很有可能从使者团身上下手，为了赚功劳，他便一路追过来，只不过他孤身一人前行，速度毕竟太慢。
所以一路上总是慢了半拍。
之前看到附近有精灵士兵巡查，他心下好奇，便摸索着向这边赶来，却哪里能想到，突然间，就撞上了迎面逃亡的黑衣人首领。
按道理讲，以对方当时的伤势，几乎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韩仑完全可以轻松取胜。
可偏生对方夹着浊气飞来，速度极快，身上的气息虽然虚弱，但终究属于五品。
看到有人出现，几乎是本能地露出了杀意。
韩仑仓促之下，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感知到对方五品气息，以及那恐怖杀机，为了自保，本能地直接动用了最大的杀招。
打出一张符印。
效果……很好，只可惜他自己也没有来得及撤离，被炸成这般模样。
“呼。”
深深地吸了口气，韩仑浑身瘫软，撑着昏昏沉沉的头，努力想要爬起来，却很难做到。
“伤势有点重啊……”
叹了口气，他放弃了起身，躺在草丛里，看着那不远处的一截残破躯体，心底震惊莫名。
对方显然不像是官府的人，更不是精灵，那便是散修。
五品等阶的散修？
大概只有一个……
“难道，这就是黑方组织的会长？是谁将他打成这样？难道，是十三司的人？他们已经交手了？”
韩仑撑着昏昏沉沉的大脑努力思考着，只是下一刻，他却猛地止住了思绪，若有所觉地微微转动视线，再然后，他的双眼蓦然撑大，目露震惊之色。
只见。
莽莽森林中。
一个高达数米，身躯呈现半透明状态的巨人正穿越森林，大步而来。
那巨人模样狰狞古怪，如同地狱幽灵，手中还提着一柄造型夸张的镰刀，散发出恐怖的，不下于五品境界的精神波动。
巨人很快踏足这片爆炸横扫出的空间。
先是扫了眼地上已经彻底没了气息的“黑方会长”，用镰刀试探性地砍了下，确认已经死亡后，这巨人似乎点了点头，之后，才向韩仑看来。
巨人的目光毫无任何感情，相反的，里面似乎充满疯狂与邪恶。
只是一眼。
便令韩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通体彻寒！
再然后，韩仑眼睁睁看着那巨人迈步走过来，来到他身前，之后想了想，竟举起那夸张的镰刀，朝他当头斩落！
韩仑有心抵挡，可是炸成重伤的身躯哪里做得出抵抗？
况且……对方还是个相当于五品的强者？
“我……要死了么？”
韩仑心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然后，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
……
十几秒后。
程林终于撑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这里。
虽然已经通过“触角”和战魂确认过，但他仍旧仔细去瞅了瞅死去的“黑方会长”，犹豫了下，又检查了他的残躯。确认没有剩下什么好东西……这才叹了口气：“这炸的也太惨了……”
摇了摇头，他迈步走到韩仑面前，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韩仑……果然是他……这家伙怎么也来了？是跟着九司过来的，还是……和我一样请假跑过来的？啧啧，这炸的……”
程林一脸的啧啧称奇。
“照这么个炸法，再好看的脸蛋……炸个几次也得彻底毁容了吧？”
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不过这努力还钱的态度还是值得表扬的嘛。”
程林还记得，上次韩仑去自己的宿舍道歉，给自己打了张200贡献点的“欠条”，程林当时说，要他下个投影去打些资源和功劳，兑换了贡献点，再还他。
只是后来知道全国只有一个蜀都投影的消息后，他也就忘了这茬。
却没想到，韩仑也追过来了，虽然不知道这货收获如何，但想来……二百贡献点应该稳了。
“前提是你别死在这荒郊野外的。”
耸耸肩，程林又旁若无人地补了一句。
为了避免一些麻烦，他刚才操控战魂把韩仑给弄晕了，举起镰刀斩下的动作，看起来凶狠要命，但实际上，都是假的，只是放过去一丝精神冲击，就很容易把他震晕了。
只不过，弄晕了容易，等下却是还得想办法给他安全送回去。
“容易么我……”有些心累地叹口气。
程林揉了揉太阳穴，开始思索处理战场的事。
自己目前的身份是“精灵族高层”，却是不大方便处理这尸体，即便这人是敌人，但毕竟是人类。
夏国有句老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说明对异族的警惕和提防是客观存在的，自己以“精灵”的身份，如果回去跟使者团说，自己把人杀了……虽然道理上毫无问题，但就怕一些人心里上生出抵触来……这也是有可能的事。
“这样考虑的话，韩仑的出现倒是个好事……用精灵的身份斩杀人类，即便是敌人，也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可如果杀了这人的也是个人类，还是特理司的人，那就好说许多。”
“这种情况，或许才是最好的。”
程林不太懂外交，但他也知晓，外交无小事，尤其还是两个种族的交流……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便宜你了。”
打定主意，程林瞅了晕过去的韩仑一眼，说道。
然后又将手里拎着的两条手臂拿起来——这是之前禾剑斩落的，他刚才给顺手捡了过来。
正打算扔下，程林却忽然轻咦一声。
扒开右手臂的衣服，一个翠绿色的镯子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这是什么？他竟然还戴着个镯子？”
程林有些惊讶。
按理说这年头，一个男人戴着手表、手串、手环啥的都还算正常，可是戴手镯……
“有意思了哈。”
程林将手镯褪下，拿在手中，冲着太阳照了照，看到了表面那细密的纹路。
他忽然想起来之前战斗最后。
这神秘人凭空变出“盾牌”之类物件的一幕。
“难道说……这也是类似‘初始空间’一样的储物装备？”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下马威
迎着昏黄的日光，这墨绿色的镯子显出别样的晶莹碧透来。
材质……显然是玉石，只不过程林对玉石毫无了解，不知道这是什么个品种。
他关注的重点是镯子上刻着的密密麻麻的印痕，有些眼熟……看上去就像是……
“灵气场域？”
不是构建异能的那种立体的，而是更加偏平，有些类似于大洪水推演中，新大陆后来发展出来的，应用在光辉骑士身上的那种纹路。
“这人能修到五品修为，身份肯定不低，这镯子肯定是件宝物，如果真的是储物装备……”
程林的眸子亮起来。
假定他的猜测是对的，那这里头肯定藏着好东西啊！
这让他一时间颇为欣慰，毕竟打BOSS打了这么久，如果什么装备都不给爆，那未免也太让人心酸了。
兴冲冲地凝聚了一丝灵气试图注入这玉镯，却仿佛撞上了什么屏障般，不得寸进。
“咦？”
程林想了想，又试着调集精神力侵入，依然被某种笼罩在镯子上的力量反弹回来。
那股反弹力对如今的他而言，并不很强。
程林感觉只要自己使使劲，完全可以硬生生打破这屏障。
只不过，不知为何，他心头总有种预感，假如自己强行侵入，这玉镯很可能会立即碎裂毁坏。
这种感觉如此清晰，令他不敢乱动。
“莫非是类似密码锁之类的玩意？如果不用正确的方式打开，强行破除，会启动自毁程序？”
程林皱眉，这就有些难办了啊。
想了想，他又试着用玉镯沾了沾黑衣人首领的血液，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只能暂时作罢，将玉镯收入初始空间。
寻思着等有时间再慢慢研究。
刚刚收起玉镯，忽然间，他便听到头顶传来啾啾鸟鸣。
数十只青鸟结伴展翅飞来，上面的精灵士兵们连连呼喊，看上去都是松了口气的模样，等看到静静伫立在程林身旁的“战魂巨人”，又是略带惊恐地发出一阵惊呼。
“神使大人？您没事就好！”
忽然，青鸟队列分来，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精灵女孩排众而出，跳到地上，急急跑过来，脸上的焦虑如同艳阳下的冰雪，融化开。
“艾露？你怎么来了？”程林拉紧了兜帽，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我们得到回报，说您突然不见了踪影，我们猜测您遇到了危险，所以我过来看看，”艾露走近，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战斗神官按照您之前的命令，留下守护使者团，所以没有过来。”
“做的很好。”
了解到并没有发生意外，程林松了口气，安抚了这群精灵一番，他指了指地上的焦黑的尸体，简略地叙述了下经过。
听到他被拉入结界，艾露攥着魔杖的小手都紧了几分。
虽然程林将过程叙述的很是简练，但是只需要看到不远处那片战场，艾露她们都能想到当时战斗的激烈和凶险。
好在结果很好，神使……看上去也没有受什么伤。
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这群精灵士兵看向程林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此前虽然在洛嘉的吩咐下，对这位来历神秘的神灵使者保持着足够的尊敬，但毕竟浮于表面，这回程林斩杀了黑衣人首领，也展示了他的强大。
而无论在哪个文明，强者都会受到尊敬。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留下几个人收拾下战场，那个人类昏迷了过去，短时间醒不过来，将他带到前方哈罗德那边，交给人类一方，将经过说一下，艾露，这件事还是交给你来做，有问题么？”
看到精灵妹子很乖地点头，程林很是欣慰，看了眼天色，时间已经不早，他便收起战魂，带着剩下的人乘坐青鸟向使者团方向返回。
……
使者团。
距离程林追出去已经过去了好一阵，期间艾露离开又加深了总部代表等人的忧虑。
考虑到一旦那位“精灵族大人物”遇到危险，有可能对两个文明的建交造成的巨大阻碍，戴着金丝边眼镜，一副文官打扮的代表便愁闷不已。
尤其是……眼看着太阳滑过中天，渐渐西斜，西天边已浮现出淡淡的晕红。
时间的紧迫感压得使者团更加愁眉不展。
投影是有时间限制的！
若是耽搁太久……对于两个文明都是极大的损失！
就在几个人发愁的时候，忽然，站在车边上无聊发呆的孙小晗猛地指向林间，喊道：“回来了！”
“什么？谁回来了？”
孙骁等人纷纷精神一震，看了过去，等看清为首的“黑袍精灵”后，齐齐松了口气。
“很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等来到近前，程林用精灵语笑着说道。
然后，故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将事情叙述了一番，尽显强者风范。
等孙小晗翻译过来，总部代表、外交大使等人都是心下暗惊，尤其是十三司副司首，作为队伍中的最强者，他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因此，看向程林的目光更加复杂。
“这个黑袍精灵同样是个强者！”
众人惊讶不提，略作寒暄，程林也没有再废话，而是一声令下，带着使者团继续前行。
“轰隆隆。”
越野车的排气管再一次震颤起来，喷出一缕黑烟，精灵骑乘飞行魔兽，使者团乘坐车辆，一同迎着渐渐垂落的夕阳向西方那遮天蔽日的世界树奔去。
有战斗神官保驾护航，这下整个队伍速度更提高了不少。
加上路面平整，在黄昏到来之前，车队终于抵达了精灵王城。
“大家看！前面有一座城市？大概是城市吧？不出意外，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越野车里，学者代表惊喜地指着挡风玻璃，说道。
作为一名学者，眼看着前方一座异世界城池渐渐在眼前展开，心中的激动无以复加。
孙骁和孙小晗这对兄妹更是激动不已，恨不得拿出手机狠拍一波，然后发个抖音、朋友圈什么的，不过考虑到车里一群大人物在场，终究是没敢这样做，只是兴奋地小声嘀咕。
天空中。
眼见前方城市近了，程林忽然冲旁白的一个随行士兵招了招手，用精灵语对他说了一句话。
再然后，便看到那士兵用力点头，催动坐下飞行魔兽，猛然加速，离开队伍，提前向精灵王都飞去。
看上去，就像是提前去报信一般。
在兴奋和激动中，使者团的车辆又向前开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正式来到了这座宏伟城市的正门前。
然而，还没等几个人从这宛如奇幻电影中的布景中回过神来。
突然间。
驾车的十三司副司首神态骤变！
接下来，车里的众人便清晰地察觉到，一道强大无比，如天地般浩瀚的气息从打那座城市中涌来！
卷过整片森林。
将整个使者团淹没。
在那股强大无比的气息下，即便是身为四品强者的十三司副司首也是神态大动。
更别提其他人。
好在那股气息并无任何杀机，反而是传递出一股友善的情绪，这才让他们不至于过于失态。
“那是什么气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般强大的气场！”
“这绝非五品、六品的强者可以拥有的，即便是七品……怕是也做不到！”
众人心神摇曳。
下一刻，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声，只听带队的那“黑袍精灵”用一种浑不在意的语气说：“那是洛嘉，整个精灵王庭的主宰，他在欢迎你们。”
使者团几人面面相觑。
洛嘉？
精灵王？
欢迎我们？
这真的算是欢迎么？怎么看起来……更像是下马威啊……
第三百七十二章 谈判
“气势”这种东西无形无迹，听起来蛮玄奥的，如果非要描述就像是一种感觉。
比如普通人见到久居上位的大人物会胆怯。
大人物见到狮虎豹也会吓的脸色苍白……
程林语气“浑不在意”地解释完，再经由孙小晗的翻译，整个使者团都有些躁动。
他们在惊讶于这位“精灵王”的强大之余，对飞在头顶的“黑袍精灵”也更加觉得神秘莫测了。
毕竟，刚才程林提及精灵王的时候，语气是一种平等的状态，这种甚至不需要翻译，他们也能清楚感知到。
换句话说。
这个“黑袍精灵”在这个异世界的地位，最起码并不比那位精灵王低多少！
所以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这么一想……使者团的几个人看待程林的目光便更加尊敬了。
……
半空中。
解释完这道气息的来源，程林装作淡然地转回头，藏在黑袍下的一双手却是偷偷掐了下大腿，然后深深吐出一口气……
“洛嘉这么强的么？吓我一跳……”
程林心中暗惊。
“下马威”的确是他的手笔，之前他派出的士兵飞回去就是给洛嘉带上一句话，也是程林的一个主意，便是让洛嘉站在高处，尽力将大精灵的气息释放出来。
用来震慑下使者团。
程林的打算也很简单，接下来马上就是两边的谈判，他目前代表精灵族，自然需要争取一些主动权。
在谈判前先展示下自己一方的实力，这也是很正常的手段。
唯一出乎预料的是……洛嘉的实力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强了一些……
“看来一百多年过去，即便精灵族因为体质的原因，修行速度相比人类慢了太多，但洛嘉依然有所进境……当然，也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在推演里我开的挂太大，以至于下意识把大精灵等级看低了……”
“不管怎样，洛嘉强大些总是好的，这样看来，如果只在修行者领域，精灵族应该还是占据着很大优势的。”
站在飞行魔兽背上，程林束手而立，表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高手风范，实则心中不断在盘算两边的力量对比。
可惜他至今没有见过夏国这边的最强者，也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七品境”，所以实在缺乏清晰的对比，只是程林有一点看的很清楚，便是在当前这个世界上，修行者的力量依然不如热武器。
别的不说，假如真的发起狠来，夏国只需要调动导弹，远距离打击浮陆，那洛嘉即便再强，也护佑不住整个族群。
就在程林在这边瞎想的时候。
远处。
精灵王城，某座尖顶塔楼之上。
这是整座城市的制高点之一，从这里可以俯瞰城外。
洛嘉身穿华服，静静站立。
沉默了几秒，约莫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主动收回了那席卷而去的气息。
“沙沙沙……”
周边树木摇曳。
那庞大悠远的气息也终于徐徐消散，“这样的话……应该可以了吧？”
洛嘉喃喃说。
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传令兵一脸局促地站在那，他紧张极了，听到精灵王说话下意识搭茬说：“应该……可以了吧。”
洛嘉闻言扭头瞅了他一眼，忽然叹了口气，“你觉得可以没用啊，得神使觉得可以才行。”
士兵大概没想到尊贵的精灵王竟然会和他说话，先是惶恐，然后是兴奋，再然后忽然热血涌入大脑，大着胆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陛下，这位神使……到底是什么来头？您都这样尊敬他？”
这也是许多未曾经历过当年克鲁姆之战的精灵的疑惑。
洛嘉听到这话，却也不怒，只是面露怅然，负手而立，背靠灿灿夕阳，用一种复杂的语气说：“我敬的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神灵，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每当看到他，我总觉得……仿佛正被神灵注视……”
……
……
爆发的气息只是个小插曲。
越野车开足马力，继续前行。
到了城墙外，开始出现了密密麻麻全副武装的士兵们，那足足十几米高的城门竟然是两颗奇异的树构成的拱门，在“呜呜”的号角声中，大门开启，吉普车也按照礼仪停在了城门外。
来自总部的代表，带着其他人一起下了车，结伴挺胸抬头向城中走去。
整个城市便建立在树冠下，各处点缀着的魔法灯光渲染出绚烂是色彩。
日头西斜，傍晚的残阳透过枝叶，洒下无数光斑，更加装点的这城市如同梦幻般。
“简直比好莱坞的奇幻电影里还要霸气一万倍！”孙小晗拉着老哥的手，大眼睛兴奋极了，左看看右看看，眼睛简直都快不够用了。
“小声点，咱们现在代表夏国呢，甭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孙骁压低声音说。
“切……你还不是一样……”
两兄妹在这边嘀嘀咕咕，精灵们却也是无比好奇地打量着这群异世界来客。
士兵们还好些，在军令的约束下还能保持庄严，可是城里的居民们就不是这样了，因为临时条例的缘故大街上没有什么闲散居民，大家都躲在家里。
可是当人类使者团穿过街巷，两侧的许多，筑里高楼的窗子都开了，许许多多的精灵居民一脸好奇地扒着窗户，对着一行人指指点点。
这一幕看起来颇为有趣。
不过一行人终究不是过来旅游的，只是匆匆从街上走过，便被引领着一路进入了内城，那座恢弘的宫殿。
“这边请。”
精灵侍者带着他们左拐右拐，很快抵达了议事大殿。
这充满了奇幻风格的建筑虽然远不如现代都市的高楼大厦来的细致，却有着别样风情。
“人类使者到！”
殿外守卫高声常喝下，大殿中隐隐传来躁动之声。
一行七人大步踩在青石地板上走入大殿，随后，便看到了两侧的王庭大臣们。
只是，在大殿最中心的王座上，却并未看见预想中的精灵王。
互相见礼之后，总部代表和外交官对视一眼，正要询问，忽然，便看到大殿群臣竟然纷纷有序退去，走到殿外，之后远远伫立。
偌大殿宇，竟一时间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们七人。
“这是怎么回事？”
学者代表皱眉。
“请问贵国国王什么时候可以来见我们？”特理部代表高声询问。
下一刻。
他们便听到大殿中某个位置传来一道略有些熟悉的精灵语。
一个全身都被黑袍笼罩的身影悄然从后门走入大殿，并旁若无人地来到那中央青铜王座旁，轻轻落座，面朝众人说：“精灵王暂时不会来。”
经由翻译后，总部代表与外交官对视一眼，走上前，问道：“为什么？”
程林感受着青铜王座那糟糕异常的触感，忍不住换了个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之后才缓缓开口说：
“各位请稍安勿躁，经过商讨，王庭决定，与人类使者团接触一应有关事宜，将全权由我负责……换句话说，一切与我沟通就好……恩，时间已经浪费了不少，想必各位也想赶紧进入正题，那么……谈判，现在开始？”
第三百七十三章 信息优势
谈判现在开始？
空空荡荡的大殿里，头顶上华丽复杂的雕塑里镌刻的魔法宝石投下五彩光芒，将这大殿照亮。
七人中，作决策的其实只有总部代表一人。
此刻，面对坐在王座之上的程林，这位总部代表微微惊愕了下，之后沉默三秒，神态便恢复如常。
“好。”
没有废话，既然确定了对方便是此次精灵一方的代表，那么便没有理由再啰嗦。
时间，对于两边来说都弥足珍贵。
“请容许我再做一次介绍，我们是地球上夏国的国家代表，而我，也是这个队伍的负责人，许衾。”
穿着小翻领文职官员制服的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个头高大，五官端正，肤色白皙，文质彬彬，眉宇间含着一份淡淡威严。
站在一众修行者中，却自有一股气度，置身陌生之地，坦然直面青铜王座，看不出丝毫的拘谨。
程林暗暗赞叹，不说别的，单说这份容貌气度，就能看出来特理部在选择代表这件事上，着实下了一番功夫。
“一路上承蒙贵方关照，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总部代表许衾问道。
程林以一个让自己的舒服的姿势靠在王座上，装作听不懂的模样等待翻译。
之后，轻轻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物，随口道：“就叫我黑袍吧。”
黑袍？
这么随意的么？
许衾愣了下，他本已经做好了硬背下一个精灵名字的准备。
如果他了解程林，就肯定不会这么惊讶，毕竟，作为一个起名废，程林起名的风格向来简单粗暴。
黑幡、黑哨……现在又多了个黑袍……
“名字只是个代号，我也并不在意这些东西，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对于贵国，或者说地球，通过之前哈罗德将军传回来的信息，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
“一路上走过来，相信你们对我们这个世界，也有了基本的认识，之前的简单交谈，贵方也表达了足够的友善，只不过，毕竟是你们进入了我们的土地，所以……贵方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想，这是我们需要首先说清楚的事。”
青铜王座上。
程林笑了笑，将早已准备好的腹稿缓缓说出。
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相当奇妙。
自己作为九司旗下的学院里的在读学员，却竟鬼使神差地隐藏了身份，在这样一个重要场合，代表精灵一方，与特理部的高级官员谈判，这种事若是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
实在太匪夷所思。
就连程林自己有时候都会恍惚下，感慨命运的神奇。
“首先，我为没有经过允许，贸然进入你们的世界道歉，不过，这同样也是个互相了解的契机。
我们坚信，两个不同文明的合作与交融，必将为我们双方都带来巨大的益处。
这也是我们的愿望，就是建立友好和平的关系。
并进行一定层面的合作与交流。”
许衾说道。
“这同样是我们所希望的，精灵族是爱好和平的种族，希望你们也一样。”程林笑道。
“当然！相信我们完全可以抛开成见，结成长期的稳固的合作关系。”许衾目光一亮，进展出乎预料的顺利。
然而，听到他这句话后，背靠王座的程林却是忽然轻笑一声。
漆黑的兜帽里，投出一道耐人寻味的目光，“长期的合作么？许代表这句话是在试探我么？又或者只是无心之语？”
“……”
许衾脸上刚刚浮现出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下，鼻梁上架着的两片镜片后面，眼神微动，说：“黑袍……先生，您这是话是什么意思？”
程林静静看了他几秒钟。
直到许衾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他才缓缓开口道：“许代表，我想这样的试探就没必要了吧，毕竟，我之前就说过，我们的时间很紧张。”
顿了顿，程林叹了口气，说：“如果时间充足，我也不介意慢慢谈，可情况毕竟不允许。
所以……这样吧，我就开诚布公些。
让我想想，你们现在应该还不太确定我们掌握了多少信息，我是指，有关投影，或者说两个世界交融的信息，你们大概猜测我们对此知之甚少。
恩……从某种角度而言，是的。
有关于投影的信息，底下的士兵和平民对此并不知晓。
就连哈罗德将军，也对此所知不多。
这可能让你们产生了一些误解，所以试图利用‘信息的不平等’来在谈判中掌握优势。”
许衾听到这话，急忙张开嘴，想辩解些什么。
却被程林抬起手，打断。
只听他继续说：“不需要辩解，这是正常的谈判手段，我万分理解。
不过，考虑到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所以，不妨绕开这些无聊的试探。
恩，这么说吧，对于投影，我们掌握的信息并不比你们少，甚至更多些。
为了避免你以为我在诈你。
我先说几条最基本，最粗浅的信息吧。”
顿了顿，程林拉了拉黑袍，将戴着手套的右手举起来，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投影的存在是有时限的，或者说，两个世界的交汇是有时限的，短则几个小时，长则数天。”
“第二，我们的世界是漂浮在你们的土地上的。”
“第三，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与某位强者有关，恩，请各位抬头，看看你们头顶的雕刻，你们可能对这个形象有些记忆……在我们的世界，他是曾拯救了我族的神灵，至于在你们地球……他似乎，还有一个另外的身份，叫做……”
铁王座上，程林竖起了三根手指，透过面具和兜帽，凝视刚刚从大殿顶上雕刻收回目光的许衾等人，故意装作拗口的模样，生硬地吐出两个不太标准的汉字音节：
“程林！”
……
……
沉默。
一番话说完，偌大大殿顿时陷入死寂。
许衾等人即便竭力掩饰，却依旧掩盖不住心底的惊愕。
至于孙骁等人更是动容。
程林所说的信息并不是什么秘密，或者说，在地球上，属于人尽皆知的知识。
只不过，此刻由他以“精灵”的身份说出来，意义却大不同。
这意味着投影里的“异世界”并非对自己所处的状况一无所知。
这是极其重要的一个发现。
那位学者代表呼吸急促，瞪着眼睛看向程林，若非还有理智在，恐怕都要扑上来继续询问更多的信息。
至于许衾……他与身旁的外交官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抿了抿嘴。
眼神中透出同样的情绪：这下子……谈判节奏好像要崩啊……
本来许衾打算用这些信息作为筹码，掌握谈判的主动权，哪里能想到，三言两语便被程林轻松逆转，占据上风。
沉默良久。
终于。
许衾清咳一声，重新看向王座之上的神秘“黑袍”，眼神复杂，之后用极认真的语气说：“我为之前的冒犯致歉，不知，关于程前辈以及投影的成因……你们还知道些什么？”
程林闻言，轻轻一笑，换了个坐姿，悠然道：“我们当然知道不少……”
嘴巴上这样说。
心里，程林却是呵呵自嘲一笑：投影的成因？我只知道和推演有关，其他的……咱也不知道啊……
第三百七十四章 等一个人
程林扶着冰冷王座的扶手，笑眯眯故弄玄虚了下。
看着底下许衾等人的神情变化，他估摸着自己的这招心理战效果相当不错。
直截了当地抛出这些，一方面的确是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另外也算是一种“先声夺人”的谈判技巧。
恩，如果是以真实的身份与许衾等人交谈，程林这些显得还有些生涩的伎俩几乎不会有作用。
但如今位于自己的主场，加上披着虚假的身份，他竟然真的渐渐掌握了主动。
“看来你们比我想象中知道的信息更多。”许衾苦笑了下，节奏已经崩乱，他只能按照程林划下的节奏前行。
“这些消息……是程前辈告诉你们的？”想了想，他开口询问。
大殿头顶的浮雕已经说明了一切，看来程前辈的确曾经降临这个世界，如果说此前关于“飞升者游历诸天”的信息都还仍处于猜想状态，那么今天这一切俨然得到了证实。
“没错，神灵在离开前的确曾经简略地提及过他的故乡，这也是我们之所以愿意和你们交谈的重要原因。”程林点头继续忽悠。
接着又胡扯了一通，大概就是将拯救克鲁姆那段故事换了种方式讲述。
这些与在天空中播放的画面互相印证，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当然，程林也有一个重要的信息没有提及，便是有关于全球有多个相同投影的事。
这是他故意的。
毕竟这事太过玄奇，与其胡乱编，后面出岔子，不如装作不知道，至于许衾也默契地始终没有提起这件事。
“总之，有这层渊源在，我们并不希望与神灵的故乡开战，当然，这也要看你们的态度。”程林总结道。
许衾当即说：“我们的态度从未改变。夏国希望和精灵族有更深的沟通与合作。”
“合作……具体指哪方面？”程林看了看他，问道。
“交易，”许衾正色道，“全方位的交易，无论是信息，知识，有关于修行的一切，还是更加具体的物质资源，比如说植物、野兽、矿石……等等之类的资源交换。”
哦？
全方位的交易么？
程林的眉毛隐秘地挑起来，再然后，许衾等人便清楚的看到坐在王座上的黑袍人将双手合拢，叠放在一起，以一种放松且正式的姿态开口说：“这也是我们所希望的。”
相比于开战进行掠夺。
交易才是最好的方式。
精灵世界有广袤的森林，无数年来积攒了许多灵植、其间无数魔兽横行，这都是可供交换的资源，当然，还有区别于地球的另一套修行体系，便是所谓的“魔法”。
在推演里的时候，程林曾经让艾露展示过所谓的魔法，并尝试学习，结果发现那是种与“异能”截然不同的东西，虽然都是利用灵气的法门，却分属于不同的体系，难以学习。
不过无法学习并不意味着没有价值。
若是交给帝都、魔都两地的研究团队去进行分析，没准还真能取长补短，有所收获。
同样的，地球的工业知识，奇妙的造物……也对精灵世界有所助益。
“那么，我想我们可以商讨下具体的交易细节……”程林继续开口说。
他对促成此事兴趣极大。
主要是他猛地意识到……
“如果我来操盘这事，是不是可以从交易中捞一笔？……唔，这不算贪污吧？顶多也就是拿回扣，自己在中间忙活半天，拿点手续费辛苦钱也是正常的吧？”
他边说边在心里敲打自己的小算盘。
可是，听到他这话的许衾却是摇了摇头，说：“这事……怕是还要等等。”
“等什么？”程林皱眉。
“等一个人，”许衾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挺胸抬头，看向程林，认真说，“交易是件大事，我需要再等一个人来，才能定下细节。”
“你之前没有说这件事，”程林的语气低沉下来，有些不高兴，“你难道还没办法全权代表？这样的话，你过来的意义在哪里？又或者，所谓的合作、交易都只是停留在嘴上的假话？我必须再强调一遍，时间对我们两边而言，都很珍贵！”
听到“黑袍”语气转冷，外交大使急忙站出来，解释说：“我们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确实需要等一个人，我们毕竟只是使者……”
他的意思很明显，使者……终究只是使者。
而非决策人。
程林看到他这样，倒是有些好奇了，许衾作为特理部的代表，虽然不清楚具体职位，但想来官衔必然不低，就算不是副部，也差不多了，只是连他都没办法敲定交易细节？
还需要等另外一个人来？
那么……那个人……又是哪位大人物？
莫非是特理部部长？
不会吧……程林总觉得不太可能，至于帝都皇城里其他的排名前几号的大人物……便更加不太可能了……
“你们要等的，到底是谁？”程林满腹疑虑地询问道。
许衾闻言深吸口气，用一种满含尊敬的态度说：“他是……夏国修行界，第一人！”
……
……
就在许衾等人站在精灵族大殿中和程林交谈。
何狩武与哈罗德继续在边界线上对峙的时候。
蜀都。
火车站。
一辆从打京城方向发来的墨绿色铁皮火车呜呜地拉响汽笛，然后缓缓停下，列车员打开车门，从各省市过来的乘客们蜂拥而出。
因为投影的缘故，飞机已经暂时停运了。
不过陆地交通倒是还正常。
在一大堆背着大包小包，提着行李箱的旅客中，一个空着双手的男人便显得有些鹤立鸡群，尤其是……他的衣着打扮还是那般的奇异。
免不了被人多看了几眼。
他大约三十岁，在大都市里还属于年轻人行列。
只是……竟穿着一件旧式中山装，藏青色，简洁，得体，却毕竟有些过于落时。
身前四个方正的口袋，用黑色的纽扣仔细地扣紧，胸口心脏位置的口袋里别着一只深蓝色圆腹钢笔，露在外面的亮银色笔帽上刻着印刷体的“英雄”两个字。
下身是同样朴素的长裤和一双鞋子，衣服熨烫的很平整，看得出，穿的也很小心，即便是一路旅途，也几乎没有褶皱。
一张白净的脸庞上，戴着一只沉闷方正的黑框眼镜，头发……是中分，梳的很仔细。
这副形象如果放在某些怀旧影视剧里大概会很合适。
只是……站在2019年的都市里，便终究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混着人群走出来，慢慢辨认着指示牌来到出站口，然后微笑着将那张红色纸制车票递给出站口检票员，等收回车票，他穿过护栏走到了车站广场上，有些感慨地凝望着眼前的人山人海。
车站的大钟上，时间指向傍晚。
按照往常，这个时候天色应该还明媚着，夕阳的橙红色的眩光会斜斜地沿着车站那座主建筑的尖顶投射过来，将广场铺满，照得旅客们红光满面的。
只不过，今天却不大一样。
整个广场的灯都亮着，远处，那些密集林立的高楼大厦的窗子也都蘸满了光，宽阔的街道两侧，路灯齐整，来往穿梭的车子都开着大灯，将漆黑的路面映照的反射出雪亮的光。
俨然是一副深夜的景象。
巨大的浮陆遮盖了太阳，也让整座城市陷入了黑夜，营造出了钟表的时刻与客观时间的奇妙错位。
不少刚刚从外地过来的乘客都一脸稀奇地站在广场上，抬头望着被遮蔽的天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倒是没有什么恐惧，更多的是兴奋。
“这就是浮陆吗？”
“还真和网上说的一样哈。”
“听说上面有精灵，也不知道是什么样。”
几个结伴的青年男女兴奋地交谈着，说着说着，不约而同拿出手机拍照，镜头里却只有一片漆黑，这让他们齐齐又发出失望的哀叹。
“浮陆么……”
他也在仰头看天，只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邃意味。
喃喃说了句，他收回目光，脸色如常地开始寻找离开的车辆。
就在这时候，忽然，他轻咦了一声。
右手轻轻盖住了腰间的衣服下摆。
在被上衣遮住的地方，一块通体橙红如火的玉牌正兀自轻轻颤抖，且如同呼吸般，闪烁着暖色光芒。
那玉牌颇为古旧，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用金色细绳系在皮带上。
伴随着震动和闪烁，还传递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随着他的手盖上去，玉牌终于敛去所有的异动，恢复了平平无奇的模样。
“看来他们是心急了啊。”
他笑了笑，却是依然不慌不忙。
想了下，大概是考虑到照顾某些人的情绪，终于决定回个电话过去。
他的目光在广场四周扫了下，然后迈步，向着一间不起眼的小超市走过去。
小超市里面灯光雪亮。
按理说，开在车站附近的店铺总该人气足一些。
只是大概是因为时段，或者位置的原因，这家店显得颇为冷落。
靠在门边的收银台里，穿着一件宽大淡青色T恤，微微发福的店老板正无聊地盯着放在桌上的手机。
忽然，他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请问，可以打下电话么？我可以付钱。”
……
第三百七十五章 施校长
店老板愣了下，抬起头，然后皱眉。
在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张和善的，弥漫着刻板文青气的脸，不得不说，男人看起来还是很有亲和力的。
只是……
衣着打扮，终究是有些复古了些。
“你要用电话？”老板用怀疑的语气反问，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毕竟这年头谁还没有个手机？
“是的，可以么？”他温和地笑笑，很和善的样子。
店老板犹豫了下，心想可能是手机被偷了之类的吧。
这种事在车站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并不少见，手机丢了，所以急着和朋友联系……这个理由大概说得过去，至于骗人……也该是选择其他旅客行骗，哪里有跑到超市里来的？
想了想，超市老板指了指桌上角落的一台座机，说：“打吧。”
“谢谢。”
说着，他伸出干燥匀称的右手，拿起了话筒。
他的手有些宽，手指甲修剪的很是齐整，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污垢，伸出手的时候，袖口向上，露出手腕上戴着的一块老式手表。
按了一串号码，然后是一阵等待，再然后对方大概是接通了，说着什么，他扶着话筒只是“恩”、“好”、“这就到”、“麻烦了”之类的简短句子。
旁边超市老板在电话接通的刹那就往后走了几步，故意没有去偷听说话的内容，只是继续很专注地捧着手机，看着里面的直播画面。
那是某个视频平台的转播，正在进行最新一期的彩票开奖。
他将手机放在货架上，右手紧紧攥着一张彩票，神情认真严肃。
忽然，在超市里面忙碌的一个中年女人走过来。
先是看了打电话的男人一眼，又看向自家老公。
那张因为失眠和劳累而显得黯淡无光的脸上浮现出厌恶的神情，嚷道：“看看看，就知道看？你还能中是怎么的？女儿补习班又该交钱了，听到没有？”
“你等会，马上就开奖了，有事回头说。”超市老板不耐烦地头也不回地说。
“我偏不！我就现在说！你这破彩票买了几年了啊你说？哪怕中个五块十块的呢？”女人将手里的纸箱一摔，说。
“你懂什么，我这一个号码一直买，总有一天能中上。”继续头也不回。
“好，好，你就看吧你，你下辈子就和彩票过吧你！”女人大概是考虑到有外人在场，终究没有发作，只是冷着脸，带着失望的神情转身离去。
等她走了，穿着宽大短袖的店老板才深深叹了口气，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攥着彩票的右手颓然无力地松开。
屏幕里各等奖项陆续公开，剩下的越来越少，他也不再指望。
或者说，原本也没有指望太多……毕竟，当一串号码连续买了几年，失望了几年之后，真的很难再提起期望。
“啪嗒。”
将话筒放好，穿着中山装，戴着古板眼镜的他看了过来，声音温和地问：“谢谢，打完了，多少钱？”
中年颓唐的超市老板勉强笑笑，大概是对于家丑外扬有些不太好意思。
又伴随着几分中年失意与意兴阑珊，摆摆手，说：“算了，打个电话要什么钱，出门在外嘛，都有个难的时候。”
“钱还是要给的。”他认真道，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齐齐整整的纸币，红彤彤的一百元在最里面，对折着，然后往外依次是五十、二十……最外层是浅绿色的“三潭印月”。
很规整，边角都是整整齐齐的。
超市老板无奈地看着这个怪人从外层拿出一张纸币，放在桌上，然后将剩余的好好收起来，之后对方又抬起头朝他笑了下。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总觉得有那么一刻，对方的双眼亮起。
里面仿佛藏着星空锦绣，万里河山。
愣了下，摇摇头，将这种莫名的幻觉抛开，超市老板就听到这个古怪的客人忽然用一种很是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笑道：“命运总是很奇妙的，难道不是么？恭喜。”
说完，他转身，走出门去。
超市老板懵住，不明所以，皱了皱眉正打算低声嘟囔句精神病，下一刻，他便听到随手放在货架上的手机里传来主持人兴奋的播报的声音。
再然后。
这个满脸颓唐的中年男人忽地宛如被施展了定身术般，不动，片刻后，他颤抖着捡起那张跌落在地上的彩票。
瞪大眼睛，双层下巴颤抖着，用难以置信的声音喊道：“媳妇……我……中了！！”
……
……
浮陆之下。
十三司地面临时指挥中心。
这座建立在浮陆边缘的建筑很是简易，是用彩钢临时搭建的几座蓝色的房屋。
伫立在野外，四周便是本地山水。
临近的则是一条国道，此刻，国道一侧几乎挤满了汽车，粗略一看，怕是有上百辆。
而在指挥中心内部，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作为地面指挥中心，一方面要及时与浮陆上的探索队伍沟通，另外又要照看全局，可谓责任重大。
出现在这里的人走路都急匆匆的，几乎要小跑起来，接打电话的声音更是从来没有间断的时候。
“探索队伍情况怎么样？”
“还在对峙？”
“卫星最新图片发过来一下，我看看。”
“使者团呢？还没有收到消息？”
营房中。
此地的负责人，也是十三司的另外一位副司首双腿并拢站在桌旁，双手捧着手机，神态恭敬，即便电话那头的人根本看不见他的模样，他也依然站的笔直，仿佛是下意识的动作，“好，明白，请校长放心，地面一切稳定。”
确认那边的人挂了电话，他才深深吐出一口气，恢复如常，守在旁边捧着一叠文件的一个十三司的文员小姑娘已经站了好一阵，此时终于逮到空隙，试探问：“司首？您看这些……”
“给我吧。”
打完这通电话，原本始终眉头郁结，神态紧张忧郁的副司首仿佛忽然有了主心骨一般，忧郁散去，浑身看起来都轻快了很多。
“和您通话的……是总部的大人物么？”小姑娘大概是厮混熟了，大着胆子问。
“不是，”副司首摇头，然后捏着文件，目光从营帐的缝隙中射出，看向浮陆，神态尊敬道，“不过，即便是部里的大人物，也对他尊敬有加。”
“啊？难道说是一……”小文员忽然眼睛一亮，隐约有所猜测。
“没错，就是他，一司司首，也是我曾经的老师，校长，夏国唯一七品境！施圣存！他……来了！”
……
与此同时。
这位十三司唯二的副司首之一口中的施校长正从一辆出租车上走下来。
“再见。”
将车门合上，施圣存冲着远离的车子挥挥手，然后才转身，抬头，看向那浮陆。
他如今正站在浮陆边缘的国道上，四周空无一人，橙红的夕阳光辉大半被遮蔽，但终究，有些许从浮空大陆的边缘倾泻下来，照亮了道路，也照亮了他的眼睛。
仿佛要燃烧般。
“时间有些赶了啊。”
看了眼手腕上的旧式机械表，他喃喃说，随后抬起右手，横在眉间，仰头眺望。
估摸了下与天边的距离。
下一刻，空气隐隐扭曲了下，他的身影就这样消失不见。
第三百七十六章 王见王
“太阳都快落山了。”
十三司司首何狩武靠在身旁那辆漆成军绿色的车子旁，抱着肩膀，有些惆怅地说。
他正朝向西边，欣赏着一幕难得的奇景。
西沉的太阳将天边的云絮染红，像是纯真年代里眼神干净的女孩子羞红的脸，在橙红的背景下，则伫立着一株纵贯天地的巨树，无穷枝叶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如山如海，极为壮美。
“咔嚓。”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犹豫了下，又在旁边属下古怪的眼神中转回身来了张自拍，何狩武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手机塞回口袋。
他这人向来比较随性，对属下也很宽容，即使在这样的严肃情境下，也依然放的很开。
“司首，天都要黑了，您说我们究竟还要在这里等多久？”旁边的一个组长凑过来忍不住发问。
从打两边遇见，便始终对峙在这里，即便使者团已经派了出去，也依然没有改观。
长久的枯坐，大家都有些焦躁。
“急什么？我都不急，”何狩武哼哼了一声，然后看着属下苦哈哈的神情，终于还是认真了些，解释道，“要依我看嘛……大概要等两边真正谈妥，签订协议之类的，部里的想法是要促成两边的交易，而交易便是生意，这谈生意嘛……在签合同前，总要掰掰手腕。”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掰手腕？”那组长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兄弟们等的实在是手痒了。”
何狩武翻了个白眼，说：“痒痒？要不我给你挠挠？”
眼看着属下尴尬地直笑，何狩武忽然叹了口气，摸了摸身上干瘪的烟盒，望着那天边的红云与树，说：“这掰手腕又哪里轮得到你我？”
“那谁来掰？”组长好奇问。
何狩武忽然一笑，不语。
……
……
精灵王城。
外城城墙上。
穿着一身黑袍的程林站在墙头，静静远眺，在他身旁，站着已经从前线返回的艾露，以及战斗神官等人，许衾等使者团人员也悉数站立于此。
“所以说，真的不需要发出任何通知？”程林第三次看向许衾，说，“你确定，只要等在这，你所说的人，就会到来？”
许衾认真点头：“我确定。”
“哦？看得出你很自信，我很好奇你这自信的来源，不过，我必须再提醒你一次，时间……”
“时间对我们两边而言，都弥足珍贵。”许衾接下了程林的下半句话，然后，这位衣着笔挺的代表用极其确定的语气说，“他肯定会来，或许下一刻，就……”
许衾正说着，却忽然被程林抬起的右手所打断，只见程林默默断开蔓延在高空的“触角”，睁开双眼，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说：“我想……如果没有认错的话，你说的人，应该已经来了。”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程林走到城墙边缘，左手扶着墙垛，右手抬起向前方的某个方向指去。
不多时，人们便果然看到一个身影出现，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在接近，他并未飞行，也未狂奔，只是在快步前行，速度却竟堪比车辆。
几个呼吸间，那个人影便接近了王都。
高处进行侦查的哨所蓦然吹响了嘹亮的号角，空中盘旋的飞行魔兽眨眼间排列起战斗阵型，城墙上的精灵们仿佛本能地察觉到了危机，纷纷弯弓搭箭，霎时间，无数支箭瞄准了那道身影。
直到战斗神官大声呼和了下，卫兵们才不情愿地将弓箭抬高数寸。
“那个人……很强。”
披着战铠，曾经一刀斩碎结界的战斗神官神态出奇的凝重，虽然呵斥住了守城官兵，他自己却下意识攥紧了腰间刀柄。
“哦？是么？”
程林扶着墙头，看向那身影，在这个距离，以他的视力已经可以看清那人的打扮。
当程林看过去，对方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或者更准确些说，是迎着众人，回看过来。
接着，就只见他静静站在了距离城墙大门百米外的位置，露出矜持得体的笑容，嘴唇动了动，再然后，一道被灵气放大了的温和敦厚的声音便响彻偌大精灵王都，轻而易举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夏国施圣存，不请自来，还望海涵。”
这声音如春风拂面，即便是语言不通，也令人不觉抗拒，只是，相比于茫然看向天空的城中居民，那些强大的精灵无一例外露出了惊悸郑重的神态。
能用如此轻的语调将声音传遍整个城市，这意味着发出声音的人，对力量的操控已经出神入化。
程林很惊讶。
却并不是惊讶于施圣存的力量。
从打许衾报出“夏国第一人”这个名号起，他便对此有了准备，他只是单纯好奇对方的衣着。
在此之前，他对这位七品境几乎没有任何了解。
网络上没有任何信息，即便是进了九院，也是一样，在包括程林在内的所有学员眼中，施圣存这个名字仿佛一团迷雾，又仿佛远在天边，模糊，不真切，缺乏实感。
活像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甚至有个别学员一度阴谋论地认为这位华夏七品根本就不存在，而是虚构出来吓唬人的。
由此可见，这位第一强者的神秘。
在程林对其的幻想中，他应该是一副威严强大的模样，举手投足不怒自威，兼具修行者的“力”与上位者的“威”，然而，当他亲眼看到施圣存的真身，却发现和想象中截然不同。
他完全未曾料到对方竟然是这般的……
“平凡？”
或者，从穿着的角度来看，与其说他是一位顶尖强者，不如说是一位几十年前的乡村教师来的更加可信些。
他整个人仿佛是刚刚跨越时间的洪流踏入这浮华世界，唯一拥有的，只有一张纯净的脸庞，一双清澈的眼睛。
回过神来的程林带着众人下了城墙，打开几十米高的巨大城门。
“轰隆隆……”
城门在铰链的拉动下缓缓开启，程林带着众人迎了上去。
出于礼节，这也是必要的。
“施校长！”两方刚一见面，许衾便走出来，主动向他介绍了下程林，“这位是精灵一族与我们交易的负责人。”
顿了顿，他又一脸正气地用中文补充道：“具体身份未知，但地位似乎不弱于精灵王，不好忽悠，这句不用翻译。”
孙小晗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站在一旁的程林忍不住咧了咧嘴。
施圣存微微一怔，然后灿烂地笑了起来，一双清澈的犹如儿童般的眸子向程林看过来，下一刻，一股无形无质的力量降临，宛如要将程林看个通透。
程林本能地升起危机感，他只觉得在对方的目光下，全身的伪装似乎都将要化为无形。
就在这关键时刻，另外一道庞大威严的力量从天而降，将程林遮盖起来，也将施圣存的视线阻挡在外。
“这位人类强者，我是否可以将你的窥探视作一种冒犯？”
一位身穿华丽衣袍的精灵踏步走来。
施圣存却仿佛丝毫不曾意外，只是看过去，在翻译转述后，他诚恳道：“我为我的失礼而道歉，请问阁下是……”
“洛嘉，精灵王！”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一根手指
洛嘉的突然出现让在场的人多少都有些吃惊。
尤其是对于许衾等人而言，除开还未进城前，远远的感受过一次这位精灵族王者的冲天气息外，这还是他们首次目睹洛嘉的真容。
一百多年过去，洛嘉的确已经不再年轻，那张刚毅有力的脸上少了些精灵应有的俊美，多了些历经风雨的沧桑，再有的，便是久居上位而养成的威严。
这一刻，甚至不需要孙小晗翻译什么，许衾等人都意识到了他的身份。
然后便是精神一震。
显然，对方之所以从隐遁中现身，完全是因为施圣存。
……
“得见异族强者，生平幸甚。”
施圣存似乎对洛嘉的身份早有猜测，此刻脸上没有什么惊色，先是冲着被黑袍遮蔽的程林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随后又向洛嘉抱拳拱手。
程林暗暗松了口气，心头警惕的同时，他忽然隐约明悟了什么。
施圣存之所以用目光“冒犯”他，其本意或许根本不是针对他，而是想要迫使洛嘉从幕后走到台前。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这又意味着什么？这说明施圣存前来，或许并非单纯是来谈判，他的目标是洛嘉，是精灵族最强者……”
结合他刚刚说的这句话，程林隐约品出些许滋味来。
施圣存的确是个传说中的大人物，只是，他难道会比外交官更懂外交？比许衾更懂官方意图么？
未必！
那他如此费尽周折来到这里，又逼出洛嘉，目的便似乎很是明确了。
“你找我？”洛嘉眉头一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当众问道。
众人一怔。
便只见施圣存目光真诚：“我找精灵一族，最强者。”
……
……
精灵王都分为内外两层，外城是数十米高的神木构造的城门，上驻守军，内城又叫皇城，议事大殿、各大重要殿宇，部门，洛嘉起居都在此处。
在这座皇城里，面积最大的却并非是某座建筑，而是一片花园。
由艺术大师设计的这片园林便是将整片精灵之森的轮廓，成千万倍缩小，重现在皇城之内，象征着王庭幅员之辽，疆土之阔。
花园中几乎囊括了精灵之森中所有美丽的花卉、草木，便是连海中的特有植被也有移植。
在这片姹紫嫣红的花园中心，有一片湖，湖畔撑起一座古木凉亭。
此刻，这凉亭里，四只石凳已经占满其三。
程林静静坐在凉亭里，感受着风吹脸颊的奇妙触感，他抬起头，看到身为大神官的艾露亲手端着一只托盘，缓缓走来，然后从托盘上端起一盏盏晶莹如玉的杯子，先是递给程林，然后再依次放在洛嘉与施圣存面前。
“这是白犀果酿造的果酒，请品尝。”
艾露轻声说，然后收起托盘，挨着程林坐下。
“谢谢。”
施圣存道了谢，端起，珍重地品尝了一口，架在鼻梁上的古朴眼镜后头，一双眼睛微微发亮。
无声赞叹了下，他将杯子重新放在桌上，然后看向正对面的精灵王。
洛嘉没有说话。
气氛忽然的，就压抑了起来。
程林坐在一旁，兜帽里，纯白色的面具后，他的一张脸上表情很是古怪，有些惊讶，有些感慨，有些好奇，又有些兴奋。
事情果然被他猜中，许衾说要等施圣存过来，程林起初还在好奇，心里不大明白作为特理部代表的许衾缘何不能做主，直到现在，他终于醒悟。
交易自然要做，只是任何交易的两方想要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总要互相亮亮肌肉，掰掰手腕，这样才能确保一定程度的默契，不至于吃亏。
他之前故意让洛嘉释放气息，便是“秀肌肉”的一种表现，想要为接下来的谈判拿到更多的筹码，那许衾又何尝不是？
现在看来，施圣存便是特理部用来掰手腕的那张牌。
一张……王牌。
抛开这点，程林猜测里面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就如同他当初接受韩仑的挑战是为了磨练修为一样，施圣存找上门来或许同样是为了这个目的。
从打他踏入修行大门，便听说夏国最强者是七品。
如今过去两个多月，他已经成功踏入四品境界，然而夏国最高，仍旧停留在七品境。
难得这次投影终于出现了个具有高等智慧的异族生命，换位思考，程林觉得假如自己处于对方的位置，同样也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那就开始？”洛嘉面无表情地说。
“请赐教。”施圣存点点头，随后便见他缓缓抬起右手，伸出了一根手指，笔直地向面前点去。
这个动作是如此简单，让坐在一旁观战的程林有些诧异，在他的猜想中，两位高阶修士出手，说开山断河有些过了，但最起码，动静也不会小。
只是却没想到，战斗竟就这样开始。
不在演武场，不在城外，不在山巅，只在这座小小的凉亭里，这位仿佛从旧时代洪流跨入繁华世界的男人轻轻点出了一根手指。
“啵！”
程林清楚地听到了一声轻响，如同什么东西被戳破了般，下一刻，异变凭生！
便只见那原本平整的空间中竟仿佛起了褶皱！
一道道波纹从施圣存的手指尖荡开，蔓延向四面八方，覆盖了凉亭、花园、乃至整个世界。
坚固的建筑，高大的古木，姹紫嫣红的繁花，都在这波纹中摇曳起来，破碎开去，虚化成层层叠叠的光影，偌大世界，竟仿佛被这一指扰动，牵引，变幻了形状。
“空间？难道他震动了空间？”程林惊愕，可转瞬间，他便将这个念头打消掉了。
以他经历多个投影的见识，尤其是在大洪水推演中曾多次见到九品强者对战，他很清楚地知晓，即便是对于九品强者来说，震动空间仍旧是极难的挑战。
九品修士，开山断河不在话下，可若说是试图扰动空间，那未免想得太多。
程林猜测，恐怕只有晋级地皇境后，才有可能做到这点。
注意，这还只是“有可能”！
毕竟当初雪兽之王以半步地皇境界也只是引动天地变色，宏观上扰动空间而已。
施圣存即便再强，也绝无可能做到这点。
“既然不是空间……那……难道是……精神力？”
程林突然想到，随即闭上双眼，小心翼翼地开启了“精神风暴”。
这门二品异能虽然对三品以上修行者便已经缺乏强大的杀伤力，但它毕竟是精神异能。
借此，程林可以窥见精神世界。
不仅如此，他还将“广域视觉”撑开，只不过在施圣存的压力下，这原本可以覆盖周围十米方圆的异能却只能堪堪撑开一丝。
不过，这也足够了。
借助精神感应，程林看到了世界的另外一幅面貌。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万物皆有裂痕
那是一团龙卷。
一团精神力凝成的龙卷，极细，只有一根手指粗，只是，却极高，几乎贯通天地！
“果然是精神力！难道说，他是感知系强者？”
程林想到。
心下吃惊不已，那龙卷看着不起眼，可是他却明白，将精神龙卷凝聚成如此细的一股，这意味着恐怖级的掌控力。
只是……
“夏国唯一的七品境竟然是感知系？”
程林皱眉，以他的观察，虽然感知系中同样不缺乏强者，但相比于元素系和体能系而言，终究是弱势不少。
他按下心头吃惊，扭头看向洛嘉，想要知道这位精灵王如何反击。
程林对于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一百多年前，身披五彩盔甲的洛嘉斩出那恢弘的一剑上。
可既然两人选择了坐在凉亭中对决，那便意味着，这必将是一场对力量更加克制，局限于极小范围内的切磋，不分生死，只较高下！
“哼。”
洛嘉的反应极为干脆，只是轻哼一声，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臂抬起，一只修长的手展开，只望面前那“波动”按去！
而随着他手掌按下，那起伏的波澜，那宛如空间波动般的“精神褶皱”竟被轻易抚平。
“水波”消失，一切归于平静……不，并没有！
被洛嘉压下，施圣存却似乎并不意外，那双干净的眼睛里然而是流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他想了想，那根悬在空中的手指竟然从上到下，向下滑落。
就仿佛，是在以指代刀，切割什么。
只是，那向下的“刀痕”却并不平整，反而是弯弯曲曲，七折八拐，手指划出来的竟是参差不齐的一道折线，而在程林的视野中，那分明是一道漆黑的裂痕。
“咦？”
洛嘉那平淡的脸庞上终于出现了些许变化，似乎稍有吃惊，且带着一丝丝困惑，他凝视那裂痕许久，忽然仿佛相通了什么，嘴角微微挑起，那模样，活像是看破了一个有趣的小迷局。
“如果只是这样，那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了。”
他说，然后，便伸出手来，这一次，他的身上终于有了灵气的波动，只是，那波动被压缩在极小的范围，以至于，若非就坐在旁边，且全神贯注凝视这一战，程林甚至都有可能错过。
这令程林惊异之余，更是感慨，即便以他的目前的境界，根本看不出其中精妙，但他起码能看出，相比于一百多年前的凌厉与大开大合，洛嘉身上如今透出的这股淡然与内敛，显然要高出更多。
程林丝毫不怀疑，当洛嘉的手落下去，那裂痕便会消弭于无形。
然而。
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他一怔，坐在他旁边始终安静的艾露都忍不住啊了一声，嘴巴撑开了小小的一条缝。
“啊。”
只见。
在洛嘉的手即将触碰那条裂痕的时候。
坐在桌旁的施圣存神态忽然变得无比严肃，一股无形的力量蔓延开来，他仿佛用了极大了气力去落下了裂痕最后一笔，随后，疲惫地收回指尖。
下一刻，那歪歪扭扭，不规则的，漆黑如墨的缝隙忽然亮了起来。
一道明亮的光透出，开始很微小，渐渐扩大，然后明媚。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哗啦啦……”
随着那光芒透出，整个裂痕开始颤抖，破碎，犹如一面墙壁，要彻底破碎开，坍塌，碎裂，将那无穷的光明迎接进这浊世。
“这是……”
面对这意外的一幕，精灵王微微变色，随即闭目片刻，再张开，那双银色的瞳孔中出现了一丝惊悸。
他豁然抬头，看向施圣存，却只见这位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洁净的脸上已经是汗水淋漓，浓密的黑发被汗水沾湿成一缕缕。
显然，这道裂痕消耗了他极大的气力。
洛嘉深吸口气，这次，这位在一百余年前便已经踏入大精灵境界的超级强者，终于第一次露出了慎之又慎的神情，那略显苍老的银眸，射出无匹神光。
坐在旁边的程林只觉的呼吸压抑，仿佛有某种庞大的无无可名状的力量飘摇而起，再然后，这繁花似锦的花园中忽然起了一阵风。
大风起兮。
万木摇曳。
“啊，天上！”艾露忽然低呼一声，指向天空。
程林抬头望去，便只见原本晴朗明净的天空忽然别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乌云所笼罩。
乌云盖顶。
几乎只是眨眼间，偌大天空便已是阴云密布！
宛如大雨将临。
……
花园外。
许衾、战斗神官的等人悉数在这边站立等待，他们已经猜到了后花园中可能发生的事。
这让一群人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尤其是几个修行者，恨不得闯进去亲眼目睹两位高阶修士的交手。
对于修行者而言。
这种层次的战斗几乎如同盛会，若是能得以目睹，便已经算是此生无憾。
可惜，他们终究无法得以围观，只能焦急地等在外面。
“你们说，里面现在打上了没有？”作为辅助翻译的青年忍不住问。
“没有吧，听不到有动静啊。”孙骁说。
“这也未必，这种层次的战斗根本……”十三司副司首正说着，忽然，他若有所觉地抬头，看天，“这……”
目睹那诡异的天象，这位四品境强者呆愣了下，忽然声音嘶哑道：“变……天了！”
……
王城中。
因为禁令的缘故，精灵居民们大都呆在家中，这个时候，和人类一样，也到了晚饭的时间，缕缕炊烟从城中飘起，汇入世界树的冠盖。
还有的居民开了窗，准备收起晾晒的衣物。
然而，今天的傍晚终究有了太多的异常。
当阴云笼罩，那无边无际的树冠为之摇曳之时，再迟钝的居民也能感应到那欲来的山雨。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站在晾衣绳下的精灵呆愣楞地凝望天空，下一刻，一滴雨滴恰好从树冠的缝隙落了下来，打湿了他的额头，再然后，无穷无尽的雨滴坠落。
击打在世界树的巨大华冠之上。
发出如雷闷响。
“哗！”
阴云堆垒，大雨倾盆！
……
皇宫。
后花园。
在世界树的遮盖下，这里的雨并不大，但依旧打湿了屋檐。
雨滴被风斜斜地吹进来，卷起了程林的黑袍，润湿了艾露的长发，也吹乱了人们的思绪。
恍惚间。
程林从迷惑中收回神，却只见风消雨住。
那裂痕已然消失无踪，小亭中，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唯独有的，只有那不知何时化为齑粉的杯盏，以及那被风吹散的酒气。
洛嘉收回右手，静坐不动。
施圣存缓缓起身，虚弱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然后敛容，格外认真地说：“我输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交易清单
施圣存走了。
在与洛嘉交手落败之后，这位夏国七品境便很果断地告辞离开了。
他挥挥手，带走了漫天阴云。
在离开前，施圣存与许衾等人进行了一番简单的交谈，出于礼貌和尊重，程林并未去探听他们的交谈内容——当然，考虑到施圣存的实力，想偷听怕是都很难，尤其，他还是一位感知系高阶修士的前提下。
不过，程林也能猜到他们说的大概内容。
既然在这场较量中洛嘉取胜，那么也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具体的交易细节上，精灵族一方可以适当的占些便宜。
“其实想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便宜可占，两个文明迥异，拥有的资源也不同，互相交换很难说清楚到底谁更占便宜一些。”
程林目送施圣存离开，分析道。
可惜，对于这些事，坐在他身后的精灵王似乎真的完全将其托付给了这位“神使”，表现的相当不上心，反而是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对决中。
直到程林转回身试探性地叫了下他的名字，洛嘉才仿佛回过神来，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这个人类，很强。”
程林愣了下，有些惊讶于洛嘉的这句话，他试探地说：“可他终究是输了。”
“不同的。”洛嘉起身，踩在花园的湿润的草皮上，阴云散去，夕阳的光辉从树冠的缝隙中透进来，将那些沾满了雨滴的花朵照的晶莹发亮。
“我不清楚人类的力量是怎样划分的，但是按照我们精灵族的划分，他的境界本就比我低了一层，输是理所当然。
更何况……这精灵之森，还是我的天然主场，只要站立在这片土地上，我的力量会得到世界树的增幅。
所以，他输掉并不奇怪，只是……让我意外的是，他似乎已经掌握了更高级的世界规则，那条缝隙……透露出的境界已经超出了他的真实力量。”
顿了顿，洛嘉感慨道：“我隐约看得出，你们人类的寿命应该远不如精灵，他的修行时间也极其短暂，如果再给他几年，或许，今日输掉的便会是我。”
说到这里，这位已经显出老迈的精灵王深深地看了程林一眼，语气复杂地说：“不愧是神灵的故乡，你们人类，真的是上天祝福的种族。”
说完，洛嘉不再多言，转身踏出一步，身影迅速淡去，如同消失在了世界里，再次隐遁入幕后。
花园中。
只剩下程林怔怔站在原地，咀嚼回味着洛嘉的这句话。
“大人，人类使者请您过去商讨交易细节。”艾露再次从花园外折返。
程林这才抖擞精神，说：“好！”
……
……
接下来的事情一下子就变得顺畅了起来。
程林和许衾等人用极快的速度便敲定了初步的交易内容，当然了，在商讨交易内容的时候，那些被抛弃在外头可怜巴巴的王庭大臣们终于返回了大殿，进行了一番讨论，毕竟，只有它们对王庭物产最为清楚。
在“神使”与洛嘉的双重施压下，群臣很快便拿出了方案。
既然已经敲定了合作，那么大家自然要抓紧一切时间。
争取在投影消失前，做到让两方都满意。
“咔嚓咔嚓。”
议事大殿中心。
那张之前用来摆放“沙盘”的长桌临时变成了合约签署的桌案。
程林代表精灵一方，与许衾正式签署了《两族和平条约》，因为文字不同的缘故，合约共两份，王庭出具一份，夏国出具一份，单独签署，内容几乎相同，当程林捏着精灵王的“玉玺”在面前的四张合约上分别扣上鲜红的大印，大殿中响起了来自群臣的热烈的掌声。
孙骁被捉来当摄影师，捧着一个相机咔嚓咔嚓一个劲拍摄，闪光灯不停闪烁，这种感觉让程林颇觉怪异。
“这一幕必将载入史册！”许衾与程林握了握手，兴奋地说。
程林笑了笑，他倒是没啥兴奋的，毕竟载入史册的事，他已经做了不少。
签完这份仪式性更大于实用价值的合约，两边的交易终于真正启动。
精灵族当即派出飞行队伍，载着十三司副司首与战斗神官飞往前线，宣布了这个消息，再然后，何狩武与哈罗德终于结束了这场漫长的对峙。
“按照合约，精灵族负责引路，开放一条从浮陆边缘直通最近的精灵城市的商路，连夜进行物资运输和交付，十三司负责用直升机将货物在天空与陆地之间进行周转，精灵王庭则负责投影内部的交易部分。”
“恩，几位大臣都辛苦下，盯着这块，不要出了纰漏，尤其是注意不要发生矛盾，还要注意藏在暗中的，有可能发生的袭击事件。”
前面半个夜晚，程林几乎都没有歇着的时候，整个人忙的团团转，作为沟通两族的桥梁，很多事他都要协调，即便具体的事务用不到他的操心，但他也必须到场。
好在两边都是精锐，加上高层已经达成了共识，因而撑过了前面几个时辰，将整个贸易的体系搭建起来之后，程林终于得以从忙碌中解脱出来。
也直到这时候，他才终于有功夫安静下来，梳理这场交易的细节。
……
房间中。
程林有些疲惫地将自己的身体扔在了椅子上，在他面前的是一条褐色的长桌，打磨精细，浮雕充满美感，厚重的桌案右上角则竖着一盏灯烛，淡黄色的蜡烛静静燃烧，配合吊灯，将昏暗的房间映照的灯火通明。
“呼。”
疲惫地吐出一口气，程林扯下兜帽，想了想，终究还是谨慎地没有摘下面具，伸手桌上的那叠纸钉在一起的纸捧起来，用左手托着，右手缓缓翻阅。
这上面便是交易的明细。
“精灵族盛产灵植、魔兽材料等修炼资源，这也是交易的大头，整个精灵之森这么多年积攒的资源着实不少，精灵获得了悠长的寿命，却在吸收灵气上举步维艰，修行速度极为缓慢，这也导致大量的修炼材料积压，不值钱……可这些东西，拿到地球上，随随便便估值都得几百亿，上千亿。”
“除开这些，精灵的种族文化、历史，关于魔法的修炼体系，乃至于艺术……同样也是交易的重点，前者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后者可以与人类修炼体系互相印证，至于艺术……”
程林翻阅着清单，不禁感慨了下。
精灵族的艺术成果实在是超出他的预料的灿烂，绘画、浮雕、音乐、舞蹈……等等，想来会对地球造成一轮巨大冲击。
除此之外，另外一项交易则让程林格外注意。
“精灵基因采样……”
这行小字在整个名单中只占了个极小的格子，却意义非凡。
显然，相较于那些丑陋笨拙的魔兽，精灵的身体才是更值得研究的，在不伤害精灵性命的前提下，基因采样便被提上了议题。
许衾对此极为重视，程林在认真思考后，还是临时开了个会，召集了王庭群臣，将这件事仔细说了个清楚，将选择权交给了它们自己。
主导物资的交易，程林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但当交易涉及精灵的身体，他终究是迈不过心中那道坎。
而事实证明这块他还是想多了，精灵显然并不太在意这种信息的泄露，反正也不会死，也就同意了，只不过在程林的善意提醒下，开的价比较高。
为此，十三司将会用直升机送上来一个医疗团队，再配备上采样仪器，用蓄电池供电，邀请健康的精灵男女分别进行了一次体检。
是的。
体检！
程林一开始还觉得这啥“基因采样”听起来很高大上，没想到就是一个体检而已，只不过比较详细，拍心电图、核磁共振、验血、验尿……
相比于从精灵族获取的物资外，夏国用来进行交易的物资更加丰富一些。
“哗啦。”
空荡荡的房间中，程林将双腿很是懒散地架在了桌子上，然后把灯烛拉近些许，翻开了另外一页，这边便是夏国需要付出的东西了。
由于精灵族对此几乎没有任何概念，这块都是程林一手操办的。
“地球相比于精灵世界，最大的特色大概就是科学与技术了。”
“哦，对了，还有信息……”
翻阅着这几页的内容，程林感慨不已，为了思考这些东西可着实废了他不少脑细胞。
“按照以往的经验，投影消失不会带走其中的人类，并且人类身边一定范围的附属物也不会消失……这个判定似乎有某种内在规则，只是至今摸索不清……不过，只要操作得当，人类带进投影的物品也是可以被投影带走的……物质方面，修炼资源就不用想了，夏国自己也急缺，况且以精灵族的体质，对这个需求度也不高……唔，不过也可以适当要一点，就当做我的辛苦费好了。”
程林摩擦着粗糙的纸张，心里有些美滋滋地想着。
是的，他已经准备“贪污”了。
以交易的名头顺理成章地拿到他自己需要的物资，藏在初始空间，谁也不知道，这也是他辛苦过来牵线搭桥的重要动力。
第三百八十章 昔日之旅
“精灵族很少有灵矿石，不知道是缺乏矿藏，还是压根没有开采，所以我需要从特理司弄些灵矿石，之前的白玫瑰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炼器炉就是个烧钱大户，晋级四品后对灵气的需求更高，必须储备一些。”
“法器我没有需求，至于枪械，也用不惯……目前比较缺的只有四品以上的修行功法，以及异能……”
虽然说这些也可以通过九司进行兑换，但是……程林还是准备有备无患，多准备些底牌，能有机会提前拿到功法和异能，总没道理不拿。
“不过可想而知，在这块特理部肯定也会有所保留。”
这些“中饱私囊”的交易品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程林的心还是不够黑，大部分还是为精灵族考虑的。
交易的物品中书籍就占了相当大的比重，虽然文字不通，但精灵族既然有悠长的寿命，完全可以慢慢分析学会中文。
人类通过智慧将奇形怪状的甲骨文都能琢磨出含义来，精灵没道理做不到。
“只要它们能消化掉这些书籍中的一部分知识，就足以对整个文明造成革命性的变革。”
除开书籍，还有大量的工业制品和制造图纸。
这是为了升级精灵王庭的工业水平，以及大量的民用品、娱乐内容，只是受限于电力缺乏，这块的选择余地很小。
再有的则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比如玩具、食品。
其余的，则用黄金补全。
“哗啦。”
翻过最后一页，程林将这个册子放在了桌上，时间还有，随着两边持续的沟通，这个名单或许还会扩充，可这已经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
“剩下的只需要等待。”
程林靠在实木座椅上，凝望着屋顶上悬挂的那华丽的吊灯，喃喃说道，然后，疲惫和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
……
投影凝实的第二天。
整个城市越来越忙碌，直升机又增加了好些架，大概是特理部临时沟通的当地军区，进行的增援，上午的时候程林还出面协调过几次，到了下午，整个流程越发顺畅，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不再需要程林再多插手。
又是一个傍晚。
烧红的云堆在天边，一缕缕，照耀得底下忙碌的人们脸庞都红彤彤的。
“唉。”
站在城中的某座回廊上。
程林负手遥望底下的忙碌景象，轻轻叹了口气，这让他联想起了繁忙的码头港口。
“您在叹息什么？”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飘来，程林转身看去，握着魔杖的艾露款款走来，她纯净的眸子如同镜湖，倒映出一个被黑袍笼罩的身影。
“叹息？有么？”程林怔了下，说。
“当然有。”艾露认真道。
程林笑了下，苦笑道：“我自己都没有发现。”
“是有什么烦心的事么？”艾露走近了些，温柔地问。
程林双手扶着栏杆，摇头，又点头：“倒也没有……一切都很好，没有战争，大家和和气气做生意，真的很好。”
“那为什么叹气？”
“唔……大概是……”程林望了眼西天边的落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艾露迷茫了下，似乎没听懂，片刻后，试探地说：“虽然我听不大懂，可是我能猜到一些，世界的融合……我是说投影，快要结束了对么？”
“不知道，但是按照经验，应该还有些时间，或许还能撑一天，或许不能。”
“所以说……等投影消失，神使大人就要离开了么？”
“是啊，不只是我，还有他们，所有的人类，都会离开，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程林点头。
“……这样的分别，我在一百多年前曾经历过一次。”艾露忽然说。
程林沉默。
他知道，这个精灵女孩指的是“邪神”离开那次，当初他以为那是永别，却曾想，竟还有再见的一天，只不过……
“这一次结束，真的是永别了……吧？”程林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毕竟，关于推演程序，他也摸不准。
谁知道……会不会在未来再搞出什么花样来？
“好了，不谈这个了，既然这边已经不需要我照看了，那趁着投影还在，我们得抓紧去办点正事了。”程林吐出一口气，语调提高了些，说。
“办正事……？我们……”艾露呆了下。
“你难道忘了，我来这里真正的使命了么？”程林微笑。
“啊！生命之种！”艾露低呼。
“没错，现在，可以带我去取了么？”
精灵女孩用力点头，说：“当然！”
……
“啾啾！”
生命之种藏在世界树里，所以他们还需要赶回王都。
艾露吩咐下去，不久便有士兵牵了一只青鸟过来，两人共乘，艾露用魔杖轻轻敲了敲青鸟的头，这家伙便鸣叫一声，振翅向西，犹如一道黑色的剪影，向赤红如火的夕阳奔去。
“当年，我也是这样和神灵一起，从克鲁姆飞往世界树，连路线几乎都是一样的。”
站在青鸟背上，如今的精灵女孩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害怕的抱紧了鸟脖子，抓紧羽毛生怕跌落的小姑娘，而是可以坦然地站在上面，双手展开，眯着眼，做回忆状态的大姑娘了。
“恩……这个老师倒是没说过，”程林终于摘掉了面具，露出真容，静静看着张开双臂，站在前面的艾露，神情有些感慨，片刻后，犹豫了下，说，“方便的话，可以说说，当初那段旅程么？”
“……当然，只要您想听的话……记得那时候神灵刚刚拯救了克鲁姆城，然后，带上了我，去净化世界树，当初……我还什么都不懂……”
风中。
夕阳中。
程林静静站着，听着耳边艾露用另外一种视角叙述当初的那段故事，对他而言，那段旅程刚刚过去几天而已，可对于艾露，那段记忆，已经足足深埋了一百余年……
当她说完了这个故事，两人也终于再次来到了世界树上方那只巨大的“树洞”旁。
乘坐青鸟，直接飞入树洞，艾露手中的魔法杖顶端的宝石，散发出柔和的光，照亮前路，又过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
艾露说。
程林抬头，便再次看到了那悬浮在巨大空间内部的，散发着圣洁白光的那颗种子。
第三百八十一章 投影消失
巨大的空间内，悬浮着一座浮空岛屿。
在浮空岛屿中心的位置，一团约莫有婴儿拳头大的白光吞吐光芒，仿佛一颗星辰。
“那就是生命之种。”艾露走过来，用复杂的神情指着那团光亮，说。
守护了这颗种子已经一百多年，她已经将其当成了使命，当成了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重要一部分，直到今天，使命终于迎来了终结。
“恩。”程林点点头，然后迈开步子，踏入深渊。
当他的右脚刚刚踩在空气上，脚下便有虚幻的藤蔓光芒浮现，“魔藤束缚”发动，构建了一条悬空的桥梁，托着他的身体向前。
在看到这虚幻藤蔓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艾露愣了下，从记忆中翻找出了极为类似的一幕。
记得……当初邪神也是踏着藤蔓从那浮岛归来……不过，既然他是神灵的弟子，且掌握着面具和“幽灵”那么懂得邪神的魔法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不知为何，艾露总觉得这一刻的程林与记忆中的邪神大人竟是如此相似。
可惜走在前面的程林并不知晓她心中所想，深深吸了口气，沿着藤蔓走入浮岛，来到漂浮的纯白光团下方。
随着接近，他清楚地感应到了这团白光中传递出的极为浓郁的“生命力”。
“生命力”并非是种具体的力量，而是某种感觉，闻起来……就像是初春的草地，很清新，很舒适，令人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
“果然是世界树的气息……”程林心中感慨，记得斩杀梦境虫的时候，他被“狼烟”笼罩，便有过一次类似的体验，犹豫了下，他终于伸出手去触碰那团光亮。
当他的指尖与其接触，脑海中便浮现出一段信息：
【生命之种：拥有神秘莫测的力量，具体作用自行探索（已成熟，可采摘）】
没有错，就是它，养在这里一百多年，终于成熟，程林不再犹豫，那张开的手猛然握紧，下一刻，那团白光忽然盛放，倾吐出无尽光芒，将偌大的空间悉数淹没！
光汇成海。
与此同时。
在世界的其他大洲。
其余五个投影内部。
那深藏于世界树深处的其余五颗生命之种，也同时光芒大作！
……
欧洲投影。
在艰苦的谈判之后，欧洲诸国联盟终于成功与精灵王庭展开了交易，只不过相比于夏国这边，显眼无论是规模还是动作都要弱了不少。
精灵王庭。
正与一个身穿教士长袍的白种人交谈的洛嘉猛然扭头，若有所感地看向高处，随即神态大变，抛下群臣与人类使者，飞身便向着蕴藏生命之种的地方奔去！
“发生了什么？”
“这……”
留下人类使者面面相觑。
……
联邦投影。
世界树空间门口。
感应到异常的祭祀殿大神官艾露匆忙返回，“封锁入口，任何人不得入内！”
冲着卫兵抛下一句话，艾露飞奔进去，再然后里面便传来了她吃惊的呼声，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
澳洲投影。
第四个艾露呆呆地站在浮岛旁，身上的月白色长袍因为赶路沾满了灰尘，手中的魔杖却是一个没有握紧，跌落在地上，她瞪大好看的眼睛，右手捂住嘴唇，满是难以置信！
“这是……这是……神灵？”
在她面前，那座小小的浮空岛屿上，在生命之种释放出的光芒中，竟隐约浮现出一张图画，画面中，一个穿着黑袍，戴着白色面具的人影正伸手握住生命之种，那赫然是程林！
此刻，他在蜀都投影的画面竟被同步投射在了其他五个投影中！
落在其余五个艾露眼中，那便是邪神再度出现，正在取走他曾经放在这里的神物！
她们先是惊愕。
然后便是不约而同地泪水滚落。
这一瞬，她们共同的使命也同时终结。
画面中的“邪神”轻轻伸手将生命之种取回，那纯白的光也迅速消失不见，在光亮消失前的最后一幕，艾露们只看到“邪神”站在光影中，扭头看向她们，轻轻点了点头，仿佛是在肯定。
之后，光芒消失了，生命之种也消失了，邪神的光影亦消失不见。
……
苏国投影、中非投影概莫如是。
……
这神奇的一幕没有被除开精灵外的任何人类发觉，包括造成这一切的程林自己。
蜀都投影。
程林轻轻收回手，那光也湮灭了下去，他朝着艾露点点头，说：“很好，这样的话，你的使命结束了，我的任务也算完成。”
说完，他将那粒碧绿的，披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外壳的奇怪树种收入了初始空间，沿着藤蔓走了回去，正要说什么，忽然间，他只见到包括艾露在内的周边景物忽然仿佛“淡了”一丝。
那是投影开始淡化的征兆。
程林心头一紧，快步走过去，说：“忽然想起来，还有最后一件事，带我去见洛嘉。”
……
……
皇宫大殿内。
青铜王座旁，洛嘉从程林手中接过来一个墨绿色的镯子，然后在程林肯定的眼神下，他伸出修长的右手，在那镯子上轻轻拂动。
“咔嚓。”
只听一道清脆的破裂声响起，那镯子却并未有任何损坏，只是表面猛地闪烁出一道幽光，旋即再度变得平平无奇。
“禁制已除。”
洛嘉说了句，将手镯还给了程林。
是的，这就是程林从黑衣人首领身上得到的那个奇异的镯子，他猜测其是一件储物装备，可惜却似乎拥有着某种密码锁，导致他没法破除。
之前在忙碌交易的间隙，他也试着研究了一番，结果也是毫无头绪，程林刚才回来的路上才忽然想起，与其自己费时费力去想办法破解，干嘛不找洛嘉？
或许，这位强者会有办法。
“竟然真的可以。”程林颇有些惊喜。
洛嘉谦逊地说：“虽然式样比较奇特，但根源是相通的。”
程林目露了然，这大概便是所谓的一法通万法通。
将镯子收回，程林按下立即研究一番的冲动，看了眼欲言又止的精灵王，问：“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洛嘉沉默了下，才道：“在我的眼中，你正在变淡。”
程林愣了下，“这……应该是快要到分别的时候了。”
“我已猜到，”洛嘉并不意外的样子，犹豫了下，这位已经有些年迈的精灵忽然说，“不知道是否还有再见面的一天，即便有，或许我也再见不到了，如果见到神灵，请带我问好。”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透出一股如同这夕阳般的迟暮气息。
程林怔了下，敏锐地看到了对方王冠下露出的一缕白发，眼前浮现出当初那位站在克鲁姆城墙上的“元帅”，目光闪烁了下，这才认真地说：“放心，我一定将话带到。”
“多谢，那接下来……”
“按照我们之前说的，我得先走一步。”程林解开了长袍，他里面已经换上了自己的那套衣服。
“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与洛嘉告别完毕，程林转身向大殿外走去，刚走出殿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道美丽的身影，艾露静静站在那，已经等了许久。
“可不可以……也替我向他问好？”艾露小心翼翼地问。
程林笑了下，走过去，说：“当然。”
顿了顿，他犹豫了下，忽然伸手将那白色的面具拿在手中，在艾露疑惑的目光中将其塞进了她的小手。
“不知道是不是还能再见，送你个临别的礼物吧。”程林说。
艾露呆怔，然后瞪大眼睛：“这……是神灵的……”
“老师已经将它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现在我将它送给你，留个念想吧，其实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真的。”程林真诚道。
艾露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她想要推拒，却下意识攥紧了面具，不撒手。
这时候，忽然间，四周的景物很迅速地淡了下去，程林不再犹豫，冲这个精灵女孩挥了挥手，然后骑上一只青鸟，在渐渐黑暗的天色里奔出城市，奔向远处。
四周的景物也在不断淡化。
当他终于飞到了浮陆的边缘，座下的青鸟忽然突破了“存在”的临界线，变成半透明的一团。
程林整个笔直向着大地坠落下去，他却不慌忙，只是在空中调整好了姿势，之后翻出来一个准备好的“降落伞”背包，慢条斯理背上，拉开开关。
“彭！”
降落伞展开，减低速度，向着大地徐徐飘落。
“精灵之森投影，结束。”
第三百八十二章 暂未开放
在夕阳沉底沉入地平线，夜幕拉下的时候，全球六座投影悉数突破“存在的界限”，淡化成模糊的光影。
那笼罩了广袤土地的浮陆也终于消失。
蜀都的人们终于再次看到了“久违”的月亮和星辰，唯一的遗憾是还需要再撑过一个夜晚才能见到太阳。
早在投影淡化的时候就有所准备的十三司大批人员已经携带物资撤离。
剩下的人熟练的拉开降落伞从高空缓缓飘落。
这一幕被地上的一些民众恰好拍摄到，传到网上，疯传。
可惜这并不意味着忙碌的中止，对于十三司而言，接下来这个夜晚仍旧是不眠夜，探索后续的物资转移，人员安置，功勋统计都是大事。
为此，整个地面指挥中心又扩大了不少。
“可惜了，可惜了，这投影怎么消失的这么快？明明还可以交易更多的。”
降落到地上的何狩武抛开降落伞郁闷的不行，大声嚷嚷，仿佛很是不满意。
可是若是仔细去听，才会发现他的这番“抱怨”明显是说给那群“支援”的其他司局领导的。
语气明面上是沮丧，实际是喜气洋洋。
颇有一种嘚瑟的意思在里头。
这让其他司局的人颇为无语。
不过显而易见的，这次十三司不仅是吃饱了，更是吃撑了，虽然大部分物资都得上交到总部，但随便留下来些许也已经是笔不菲的收获了。
不过相比于众所周知的，大赚了的特理部和十三司，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赢家却才刚刚落地。
“呸呸呸。”
程林从草堆里钻出来的样子略显狼狈，他终究是没有经验，降落伞使用不大明白，堂堂新晋四品强者竟然稀里糊涂栽进了草垛里。
好在这边是荒地，没人看见，不然丢人丢大发了。
将降落伞收起，程林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和草叶，然后抬头看了眼天上的灿烂星辰。
沉默两秒，狠狠吐出一口气，攥了下拳头，用来发泄他的心头的喜悦。
这次投影，算是相当圆满。
生命之种顺利获取，帮助两族进行了和平交易，并顺便“贪污”了一笔，修为还得以晋级……怎么看都是……
“大赚特赚啊。”
感慨了一声，程林露出满意的神情，就在这时候，他兜里的手机也“咚咚”响了几声，拿出来一看，是后台消息提示音，程林起初没在意，以为是重新联网以后的垃圾推送，只是下一刻，他不在意的神情却是变了变。
发消息的赫然是“推演程序”！
飞快地拉出隐藏桌面，点开程序，程林充满期待地看到整个画面右下角的“历史库”按钮正散发淡光。
点开来，他就看到在那串历史记录的末尾，新星（世界树）的卡片格外明亮。
每一次的推演在结束后。
都会自动出现在历史库的时间线上，用一张卡片式样的图案代表。
精灵世界的卡片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林中枝头站立着一个剪影，正仰望双月，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
只不过……
“为什么会这么亮？”程林惊讶不已。
他记得，这些记录的卡片一直都是黯淡的，从第一个推演开启便是如此，所以程林也始终把它当做一个普通的“通关记录”看待，只是，不知为什么，这时候代表“精灵”的卡片竟然亮了。
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了下，接着，屏幕上却是弹出来一个框框：“暂未开放”
程林：“……”
暂未开放是什么意思？
既然没有开放，那你弹消息提示我干嘛？
努力将心底的吐槽欲望压下，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在“暂未开放”四个大字后面还有两个极其细小的文字：“详情”，点开来，便再度弹出一片文字，只是这次解释的就详细了不少。
飞快浏览了一遍，程林猛地的定住，下一刻，双目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再次开通？已经消失的投影竟然可以再次开通？”
是的，这段详情的意思大概是被“点亮”的卡片在满足条件后可以再次开通！
这个信息让程林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未来他或许可以二刷、三刷同一个投影，意味着经历过的世界并非“一次性”，意味着……他或许真的可以再次见到艾露！
虽然这个功能目前“暂未开放”，但程林相信迟早肯定会放开的！
“怪不得……原来历史库并不是单纯的记录，而是类似于……游戏的存档一样的么？可以保存数据，然后重复开启某个存档？”
“为什么只有这一个亮？前面六个却不亮？”
“再次开通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是指的投影将会重新降临地球……还是别的，比如可以打开连通两个世界的通道之类的？”
程林心中一时间有无数疑问浮出来，可惜，短时间内无从获得答案。
“冷静。”
程林伸手按下眉心，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新功能的出现的确让他振奋，且极富有想象力，可是目前来说，它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只能耐心等待，它“开放”的那天，在此前，想的再多也毫无用处。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程林摇摇头，关闭了程序，将手机塞回了口袋里，翻手拿出了墨绿色的手镯。
相比于新功能，对他而言，目前更加实际些的是这东西。
“洛嘉帮我解除了禁制，只是，却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
四下无人，程林先将手镯举起，冲着月光观察了下，夜色下，这手镯的颜色更近乎于墨黑，看起来很是美丽。
将精神力凝成一束，开启“触角”异能，程林再次试图入侵。
这一次，他的触角毫无阻碍地钻进了手镯内部。
“真的是储物装备！”
当程林借助触角看到了手镯内部藏着的洞天后，他不禁呼吸急促起来。
虽然之前有所猜测，但此刻得到证实依旧让他有些激动。
黑衣人首领身份不凡，这储物装备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得到，但可想而知，其价值必然极为惊人。
单单一个储物功能，便足以引动无数修士趋之若鹜。
不过对于程林而言，拥有初始空间的他反而是对手镯里面藏着的东西更感兴趣。
“好小的空间。”
闭着眼睛，感受着头脑中形成的景象，程林不禁皱眉。
这手镯内部的空间很小，还不到一立方米，里面之前藏着些体型不大的法器，可惜在斗法中都被禾剑给斩破了。
如今，空间内部显得很空，只有寥寥数件物品藏纳其中。
“希望不是些破烂……”
暗自祈祷着，程林试探着灌注灵气，从其中取出了第一件物品。
睁眼打量，接着，他整个人眉毛一挑：“这是什么玩意？”
第三百八十三章 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是什么玩意？”
从墨玉手镯中取出来的第一件物品是一根“石柱”，整体约莫长十五厘米左右，截面与一个普通的饭碗差不多大，通体白色，拿在手里略有些压手，证明重量不轻，触感类似玉石，表面隐有纹路。
这奇怪的物品也是玉镯内部最大的东西了，因为夜晚天黑的缘故，程林想了下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开始观察，在灯光下，这“石柱”的模样更清晰了。
“的确是类似玉石的材料，但并不是灵矿石……表面刻画的这是……灵气场域图？有趣，看上去很复杂啊，不过……看样子这物件已经废了。”
灯光下，清楚地可以看到石柱表面的密密麻麻的裂纹。
裂纹极大，如蛛网般，很新鲜，几乎要将整个石柱劈开，仿佛是外力所致，程林仔细感应了下，竟愕然在这些裂纹中感受到了些许禾剑的气息。
“难道说，这些裂纹是我造成的？”
程林脑海中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又在玉镯内摸索了下，翻找出了一张特殊的图纸，以及一柄普通的刻刀。
将刻刀放在一旁。
展开纸卷。
一副与他此前见过的“灵气场域图”有些区别的图示出现了，认真辨别了几分钟，程林认定这张图上所画的图形，正是“石柱”上的。
在图纸的角落，则有秘密麻麻的文字介绍，竟是英文的，程林用翻译软件拍照翻译了下，终于弄懂了这是什么。
“结界！这竟然是构造结界的图纸！”
看清那段英文后，程林攥着图纸的手下意识抖了抖，这真的让他意外了。
“所以说，那人使用的结界是一项灵能科技的研究成果？不是单纯的异能，而是需要借助一种媒介来施展的？这石柱便是场域图的承载物，修行者可以借助它施展结界？”
这个逻辑并不难猜，程林当即心头火热。
见识过结界的神奇，他十分清楚这东西的妙用，如果自己拥有结界，当初抢夺禾剑，斩杀那名散修的时候，完全可以做到无声无息。
“只可惜这根‘承载物’似乎已经报废了，我只能寻找材料自己尝试雕刻一根新的，也不知道行不行……”
试探着将灵气注入破损的石柱，察觉到那紊乱的力量在掌中破裂开，程林遗憾地叹了口气。
摇摇头，将石柱、图纸和刻刀收起来，他对其他物品更期待了。
第二件物品则是一个吊坠。
做工很现代。
黑色的编织绳，拴着一个极简设计的亮银色“圆环”。
圆环很小，可以藏在手心里，没有任何波动，也没有任何印痕，极为简朴，无从推测其来历。
唯一特殊的是，圆环的底部，有一个很小的旋钮。
单从外表看，很容易让人将它当做一件淘宝十几块钱的小玩意。
然而经过程林的摸索，他欣喜地发现了这东西的功能竟是隐藏气息！
将吊坠佩戴在脖子上。
程林尝试扭动旋钮。
然后，他清晰地察觉到自己身上释放出的波动开始减弱。
修行者每一次新突破品级，都会在一段时间内控制不住地外泄气息，令他人很容易察觉到自己的修为，只有随着慢慢适应，波动才会减弱，然而除非是拥有特殊敛息技巧的修士，寻常修士在高品级，或者拥有感知能力的修士眼中，也难以隐藏修为。
可这个小玩意却拥有屏蔽气息的神奇力量。
“这样的话……计划可以适当调整下了。”
摩擦着亮银色小吊坠，程林思索着，这东西给他的带来了不下于结界的喜悦。
突破四品后，他就始终有个担忧，便是如何面对九司的问题。
按理说，成功晋级四品，从修为看堪比黄茵和杨从宪，这怎么说都是个好事，可问题在于，在蜀都投影中他以黑袍的身份多次露面。
晋级四品后，他立马出面与许衾等人谈判，后来又见了施圣存，以及其余的探索队人员，在这个过程中，他虽然遮蔽了真容，可身上的修为却无法隐藏。
对于何狩武、沈山京等人而言，可以轻易看出，“黑袍精灵”在不久前刚刚晋级四品。
这种情况下，自己若是以“程林”的身份招摇过市，是否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联想？
“尤其是……虽然我尽量隐藏，可是本质上终究与真正的精灵不同，恐怕某些人已经隐隐察觉出了黑袍身上的不对劲，只是碍于身份，没法当众质疑……总之，谨慎起见，我最好不要立刻暴露出晋级四品的事，最起码……先隐藏一段时间。”
这种想法或许有些过于谨慎了，但程林觉得有必要。
至于隐藏修为，是否会耽误学习新异能……程林只想说根本不用担心好吧，他借着交易的由头，已经成功弄到了好几张四品异能图谱，就连五品异能都有，只可惜没有更高的了，修行功法也一口气弄到了4－6品的，说句极端些的话，以他这次的收获，就算立刻脱离特理司体系，跳出去当个散修，也可以顺顺利利修行到六品了。
“之前还在头痛该怎么处理这事，如今有了这个吊坠，倒是容易很多了。”
程林仔细地扭动旋钮，发现将旋钮转到“0”的位置，甚至可以让自己不透出任何气息，最起码……他自己开启“广域视觉”从头顶俯视自己的时候，没有观察到任何光芒。
“这可能意味着，用这个东西，我甚至可以伪装成普通人……”
想着这些，程林仔细地扭动旋钮，配合广域视觉下自己身上的光芒亮度，将自己的修为调整到三品巅峰。
这样的话，在外人眼中，他依然卡在瓶颈上。
将吊坠藏在了衣服里，程林心情更加轻松了许多，他继续发掘手镯。
第三样取出的是一个木盒子，大小只相当于眼镜盒的一半，没有锁，打开来，发现里面是泡沫的软垫，上面摆放着三颗子弹。
程林仔细观察了下，这些子弹是铜的，只不过表面刻着极为细密的灵气场域，很细小，用手基本很难做到，程林怀疑是机器加工出来的。
有子弹却没有枪，摸索了下，没有更多的发现，程林只能有些疑惑地将其收好。
接着，他又从里面摸出来好几张银行卡，这些东西对他几乎毫无价值，最起码在目前是这样，随手收起，这下，玉镯里只剩下了最后一样物件。
那是个比A4纸的一半还小一圈的本子，约莫一指厚，表面是黑色的皮套，不沉，看着极为寻常，只是在笔记本表面的皮扣上，拴着一个小小的印章。
黑色，木质，很轻，造型奇特，程林仔细看了眼，发现这印章底部烙印着一个奇异的，由三条曲线构成的图案！
“黑方？”
程林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图案来，这赫然是黑方组织的印痕。
“这么说，我杀得那个五品强者……竟真的是黑方的人？”程林后知后觉。
虽然此前也有所猜测，但终究没有证据，斩杀那黑衣人首领后，他也观察过他的手臂，没有发现，现在想来，或许这人便是整个黑方组织的总会长，所以自然不需要“标记”。
“我就说么……普通的散修组织怎么可能供养的出一个五品？而且还是个拥有储物装备的五品……”
程林抚摸着印章，唏嘘不已，说起来，仙岛投影自己杀了人家骨干，冻土投影杀了分会长，这次……干掉的不出意外便是总会长了吧……这么说，自己这算是把这个大毒瘤给拔了？
意识到这点后程林忽然心疼不已。
“这要是换成贡献点……得有多少？”
叹了口气，在这件事上，他这辈子怕是只能做个无名英雄了。
摇头失笑，程林翻开了这笔记本，然后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一份名单，上面有许多的人名、以及他们对应的修为、住址、身份地位等等……不少人甚至还贴着一寸照片……看起来相当齐整。
“这……难道是黑方组织在国内的人员名单？”程林呼吸一紧，通过特理司的关系，他早知道这个组织是单线的结构，除了特殊情况，大部分都是通过“上线”与“下线”的关系联络。
也就是说，除了总会长掌握全体人员名单外，其余的阶层，只掌握很少的一部分成员。
这更加坐实了程林的猜测。
他急忙借着灯光仔细翻阅，目录上标记着两个分区，一个是“散修”还有一个写着“夏国官方”字样。
看到后者程林怔了下，想起了二院的徐东，他急忙跳到这个部分，翻开，却只见名单上这部分的修行者后面悉数被勾上了“×”，猩红色的×连成一片，整个分区的名字都被划去了。
在第二页的倒数第二行，程林看到了“徐东”的名字。
“显然，这些人是藏在官府体系中的黑方成员，只不过，已经被连根拔起了，看样子应该是这一个月特理司内部清扫自查导致的。”
程林当即唏嘘不已，然后又是松了口气，这最起码意味着黑方在官方中打下的钉子已经彻底完了，剩下的都是些非法散修，小鱼小虾。
“这次黑方会长陨落，以这个组织的架构来说，整个组织算是一蹶不振了，也算是除了一个大隐患，名单上剩下的这些散修却是成了孤魂野鬼……”
程林忽然心中一动，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底层的黑方成员掌握的信息必然极其有限，怕是对组织的状况所知极少，如今名单落入自己手中，若是加以利用，或许可以有意外的收获。
“看起来……好像很有搞头的样子啊……是把这些人曝光掉，还是除掉，再或者……由我接替黑方会长的位置，尝试利用这个现成的人脉网络？”
夜色寂寥，程林站在这片荒郊僻壤，抚摸着这本小小的本子，眼珠发亮。
然而就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程林愣了下，将笔记本交到左手，右手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犹豫了下，按下接听键，旋即，他听到了耳麦里传来的辅导员的声音：“是91号么？”
第三百八十四章 黑袍身份之谜
“……辅导员老师，叫我名字就行……”程林咧了咧嘴，说。
对面沉默了下，仿佛传来了咳嗽的声音，之后就听辅导员继续道：“你出来了？”
“恩，出来了。”
“有没有受伤？”
“没有啊，怎么着，学院还给报销医药费？”程林打趣道。
他现在心情极好，黑方会长给他送的这波装备出乎意料的肥，因而，他随口开了个玩笑。
“……我就说他没事吧……”对面辅导员仿佛和别的人说了句，之后才重新笑道，“听你的这语气，看来这次收获不小？”
“还行吧，马马虎虎。”程林笑道。
“那行，黄副司发话了，让你报下位置，等下派车接你去，顺便你手里的物资司局内部收购了，按照内部价，直接给你换成贡献点，没意见吧？”
“……”程林呵呵，心说我敢有什么意见？
辅导员说完这话似乎自己也挺尴尬的，苦口婆心道：“现在国内物资交易也没放开，你这次又……不是用官方的身份进去的，手里的东西也没办法脱手，哪些你想留着自己用的，就留下，剩下的，如果有自己用不了的，交给司局帮你处理，这也方便……”
听到他这么说，程林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真诚道：“我明白的，这次如果不是黄副司帮忙，我也没有这个机会，这些物资我自己的确很难脱手，司局能帮我，再好不过了，那我这就发个定位过去？额，等会谁来接我啊，用不用对个暗号啥的。”
“……我去。”
“您不在学院？”
“恩，机会难得，跟黄副司出个差。”辅导员解释道。
“那行，先挂了。”
挂掉电话，程林用社交软件给对方发了个定位过去，之后看了下方向，向着附近的一条国道走了几百米，在路边的一个小树林坐下，之后右手一挥，便只见一个尼龙绳网兜“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里面装了不少灵植和魔兽的肢体，看着血淋淋的，这是他要洛嘉帮忙准备的，目的就是应对现在这个情况。
自己进来投影一趟，总要有个交代，这些物资便是交代了，他特意还选了些距离王庭比较远的地区的魔兽种类，这样可以尽可能帮自己洗脱“嫌疑”。
做好这一切，程林也没有继续看那本笔记，而是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等人来。
他跳的地方距离蜀都不远。
过了一个多小时，远远的，一辆车闪着大灯沿着国道破开黑夜驶来。
程林提早就又收到了辅导员的电话。
故意把自己的衣服弄得脏乱了些，然后拎着尼龙网兜就迎着橙黄车灯走了过去。
开车的辅导员眼瞅着黑暗里一个人影拎着个往外滴血的口袋，迎着车灯走过来，即便有所准备也吓了一跳。
然后就看到程林笑眯眯走过来。
敲了敲车玻璃，打量了下车内，说：“就您一个来的？”
戴着眼镜的辅导员翻了个白眼：“你指望多少人来？上车吧。”
“那我这东西……放后备箱？”程林指了指尼龙网兜。
辅导员下车借着的车灯看了一眼，眼皮直跳，诧异地看了程林一眼，惊讶道：“这么多？”
“多么？还好吧，应该不值多少钱，我没敢往中心去，就在浮陆外围活动来着。”程林解释道。
“过分谦虚没必要，行了，放后面吧，等下回去给司局清点，给你，洗洗手。”
辅导员毕竟是文职，看着这血腥的一幕有些不适应。
匆匆把东西弄进后备箱。
又给了他一瓶矿泉水洗了洗，之后两人才上了车，向着蜀都地面指挥中心赶去。
坐在温暖干净的车内，程林轻轻吐了口气，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辅导员瞎聊，顺便也掌握了下地面的基本情况。
“什么？精灵竟然和咱们建交了？还做了交易？”
“黑方组织的会长竟然死了？被精灵族强者杀了？”
“孙骁也来投影了？他妹妹……翻译？真的假的？孙小晗我认识啊，毕竟我和孙骁同学嘛。”
“一司司首？那位施……也来了？还和精灵王打了一架？输了赢了？这么热闹的么……”
车里，程林一脸的震惊。
仿佛被这些“新闻”给吓住了。
为了洗脱嫌疑，他给自己编造的经历就是进入投影后，始终在森林中打怪，对王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这也是进入浮陆的绝大部分散修的经历。
毕竟浮陆面积极大，又没有交通工具，想要遇见精灵或者十三司的概率真的很小。
看到自家学院排名第一的天才又是震惊，又是遗憾的表情，坐在驾驶座位上的辅导员心情莫名有点开心。
他乐呵呵笑道：“当然了，这里头有意思的事多了，你没看见的确有点遗憾，不过也不亏，我们这边有录像的，等回去给你瞅瞅……”
“你问施司首啥样？额……其实我也就远远看了一眼，总之是很强就对了。他和精灵王的对战录像？这玩意哪有啊，你想啥呢，跟你说，他们交手的过程在精灵族的皇宫里，就连总部的许代表，整个建交的总负责人都没机会看到……你还想看？”
“不过最神秘的，还不是这些，而是精灵族里的一个神秘的大人物，叫‘黑袍’，恩，名字是奇怪了点，应该是翻译的锅，黑方会长，五品修行者，就是被这位神秘的‘黑袍’打的濒死的，他也是主导了整个建交以及后面交易的头号人物……容貌？没人看见过，不知道真容，极为神秘。”
辅导员扶着方向盘像个老司机一样，说的吐沫星子横飞，那模样就跟他亲历了一切一样。
程林在副驾认真听着，不时发出惊叹。
只是那嘴角不经意露出的笑容多少显得古怪了些。
“那个黑袍真的那么神秘？怎么听着跟玄幻小说似的。”程林侧着身体，右手扶着座椅，好奇问道。
“那可不，相当神秘，而且啊，我跟你说，这精灵和其他精灵也不一样，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多了一丝人味，感觉上，像是个人类一样……当然，这就有点扯了，根本不可能的嘛……”辅导员谈兴极浓，却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程林听到他这话，脸上神情微微僵了一瞬。
“而且，还有个消息很值得注意，你知道咱么这回全球一共六个投影，可是根据我们内部得到的消息，在其余的五个投影里，似乎都没有出现过这个‘黑袍’的身影。”
“其余的投影里没有？”程林问。
辅导员点头，朝着前面的一辆货车按了下喇叭，之后才说：“不能这么说，只能说目前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很奇怪，不少人也在研究这个问题，没有头绪。
有种说法是，咱们夏国的投影好像和其他的有些不一样……不过……我觉得吧，以我们目前对投影现象及其粗浅的了解，乱猜也无济于事。
就像我之前还听到个特别扯的说法，堪称脑洞大开。”
旁边的程林下意识攥紧了座椅扶手，表面上不动声色，问道：“什么说法？”
辅导员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有人觉得那位‘黑袍’可能压根就是个人类，还是咱们夏国人！”
第三百八十五章 地面指挥中心
昏暗的车厢里，只有车内灯散发出浅浅的光。
在这寂静的氛围里，辅导员微笑着将这句话说出来，却是令坐在他旁边的程林几乎汗毛倒竖！
好在习惯了“身体掌控”后即便不开启异能程林也已经可以适当调整身体反应，借此才压下心头悸动，并尽量装作愕然惊讶的神情，说：“这……为什么这么想？”
询问的同时，程林目光牢牢锁定了辅导员的脸，试图从对方的细微神态变化上捕捉潜藏的风险。
有那么一刻，他隐约觉得辅导员的笑容很是诡异。
他在试探我？
用言语来炸我？
他难道知道了什么？
我暴露了？
哪里出了问题？
一瞬间，无数的念头如流星雨般从程林的脑海中划过，令他坐立不安，右手下意识握紧，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然而，接下来辅导员的反应打消了他的疑虑。
只见这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笑呵呵道：“谁知道呢，所以说是脑洞大开啊，大概是那个黑袍的确莫名的有些像人？行为处事，以及对待人类的态度，和他进行交易和谈判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对地球的某种了解？”
“甚至有人猜，没准黑袍就是程前辈在精灵世界留下的子嗣，你想啊，那些精灵蛮符合人类审美的，程前辈抵达后如果一时兴起，留下子嗣在精灵族，教给他许多有关于地区和夏国的知识……
再然后投影出现，两个世界融合，黑袍念在咱们夏国是程前辈故乡的情分上，才出面促成交易，而在其他五个投影里，则避而不见……逻辑上也是勉强说得通的嘛……”
“当然了，这是在没有考虑生殖隔离的前提下。”
辅导员一副聊八卦的态势，说着，还踩着油门超了下车。
“逻辑上哪里说得通了……这根本就是胡扯嘛……还留下子嗣……你们还真敢想……”
程林在一旁无言以对，心里吐槽不断，不过看样子自己并未暴露，想想也是，假如真暴露了，过来接自己的就不是一辆车，而是一个加强连队了吧？
将紧绷的身体放松，程林轻轻吐出一口气，勉强笑道：“这不太可能吧。”
“嗨，当然是没谱的事了，就是一群人在瞎猜，真正的原因谁知道呢，让那群专家学者去想吧，反正和你我无关。”辅导员耸肩说。
“对，和咱们无关。”程林附和。
心里却是对自己之前佩戴隐藏起息道具的决定无比庆幸，看来小心谨慎果然没错。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一阵别的话题。
其中让程林最为注意的是有关其余五个投影，尤其是中非投影的情况。
按照辅导员的说法。
联邦等地的投影开发与夏国这边差不太多。
都是国家，或者国家联盟垄断探索，尝试与精灵王庭进行交流和沟通。
当然，由于缺乏“黑袍”，其余国家的进度远不如夏国，进行的交易和交流规模也差了不少，不过这也是相对的，整体上，这波交易各国都大赚了一笔。
除了……非洲。
“那边没有强有力的官府控场，结果就乱套了，各个没有获得探索权的小国，加上一些不上台面的势力，非法散修，全都汇聚一堂，疯狂掠夺，结果听说是有的势力打起了抓精灵的主意。”辅导员说起这个，神态也有些郑重起来。
“抓精灵？成功了么？”程林一惊。
“成功个屁，他们也不看看那是谁的主场，这事直接触怒了精灵王庭，精灵王一声令下，全军扫荡，那帮散修就倒了大霉，据说是闯入投影的人，几乎死了九成，只剩下一些运气极好的逃了出来……至于精灵？连根毛都没带出来。”
辅导员一脸不屑地说。
听到这个结果，程林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心情不由有些复杂。
辅导员似乎谈兴也淡了下去，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进市区了，把安全带系上。”提醒了一句，辅导员打着方向盘过了转盘，往市里行去。
程林点点头，拉出安全带，然后侧着身，透过车玻璃望着一片灯火海洋般的城市，看着无数流光溢彩的广告牌，车鸣声，街道上行人的欢声笑语，他心里的那丝沉闷也渐渐散去。
有些事，终究没办法避免，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让世界美好一点而已。
想着这些，车子一路横穿城市，到了另外一边的地面指挥中心。
这时候距离程林离开投影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眼瞅着车速降了下去，前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汽车长龙和明亮灯火，程林调整好精神，准备下车。
“前面就到了，给，这是你的临时证件，拿好了，这边安检很严的，没有证件处处是麻烦。”
辅导员松开油门，踩着离合慢慢降低了速度，右手递给了程林一个黑色的证件皮套。
程林接过，打开，看到里面是印着自己照片的证件，盖着“特殊事件处理司第九司”的钢印。
底下是编码。
证件中间还有张芯片，用来验证真伪的，做工很精细。
这是正式小翻领的证件，不过发给程林的算是临时的，之前在魔都的时候他就用过这玩意。
仙岛投影结束后证件被收走了，这回又发了下来。
“还有衣服，我看你没带衣服吧？后座有一套，按照你的尺码拿的，等下你在车里换上，再出去。”
辅导员又叮嘱了一句，看到前面的路障旁边的十三司守卫已经抬手，他摇下车窗，将车子停在外面，之后带着换上了“小翻领”制服的程林下了车。
“我先去找人过来处理车上的物资，你在这边先随便走走，等会我找你，除了那边、还有那边不要去，其他地方都没事，遇到人问的话，你就说是跟着沈司首一块过来执行任务的，其他不用说，明白了吗？”通过了路障，辅导员一边走，一边低声对程林说。
“明白。”程林点点头，之后目送着辅导员快步离开，他自己则好奇地开始打量四周。
这边还真挺热闹的，几十、上百盏大灯架在那些临时的“路灯”上，将这片荒郊野地，照得灯火通明，四周小翻领往来不绝，还有穿着军装的士兵提着枪械警戒的。
远处，一排直升机停在野地里，透出一股子粗狂美感。
就在程林好奇地四下打量的时候，忽然，他听到左手边传来一声略显熟悉的声音：“程林？你来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偶遇
“程林，你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程林转过身去，然后他的眨了眨眼，用一种古怪的神情看着前方正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的韩仑。
唔……最起码听声音应该是韩仑。
主要是迎面走来的这人身上绑了一层厚厚的绷带，脸上还沾着纱布，一只手用夹板夹着吊在胸前，如果夸张些说，那模样活像是埃及法老从金字塔里爬出来了。
“韩仑？你怎么在这……还变成了……这样？”程林装作讶异的模样，问道，顿了顿，他用怀疑的眼神说，“这是……炸的？”
“……”韩仑沉默了下，似乎不知道怎么接茬，毕竟自己的确是被炸的啊，而且说起来两人见面的次数实在有限，上次比较正式的见面还是在程林的宿舍里，当时韩仑过来拜访，打白条，当时就是缠满了绷带的凄惨模样，这回……比上次更惨。
“我……是跟着司局过来的，恩，过来帮忙。”纠结了几秒，韩仑缓缓说道。
“那你这是……”
“咳咳，在投影里，遇到了黑方组织的总会长，五品强者，我杀了他……用的符咒，所以……我自己也负了伤。”韩仑抬起尚算完好的左手，掩饰性地咳嗽了下，说。
程林在旁边一脸好笑，装作恍然大悟的神情，说：“啊……我想起来了，我听辅导员说了这事，黑方会长袭击了使者团，然后被精灵族的强者打了个濒死，逃跑的路上和人撞上，撞死了……合着就是你啊！”
韩仑脸上表情一凝，他大概是没有料到程林已经听说了细节，本想着装个逼，结果失败了，掩饰性又咳嗽了一声，之后就见程林一脸关切的表情：“这是伤的不轻啊，还咳嗽呢？”
“还好，外伤。”
看着韩仑别扭的模样，程林笑眯眯也就不再逗他。
心说也就是自己的身份不好公开，不然的话，如果韩仑知道投影里是他控制战魂将其打晕的，估计就更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了。
两人好歹也是同学，站着寒暄了几句，韩仑才说出了来意：“方才我看到辅导员回来，打听到你在这边，就过来想跟你说下，欠你的贡献点还需要后期核算，大概最快还需要三五天，我这边的功勋才能兑换好，之后会打到你的账户上。”
“恩，可以。”程林也没和他客气。
说完这话，两人忽然对视沉默下来，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了，犹豫了下，韩仑说：“那，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还得上药。”
“行，”程林点点头，眼看着绑着一身绷带的韩仑步履蹒跚地挪着身体往回蹭，他张了张嘴，叫住他，说，“虽然这么说可能比较讨人嫌，但是……我还是觉得……符印这种东西，以后能少用还是少用吧，就这么个同归于尽的炸法，一次两次还好，长久下去，怕是早晚你这副身体也得给毁了。”
韩仑的身体原本已经转了过去，听到这话，一顿，沉默两秒，他才自嘲一样说了句：“以后不会了，符印……已经用完了。”
说完，他深吸口气，忍着身体的疼痛大步往前走，渐渐将程林抛在身后。
旁边人来人往，大家都忙得很，韩仑就逆着人流一点点往自己的临时安置房走。
大概是终于还上了身上的债务，他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只是那纱布下的帅气脸庞，依旧习惯性地绷着。
“还上他的一笔，再扣除在十三司的治疗药费，之后还得兑换些储备药剂……这次消耗了很多，需要补全，武器损坏了，需要修补……可是缺少修补的地方……程林好像会炼器术？应该可以修补武器……算了，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要不联系下灵兵研究院？不过没有了一司的职位，大抵行不通……就算可以，我也拿不出那么多贡献点。”
闷头走着，韩仑在心底算着账。
这次探索他的战绩相当不错，灭了一个散修小队，人头功绩就已经不少。
加上最后炸了黑方会长那一下……虽然大头功勋和他无关，但最起码，他没吃到肉，也蹭了些汤。
若是放在普通小翻领身上，这次已经算是大赚。
只是刨除了各类损耗和支出，又还上程林的欠款，韩仑发现自己手头竟然几乎不剩下什么了。
“唉。”深深地叹了口气，韩仑摇摇头，摸了摸干瘪的口袋，身上透出浓浓的贫穷的气息。
这让他很不适应，并且无限怀念在一司的时候……最起码，在那里，他从来不需要考虑这些……
就在这时候，忽然，他听到前方传来车辆鸣笛的声音：“滴～滴滴～”
两盏车大灯明晃晃的照射过来。
刺得他偏过头去。
下意识侧身让开路，然后，他才抬起头打量那辆车。
等看清那台车的京字头车牌，他呆了下，随后肃然。
那辆车却并未前行，而是轰隆着停在原地，司机下了车，等在一旁，似乎在等人。
韩仑好奇地看过去，便只见从不远处的一间营房中走出几个人来。
当先那人个头不高，穿着中山装，中分头，鼻梁上架着一副古板的眼镜，胸前口袋里别着的钢笔笔帽光芒耀眼。
韩仑当即呆住，那竟是施圣存！
施圣存仿佛并未注意到他，只是一边与身旁的许衾说着话，一边往车子这边走。
韩仑呆怔在原地，竟然也没有人来管他。
直到施圣存走近了，韩仑才仿佛被按了开始键的机器人，猛地精神一震，伤痕累累的身躯崩的笔直！
双腿“啪”的一声并拢，如同钉子一般钉在地上，尚好的一只手抬起，敬了一个军礼！
“施校长好！”
他这下意识的反应顿时引起了一行人的注意，施圣存正要上车，闻声扭头看过来，那张平凡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你是……”
“报告！一司第二期学员，韩仑！见过校长！”
施圣存眸光微动，随后一张脸上浮现出笑容：“韩仑……我记得你，不好意思，你这个样子，刚才没认出来。”
顿了顿，这位夏国第一强者，一司司长温言询问道：“唔，记得你应该是回到了九司对吧？最近，过的如何？”
韩仑闻言，那昂扬的姿态一点点消解，他那张贴着纱布的脸，垂下，没有去看施圣存的眼睛，如果说方才的动作属于下意识的反应，那么，直到这时候，他才醒悟过来，自己早已被开除出一司。
“多谢校长挂念，我……还好。”低着头，韩仑苦涩说道。
第三百八十七章 星空下的俗套故事
车辆的引擎声轻轻轰鸣，韩仑的头低垂着，身上的绷带被灯光映照的一片雪白。
旁边的许衾等人有些惊奇地看着他，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竟然也能遇上一司学员……只不过，听这个对话似乎里面还有什么故事？
施圣存静静凝视韩仑，闻言却是轻轻叹了口气，他何尝听不出这句“挺好”里面的心酸？
他的确记得韩仑，事实上，他记得一司的每一个人，对于韩仑的性格与经历更加清楚，因而，看到他这般模样，即便是施圣存也忍不住有些唏嘘。
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伸出手拍了拍韩仑的肩膀，说：
“年轻人磨砺一下，未必是坏事，当初的事……其实也并不完全怪你，只是，任何地方都有法度，一司作为夏国之首，更该如此，或许你会觉得司局的处罚过于严厉，但是制度便是如此。”
“校长……我明白的。”韩仑闻言急忙抬头说。
“明白就好，”施圣存冲他笑了笑，“好好干，期待你回来的那天。”
说完，他便转身进了车子。
然后关上车门。
许衾等人也上了车，灯光闪烁了下，这辆悬挂着京字头牌照的特殊车辆便迅速离开，向地面指挥中心外行去。
只留下韩仑怔怔地站在路旁，身躯笔直如标枪。
……
车里。
许衾看了眼身旁的施圣存，笑道：“施校长真是桃李满天下，没想到击杀了黑方会长的竟然也是一司的人？照我说，如果是一司来探索投影，想来成绩必将斐然。”
“许部长说笑了，各个司局各有职责划分，如果单论战力，一司倒还有些成绩，但投影探索却未必关乎战力，就如同这一次，兵不血刃促成交易，这岂不是比打打杀杀来的更好？就像我一直所提倡的，能坐下来解决的问题，就不要拿起刀枪。”
施圣存说。
“可惜……很多事还是拿起刀枪更见效。”许衾抿了抿嘴唇，说。
“是啊，所以……我们的路还有很长要走……算了，不说这些，说起来，这次行动也算圆满，等你回帝都，功劳簿上又要记下一笔，提前恭喜了。”施圣存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靠在座椅上，转而冲许衾笑道。
“哪里，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成果，”许衾客气了一句，随后好奇问道，“说起来，我之前也没有想到，您会出山，毕竟之前的数次投影，您可都没有踏入。”
“不一样的，投影虽然神奇玄奥，但对我未必有所帮助，折腾一次或许还不如在燕山潜修，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与精灵王交手虽然输了，但却也是不虚此行。”说着，这位穿着老旧，与繁华都市格格不入的男人眼眸亮的吓人。
“哦？难道说……”许衾一怔。
“此次回京，我怕是又要闭关一段时间，特理部如果找，还请许部长代为说明。”施圣存轻轻拱手。
许衾呼吸一紧，难掩激动，他已经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郑重点头：“理应如此！”
……
与此同时。
在一片临时搭建的，错综复杂的彩钢房屋中间，程林讶异地看着那辆车开了出去。
“帝都的牌照？深黑色……是特理部的车，恩……看来里面坐着的应该是大人物了，许衾？还是施圣存？”
心中猜测着，程林努力遏制住了开启“朦胧之眼”探测一番的冲动。
周遭都是修行者，自己若是在这里开启异能，如果被发现，会很麻烦。
摇了摇头，他不再理会那辆车，恰好身旁一个捧着文件夹的年轻文员经过，程林一把叫住她，“请等一下。”
“恩？”小文员一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等看清程林衣服上的九司标志，便道：“有事么？”
程林微笑：“请问一下，你知道投影里通报散修袭击使者团的那个散修……现在在哪吗？”
“额，你找他们做什么？”小文员下意识问了句。
“了解下情况。”程林扯虎皮道。
“……在那边，那栋房屋，左边第三盏灯底下，看到没有？就是那里了。”
“谢谢。”
道了谢，程林转身向那边走去。
在过来的路上，他已经通过辅导员旁敲侧击地问到了有关于江叶的事，知道如今小情侣两人都在这里，说来这次两族建交得以顺利进行，还真多亏了他们。
不然的话，就算有程林在中间作为纽带，怕是也难以处理好这事。
程林倒是对个中细节很是好奇。
而且，他也有些担心两人的处境。
顾城和江叶所在的房子稍显偏僻，比较远离中心，程林走过来的时候发现这边倒是很安静，很寻常，并没有什么人守卫。
“这起码说明他们没有被监禁……还好还好。”
松了口气，程林慢慢走过去。
房间的门关着，是合金的蓝白色铁皮，临时组装的那种。
旁边大灯光芒恰好将半扇门笼罩其中。
铁皮门隔音效果很差，加上程林也没有故意隐藏脚步，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房间里的人已经察觉到了有人来，然后，他就看到那扇铁皮门被推开。
“路灯”的光透进屋内，也照亮了开门的江叶，她依然穿着进入投影那套行头，神情看起来很轻松，由于逆着光，她一时间没有看清来人的模样，只是看到那身小翻领制服，下意识的有些紧张，问道：“您找谁？”
“我找你们。”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江叶怔了怔，随后便看到眼前的黑影渐渐清晰起来，程林的那张噙着笑意的脸庞从阴影中脱离。
“啊！”
江叶低呼一声，瞪大了眼睛，仿佛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幕，松开门把手，蹬蹬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房间里，顾城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
等看清门口的人同样怔住，随后猛地伸出手，一把将程林拉入房间，给江叶递了个眼神。
女青年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飞快关上了门。
关门前还谨慎地看了眼外面，确认没有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程林被他们这反应搞的有些错愕，稀里糊涂被拉进来，接着，就只见这对小情侣神态极为紧张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混进来的？还穿着他们的衣服？这里很危险！”
“？”程林先是错愕，随后反应过来，不禁莞尔，环视了下屋内，悠然说，“这里很危险么？我倒是不觉得。”
“我知道你很强，但是这可是特理司的大本营，光是五品强者就有好几位，据说那位七品境也在这里，你……你怎么还在笑？一点都不急？”
江叶语速飞快地说，等看到程林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不禁气急。
在她想来，程林身为“非法散修”，即便实力高强，可混入此处也未免太大胆了些，若是被发现，绝无幸免之理。
眼看着两人那恨铁不成钢的担忧模样，程林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不再逗他们，摆摆手，让两人坐下，之后才正色道：“我并不是混进来的，而是通过正常手续进来的，合理合法，所以不用担心的。”
“什么？那这衣服……”
“衣服，当然也是我自己的。”程林微笑。
小情侣愣神了下，随后对视一眼，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脱口道：“你……你不是散修？你是……官方的……”
“没错，”程林点头，从口袋里摸出那个黑色的临时证件，单手展开，朝向他们，说，“不好意思之前隐瞒了身份，现在正式自我介绍下，程林，夏国特殊事件处理司，第九司旗下灵修九院在籍学员。”
寂静。
无声。
顾城和江叶两人完全傻了一样，显然已经被这个消息吓住了，足足沉默了将近十秒钟，江叶才憋出来一句：“这证……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那你……真的是官方的人？可是……为什么……”
程林耸肩，收回证件，露出有些头痛的模样，说：“这事……还真是说来话长。”
……
尽可能用简练的语言将事情说了一遍，这对小情侣才终于明白了一切。
明悟这些后，两人纷纷苦笑，心中的许多疑惑倒是如同拨云见日般，散开了。
“怪不得……你修行的这么快……”
江叶神情复杂地说。
她并不蠢，相反的，还是个算是聪慧的女孩，只是此前无论如何，也没有把程林往官方身份上去联想，毕竟在冻土投影里，程林的所作所为属实和“官方”有很大出入。
“所以说……你的那个妹妹……”
“她啊，也是灵修学院的学员，恩，非常优秀的那种，并不是我妹妹，这次大概是被司局给扣住了，所以没有过来这边。”程林解释道。
说起草薇……程林脑海中便浮现出小萝莉变身龙形态穿着白色花边女仆装的模样来，竟然还有些想念。
“怪不得……没想到，我们竟然不知不觉地和官府的人在一起这么久……想想都觉得魔幻。”江叶笑了起来。
这的确是很奇特的体验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对了，我离开后你们到底是怎么发现黑方的阴谋的？”程林好奇问道。
江叶闻言便将事情叙述了一遍，之后才有些唏嘘地说：“通报之后，起先我是被扣住了，但等事情证实了之后，十三司的何司首亲自表达了感谢，派人将我们安顿下来，也了解了情况，解开了我们身上的通缉令……现在的话，我们已经不再是非法散修了。”
说到这里，这个坚强的女孩竟有些哽咽，仿佛盼望了这个结果许久一般。
程林不禁有些好奇，“通缉令？你们不是主动成为非法散修的？”
“当然不是，”江叶眼睛有些红，用手抹了下，才说，“最早的时候，我们两个其实是在关外，他家里在那边，我们是大学同学，毕业之后也留在关外工作，也都不是修行者，直到有一天……”
宁静的铁皮屋里。
白炽灯的光从窗子照进来，将地板打得雪亮。
程林静静聆听，然后听到了一个略显老套的故事。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夜晚，加班回来的江叶被一群喝醉了的流氓尾随，堵在一条小巷里，意图施暴，过来接她的顾城试图阻拦，却被打倒，愤怒急迫之下，竟突然觉醒——这在那段时间，并不算特别稀罕的事情，当时正是灵气复苏狂潮正式爆发的时期，全国各个城市，每一天都有许多人觉醒。
于是，可想而知，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顾城一招觉醒，自然是大杀特杀，几乎将那群人渣杀绝，等他冷静下来后，面对的便已经是被鲜血染红的小巷，以及可想而知的惩罚。
“那段时期……因为很多人集中觉醒，各个城市频繁发生恶劣的治安事件，所以，官府的打击非常严厉，因为立法滞后的问题，对于修行者犯罪也没有完善的处置条例，几乎只要发现有修行者伤人，无论事情经过如何，都是用最严酷的手段处理。杀人之后，我们很害怕，几乎是下意识地躲藏了起来，第二天，我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了对我的通缉。”
说起这段往事，顾城那年轻的，还带着些许书生气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超出年龄的沧桑。
“我好像记得这件事，在新闻里看过。”程林点点头，他记得，这件凶杀案就发生在距离宁城不远的另外一个城市，当时还引发了很大的风波。
“看到通缉令之后，我更害怕，所以连夜逃出了省，连家都没回，电话也不敢打，小叶一直陪着我，我们两人就这样逃啊逃……花钱办了假的证件，尽量远离大城市，过一段时间换一个地方，工作也难找，花销也大，就在逃亡的路上，她也觉醒了类似瞬移的能力，没办法的时候，也挑着一些名声很差的商人，偷过一些钱，就这么一路撑了过来，大概就是这样了。”
顾城用低沉的声音说完，只听声音的话，就仿佛在说别的人的事。
程林沉默。
他真的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那现在……”
“都过去了，”江叶牵着男友的手，笑着说，“十三司的人了解情况后，帮我们调了下档案，我们这才知道，当初的通缉令已经撤销了，那时候为了稳定，乱世用重典，很多事都是不经过调查，先抓人的，现在各地司局都建立了起来，情况好了很多，当初的事也调查清楚了，算是防卫过当……不过，我们这次的功劳比较大，可以用条例冲抵，何司首答应帮忙解决掉这块，所以，我们现在是上岸洗白了。”
说到“上岸洗白”她笑了下。
“那今后有什么打算？”程林问道。
“还没想好……不过何司首倒是邀请了我们加入十三司，所以……如果不出意外，或许，不久之后咱们也是同僚了。”顾城微笑。
程林愕然，随后也笑了起来：“这样当然最好，照我说，以你们的天赋进入司局的确是个好选择，之前没有资源，东躲西藏还能有这样的修为，说明天赋很高，进入十三司，培养一番，未来可期。”
说着，程林忽然想，“功过相抵”这种事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如果严格按照法律来，是不成立的。
何狩武帮忙摆平这事……恐怕也是利用了职权之便，肯定是不合规的。
估摸着，一来是因为他们这次立下的功劳足够大，二来……也是看出了两人的天赋，何狩武起了爱才之心，使手段笼络他们。
不过这世上有些事，本来就较不得真，两人能洗白上岸，程林也打心里为他们高兴。
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程林扭头看向门外。
“嗒嗒嗒……”
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正快步接近。
再然后，门忽然被推开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异常
“咣当。”
铁皮门扇没有锁，即便是关紧了，其实也是虚掩，门外的人似乎只是想要敲门，手劲用大了些，意外地把门撞开了。
程林扭头看过去，目光与门外那人对上，然后，两人都露出笑容来。
“程林！你果然在这！”同样穿着九司制服的孙骁壮硕的身躯从门外挤进来，他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满面红光，先是惊喜地说了声，之后才看到江叶两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解释道，“我没想到门没关紧，不好意思啊。”
“你怎么找到这的？”程林起身，和小情侣告别，拉着孙骁向外走。
“打听啊，我听辅导员说你在这边，就过来了，然后看到个十三司的人打听了下，就找过来了。”
恩……应该是那个小文员，程林心中想，笑道：“可以啊你，我听说这次你混进使者团了？了不得。”
孙骁听了笑得蛮开心，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吹嘘了两句，显然，这段经历让他很是自豪，两人又聊了聊孙小晗，说是这次立功不小，小姑娘等第三批学员开始入学，到学院后会给予对应的资源奖励。
“这样一来，她的起点要高了不少，怎么样？当哥哥的压力大不大？”程林打趣道。
孙骁哼了一声，道：“她那也就能当个翻译，哪有咱们战斗职业帅气？”
两人聊了一阵，主要是孙骁嘚瑟，程林在旁边捧哏，等热络过了，孙骁才说出正题，“走，黄副司等着你呢，要我拉你过去。”
“好，前头带路。”
程林收拾了下心情，在心中将打好的草稿重新核对了一遍，确保不会出纰漏，这才跟着孙骁两人去了九司在此处的驻地。
没看到沈山京，不知道去干嘛了，在那间简易房中，难得的披着制服的黄茵正百无聊赖地翻着文件，看程林进来，呦呵了一声，说：“回来了？”
“回来了。”
程林说。
孙骁带路过来后，说了声还有事就扭头出了门，临走了还把门给带上了。
这样，房间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黄茵将手中的纸张放下，起身，将自己塞在了一张松软的座椅里——程林看了眼皮跳了下，心中吐槽说您这是多懒，多喜欢享受？在这种艰苦环境下还不忘搬了好椅子过来？还有……这椅子从哪弄的啊？！
心中纳闷，表面上程林却是不动声色，只是保持微笑，然后，他清楚地察觉到一股力量从头顶笼罩过来，几乎将他看透。
“还没破四品？你这比我想的要慢了啊。”黄茵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果然是要窥探我的修为……幸好我佩戴了隐藏道具，不然还真麻烦……
程林松了口气，却是脸色一垮，说：“四品哪里是那么好破的？您这对我的要求也太高了吧，我才是个入学不到三个月的学员。”
而且您也才四品吧……您修炼到这个境界又用了多久？
当然，这句话程林只敢在心里说说。
“所以你还有理了？你突破三品的时候不是很容易么？出去逛一圈就行了，这回就不灵了？”
黄茵放松地坐在椅子里，如同一只波斯猫，闻言小眉毛几乎竖起来，说着，声音舒缓下来，悠然道，“我作为学院副院长，对你关心些，多些期许，不是很正常的么？”
顿了顿，她又遗憾地说：“本来把你突破四品的奖励都准备好了，看来这回是用不上了。”
奖励？
程林耳朵竖起来，“真的假的？要不我努努力，还是可以尝试突破一下试试的。”
黄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哼了一声，认真了些，说：“行了，别贫嘴了，三晋四不比以前，你应该知道，修行境界有低、中、高阶的隐形划分，前三品属于低阶，还好些，四品别看只是升了一个数字，却是跨入了中阶行列，无论是实力增长，还是之后的修行难度都有很大不同，你想要晋级谈何容易？”
“要知道就算是身为天才修行者的本院长，当初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晋入四品，比杨从宪那个废柴强了好几倍，我是担心你急功近利，毕竟之前晋级都很顺利，尤其是三品……也不知道你上次到底得了多大的便宜，竟然这么快就冲到了三品巅峰……当然，这些细节我也不关心，只是想让你知道，进入四品不容易，一时进不去也不要急，奖励始终给你留着。”
房间中，这位向来性格比较跳脱的领导在关心之余还不忘自吹自擂了一通，自恋的不行。
程林站在一旁束手听着，心说我没有耍贫嘴，是真的可以立马突破给你看的……
不过他听的出，黄茵是好心，于是很认真地说：“我明白。”
“行，明白就行了，”黄茵笑了笑，又道，“你带回来的物资已经交给人核算了，之后会自动换成贡献点打入你的账户，恩，沈司首已经带人先回去了，我还得继续在这边处理一些事，你准备怎么样？是继续在这边呆几天，跟我一起回去，还是自己先走？”
程林闻言做出思考的模样，片刻后才说：“我还是自己走吧。”
“不想跟我在一起？”
“不是，”程林一脸尴尬，解释说，“这次虽然没有破境，但也有不少收获，需要消化一下，而且……不知道对不对，我有种感觉，瓶颈好像有些松动了，我想走一走，或许……一个不小心，就像上次旅游散心一样，就突破了呢？”
程林故意这样说，也算是打了个预防针。
“你也真敢想，旅个游就能突破？哪里有这种好事，如果有，那我以后就天天出去旅游去。”
黄茵翻了个白眼，随口说道，然后也不留他，摆摆手，说，“反正你自己拿主意吧，没事了，那你就走吧……恩，衣服和证件就先不用上交了，拿着，路上坐车过安检什么的也方便些。”
“好。”
程林应下，告了别，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到门口，孙骁还在等待，程林问了下他的去留。
“我啊……我准备在这边再呆几天，毕竟出来一次不容易……之后和黄院长一起返回。”孙骁道。
“那行，我就先撤了，等回学院再聚。”程林笑着和他击了下手掌，之后，最后看了眼这个热闹的基地，搭乘一辆离开的车，回到了蜀都市里。
……
“谢谢。”
市内某条街道旁，程林从车上下来，冲那穿着十三司制服的驾驶员挥挥手，目送汽车飞驰而去，他这才松了口气。
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左右没必要立刻离开，程林准备先找个旅馆开个房间，仔细清点下这次投影的收入，尤其是……
“也不清楚，生命之种到底是个什么用法。”
程林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摊开右手，试图将存放在“初始空间”内部的种子取出，然而，下一刻，他却是轻咦了一声。
又试了一次。
掌心依旧空空如也，站在繁华热闹的新一线城市大街上，程林一怔，一股慌张蔓延开来，后背瞬间冷汗涔涔！
初始空间竟然打不开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空间进化
开启……失败。
再开启……依然失败。
……
大街上灯光璀璨，投影消失后整个城市都处于一种欢欣鼓舞的状态里，倒不是大家对投影有啥厌恶情绪，主要是遮盖在头顶的盖子消失总是让人格外珍惜星光的美好。
路边的行人说说笑笑，都在讨论有关投影的后续事宜。
然而，程林却丝毫笑不出来。
在路旁找了个背光的地方，他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开启“初始空间”，然而，以往得心应手的这“法器”此刻却宛如消失了般，任凭他如何呼唤，都没有任何反应。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与它里面新增的东西有关？又或者是推演程序搞的鬼？”
程林心急如焚，他的几乎全部家当都放在里头，这若是打不开，岂不是要哭死？
强自镇定下来，他认真回忆了下经过，却始终无法确定缘由。
“生命之种？不太可能，放进去已经这么久了，之前也没有影响使用……手镯？同理，应该无关，但也不排除，毕竟两者都是空间装备，或许产生了什么反应也说不准……其他的……”
抱头苦思片刻，程林终究是毫无头绪。
偏生，这件事又没法向任何人请教。
想了想，他决定尝试暴力开启，只不过在大街上却终究不便，伸手叫了出租，打车到了最近的一家旅馆，程林直接穿着身上这件特理司的皮走入旅店，沉着一张脸，递出身份证，说：“开一间房间。”
“啊……请问是要……”
“单人间。”
“好的……”前台仿佛被吓住了，特理司的这身衣服还是很唬人的，尤其程林此刻的心情极度糟糕，那无意识散发出来的修行者气势对普通人而言，足以造成一定程度的精神压迫。
“谢谢。”
收回身份证，程林迅速上了楼，进入房间，把门反锁，然后谨慎地打开了“推演程序”，利用它的“反摄像”功能将房屋扫描了一遍，确认没有隐藏摄像头——这种事网上曝光不少，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拉好窗帘，站在房间中间，闭目开启“广域视觉”，再次确认无人关注后，他才皱眉伸出右手，盯着手心的掌纹，咬了咬牙，猛然丹田中灵气滚滚如潮，沸腾开来，四品1段修为全开，体内灵气化作洪流，沿着手臂经脉灌入掌纹。
他试图利用修为强行冲开封死的空间。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嗡嗡～”
下一刻，只见那道掌纹散发出白色的荧光，且有低低的嗡鸣浮现。
体内的灵气也纷纷灌入那道细细的纹路，程林只觉得灵气不断流失，这种感觉让他联想起了抽血。
眼见有效果，他目光一定，再次加大的输送功率，体内的灵气不要钱一般疯狂流逝……四品1段修为的他，丹田中储存的灵气数目已经远超当初，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饶是程林，也开始感觉到阵阵虚乏。
感觉身体被掏空……
“拼了！”
强撑着体内的不适，丹田内的灵气总量也渐渐跌落到危险线下。
若是往常，程林自然可以利用药剂补充，可现在，他只能靠自己苦撑。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他隐约有种预感，距离冲开掌纹，只差一丝。
就当灵气储备几乎耗尽，程林眼前发黑，大脑晕眩，脸上汗水滚滚而落，即将昏迷的时候，灵气终于停止了流逝，他的右手心，光芒大作，宛如托举着一颗太阳，将整个房间映照的纤毫毕现！
“轰！”
一道轰响在程林脑海中炸开，他下意识后退两步，抬手挡在眼前，躲避光芒，大概三秒过后，那团刺目的光消失，他放下手，撑着墙，好让虚弱的自己不至于跌倒，抬起头，向前看去，然后，他不由撑大了嘴巴，在他的双瞳里，倒映出一闪巨大的门！
一扇门！
房间中竟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光门”！
“这是什么？初始……空间的入口？”
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不由得面露震撼，这扇门呈圆拱形，高度超过两米，几乎顶到房间的棚，底下悬空约十厘米，散发柔和白光，就这样无声无息，漂浮在他的面前。
程林摇摇头，止住晕眩感，这是灵气消耗过多的副作用，他闭上眼睛，冷静数秒，之后抬头，目光中已是一片清明。
“显然，这是初始空间的变化，它必然是发生了异变，这扇门……更像是入口的衍化版，不知道里面变成了什么样。”
程林思索着，有些跃跃欲试。
进去看看？
犹豫了不到三秒，程林一咬牙，伸出手试探性地触摸，结果手轻而易举地探入了光门，没有异常，然后他试着跨入了右腿，再然后是身体……
当程林全身踏入光门后，那扇悬浮在房间里的门户颜色迅速淡化，然后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
初始空间内。
程林愕然地站在入口内部，在他身后，一扇同样的光门正静静悬浮。
此刻，他已经明悟，自己怕是整个人进入了“初始空间”。
“这算是什么？我钻进了我的掌纹里？”
程林咧嘴，感觉这荒诞极了。
然而，更荒诞的还是眼前这一幕。
原本的初始空间经过多次“扩容”，已经达到了约莫一个卧室大小，里面储存着包括光辉骑士在内的，诸多物资和杂物。
这次从贸易中“贪污”了一波，这间卧室几乎被堆满。
然而此刻，眼前的空间却显得空荡荡，粗略一扫，程林便确定，这空间怕是已经有一个完整的篮球场大小。
在这扩大的空间中心，则伫立着一株奇异的树。
美丽，高贵，神圣，苍翠无比，外形像是一株榕树，树冠上坠满了碧绿的枝叶，散发出勃勃生机，一阵微风吹过，密密麻麻的树叶轻轻摇曳，仿佛在欢迎程林的到来。
“这是……怎么回事？”
程林怔住，为眼前这一幕而感到吃惊，自己的储物装备里为什么会多出来一棵树？在线等，挺急的！
还有……这风……对了……风！这里怎么会有空气？！
下一个瞬间，程林猛然意识到这个重要的问题。
此前，初始空间里是没有空气的，他用蚊虫做过实验，确认那只是一片死寂的空间，可现在，自己能站在这里，顺畅的呼吸，还能感应到风的存在……
“卧槽。”
程林人设瞬间崩掉，忍不住说了声脏话。
再然后，他的一张脸，变得异常严肃。
……
第三百九十章 山体滑坡
伸出手，感应着微风吹拂过皮肤的奇妙触感，深吸口气……恩，空气十分清新。
“空气的产生显然与这颗树有关……光合作用么？可是这里又没有太阳……”
程林抬起头，看向头顶，空间的面积扩大了，高度也提高许多，约莫有四米，与那棵树的高度相当，或者换句话说，这高度根本就是这一株树撑起来的。
他清楚看到树冠最高处那被压的弯曲的枝条，枝条与空间的接触处，隐隐的，有五彩光芒闪烁。
在其中一条粗壮的枝干上，一颗“月亮”沉甸甸的坠着。
是的。
月亮。
准确来说是个圆球模样的发光体，像是那种球形路灯，散发出柔和的光亮，照亮了整个空间。
看起来，让程林联想起痒痒鼠草爹手里的那株草……
“这颗树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就像是……世界树！一株缩小了无数倍的世界树！这么说，果然是生命之种的问题？这么会功夫，种子就变成了这么大一棵树？”
程林揉揉发痛发胀的头，深呼吸两次，这才继续向前走。
脚底下踩着的是无比光滑的平面，没有“质地”，自然也没有土壤，程林看到“世界树”的粗壮的根系就这样可怜巴巴地裸露在地表，徒劳地抓取光滑无比的地面。
显然，这里缺乏它生长的条件。
“没有土壤，没有水，能自己发芽生长到这个程度，怕不是已经到了极限。”
不知为何，看着这颗树，程林蓦然想起来菜窖里发了芽的土豆。
“它的状况很糟糕。”
走到这株只有不到四米高的树下，程林仔细打量了一番，忧心忡忡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根系看起来粗壮却末端发黄……树叶远看清新碧绿，但实际上叶片很小，且有些萎靡……这样持续下去，怕是很快就要枯死。
【你踏入这个空间，看到了这副奇异景象，你发觉幼年世界树营养严重不良，你忧心忡忡】
脑海中，一道信息浮现出来。
程林微怔，知道这是推演程序的提示。
他静立等待片刻，果然又继续有信息浮现出来：
【世界树的生长撑开了空间，初始空间达到升级条件，开始升级……升级暂停中……】
【你困惑不已，不知该如何做，忽然，你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你看向树，决定摸摸它】
摸它？
程林愣了下，试探地伸出手，触摸树干，然后，他的眼前忽然弹出来一个半透明的面板：
名称：世界树（1级）
经验：25/500
状态：糟糕
提醒：世界树的生长需要基础土壤，检测到本空间缺乏土壤，请尽快补充
……
“这……”
凝视着面前的面板，程林大脑有了短暂的空白，所以说，生命之种的作用就是这个？另外一株世界树？而它目前刚刚开始生长？缺乏土壤？什么意思？难道要我往这个空间里挑土进来么？
看来……是的。
程林这就有些头疼了。
“我从哪里弄土进来啊？如果说一盆两盆的还好，这么大的空间……这拿筐往里挑也得累个半死吧？”
心中吐槽，可他脸上却并无任何沮丧，反而是双目明亮至极。
程林敏锐地发现了这株树背后的巨大潜力。
如果说，精灵大陆是依托世界树而生的，那自己这个……是否也有如此潜力？只要不断地培养，随着树的生长，空间越来越大，会不会有朝一日形成一个真正的世界？
好吧，就算不想那么长远，就看眼前，这里有空气，活物可以生存，而且，他清楚地感觉到，空间内也有灵气的存在……如果好好经营，是否可以将其打造成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灵地”？
要知道，各大司局最宝贵的资产就是灵地。
拥有一块灵气，便相当于有了自给自足的本钱……当然，想这些还有些远，但程林还是忍不住展望了下。
“还有就是……前面发现推演程序历史库中，代表精灵世界的卡片是亮着的，说是暂未开放……是否与眼前这一幕有所联系？或许，所谓的开启，并不是再一次的全球投影，而是……”
程林不敢再细想下去了，他觉得这里头暗藏着某种内在逻辑。
而他，还没有解开这个逻辑的实力。
关掉眼前的面板，程林又看了眼自己的那堆物品，发现都挤在空间的一个角落里，没有损伤，他也就放心了，捡了几个“蓝瓶”喝了，恢复了灵气储备，他转身从光门中踏出。
下一刻，现实世界中，光门浮现，他一步跨出，重新出现在了宾馆的房间里。
心念一动，光门“嗖”地湮灭，程林再一动念，光门再度开启。
只需要消耗极少的灵气。
“看来现在初始空间的打开方式有了两种，一种和以前一样，依然是从右手里拿出物品，第二种则是开启光门，我自己可以进入……说起来，当我进入后，现实中的我也消失了么？这个倒是要找机会试验一下。”
程林皱眉，喃喃自语。
“当务之急是寻找大量的土壤，想办法弄到里面，城市里是不要想了，只能去偏僻些的乡下、野外尝试偷土，可是……到底去哪弄？怎么弄？”
程林头疼起来。
坐在床上冥思苦想了好一阵，他依然没有头绪，就在这时候，放在旁边的手机蓦然弹出一条新闻。
是浏览器的那种弹窗新闻，现在的推送都智能的很，一旦你进入某个新城市，都会很快给你推本地新闻啥的……还有短信，也会发什么旅游信息之类的垃圾信息。
程林本想着划掉不理，然而等他看清新闻标题，却是一愣。
《川省某乡村突发山体滑坡……官府组织撤离群众……》
除开这段文字，还搭配了一张图片，图片里是一个傍山的小村子，雨后，泥土和山石滚落，压塌了不少房屋。
程林深呼吸一口气，点开，仔细看了一遍，当即换了身普通的衣服，关紧门，打开窗子，开启“身体掌控”犹如壁虎一般爬上了楼顶，几个纵跃，避开摄像头，抵达邻街。
穿好衣服，拿出一个口罩和一个墨镜给自己戴上，伪装完毕的他从漆黑的小巷里走出来，伸手，叫住了一辆出租。
“啪。”
上车，关门。
“市外走么？”程林压着声音问。
“市外？多远？”司机透过后视镜，谨慎地打量着他。
“不远，就邻近的阳城。”
“阳城啊……呦，那边之前刚下完大雨，听说有河堤都决口了，路不好走啊。”
“这个数，不算过路费。”
程林伸出右手，五指展开。
司机怔了下，犹豫片刻，一咬牙，松开离合，挂挡，“走着！”
程林微微一笑，伸手将帽檐拉低，身体向松软的坐垫靠去，闭上眼睛，做休息状。
心中暗想：
“山体滑坡啊……”
第三百九十一章 偷土
阳城距离蜀都并不远，上高速的话，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
不过走夜车，加上城市里耽搁的功夫，等程林到了阳城，已经晚上十点左右了。
这么长的路段一般来讲，打车也就不到二百块钱，程林给了五百，算是翻了一倍，在阳城随便找了个热闹的商场下了车，他又转乘了另外一辆车，向连夜向阳城底下的某个村子赶去。
前两天这边下大雨，地上泥泞，在距离村子还有段距离的公路上，程林下车，用网络地图辨别了方向，之后踏着夜色一路狂奔。
等终于到了目的地，已经凌晨一点多。
……
“呼，应该就是这里了。”
黑暗中，天空还飘着小雨。
程林将灵气释放开，猛地一“震”，将裤子鞋子上的泥水震落，左手塞在衣服口袋，右手将手机横在面前，看看上面的地图，又看看前方那个村子。
恩，比预想中要明显。
整个村子漆黑一片，民众不知转移了没有，即便没有，应该也大都睡下了。
不过在村中，却有明显的灯光，很刺眼，凭借着超凡的视力，程林看到了一些挖掘机之类的器械。
“这是……过来清理土壤的施工队吧？”
程林猜测。
那条新闻并不是实时报道，而是类似于事后的救灾报道，换句话说，这场山体滑坡早就停了，就连当地官府都已经派了人过来处理了灾情，民众能转移的转移，剩下少数还在这边。
村子里急需处置的是倒塌的民房，需要重建，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先将滚落的泥土和石头清理走。
程林便是看到了这新闻，才径直跑了过来。
这时候天空中还飘着小雨，没有进行夜晚作业，施工队似乎就停在了村子里，为了安全把一些大灯开着，却是雪亮一片。
程林收起手机，踩着清理出来的那条道路向村中径直走去，等走近了，便清楚看到了倒塌，被掩埋的民居。
泥土在地上堆了厚厚一层，施工队似乎已经清理了一部分，旁边还停着蓝色车斗的大货车，轮胎上灰黑色的泥点遍布。
昏黄的白炽灯下，一个简易的棚子搭在地上，影影绰绰的，里面似乎有人值班，大概是看机器的。
这人倒也机警，竟然没有睡死，听到外面狗叫声，便飞快披上了一件灰色的工作服，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手电，拉开门走出去。
再然后，手电的光束“刷”地照了过去，显出黑暗中缓缓走来的程林。
“哎！你谁啊？干什……”
这男人揉了揉眼睛，精神了起来，大声呵斥道，只不过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只见那道黑影抬起右手朝他挥了挥，这男人顿时失神，眼睛一翻，软软跌倒在地上。
“轱辘轱辘。”
程林静静走过来，看了眼地上滚落的手电，弯腰捡起来，低声说：“借用一下。”
想了想，又伸手将被他用“精神风暴”弄晕了的男人给塞回了棚屋，凭借他对“精神风暴”的掌握，完全可以做到不伤害这些人的前提下，令其闭嘴。
“这的土还真不少……”
程林拿着手电朝着山上照去，又是欣喜，又是忧愁。
喜的是这里的土绝对够，而且自己偷了，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这也算是为乡亲们做贡献了。
忧的是，这么多土，想要搬进空间里，谈何容易？
“要不……用挖掘机？可是我也不会开啊……”
程林大感头疼地看了眼旁边的高大金属器械——这些玩意伫立在黑暗中活像是魔鬼巨人。
想了想，他终究决定先把光门开启再说，实在不行，就只能开着挖掘机硬往里倒了，不会开不要紧，可以上网查……
心中打定注意，程林冒着细细的小雨，一挥手，一闪巨大的光门便浮现在黑暗中。
这光门比在旅店的时候似乎又大了些许，约莫有三米多高，看着很是壮观，就在程林发愁该如何运送土壤的时候，异变突生。
只见那光门中蓦然传来巨大的吸力，险些将他自己给吸过去，程林大惊之下连忙稳住身形，将精神力凝成一束，投入光门，“触角”开启！
下一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初始空间内部的景象。
只见在那寂静的空间内，世界树（幼苗）仿佛感应到了门外的土壤，整个欢欣雀跃，那密密麻麻的，裸露在地表的根须如同乌贼触手一样飞舞起来，看着还挺吓人的。
随着根须的舞动，一股股强大吸扯力出现，只见一块块泥土、石头、草皮……都被吸扯了进去。
“求生欲这么强的么？”看清状况，程林断开触角，睁开双眼，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世界树为了活命也是拼了啊，“怎么说？你已经是一株成熟的树了，要学会自己吸土？”
说来也怪，这道吸力似乎还挺挑食，山体滑落下来的泥土、植物、细碎的石块来者不拒，可倒塌房屋的那些砖头瓦块铁皮什么的吸进去后没过几秒，又给“吐”出来了。
程林一看乐得清闲，干脆抱着肩膀在旁边监督。
一块地方吸光了，他就关闭光门，换个地方重新开启，继续吸……
只见黑暗中无数泥土石头碎块被一扇诡异光门吞噬了进去，那模样甭提多奇怪了。
轰隆隆的吸土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极为清晰，和打雷似得，不断有施工队的人和剩余的村民被从睡梦中惊醒，向这边赶来，只是没等他们看清状况，便会被程林用“精神风暴”给弄晕。
只不过不停来人，也弄得他很烦躁，干脆闷头在村子里跑了一圈，把所有人和家禽猫狗都给弄晕了。
……
……
“这是啥动静？又塌方了？”
村子里某座尚且完好的房子里。
村长披着衣服，推开门，站在小院里朝着那边猛瞅。
作为基层领导，他这次也是坚决要留下来，没有搬去临时安置营地。
“这也没下大雨啊，不能吧，八成是连夜开工了？”村长媳妇也推开门走出来看了眼天，嘟囔说。
“不对劲……我去瞅瞅去，你看家。”村长眉头一皱，觉得这事并不简单。
“拿把伞……”
正说着，忽然间，两人只觉得一股浓郁的倦意袭来，眼皮死命也撑不住，一转眼的功夫就昏昏沉沉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院门外。
穿着一身黑衣的程林轻易地翻墙进了院子，瞅了眼地上的这对老夫老妻，叹了口气，分别将其背起来，给放回了屋里，“最后两个人了……这回能安静工作了吧？”
……
夜空中细雨纷纷。
那轰隆隆的声音又持续了好一阵，才终于消失。
然后陷入沉寂。
……
八月还属于盛夏，天也亮的早。
第二天还没到五点钟，室外就已经明晃晃、亮堂堂了。
“哎呦……”
村长迷迷糊糊爬起来，先是看了眼旁边打着呼噜的妻子，之后便听到院子外面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怎么了？发生啥事了？”
村长急忙跑了出去，就看到一群人正乱糟糟地说着什么。
“您看！那边！”一个青年指了指前方。
因为天亮了的缘故，村子又小，站在这里已经能看清那边。
村长搭眼一瞧，然后愣住，下一刻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下，瞪大眼睛，喊道：“咱村的土呢？土咋没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培育灵界
“听说了么？”
“啥？”
“靠山村的土被偷了。”
“……你仿佛是在逗我？”
清晨。
阳城市。
一大早，城市里的上班族都开始出门吃饭上班，有相熟的，走在路上谈及了昨夜新闻。
说起来一个小村子按理说不会引起多少人的关注。
偏生这村子刚发生山体滑坡，新闻刚报道过，紧接着……土就给人偷了，在这个网络发达的年代，想不被人知道都难。
……
路边某家早餐店里。
程林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小桌子上喝着热粥，听着门口那两个买了包子的上班族的交谈，脸色变得无比怪异。
这种感觉颇为奇妙。
掰着指头算算，活了将近二十年，程林还真没有偷过东西，谁成想，人生第一次做贼，偷的就是土……
“说出去都给盗贼行业抹黑啊……”
程林叹了口气。
不过惭愧归惭愧，程林对于自己这次行动还是很满意的。
世界树自己竟然可以吸土……这完全超出预料，让程林省去了很多麻烦。
“这样的话，以后如果空间再度扩大，需要更多的土壤，就可以把光门放在什么荒山野岭里，让它自己吸……”
程林盘算着。
一开始他之所以选择这个小村子，主要是寻思着山体滑坡的土壤比较好收取，无论是用筐还是推车，都比较容易，如果直接去山林里，怎么取土？自己堂堂一个四品修行者扛着铁锹去挖么？
别闹！
尤其，他当时就推测官府肯定会派施工队过去，本想着是借助施工队的器械做成这件事，没成想，竟然有了意外之喜。
另外一层顾虑在于……这年头，真正的“荒山野岭”已经很少了。
基本上，但凡有村落的地方，山都给开发了。
要么承包种了果树，要么就是矿山，还有的做成公园什么的……程林这要是强行去偷人家的土……未免太说不过去，给人家造成的损失怎么办？
而收取山体滑坡的土石他就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了。
反正本来就要倒掉，也算做好事。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事肯定会引起十三司的注意……这也没办法避免，好在整个过程中我都没有暴露身份信息，加上偷土这种事……怎么看都算不上恶劣事件，说不好还会被人猜测是路过的散修做的好人好事……问题不大。”
程林嚼着咸菜心中盘算。
其实他完全想多了，如今的十三司正忙着处理与精灵族交易的后续事宜呢，人手严重不足，哪里有人会专门过来调查这种破事？
……
满腹心事的吃完早餐，程林又在就近的一家实体书店里蹭了半小时书看，直到他察觉到“初始空间”再次传来脉动，这才走了出去。
找了个偏僻的小巷。
右手一拂，开启光门。
从打昨晚收取土壤后，初始空间便再次无法开启了。
不过有了经验，程林自然不慌，知晓这是正常的“升级”过程。
开启光门后，他却是没有立即跨入，而是拿出手机，打开录像模式。
将手机竖在墙角，对准光门，之后自己才跨入其中，却是没等看清里面的情况，就又转身走了出来。
捡起手机，查看了下录像后，程林嘴角扬起笑容。
通过这个简单实验，他验证了自己进入后，光门会凭空消失，而这个结论很重要。
“凭空消失……或许是隐形，或许是彻底消失，这个还需要之后再想办法做详细的测试……不过总感觉更倾向于后者……如果真是如此，那初始空间对我的意义将截然不同……如果说将其培养成一块独属于我自己的灵地属于远期目标，那么当前……这个空间的作用同样巨大。”
程林很容易设想出两个使用场景。
第一，自己被敌人包围，或者被追杀，难以反击的时候，完全可以开启光门，藏入其中，彻底躲开危险。
第二，遇上无法战胜的敌人，想办法把他诱骗进去，之后封锁入口，将他活活饿死在里面……
“额……不过第二种好像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昏招啊，对方万一把我积攒的宝贝都给毁了怎么办……别的不说，光是把世界树给砍了我就没地方哭去了……”
想了想，打消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看来，还是用来逃命比较稳妥……”轻声自语着，程林猛然愣了下。
“如果说可以用来逃命……让我从当前空间脱离……这像是什么？这……分明就是现实世界的‘安全屋’啊！”
程林意识到这点后无来由的心中一紧。
总觉得冥冥中自有定数。
摇摇头，将这个奇怪的想法抛到脑后，程林收起手机，再次跨入光门。
……
【人无法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你却第二次进入这个空间】
【“初始空间”已成功升级，请为新空间命名】
刚一站稳，程林便再次收到了熟悉的信息。
他发现，不知为什么，在这个空间里，推演程序显得特别活跃。
“命名？”
程林微怔。
起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
尤其是对于一个起名废而言。
“叫什么……恩，这个地方又能储物，又能生活，就像是独属于我的后花园、庭院……要不就叫‘后庭’？……算了，再想想……唔，起名字自然是要寄托我对它的良好愿景？既然我想把它打造成我自己的灵地，小世界，那干脆就叫‘灵界’算了。”
程林并未在起名环节太纠结……
【命名成功，法器“初始空间（可升级）”更名为“灵界（可升级）”】
取名完毕，程林这才开始仔细观察灵界。
第一个印象就是……
“又变大了。”
如果说之前只有四米高，篮球场那般大，那么现在整个空间目测赫然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换言之，长宽都超过了五十米！
高度目测有二十米！
低头看了眼脚下，已然是黑黄的土壤。
那些土壤和石头已经被很平整地铺成了地面。
厚厚的一层。
还泛着潮气，不过水分似乎已经被稀释了，所以并不显得泥泞。
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微型平原，在“灵界”中心位置，则是那株已然生长到了十几米高的世界树。
那些之前裸露在外的根须已经彻底没了踪影，悉数深深埋在了土壤中。
大概是吸收了其中的水分，整株世界树显得生机勃勃。
苍翠树冠肆意撑开，无数晶莹碧透的叶子在清爽的微风中摆动。
那颗悬挂在树上的“月亮”亮度更高了，甚至有些许的刺眼，更像是一颗“太阳”，整个灵界气温怡人，空气湿度良好，除了没有蓝天白云，其他几乎与外界相同。
程林摸了摸树干，于是“面板”浮现：
名称：世界树（2级）
经验：720/1000
状态：良好
提醒：基础土壤令世界树有了生存的根基，土壤中携带的水分充足，不过还是要注意水分的含量，一旦过低，必须及时补充水分。
……
“升级了么……”程林小小惊讶了下，心说这东西升级可比自己容易多了，有了土壤，世界树看起来暂时不虞死亡，可以松一口气了，至于补充水源……这倒是容易很多，实在不行找根水管塞进来灌也就行了。
倒是其他的一些变化引起了程林的注意。
首先是地上的一些杂草……随着空间的安定，这些草也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并且在世界树的“滋养”下比一般的草都更亮丽不少。
远远看去，地表上一片绿意，蹲下仔细观察，还能在土壤中发现少数一些蚂蚁在勤勤恳恳地爬来爬起，这让程林惊喜莫名。
“有蚂蚁存在，说明除了我之外，其余的生物也可以在这里生存……至于杂草……得想办法处理一下，最起码要控制下数量……空气中的灵气浓度有了明显的上升，这说明世界树的确可以制造灵气……这为打造灵地提供了基础。”
程林从蹲着的状态直起身，打量着这片“灵界”，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冲动。
“这么多的空地……放着给杂草占据简直是浪费！如果都拿来种植灵植，该有多好？”
程林有些坐不住了。
他飞快走到了灵界的角落。
在这里，高大的“光辉骑士”撑开了一个小空间，没有被土壤覆盖。
里面放着程林的那些家当。
其中一部分便是这次从精灵族带回来的灵植。
程林原本打算是拿来吃，不过现在有了新的想法。
“与其当成消耗品吃掉，不如拿来做种，进行种植……记得在学院的课上，就听讲师说过，目前夏国在灵植养殖
栽培方面已经有了不少经验……而且，灵植多了，还可以反哺灵界。”
人类早已发现，如果想要提高某地的灵气浓度，最好的方法就是种植灵植。
例如九司的那块16号灵地，里面就人工种了很多灵植。
用来构造生态圈循环，不断孕养灵气，使其越来越高。
程林觉得，自己可以效仿一番。
“不过，拿来种的话……种类却是有些少了……”
他之前只考虑自己吃，所以选择的种类很单一，可若是想大范围种植，打造一个灵地出来，仅靠这么一两样品种未免太过寒酸。
“看来，得想办法弄点秧苗，或者种子了。”
程林沉思道。
……
第三百九十三章 西北望长安
站在灵界里，眼瞅着面前那一株盛大的树，程林的心态悄然发生了转变。
大概是夏国人从骨子里，血脉里就有一种土地情节，对于“种田”这个词总是缺乏抵抗力。
如果说起初程林只是将这里当成一个储物柜。
那当“灵界”衍化的这般大，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伸手可以从地上抓起黑乎乎松软的土壤的时候。
他就真的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后花园。
从打心里，想要好好地将这块“灵界”培育起来。
跨出灵界，回到现实中，程林兜兜转转，在阳城里找到了一家五金店，一口气买了一堆工具。
然后兴冲冲地将其带了进来。
“镐头、锄头、铁锹各一只，……这些属于最基础的农具，可以用来翻土刨坑。”
“水缸，两口，用来储存清水。”
“化肥和农药就算了，不过……这样土壤会不会缺肥力？”
站在世界树底下。
程林将一堆工具整整齐齐码好，所有的根须完整的灵植都被他拿出来当做了秧苗使用。
用了整整一天时间，将灵界的土地划成了几个方块，分别种上了灵植作物。
大概得益于世界树的滋润，但凡是植物，在这片空间中都长势良好。
“哗哗哗……”
站在农田边上，程林很认真地拎着炼气壶给这些花儿浇水。
在五金店买了个有很多窟窿眼的喷头，硬生生用胶带给绑在了“炼气壶”的壶嘴上。
这样一来，它就化身成为一只合格的“喷壶”，承担起了浇水的重任。
“每天晚上把炼气壶浸泡在水缸里，等第二天，一缸水就都变成了灵气水，虽然浓度很淡很淡……但总聊胜于无，再用这水来浇花……循环往复，简直完美。”
程林将最后一陇地浇完，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露出了质朴的微笑。
那模样。
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农夫。
放下喷壶，转过身，他走向了灵界的一个角落。
白天的时候他去家具城买了一套桌椅、床铺回来，平整土地后放在了灵界的一角，又买了几个箱子，分别用来装那些零散的物件。
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对建筑一窍不通，他甚至想要在这里盖一所房子。
“呼，总算干完了，”疲惫地往椅子上一坐，程林伸手从旁边的电脑桌上拿起来一瓶可乐，拧开喝了一口，然后皱眉，“不够冰……可惜没有电，不然买个冰箱放这里头也不错。”
看了眼旁边的木板床，上面铺上了崭新的被褥，还有个米家的床头灯。
在发现灵界的妙处后，程林就感觉自己以后都没必要住旅店了，晚上累了直接进入灵界睡觉，安全又方便，还不用花钱，多好？房车什么的都弱爆了。
“就是吃饭还是个问题……恩，等有空买个煤气罐扛进来，再弄个煤气灶，储备点粮食、蔬菜、鱼、肉什么的，就好了，唔，不过保鲜是个问题。”
程林忽然发现了“初始空间”升级后的一个小小的弊端。
那就是原本空间自带的“保鲜”功能没有了。
不过想了下，他发现完全可以用“玉镯”代替。
从黑方会长身上爆出来的墨绿色玉镯空间虽然不大，但也算是个小的冰柜了，拿来装点水果蔬菜啥的，问题不大。
想通这一节，程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却没想到，如果有人知道他把珍贵无比的储物装备用来装蔬菜，不知要跌掉多少眼球。
……
歇够了。
程林便收回思绪，从桌子抽屉里翻出来一张全国地图，展开来。
只见在那张地图上已经用彩色笔勾勒了不少符号，其中不少地方都画着黑色的小旗子。
这是他之前抽空对照着“黑方组织成员名单”绘制出来的。
将各地的黑方余孽按照数量、强弱标记了出来。
眼睛略一扫，他的目光便落在了一个地名上：
“长安。”
程林喃喃自语，神思飘远。
这是他给自己定的下一站。
为了让突破四品显得“正常”一些，他只能故意在外面多呆几天，不过他却不准备浪费时间，而是想着趁机做几件事。
经过了认真的思索，他将长安城定位了下一个目标。
“首先我需要返回九院，从蜀都往九院走，长安正好位于路程上，从路径上不显得突兀，其次，灵修论坛爆出来的消息说，长安的‘交易市场’已经开放了，想要更多种类的灵植，从那边购买算是个比较好的途径。
另外想要尝试雕刻结界，也需要购买一块足够大的玉石……
而且，刚好长安就存在着一个黑方组织的据点……似乎是一股不弱的势力，可以尝试接触、利用一番。”
综合各种因素，程林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案。
这时候世界树的上“太阳”光芒也逐渐暗淡了下来，灵界迎来了夜晚。
通过观察，他发现两界的时间流速是相同的，里面暗了下来，说明外面也到了夜晚。
脱衣上床，程林不再多想，屏蔽掉感知，困意铺天盖地蔓延过来。
……
……
第二天一早，程林便乘车离开了阳城。
从阳城到长安，开车的话，行程约六百五十公里，跑一趟，光车油钱就得上五百块。
由于进长安交易市场肯定需要实名。
所以程林也没必要隐藏身份，所以干脆选了高铁，过安检的时候遭遇了一点小麻烦，好在凭借小翻领证件顺利通过。
从车站出来，打了一辆出租，司机听口音就是本地人，一看程林的模样就乐了，“外地来的？旅游？还是……”
“旅游，”程林穿着一身学生装，身后背着一个旅行包——虽然有灵界在，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换洗衣服，C91灵剑之类的，都还在外面背着——往后座上一靠，他微笑解释说，“长安的兵马俑举世闻名，慕名来看看。”
“那可不是，不过要我说啊，好容易来一回，光看兵马俑哪够？还有别的呢，咱这边……大雁塔、华清宫、大明宫……十三朝古都，就算是走马观花，那也得好些天呢，你说是不？”
司机师傅一副熟络语气。
程林跟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却是也算感受到了当地人的热情。
长安。
并不在川省，而是在比邻的秦省。
秦省，又叫“陕”，一地两个简称，名字据说是来源于秦王朝，始皇帝定都咸阳，便是在秦省境内。
非物质文化遗产“秦腔”也是得名于此，程林关于秦腔的记忆不多，只记得当年帝都奥运会的时候，原定开幕式的一场节目《大秦古韵》就是秦腔，后来由于某些原因，被拿掉了，不过这也足以得见其历史文化地位。
对于秦省，程林了解不多。
只是清楚记得，这里是“七司”的地盘。
特殊事件处理司，第七司局，统御偌大秦省二十万平方千米土地，近四千万人口。
当然，七司的职权范围只在于“修行者”。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七司属于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势力，若是说曝光度，知名度，比序列在它后面的蜀都十三司差了一个大等级。
当然，这里面也有因为投影，十三司名气暴涨的因素。
但总体上，七司属于那种比较低调的选手。
不过，低调并不意味着它就弱，程林清楚记得，在学院上课的时候，授课老师就曾经说过，七司的实力远比它展现出来的更强。
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因为……七司掌控着一座灵地。
国家一级灵地！
……
……
“扫码，好了，您看一下。”
聊了一路，等车停下来的时候，付了钱，程林走下车来，眼前便出现了一家酒店。
这是他网上选的落脚地。
虽然灵界也可以睡觉，但却有个致命问题，就是里头网络没信号，没电还能用充电宝解决，这没网就难受了。
再者说，里面偶尔睡睡还挺新鲜，图舒适，方便还是得宾馆。
开了房间，将东西放好，程林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空着手溜溜达达走出来，用地图查了下附近的餐馆，找了家点了碗面，然后他摸出手机，点开了群聊。
“联系黑方余孽的事先不急，主要是没准发生什么意外，为了稳妥，还是先把物资采购办完，再考虑这个……
长安城的交易市场，或者说是修行者小巷应该和魔都那边差不多，也是隐藏起来的，只在当地修行者内部流传，所以向普通人打听不太靠谱。
最好还是找当地修行者询问。”
至于说，程林认识当地修行者么？
他还真认识一个。
记得自己的粉丝群里，就有个灵修七院的学员，当初他进群的时候，对方还出来欢迎过。
印象……不太清楚，这人和七司对外的气质差不多，显得有些低调。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消息，毕竟学院是局域网……试试吧，不行的话再想办法。”
本着试一试的态度，打开了“程前辈粉丝群”。
然后凭借聊天记录找到了那位七司学院。
“麻辣香锅：＠宫保鸡丁，在不在线？请问一下长安本地的修行者小巷具体位置在哪？谢谢！”
吃了口面条，程林敲出来一段文字发到了群里。
然后便是一阵死寂。
程林无奈，心想大家应该都在学院内部，收不到群聊的信号吧。
叹了口气，正打算另寻他法，忽然，群聊里弹出来一条新的消息：
“宫保鸡丁：＠麻辣香锅，你在长安？我就在修行者小巷。”
顿了顿，对方又发来了一条定位。
“这么巧？”
程林怔住。
第三百九十四章 那个有钱的年轻人
“吸溜。”
将咬着的一根面条吸到嘴巴里，程林看着手机，无声感慨：
“人生处处有意外哈。”
原本只是尝试性地询问，却没想到群里这个成员真的在线，并且恰好就在本地修行者小巷。
巧了么这不是？
“是啊，途经这边，听说这里的市场开放了，想要去看看，”程林双手打字，犹豫了下，问了句，“你是在放假？”
因为不是特别熟，所以太敏感的不好问，程林只能如此试探。
“出任务。”对方言简意赅地回复道。
程林啊了一声，没有刨根问底，每个修行者都有秘密，况且大家归属于不同司局，还是不大方便细问，只是……出任务？按理说，这人也是和程林同一届的学员，还在籍，目前应该是在学院里修行才是，这里最近又没有投影……也不知道是出什么任务。
按下心中好奇，程林又简单聊了几句，对方虽然不是很活泼，但倒也不难沟通，程林表达感谢后顺便谨慎地询问了是否可以见一面，对方也没拒绝：
“好啊，不过……我这边还在做任务，走不开，看看吧，如果方便的话等下可以找机会见面。”
“好的。”程林回复。
发完这条消息，才后知后觉地点开了对方的头像。
“无数山。”
程林轻声念出来，这是对方的昵称，性别那块则是一个粉红色的图标，说明很可能是女性。
“又是个妹子……说起来我的迷妹还是很多的嘛……六司的双胞胎姐妹花，七司的无数山……这昵称倒也有趣，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取自辛弃疾的词？唔，这名字起的有问题啊，她就在长安，还望什么望……”
程林摇摇头，按灭手机，专心对付碗里的汤面。
用了五六分钟吃完午饭，程林结了账走出去，又叫了一辆车，就奔着“无数山”发来的位置坐标赶去。
……
“你确定是这？”
踩下刹车，停稳车辆，出租车司机问。
“就在这停吧，多少钱？”
程林神态淡然道，付了钱，目送出租离开，他才开始打量这周围。
与魔都的修行者小巷类似，这里的位置也很偏僻，远离市中心，属于老旧城区的一角，偏僻的很，附近有个破旧的居民楼，灰扑扑，不起眼。
“真不知道为什么都要把入口开在这种偏僻地方……”
嘟囔了句，程林双手塞在外套的口袋里，溜溜达达沿着马路拐了个弯，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没有挂牌的院落，院子里是一栋上世纪风格建筑，一棵大榆树洒下一片阴凉，看着颇为清幽。
大门没有门卫，程林径直往里走，刚进了院子，就看到建筑里有一个穿着普通的男青年走了出来，脸上还浮现着一丝喜色，看到程林后愣了下，然后表情变得谨慎些许，之后侧开两步，与程林擦肩而过。
“这是个修行者？”
程林眨眨眼，在他的眼眸深处，精致的“灵气场域”缓缓旋转。
视野中，这个青年散发出明显的灵气波动，很淡，约莫只有一品2段左右。
这时候，建筑中又走出来另外一人，表情略显失望，看到程林后投来狐疑和谨慎的目光，同样没做交谈，擦肩而过。
“恩，这个比之前那个还弱……还是一品1段……看来应该是本地的修行者，合法的那种，应该没有来错地方。”
程林点点头，暗自猜测。
不再犹豫，便向建筑中走去，等进了门，便看到了一面硕大的镜子，正对着大门口，有两米高，镜子两侧还有两只大花瓶，右手边是一个门卫间，再往前是一条横着的悠长走廊，至于左手边，有一条向上的大理石阶梯，通往楼上。
“也不知道在几楼，或者，就在面前。”
程林怀疑地看向那面镜子，眼眸深处灵气场域旋转，无形灰雾扩散，视野拉起，360度感知打开，在崭新的视野中，那面镜子宛如化作了一片竖起的湖泊，淡蓝色，平静无波。
程林嘴角勾起，正欲迈步，忽然旁边门卫室打开，里面走出个“看门人”，冲他说：“你是……”
“特理司公职。”
程林懒得废话，翻手拿出了自己的临时证件，展开，朝向对方，停顿三秒，收回，迈步，踏入那面镜子。
……
一阵水波荡漾。
程林穿过了这界限，进入了长安修行者小巷。
感觉与当初进入结界很是类似。
一步跨入。
喧嚣声扑面而来。
再睁开眼，便只见眼前出现了一条绵长街道。
街道仿古，地上的厚实青砖铺就，很是宽阔，可容许最少两辆车并排通行，两侧店铺林立，现代建筑与仿古大唐式建筑交杂，被掩藏的巷子并未露天，缺乏自然光，四周光芒璀璨，如同进入了热闹的夜市。
“证件看一下。”刚一落地，程林便听到身旁有人看向他。
转回身，看了眼那穿的和官府办公文员一样的人，他微微一笑，将证件递了过去。
“九司？”工作人员愣了下，将证件的芯片在手里的仪器上扫了下，确认真伪，这才笑道，“欢迎！”
似乎，他们对于正式的小翻领更加尊敬些。
“谢谢。”程林接过证件，放入口袋，开始沿着街巷向前走。
整体布局与魔都的巷子有所区别，但不大，两边都是店铺林立，不过这里的店铺门口会有个牌子，将店铺的功能写出来。
与外面的商业街的人流量自然无法相比，但粗略看上去，人数要比程林预想中更多些。
“大概是因为开启不久所以比较热闹？”
猜测着，程林没有立即踏入店铺，而是一副好奇的模样沿着整条巷子走了一遍，不一会，他就将大概布局摸索了出来。
“两边的店铺主要是售卖和收购……修行者偶然得来的珍贵物品都可以在这边出手……修行者也可以从这里购买珍稀程度较低的灵植、药剂、灵矿石、灵能产品之类的玩意……大部分的修行资源都可以买到，甚至包括低品级的功法……唯独没有武器，看来这里主要针对的是社会上的合法散修，帮助他们提供一条合法的修行途径。”
程林很容易判断出这点。
至于整个小巷最显眼的一栋建筑则是“任务大厅”，不出意料，是给合法散修们发布一些任务，允许他们领取，用来兑换资源的地方。
毕竟那些修行资源往往价格不菲，普通人觉醒后根本买不起多少，所以做任务就成了个好的赚钱途径。
“‘无数山’声称自己在做任务……莫非就是在任务大厅？这里难道也会给灵修学员发任务？”
程林忽然有些疑惑，不过他并未立即前往那边，而是决定先购买些灵植。
打定主意，他快步走进了一家灵植店铺。
里面正有两个顾客在选购，程林刚进去，便见迎面一个年轻的店员走过来，“您需要点什么？”
“能介绍一下么？”程林微笑。
店员女孩点头，“当然可以，您这边请，看这里的展柜……”
一番了解。
程林大概弄清楚了店里的产品，整体上灵植品级要低了不少，目前拿来售卖的，都是人工培育的，价值自然没办法和野生的相比，不过令程林满意的是，种类很多。
粗略一看，店内的种类便有十几样，这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虽然大部分看起来价值不高……”程林内心吐槽了句。
“种类的话，这几种都很适合普通修士购买，我们这边购买还可以攒积分，积分多了也可以兑换商品……您看一下。”
店员小姑娘指了指那些陈列在展柜上，用青玉花盆装着的苍翠植物，说。
“很好，那就所有种类都来十株吧。”程林看了眼那些花盆上贴着的价格标签，默默算了下，说道。
“好的，那一共……”店员小姑娘说了一半，忽然愣住，仿佛刚刚反应过来，“您说要哪种？”
“所有种类，一样请来十株，谢谢。”
程林重复道，说完，他看着店员瞪大的眼睛，猛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我是不是有些太像暴发户了啊……”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有单人限购，最大的额度，只能一样三株……”店员弱弱解释道。
“那就按照限额来吧，麻烦了。”程林说。
“那是现金，还是……”
“刷卡。”
“您需要出示下证件，要登记。”
“好的。”闻言，程林将临时证件和银行卡取出，一并递过去，店员在看到他九司的证件后明显愣了下，语气轻快道，“马上帮您办理。”
“等等。”眼看着店员转回身，程林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叫住她。
“什么事？”
然后，在店员小姑娘诧异的目光中，程林伸手在口袋里摸出来一张墨绿色的证件，封皮上用烫金字体写着“魔都灵气科学研究院”字迹。
“那个……我这个助理研究员证似乎可以打折来着，你给看看？”
……
十分钟后，程林捏着一张发票，心满意足地从店里走出来。
背影潇洒。
只是等走远了，来到偏僻处，他脸上的“淡然”才化作了肉痛的表情：
“我的钱啊……”
第三百九十五章 登记
捏着手里那张薄薄的发票，程林的心情极度复杂。
即便他并不是特别在意钱的人，但这么大笔的交易还是让他本能的肉疼。
购买灵植总共花了一百九十多万，这还是用“助理研究员”证减免了的结果，否则更贵。
之前他手里还剩下十多万，昨天韩仑的贡献点终于打到了他的账户上，200点。
考虑到要采购一批灵植，程林一狠心，拿出100点兑换成了现金，就是五百万，加上还有100点随时可以兑换成现金，他只觉得自己豪气冲天，结果这一波才用了二百万，就已经让他颇为心疼了。
……
“好在还是值得的。”珍重地将那张发票收了起来，程林叹了口气，有了这几十株“秧苗”，灵界的花田又能扩大不少。
这样与世界树联动起来，相信随着时间的累积，灵界会变得越来越好。
灵植太多，不好拿走，按照约定晚些时候程林可以租辆车过来取货物，所以目前他还倒是不急着提货。
了却这件事，程林转念将目光投向了“任务大厅”。
……
任务大厅是一座白色的醒目建筑。
装修风格很是气派，走进去的时候，颇有种进了候车室一样的感觉。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模糊的人影，大厅面积很大，里面的修行者数量相比也多些，程林扫了眼，没有看到穿小翻领制服的，除了工作人员，几乎都是便装。
大厅中四散分布着些许桌凳，左右两边分别有两个办事窗口。
分别写着“登记”、“领取”、“交复”、“发布”的文字。
在大厅正中心，一面墙壁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屏幕，上面滚动着一条条文字信息，便是所谓的任务。
“骨折，寻求有治疗能力修行者，要求，三天内痊愈，报酬：5万元。”
“寻宠物犬，于半月前走失，有相关能力者请联系，报酬：面议（重谢）”
“严重失眠，精神紊乱，寻求感知系能力者帮助入眠，报酬：一万元起，如能永久解决，愿答谢100万。”
“重金求子，女，丰满迷人，丈夫港岛富商，意外失去生育能力，寻求……圆我做母亲的梦想。报酬：面议。”
……
……
程林站在大屏幕下，面露好奇，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任务大厅，倍感新奇。
粗略一扫，上面大部分的任务都是与“治疗”有关的，还有癌症发任务寻求治疗的，开价很是惊人，由此可见在任何时代，“医生”都是个钱途光明的职业。
“记得肖宁雨就有治疗能力吧？这赚钱多容易……还有成就感，不知道啥时候夏国能研究出来可学习的治疗能力，我也学一门。”
程林忍不住感慨。
他这次“贪污”了好几门异能，只可惜完全没有治疗方面的，或者说，截至目前，夏国都还没有攻克这个难点。
不过想起异能，程林觉得自己得抽空琢磨下学习哪种四品异能了。
正琢磨，旁白有个接待青年走过来。
“请问您是要领取任务，还是发布？”
程林收束心神，语气温和地询问道：“我第一次来，可以麻烦给我介绍下这里？”
“当然可以。”青年职业素养不错，微笑介绍道：“我们这里主要分为四个窗口，您如果是想发布任务，去那个窗口，按照工作人员指引填写表格，描述需求，之后会由我们作为中介，帮您联系。
如果您想领取任务，在大屏幕上选择好自己想要接的，去窗口办理，就可以。
不过，第一次来的话，我建议您先去登记下，主要是把自己的能力，联系方式，个人的一些要求等等登记下来，这样方便我们在有适合您的任务时，联系您。”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我指的是，如果您也是修行者的话。”
程林笑了下，显然，对方已经看出了他并非普通人，“谢谢，我暂时没有这方面需求……不过，登记倒是可以，在这里登记，可以同步到全国其他任务大厅么？”
“暂时还不行，不过等以后，肯定会开放的。”
“那好，能带我去办理下么？”程林说，语气微顿，他又问了句，“对了，非本地常住人口，体制内的修行者影响办理么？”
说着，他拿出了自己的证件。
对方明显愣了下，之后摇头说：“不影响的，都可以，只不过这样的话，如果有适合的任务，可能会不太方便。”
“这个没关系。”
“那好，请问您想登记的能力是……”
“炼器，我是一名炼器师。”程林微笑。
……
登记能力并不算是心血来潮。
程林在来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任务大厅里有这项业务。
大概就相当于中介。
他的目的也不是赚钱，而是为了多一条寻找禾剑的途径。
炼器能力属于公开的信息。
登记后，如果有人有炼器需求，便可以通过这里找到他，当然，目前仅限于秦省范围内。
程林寻思着，这样可以增大他获得其余禾剑信息的概率。
虽然……这个概率极其微小，但左右不费什么力气，顺便登记下，总不亏。
登记的流程并不繁琐，甚至可以说迅速。
总共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好了。
对于他炼器师的身份，对方十分重视，大概也是考虑到这属于极其稀有的能力者了。
“您还是我们这里第一位炼器师，希望以后多多合作。”
办完手续，任务大厅的负责人握着程林的手，说。
“一定。”
程林点头，恰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从大厅一侧的走廊里传来一道声音：
“炼器师？这倒是稀有。”
只见从走廊中赫然走出一位穿着小翻领的男人，这人年纪不算大，却生着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显得多了几分阳刚气，也更成熟些许。
此刻踏步而来，龙行虎步，元气极盛，朝着程林望过来，目露好奇。
“七司的人？正式小翻领？”
程林也看过去，并迅速从衣着细节处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出于礼貌，他没有开启感知异能进行侦测，不过跨入“中阶”以后，程林对于“低阶”的修行者多了一种气息上的感应。
或者说，跨入中阶后，他对于灵气更敏锐了。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黄茵并非感知系修行者，却每次都能清楚地一眼看出他的修为状况。
“这人……实力不差，应该已经跨入三品，具体段位不确定……在七司里应该也不算无名之辈。”
程林想着，目光略过他，看向其身后，只见，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小翻领，在后面，则是几个学员。
是的。
学员。
各学院虽然在校服上有细节上的差别，但整体差别不大，很容易辨认。
“你们先回去吧。”那个三品小翻领挥挥手，便只见其余小翻领沉默离开，迅速远去，至于那几个学员，却没有动，依然站在原地。
随后，这个七司小翻领伸手笑道：
“冒昧认识一下，我是秦省七司2组组长，方平。”
第三百九十六章 失窃的文物
方平……
为什么，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抛开心中古怪的念头，程林也大方地伸出手，和对方握了下，之后便也微笑着开口：“九司，程林。”
如果说“九司”两个字还不算什么，那“程林”这个名字便真的让方平露出了些许惊讶。
正想赞叹一声好名字，忽然，就只见安然站在他身后的几位学员之一踏步而出，“原来是你。”
声音很脆，声线很好，柔和中不乏果敢，扭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个短发的女孩。
圆脸，短发，灵修七院的校服很贴身，曲线……没得，胸前一马平川。
眼神很沉静，容貌清秀，五官中庸，最大的特点大概是嘴巴很大——嘴角拉开的距离很远，却闭合的很紧。
下意识的，程林判断对方不是个“大嘴巴”的人。
“你们认识？”方平面露诧异。
“网友。”短发女孩简短地回应说，然后看向程林，自我介绍道，“我是宫保鸡丁。”
沉默。
旁边的方平、大厅负责人，以及其他七院学员们面面相觑。
一个站在后面的小胖子学员冲身旁嘀咕：“班长啥时候改名了？还是复姓？”
“你傻啊？那分明是暗号。”
对方同样小声嘀咕，窃窃私语。
程林略显尴尬，昵称这东西吧，在网络上大家叫起来没有障碍，但搬到现实中，总会有种莫名羞耻。
伸出手，他抿了抿嘴，“真名怎么称呼？”
“吴束姗，”短发女孩简短回应，看了看程林伸出来的手，犹豫了下，没去握，只是补充说，“束缚的束，姗姗来迟的姗。”
还真是无数山……
程林略显尴尬地收回手，心想这位吴同学性格似乎有些冷啊。
他却也并不在意，只是好奇。
旁边的那位方组长看了，哈哈一笑，说：“原来这就是吴师妹你说的那个网友？倒是有缘，怎么？要不我给你半天假？你们出去聚聚？”
方平挤眉弄眼地说，这副表情把刚才那副阳刚之态毁了个七七八八。
程林站在一旁笑而不语，却是敏锐捕捉到了“师妹”这个称呼。
这词听着似乎像是古装剧里的台词，但实际上，还是蛮常用的，普通学校里，不同年级之间通常用“学长”、“学妹”之类的称呼，算是比较现代。
到了灵修学院，或者说是特理司体系里头，大概是为了与普通学校做一个区分，所以推行的是“师兄”、“师妹”的叫法。
“看来，这位方组长应该也是七院的毕业生，第一届的，大家年纪相差不大，所以关系看起来比较融洽，恩……粗略算来，距离他毕业应该也还不超过三个月，这么短的时间竟然便已经上任担当组长一职……看来果真不是个普通的人物。”
心中暗暗盘算，表面不动声色。
只是看向吴束姗。
方平说出这句话后，其余学员也都偷偷笑了起来，俨然有些起哄的架势，当然，是善意的。
这年头虽说开放许多，年轻人早已不似上世纪那般容易脸红、羞涩，但终究不比不上西方那般，假如是家教保守的，大概还会不好意思，开放的，大概会落落大方地笑着解开重围。
然而短发女孩的反应相当平淡：“任务要紧。”
任务？
程林是第二次从对方口中听到这个词，之前在群里她就说自己在做任务，这回又提起，不由得勾起了程林的好奇心。
听到她这样说，旁边的学员们也收敛了笑容。
就连这位年纪轻轻便成功上位的方组长也是皱紧眉头，有些发愁的模样。
只是旋即无奈地说：“这块目前都还没有头绪，你们跟着我也是瞎跑，放个假没什么的。”
程林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没有按住好奇心。
状若随意地问：“既然是有任务在身，那就不打扰了……恩，不知道是什么任务？我的意思是或许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毕竟大家都是同气连枝……当然，如果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听他这么说，方组长叹了口气。
做了个手势，引着几人来到任务大厅地一角，这才苦笑道：“倒也不是什么保密任务，对普通人还不大方便公开，但咱们自己人就没关系了。”
“其实，这是我们2组最近收到的一起报案……恩，很严重的案子，涉及到散修，是有关文物失窃的。”
“文物失窃？”程林愣了下。
“没错，”方组长有些愁闷地说，“你来长安，应该知道兵马俑坑吧？”
“当然知道，还想着有时间去转转。”
“没什么可看的，就是一个大土坑，没什么意思，而且旅游这块骗子还特别多，”方组长先是吐槽了一句，然后才说，“案子就发生在那边，具体就是，有一具将军俑被盗了。”
“什么？”
程林吃了一惊。
将军俑……这是兵马俑中的一种，顾名思义，就是高级将领，数量很少，价值比寻常兵俑高出一大截去，尤其是作为国家一级文物，这里头的文化价值很难用钱来估量，程林隐约记得以前听说过的一件事，说是上世纪兵马俑刚发掘那阵，就有人跑到考古队院子里偷了个将军俑的头，结果后来被抓，直接是吃了枪子。
当然，到现在的话，可能不会要命，但是个超长监禁的大罪绝对是逃不掉的。
“是的，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盗窃者是修行者，而且大概率不是本地修士，而是流窜作案，这件事引起了高度重视，因为发生在我们的防区，所以案子就压在我们2组身上了，最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过来这边，一个是要任务大厅帮着注意一下，二来，也是发布任务。”
方组长说到这，指了指大厅中间那块大屏幕。
程林扭头看去，便正好看到一行新发布的任务滚了上来：
“寻求关于将军俑失窃案线索，提供线索者，核实后最低五十万元奖励起，或同等价值修炼资源，上不封顶。”
……
看到这行字，“有钱的年轻人”程林下意识咽了口吐沫，眼珠发亮。
“方组长，这线索任务，能不能给我具体说说？”
收回目光，程林看向方平，眼神恳切道。
第三百九十七章 秦庄
目送方组长带着一群七院学员离开，程林脸上的笑容淡去，转为了思索模样。
对方提供的信息很少，大概是因为作案的人手法老练，所以遗留的信息本就少，不然的话，这么大的事情，凭借七司加上当地的警力，很难相信会一点头绪都没有。
“团伙作案，三人左右，外地人，其中有体能系一人，其余不确定，修为最高是二品，没有超过三品的修士……这理所当然，散修嘛，类似黑方这种大组织终究太少，绝大部分散修，在目前这个时间点，能修到二品已经算是很优秀的了……”
程林梳理了下这点可怜的信息，对方组长他们报以了深切的同情。
这么重要的文物失窃，若是找不回来，麻烦不小。
价值是一方面。
还有一层，若是等哪天被盗的将军俑出现在海外某个拍卖会上，那可就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在简单的手续后，程林顺手领取了这个线索任务。
奖励倒是其次，主要是能为国家做贡献……
恩，反正他对外是这么说的，义正言辞。
方组长对此表达了崇高的敬意，然后带着吴束珊这些“实习生”飞快离开，继续去追查了。
是的。
吴束珊等人的身份是“实习生”，大概意思就是学院的基础知识培养完后，便开始与特理司合作给在校学员们提供一些实习任务。
毕竟绝大部分学员毕业后都是要走上治安岗位，协助司局处理本地案件。
适当的历练是有必要的。
吴束珊几人似乎成绩很好，所以也是给方组长亲自带着，做这个案子。
此刻坐车浩浩荡荡离开了长安的修行者小巷，程林却也是将自己的第二个目标提上了行程。
“灵植秧苗已经购买完了，雕刻结界的玉石倒也不急，先放放，现在，应该可以去见见本地的黑方余孽了。”
站在长安修行者小巷的门口。
程林瞅着院子里那清幽的大榆树，做下决定。
出门叫了滴滴，先是返回了自己订的宾馆。
然后开始打坐修行。
等到时间指向了夜晚。
夕阳滑落地平线。
宾馆的窗子渐渐暗下来，街上的路灯瞬间亮起。
坐在屋中盘膝打坐的程林才霍然撑开眼。
喝了杯咖啡提神，之后召唤光门，进入了“灵界”。
翻箱倒柜地换上了自己储备的外套：黑色卫衣，鸭舌帽，口罩，墨镜，故意垫高了的鞋子……
等程林换完衣服，往镜子里一瞅，镜中人已经完全变得陌生起来。
“哼！”
对着镜子冷哼了几声，找了找感觉，程林那模样活像是即将试镜的演员。
拿出“吊坠”，细心地将旋钮关闭，程林身上被掩盖的四品境气息肆无忌惮地溢出来。
于是，镜中倒映出一个“冷酷、残忍且强大”的修行者。
确认没有问题，又拿出“名册”来最后确认。
程林这才踏出光门，回到现实世界。
之后利用“身体掌控”如狸猫般躲开满大街的摄像头，从房顶上迅速远遁。
……
名册上虽有记载，但毕竟与现实不同，程林想要试探接触本地黑方余孽，这里头未必就会顺利。
有可能还会爆发冲突，所以他才选择了夜晚。
“按照资料，长安的黑方组织算是规模不小了，且伪装的很深，其首领是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商人，表面上如此，暗中却掌管着一个本地散修组织，名叫‘秦庄’。
然而，更深一层的，在‘秦庄‘首领这个身份下，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便是黑方组织在此地的‘分会长’，与朱由相当。”
分会长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是组织高层，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随着特理司对黑方组织的调查的深入，加上“名册”上的组织架构模型，程林已经确认，所谓的“分会长”只是“总会长”发展的下线，根本接触不到组织核心，即与境外势力的交流渠道。
这块完全被总会长把持，藏在他的脑子里。
随着他的死亡，彻底埋葬。
就连程林都没有继承到这部分信息。
换句话说，分会长除了名头响亮些，对组织的了解并不比普通会员高多少。
这也是程林敢于去接触他们的底气。
……
秦省很大，长安城也很大。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秦庄”组织总部也就在长安，只不过位于郊外。
赶路的话，乘车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秦庄”是组织的名字，而其总部也的确位于一座山庄里。
程林要找的人姓张，单名一个厚字，在省内拥有几家星级酒店，名下资产数亿。
在省内虽然还排不上号，但好歹也算有名有姓的企业家。
除开酒店外，其在长安城下还有一座度假山庄，消费不低。
九月刚入秋。
气温仍未褪下，山庄还处于旺季，停车场鲜少空位，里面一片人工湖，岸边无数华灯闪耀，热闹繁华的很。
……
山庄的某座气派的小楼门口。
“张老板，别送了，你也赶紧休息去吧，小心身体啊。”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说着，就往车里钻。
“那行，于老板，有空再聚。”
门口，一个脸庞通红，身上酒气浓烈，仿佛有些站不稳的中年男人热情地挥着手。
他似乎已经醉意朦胧，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显出一种酩酊大醉的丑态来。
等发动机声音响起，载着那人迅速远去。
醉醺醺的张厚打了个酒嗝，然后抬起右手晃了晃。
再然后，只见从小楼中快步走出一人，伸出手只望张厚的后背一拍。
下一刻，张厚全身毛孔撑开，酒精宛如被某种力量引动，喷吐出来。
一股浓郁酒气弥漫开。
站在中间的张厚却是脸上红润褪去，目光清明起来。
“水。”摇摇头，张厚脸上醉意消散一空，说。
旁边那青年便递过来一瓶水来。
趁着张厚喝水的功夫，青年皱眉道：“哥，这个于老板不是什么好东西，典型一个笑面虎，你这么招待他，可他未必会领情。”
“我知道，”张厚将瓶盖拧上，吐出一口气，吹着湖畔凉风，声音低沉，语气不善，“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风光，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有他求我的一天。”
旁边那模样与张厚酷似的青年不忿道：“可是难道现在就要忍着？”
“不然呢？”
“依我说，让我带人给他点颜色看看。”青年低声说，身上灵气隐隐波动了下。
“你想的还是太简单，”张厚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眼自己的亲弟弟一眼，说，“修行者是一把刀，伤人也伤己，你觉得你有本事？可秦省修行界，依然还是七司的，低调做事，还有生存空间，一旦跳的太过分，太频繁，神仙也救不了我们！”
“修行者的力量要用，也要用在刀刃上，而不是浪费在这种人，这种小事上，”说着，张厚顿了顿，将手中的水瓶捏紧，“尤其，还是在现在这个时间。”
青年沉默，片刻后，他抬起头，认真地问：
“哥，你说，总会长真死了么？”
第三百九十八章 新会长
“回屋说。”
张厚听到这句话警惕地看了眼四周。
然后扭身走入楼内。
空荡的走廊中只有两人，安静无比。
确认没有其他耳目后，他才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烟。
抽出一支，塞在了嘴上，“啪”的一声弹开打火机的金属盖。
狠狠吸了一口，这才说：“八成是真的。”
见身旁青年的微微发白的脸色，张厚叹了口气。
他明白，自己这个弟弟甭看张嘴闭嘴都是打打杀杀。
但实际上，这副草莽的模样很大程度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
“特理部已经公开发布了消息，那就基本不可能有错，不然若是这边刚宣布死了，那边再跳出来，那官方颜面何存？所以这事肯定是已经确定了，才出的公告。”
“那你说，他死了，咱们接下来到底怎么办？”
青年眉眼间满是遮盖不住的紧张，与之前的“嚣张”形成了绝佳的对比，“这好几天了，也没有人来联系咱们，你说这黑方……是不是真的已经废了？没了？或者说，特理司还会不会继续揪着往下查？总会长手里肯定有人员名单的啊。”
“不要慌，”张厚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安抚住他，说，“所以我才能说现在的时间点很特殊，总会长死了，其他的领导层我完全一无所知。
就连其他地区的会员，我都完全不清楚，咱们这一下子就两眼一抹黑，成了弃子。
情况糟糕么？很糟，但又未必。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琢磨这事，或许，这也是个好事。”
“好事？”
“没错，就像你说的，总会长手里肯定有完整的会员名单。
如果特理司获得了这份名单，那换位思考，肯定是先压住消息，按照名单把人抓了。
而现在，是直接公开了总会长死亡的消息，你哥我这个所谓的分会长，却安然无恙。
这说明什么？
说明特理司没有拿到名单。
或者是打斗中毁了，或许根本没带在他身上。”
顿了顿，张厚继续说，“这样一来，我觉的，或许这件事可以成为永远的秘密。我们就当从来没有加入过这个组织，忘掉这些记忆，一切重新开始。”
“这……能行么？”
“为什么不行？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曾经加入过。况且，我们本来也没有为这个组织做过什么事。”张厚说着，指尖香烟烟灰积的越来越长。
他眯着眼睛，“当初加入本就是迫于无奈，黑方是什么？境外扶持的傀儡！
这就是一艘贼船，上去容易下来难。
好在我们加入的时间不算久，也没有做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卖祖求荣的事。
趁着这个机会，断个干净。
这样……等以后哪天就算七司冲上门来，也有缓和的余地。”
说着，这个中年人掐断香烟，用熏黄的手指戳了戳青年的胸口，语重心长道：“知道为什么平常我极少动用手里的修行者么？为什么从来不让你们手里沾血么？想想吧，不留后路，就真的没有后路了。”
说完，张厚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弟弟，说：“行了，我上楼休息，你也去休息吧。”
“我送你上去。”青年说。
然后，两人便沿着楼梯上了楼，到了休息室。
先安排青年进了房间，张厚这才选了隔壁的一间房。
推开门，按开灯，房间雪亮。
虽然用灵气逼出了酒精，但毕竟身体的疲乏还是有。
看了眼时间，也不早了，张厚便脱掉外衣，准备睡觉。
然而，就在他刚把外套折叠妥当，放在了床头桌上的时候。
忽然，他只觉得大脑猛地晕眩了下。
紧接着，房间中似乎有了轻微的响动。
灯瞬间灭掉。
房间陡然陷入浓郁的黑暗。
张厚愣了下，猛地扭头，看向房门位置！
便只见漆黑的房间中，房门不知何时已经敞开。
在门口，一个神秘的黑影正静静站在那，俯视自己！
“啊！”
张厚下意识惊慌后退，看上去一副慌张模样，却是拉的手中凳子摩擦地板，发出尖锐的“吱呀”声，很刺耳。
“张老板就不要耍这种小手段了，没用的。”
门口那黑影仿佛看透了张厚的小动作，悠然道。
张厚闻言面色一沉，脸上惊慌之色消散，瞪着眼睛，问：“你把我弟弟怎么了？”
他的弟弟就住在隔壁，二品巅峰修为，更兼他的贴身保镖，相比于外人，他显然更信任自家人。
按理说，都闹出这么大声音，弟弟早该赶到，如今却不见动静，很容易判断出，应该是出事了。
“他？放心，没什么事，只是不太听话，所以让他先睡一会。”
程林声音悠然，想了下，又贴心补了一句，“昏迷而已。”
张厚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却依旧不敢大意，猜测道：“你……找我？生意上的事？”
说完，他便只听门口那身影嗤笑了一声：
“生意？算是吧。”
说着，穿着黑色卫衣，戴着墨镜和口罩的程林缓缓走进屋来，伸手将一把椅子拉过来，挡在门口，然后自己施施然坐了上去。
房间中光线晦暗，好在从窗外投进来些许星光，不至于完全看不清房间情况。
张厚此刻已经冷静下来，感觉对方并无敌意，他擦了下额头汗水，便也想坐下，和对方谈谈。
然而，就在他正打算落座的时候，却只听那黑影冷哼一声：“让你坐了么？”
这声“哼”里混杂了一丝灵气。
对于普通人的张厚而言，足以令他产生生理上的畏惧和紧张。
看着这个中年人惶惑的模样，程林忽然又笑了起来，说：“开玩笑的，这里是你的地盘，想坐，自然可以，你说对吧？……张会长？”
张厚本来便已摸不准这陌生人的来意，此刻，骤然听到对方吐出“张会长”这个称呼，饶是他定力非比寻常也不禁变色，“你……你是……”
“你想问我是谁？我倒是还想问问张会长到底是什么意思？”程林故意做出一副狠厉模样，四品气息故意泄露出些许，增添气势。
他的语气猛地冷酷起来，如同隆冬的风，灌入张厚的耳朵：
“我之前不小心听到了你们两个的交谈，恩，果然不出我所料，前任总会长一死，底下的人就真的不安分了。
还妄想脱离组织？
说什么……让这一切成为永远的秘密？
哈哈，张会长啊张会长，你说该让我怎么说你？
天真？
还是愚蠢？
看你的模样也是个精明人，怎么净说些蠢话？”
顿了顿，程林故意沉下脸来，语气再提了一个音调，“你莫非真以为……可以脱离开组织？你应该知晓，任何一个组织里，对待叛徒……都从不手软！”
“噗通！”
程林话音刚落，张厚终于抵挡不住心中恐惧，在四品修为压制下，他一个普通人几乎连呼吸都感觉困难，尤其听到程林这番话说出来，哪里还不明白？
这分明就是组织找上门来了！
这人说“前任总会长一死”，这透露出两个重要信息。
第一，总会长的确已经死了，死的透透的，
第二，已经有新人接替了黑方组织的最高领导。
若是不出意外，很可能，便是面前这一位！
想到这里，张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露惶恐，颤声道：“不敢，不敢，这只是个误会……不知您是……”
程林眼看自己的恐吓效果很不错，颇为欣慰。
暗暗表扬了下自己的演技。
他清咳一声，找了下“大反派”的感觉。
往椅子上一靠，柔声细语地说：
“我么……自然是新任会长咯。”
第三百九十九章 寻物启示
新会长！
听到对方承认身份，张厚心中恐惧愈增。
原本以为已经摆脱对方的魔爪，却未曾想到，竟然空降领导……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当会长从未死去。
只是，自己方才和弟弟说了那番话。
偏生就被这位新上任的顶头上司听到……这放在官场，几乎无异于前程尽毁。
这一刻，张厚心中情绪极度复杂，恨不得把昏迷的弟弟拉过来狠抽几个嘴巴。
你说，你闲着没事跟我聊这个话题干嘛？
不过毕竟是精于世故，张厚在惶恐后又渐渐品出一些别的滋味来。
黑方原会长身死。
加上听闻的，在蜀都浮陆上，黑方核心精锐被精灵族与人类合力击溃。
这起码说明，这次风波对组织造成的伤害非常巨大。
就算不死，也会很痛！
加上各地人心不稳，换句话说，这时候正是维持稳定，用人之际。
这样一来，自己未必真的会被“处理”掉。
想通这其中关节，张厚心中的紧张消散不少。
旋即，便开始赌咒发誓，用最诚恳的态度大表了一番忠心。
程林在此期间始终一言不发，故作高深。
直到等他说完了，程林才重新开口：“好了，你也不用这样紧张，组织是很开明的，只要没有真正的背叛，那便也不算什么大错，再者说，值此危急存亡之秋，你们这些人担忧恐惧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笑了笑，程林将右腿叠在左腿上。
姿态故意做的很肆意，很张扬。
“至于我过来这边的目的，想来你也能琢磨出一二来，原会长不幸身陨，英年早逝，可悲可叹，不过组织却不能就此倒下。我接替总会长职位，自然要到各地分会跑一跑，和你们见个面，也好稳定军心。”
顿了顿，程林笑容忽然阴冷下来：“当然，也有考察的意思在里头，对于那些怀有异心，并作出行动的，也要顺手处理掉。”
“不敢，不敢。”张厚闻言额头汗珠滚滚落下，急忙再度表态。
“这样最好，”程林似乎很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正如你所知晓的，在蜀都投影里，组织遭受的打击不小，元气大伤……恩，这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不过，核心依然稳固，整体问题不大。
只是……受伤了，就要休养生息，总要休养一阵子。
加上最近特理司那边的侦查力度很大。
所以呢，我这次过来，一个是和你见面，熟悉一下。
另外也是下达组织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方针。
只有两个字：蛰伏。”
“蛰伏？”张厚重复了一遍。
“是的，接下来全国各地的分部，一切原定的行动全部暂停！
你这边也一样，无论原会长下达了什么指令，全部作废。
改成蛰伏。
就像是你之前说的那样，装着忘记这一切。
就当……你从来没有加入过组织。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避一段时间风头，明白了么？”
程林冷声说道。
“明白！”张厚果断应下，同时心中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这位新会长显然很难伺候，喜怒无常，他还真怕对方过来要他做什么大事，那就麻烦了。
“蛰伏”方针正合他的意，本来张厚便觉得形势不对，准备夹起尾巴低调做人，这样正好。
事实上，就算不用这位新会长说，张厚相信各地的分舵肯定也会蛰伏起来……老大都给人打死了，他们这帮小喽啰哪敢在这个时候往外跳？嫌命长？
“很好。”程林再度点头。
漆黑的房间中，借助着超出普通人的视力打量着张厚，程林隐约也能猜出些许对方的想法。
“蛰伏”方针也是他深思熟虑后，想出来的主意。
从打获取到组织名单，程林一直很纠结，一方面，他知道这些人都属于隐藏在群众里的危险分子，按理说，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名单交给特理司。
可问题是，怎么交，才稳妥？
信息时代，追查身份的方法太多，防不胜防，尤其是官府中还有极其庞大的感知系、其他分类修行者，这帮人的能力稀奇古怪的，很多追查手段都不讲道理。
程林以往行动也只能是尽量避免暴露。
却没法完全杜绝。
黑方名册实在是太重要，这玩意一旦交出去，肯定会引发特理司的极大关注，正常思维都会想办法追查来源，这就给他造成了很大麻烦。
另外……不得不承认，程林也有些许私心。
黑方组织算是国内隐藏的很大的一个散修势力了，搭建的很辛苦，一朝毁掉却很容易。
人脉资源、各地储藏的修炼资源，社会资源……这都是一笔宝贵财富。
程林实在有些舍不得。
如果从理智角度来说，名单公开，各地抓捕，肯定也抓不全，这帮人就是一帮老鼠，扑过去，一哄而散，到时候藏起来反倒更难抓。
倒不如用现成的组织架构把他们稳住。
还可以利用起来，做一些自己不太方便做的事。
“实在不行，还可以当做粮仓，等我哪天实在是缺乏资源了，就按照名单挨个洗劫一遍……”
可是如果不交吧……如果放任这帮人作乱，那也非程林本意。
这才想出来个“蛰伏”方针出来，把这群人稳住，不要为非作歹，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其实，就算我不颁布这个方针出来，这群人恐怕也会蛰伏起来吧？毕竟风头这么紧。”
程林盘算着这些，俯视张厚，想法却是与对方不谋而合。
……
见张厚回答的果断，程林便将这件事掀过。
转而又道：“当然了，蛰伏也并不意味着你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了，那些敏感的，会刺激到官府的事自然不能做，但我倒是还有些小事要交代给你。”
“会长请说。”张厚一怔。
程林清咳了一声，身后从口袋里摸出三张照片来。
“这有三张照片，是三样在之前海上岛屿投影里出产的三种法器……恩，全球二十几个投影，相同的法器也有好些，你的任务就是帮我留心，寻找这三样法器。”
说着，程林将照片甩过去，扔在地板上，张厚急忙双手捡起来，瞪着眼睛细看，只可惜屋内光线实在暗淡，他勉强只能看到大概雏形。
一把剑……一个类似旗子一样的玩意，还有一个……水壶？
张厚见识短浅，自然认不出这分别是“禾剑”、“黑幡”以及“炼气壶”。
这也是程林的主要来意，他想要借助这帮人的人脉来寻找其他禾剑的消息……有些风险，但可以接受。
另外两样东西一来是混淆视线，二来，见识过“二合一禾剑”的威力，程林也想着如果有机会，可以收购其他黑幡与炼气壶，进行冶炼。
捧着这三张照片，张厚脸色发苦，“会长，咱们这边的势力只在秦省里，而且也很有限，法器这东西，怕是不好找。”
“当然不好找，如果容易，还要你们做什么？”程林故意冷哼一声，随后道，“不过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这也不是强制任务，只要尽心帮我留意便好，不要求你们一定要拿到手，有线索也算功劳，当然了，如果能拿到手，那功劳自然更大，物资、奖励也会让你满意。”
程林许诺道。
张厚闻言松了口气，当着他的面，很认真地将照片收好，然后趁机问道：“会长，说起物资……上次我申请的那一批灵矿石……您看……”
黑暗里，程林身体微微一僵。
沉默片刻，迎着张厚的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程林故作不耐烦道：“那是上一届总会长的工作，和本会长有什么关系？”
张厚：“……”
这个中年男人一听强行忍住了咧嘴的冲动，这腔调他太熟悉了，商场上，官场上，踢皮球互相推卸责任不就是这个套路么？
要钱？
呵呵，找前任去！
眼瞅着这位分会长那苦涩模样，程林咂咂嘴，柔声安抚道：“现如今风头实在太紧，物资运输也很困难，上一任会长可能也留下了不少烂账，这还需要一定时间来清算，放心，组织不会亏待自己人的。”
“……是，遵命。”张厚强颜欢笑。
顿了顿，他仿佛又想起来什么事，问：“会长，那如果我得到了线索，该怎么联系您？还打前会长的那个秘密号码？”
口罩后面，程林嘴角抽搐了下，心说什么号码我也不知道啊，好在他对此早有对策，闻言淡淡道：“更换新的联系方式，以往的还是不够安全，恩，你把手机给我。”
张厚愣了下，急忙解开手机锁递过去。
程林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戳戳点点，在手机的便签中敲了一行字，递过来，说：“如果有线索，就在灵修论坛的秦省版块发个帖子，帖子的内容存在便签里了，我看到后，就会尽快来找你。”
“好的。”张厚重重点头。
这个办法也非程林原创，而是借鉴。
以前就有种传递信息的方式，便是发出信息者在约定的某个省级报纸上刊登特定的广告或新闻。
用暗码将信息藏进新闻里。
远隔千里的人便可以反向解析出来，效率很高，隐蔽性极强。
程林这算是借鉴了下。
眼看着此次目标顺利达成，程林的心情也是相当不错，站起身，掸了掸衣服，笑道：“好了，我今天过来也就是这些事了，这就告辞。”
“会长慢走。”张厚急忙起身相送。
程林点头，刚往外走了两步。
忽然想起了遗漏了一件小事，便停下步子，转身随口问道：“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听说最近长安城有一座兵马俑被盗了，是一伙外地散修做的案子？你知道这事么？”
张厚闻言下意识点头，说：“知道，这伙人我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呢，还没离开市里。”
“什么？你知道他们在哪？”程林猛地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