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我是瑞王,也曾做过一段时间的沈宜人。
我出生于深红色的宫墙中,自我有记忆开始,周围的人总是冷漠、匆忙的。
他们低着头,来来往往从我身边穿过去,消失在无数拐角分叉口,没人理我,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孤独。
后来我再大一点儿,我便知道这是为什么。
在这里,拜高踩低是常态。
我娘只是御膳房厨娘,母凭子贵做了妃子,能得到一座偏远宫殿已是无上的恩赐,不应该再渴求更多,热闹并不属于我和我娘。
那好吧。
我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能理解。
至少还有娘陪着我。
我娘喜欢很喜欢黑夜,她总是会在晚上的时候从宫殿内走出,盯着天上的星星,神情很是缅怀。
据说她被临幸那天便是晚上,我并不能领会她在想什么,于是我问她——您在思念父皇吗?
我娘愣了一下,她似乎很不理解我为什么会这样说。
于是我便跟她解释,我说:“他们说这宫里的女人总要有父皇的爱才能活下去,我听说您受宠那天正是一个晚上,所以您才会每天在晚上出来。
您是想见到父皇吗?”
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我真傻。
我觉得我娘才傻,肯定是我说中了,所以她才会觉得不好意思,还反过来骂我傻。
我娘让我不要胡思乱想,她将小厨房炖的猪蹄汤端出来。
真的很香,我娘不愧是御膳房出来的。
我喝的肚子溜圆,困意上来,慢慢也没工夫去想那些复杂的琐事。
不过我想我应该想想办法,将父皇请过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是我娘呢?
于是我开始漫长的蹲守之旅,遗憾的是我并没有蹲守到父皇,值得高兴的事情是我认识了一个小哥哥。
他说他是太子。
我问他太子是什么意思。
他说,太子,就是未来会做皇帝的人。
哦,我大概懂了——皇帝,那不就是父皇?
我蹲不到真正的父皇,那如果我将父皇预备役带到娘面前,她会开心吗?
于是我央求他能不能陪我去见一见娘亲。
小哥哥身边围拢着很多人,其中一个是父皇身边讨厌的大太监,父皇很喜欢他,但是我很讨厌他,因为就是他在,所以我总是无法和父皇相见。
明明有几次他都已经看见父皇了,可却都被这个可恶的坏太监从中作梗,阻碍了他去找父皇的脚步。
我真的很讨厌他,但是听说父皇很重新这个太监,所以我不敢公开对他如何,只能暗中恶狠狠的瞪他。
我又听说太子素来宅心仁厚,我想他应该不会不答应我的请求吧?
果然如我想的一样,太子哥哥见了我娘。
我本以为娘会开心一点儿,可从那之后,娘发呆的时间更长了。
我很担忧,但我又不知道该与谁说。
我没有朋友,身边伺候的人也总是不尽心,我不想将我心中的事情告诉她们。
原来我不开心的时候会去御花园的太湖中喂鱼,但是最近我不敢去了,因为那个讨厌的大太监总是在那边,还会对我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我失去了我最忠实的听众——太湖中的锦鲤们。
那我还能将我心中的烦心事儿说给谁听呢?
我闷闷不乐的走在宫道上。说真的,这长长的、用整齐的青石铺就成的宫道无聊极了,我甚至连一连一块儿可以用来踢着发泄的小石头都找不到。
但不管我怎么小心,麻烦还是找上来了。
是二哥。
他不喜欢我这样叫他,所以我应该称他为二皇子。
我心中很忐忑,因为通常情况下遇到二哥意味着我不是会受到羞辱就是会受一些莫名其妙的打。
我从不敢让娘知道这些,因为二哥的母亲是父皇的四妃之一,我虽然愚笨,却也知道我娘和我在这深宫之中无权无势,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自由忍气吞声。
这并不公平,但目前我还没有相处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今天二哥似乎很生气,我不知道是谁惹了他不开心,但我知道我再不离开的话,倒霉的人肯定是我。
我本想悄悄溜走,但是已经迟了。
二哥发现了我,他命身边的小太监将我抓过去,我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也不想知道。
但我再不想,它们还是会发生。
我听见耳边有很大的笑声,他们逼着我从二哥叉开的双腿中间钻过去,我不愿意,二哥救命人按住我的头,使劲儿踢我的腿窝,逼我跪下。
我挣扎过,但是失败了。
我最终还是承受了这□□之耻,当时来来往往有很多宫人。
他们平时总是很忙,可这时他们似乎又将所有忙碌的事情办完了,他们在看着我,他们在笑。
我咬牙,钻了一遍又一遍,二哥终于有些开心了,他放过了我。
我以为今天的折磨已经结束了,但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我从不知道二哥原来有这么多折磨人的手段,他将我带走,我试图向身边人求救,向周围看热闹的宫人们求救,但是我的嘴很快便被堵上了。
我被带到了一处僻静阴冷的地方,二哥让人抓了一条小蛇,按住我的手脚将它塞进我的衣服中。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种感觉,那条蛇,那种湿滑森冷的触感,他像是寄生在我身上的跗骨之蛆,我忘不掉,我惊恐的大叫,扭动身体想要将那条慌不择路,和我一样恐慌的蛇逼出去。
可我们都太惊慌了,这反而刺激了它,我能感到它有多么的不安,因为它扭动身子爬行的速度更快了。
我甚至隐约听到耳边有它吐信子的嘶嘶声,我觉得我快疯了。
我的手脚被人按住,我无法挣扎,我却感到一丝庆幸——我想也许我现在需要的确实是冷静,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些。
“什么味道?”
我听见二哥这么问,他语气中满是嫌恶。
我也听见他身边的人笑着掩唇,用同样厌恶的口吻道:“回二殿下话,他被吓尿了。”
我看到二哥眼中的厌恶之色更重,他问我,为什么这么大了还会尿裤子,他说要帮我好好治一治这毛病,好让我不至于丢了皇家的脸面。
他所谓的治病,其实就是挨打。
我早该知道,早该习惯的。
与此同时,我的心中悄悄松了口气——一般来讲,挨过打之后他就会离开了,只要我叫的惨一点儿,表情痛苦一点,很快就过去了……
我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再坚持一下。
我这样告诉自己,但其实我还是怕的瑟瑟发抖。
“你们在做什么?!”
这是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的意识陷入黑暗之前,我看到那人逆光的脸——是太子。
-
当晚我发了高热,太医院的人连番守在我传遍为我诊治,汤药一碗一碗送到我的口中,所有人都在为我忙碌。
我有些遗憾,我并不知道这些。
因为当时我在昏着,我只能从我娘的口中听她对当夜的描述。
但我娘说的实在无聊,我想那场面一定比他说的要惊心动魄。
我娘说我应该好好感谢太子,但我当时并不明白她眼中的忧虑,她看着我,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摸了摸我的脸说:“开饭吧。”
我娘的手艺是真的没话说。
小孩子的身体就是皮实,在加上我总是挨打,早就练成了一副铜骨铁皮,这次会惊热也并非是因为挨打,主要是因为那条蛇。
听说那条蛇已经被打死了,还被做成了蛇羹在我昏迷的时候喝掉了。
但如果我那时候清醒,我想我不会吃它的,毕竟它也是无辜受难。
不过从那天之后,我愈发爱粘着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真的是这深宫中唯一温暖的光啊。
我想。
-
大约是我太过贪心。
我娘死了。
我不知道是谁动的手,我只看到了她被一张草席卷着,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满是青紫。
我以为她受到了虐打,他们却说是这是她寡廉鲜耻的罪证。
翻译过来就是——我娘该死。
我并不能十分准确的明白为什么我娘该死,我只知道从此我没有娘了。
我又回到了孤身一人的状态。
甚至更差。
因为没人会摸着我的脸跟我说,开饭了。
但人总是会自愈的。
先前我便说过,好在我有一身铜骨铁皮,我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
主要是我真的很饿,我在悲伤春秋下去,我恐怕会被饿死。
但我不会做饭,在我娘死后,我似乎也终于被这座硕大、繁忙的深宫遗忘。
没人给我送饭,在喝了三天的水后,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是不可能像植物一样光靠着喝水喝晒太阳活下去的。
我必须吃点儿什么。
但如果我知道那天走出来会听见什么,我想我情愿饿死在那座冰冷的宫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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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最饥饿、最脆弱的时候,大脑是无法思考问题的。
我并没有去我最应该去的御膳房,不知道为什么,我来到了太子的寝殿。
如果我是吃饱了溜进去的,我想我应该能发现一些问题。
比如想来看管森严的东宫为什么会让我如此轻易的溜进去。
但我很抱歉,我是处于最饥饿,脑子宕机的状态溜进去的,我并没有觉察到异样,当然我此刻也顾不上了。
因为我看到我亲爱的太子哥哥轻描淡写的告诉那个我最讨厌的太监。
他说,答应公公的事情,已经快了。
他说,皇弟现在失去母亲,孤立无援,孤特地吩咐了不许任何人往那边送饭、照顾他衣食起居。再过一两天他应该就撑不住了,到时候公公过去将他救了,他定然会很感激公公。
他说,这一招很好使不是吗?
太子哥哥脸上是我全然陌生的表情,我被吓住,不小心发出动静。
那个讨厌的太监立刻警觉看过来,谁?!
我用力捂住自己的嘴,蹲下身子默默祈祷没人发现。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出去,但我总觉得太子哥哥似乎看到了我了。
他并没有声张,还拉住了想要过来一探究竟的大太监。
他说,大概是知迷路的野猫吧。
他说,你也看到了,这一招虽然落俗却也有用。孤不过从二弟手中救了他一次,他便对孤处处讨好,若公公在他濒死之际救下他,他一定会对公公感激涕零,说不定还会以身相许。
他说,孤不在意公公想对他做什么,孤只要公公告诉孤,孤的生母究竟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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