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人，”混着呜咽风声，那嗓音犹如老林深渊的厉鬼般，带着渗人凉意，让人不禁打着冷颤，视线相撞，忽略掉眼前人的哆嗦，裴宣冰冷道：“想好了到下面该如何对季风大人进行赔礼道歉。”
“我赔礼道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那般，没了方才的寒战，郭阳毫不掩饰地嘲讽道：“本官为何要对一介比我低下的七品官道歉？！你不觉得可笑吗，裴——”
声音戛然而止，未说完的话哽在喉咙，郭阳脸色惨白地垂下头，朦胧月色中，那粘稠的血液此刻正源源不断地涌出胸膛，顺着锋利的剑刃接连不断地砸向地面，顷刻间，血液染红大片衣襟，迟来的疼痛彼时像万千蚂蚁啃食，让人痛彻心扉、心如刀绞，瞬间，虚汗布满额头，唇色苍白，郭阳只觉这疼痛与今日被斩首示众的季风，脖颈所遭受的那一刀不分上下。
狂风呼啸，不待他反应，裴宣随即抽出利剑，霎时，鲜血洒向半空，虚弱的身躯不由得晃了晃，只一瞬，熟悉的疼痛感再次席卷全身，偏僻的山林间，只听几道接连不断的哀嚎声响彻云霄，紧接着是身躯倒地所发出的沉闷声响。
无人问津的山林间，透过挨挨挤挤的枝叶，月色丝丝缕缕地倾泻在地面，照到此时冷汗直冒、浑身疼痛的郭阳身上，望着已然是强弩之末的人，裴宣面无表情地扫过那方才被自己挑了手筋脚筋的四肢，扬声唤道：“夜鸢——！”
登时，飞鹰盘旋，寂静无声的山林上空陡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禽类啼鸣声，下一瞬，借着茫茫月色，郭阳眼睁睁地看着俯身飞冲而来的夜鹰，霎时，像是预料到接下来发生什么，郭阳本能地大声求饶道：“不能——！裴宣——！求求你！！本官求求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可——！！”
瞬间，告饶的声音陡然变了个调，钻心的疼痛下意识让郭阳全身痉挛，指尖不受控地嵌进泥土里，试图扣出道道抓痕——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们终将会落得跟本官一个下场！！！”
“季风死在本官手里，乃是他的荣幸！！！”
“他这一生，就该落得个尸骸残缺的下场！！！！”
“你们以为你们能逃得过吗？！为裴府求情的人都会不得善终！！！包括你！裴宣！！本官诅咒你同季风一样，死了都会被人丢去喂狗！！！！”
“丢去喂狗！！！一群鼠辈！！！一群杂碎！！！！”
寒风凛冽的山林间，凄惨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感受着清明的瞳孔渐渐陷入漆黑，郭阳止不住地放声哀嚎，不知过了多久，裴宣退后一步，轻声道：“夜鸢。”
顿时，飞鹰腾空而起，徒留郭阳一人狼狈不堪地躺在这脏乱的泥土里，嗅着刺鼻的气息，只能睁着一只眼望着这泼了墨似的黑夜。
树叶簌簌作响，血液顺着眼角涌入地面，滔天的愤怒排山倒海般疯狂袭来，郭阳扬声骂道：“你们都将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圣上会下令将你们五马分尸！！！后人会对你们百般唾弃！！！”
“只有我！！只有我郭阳！！名垂青史！！！流芳千古！！！”
“流芳千古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郭大人，”一阵嚎叫中，裴宣抬起眼睑，神情漠然道：“仔细听。”
“如何？！”
“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本官？！只不过是拙劣的手段罢了！！事已至此，裴宣，你能奈我何？！你——！”
声音陡然停止，沉寂的山林中，伴随着咆哮的狂风，郭阳听到了，那只有在山野间才会听到的，独属于豺狼的吼叫声。
气氛沉寂，望着不远处那一双在夜间散发着绿色光芒的兽眸，裴宣不动声色地缓缓后退，下一瞬，瘦削的脊背挨上宽阔的胸膛，四目相对，谢湛坦然自若地攥紧他的手，随后眼神示意他共同往后退，察觉到面前的人正悄无声息地撤退，郭阳挣扎着奋力喊道：“我错了！真的错了！！求求你们！别把我扔在这里！！求求你们！！我给你们当牛做马！！！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们！！！裴宣——！！求求你！！！求求你！！我——！！”
狂风怒吼，树叶飒飒作响，穿过挨挨挤挤的林立，越过渐渐消散的白雾，方才在不远处的豺狼骤然窜到眼前，嗅着浓重的血腥气猛然扑倒郭阳身上。
暮色沉沉，感受着胸膛上突如其来的凶猛兽类，郭阳毫无还手之力地苦苦挣扎，只一瞬，咒骂变成呜咽，冷汗滑落，猩红的血液成河似地奔涌而出，先前还完好无损的身躯彼时更是被啃咬的面无全非。
疼。
入骨的疼。
刺骨的寒风中，痛感被无限放大，像是在这荒凉的山林间，只剩下自己，郭阳清楚地感受到锋利的爪牙此时迫不及待地狠狠撕扯衣襟，利牙嵌进薄薄的胸膛，眨眼的工夫，胸膛一片血肉模糊，肉眼可见的根根白骨，紧接着，啃咬来到面颊，锥心的疼让郭阳本能地崩溃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们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本官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们！！！！”
“等着你们！！！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啊！！！”
寒风呼啸，荒凉的山林间，阴冷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入人的骨缝，听着阵阵辱骂，感受着阵阵寒意，裴宣神情冷漠地撩开帷裳，借着火红的灯笼，亲眼看着不远处的郭阳此时已变成一堆白骨，而那只豺狼彼时正食髓知味地继续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