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一切嘈杂隔绝门外,玄月定定地站在将军前,神色凝重道:“公子,有一事要禀报,昨夜——”
“都指挥同知昨夜前来京州。”
霎时,玄月一怔,神色肉眼可见地凝滞,片刻后,才疑惑道:“公子,怎知此事?”
忽然,想起方才的一幕,一个大胆的想法涌入心头,玄月犹豫地开口:“难道是………谢侯爷?”
“嗯。”本就无意隐瞒,裴宣淡淡地应了声。
“………”气氛凝固,丝毫捉摸不透先下自家将军的意思,玄月思虑片刻,迟疑地问道:“那………公子打算如何?”
“玄月。”
“属下在。”
“你可知这位都指挥同知,姓甚名谁。”
想起往日,自己跟随将军进入那朝堂上的次数少之又少、屈指可数,自家将军又是清冷寡言之人,如此这般,玄月顿了顿,如实道来:“回公子………玄月不知,请公子责罚。”
“无妨,”想起方才谢湛无比自然地说出那话,裴宣虚虚握住那茶杯,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边沿。
见将军若有所思,玄月顿了顿,试探问道:“公子所思何事?”
“玄月,你我二人出入朝廷本就寥寥可数,对朝中之人,自然,素来相识无几,只是………”良久,裴宣握住茶杯,神情漠然道:“眼下,府内的这位谢侯爷,虽与我截然不同,却纨绔浪荡,如此远离朝堂之人,对朝廷的大臣却无比熟稔。”
登时,一股冷空气强势袭来,无孔不入地侵入人的骨缝,让人防不胜防,半晌,额头冒下冷汗,玄月压下心中的震惊,神色谨慎道:“公子………”
“这位谢侯爷,”裴宣直视前方,透过房窗,目光缓缓落到那正值繁茂,花瓣彼时被凉风裹挟着飘向四面八方的迎春花,凛冽地盖棺定论道:“要的恐怕不只是防身,避免波及其中。”
“公子,”无论是朝廷之人,还是眼下的这位谢侯爷,都是带有目的地前来,此种局势,玄月不免眉头紧皱,忧心忡忡道:“先下,都指挥同知到来,谢侯爷又是………如此局势,我们………该当如何?”
“裴府已无,”裴宣面无表情道:“我自然是一条路走到黑。”
“…………”沉默片刻,玄月俯身弯腰,眼神透着显而易见的坚毅,笃定道:“属下定当誓死追随将军。”
屋内寂静,庭院枝桠乱晃,花瓣簌簌落落,与此同时,司狱门前,马蹄声骤然停止,收紧手中的缰绳,魏宁利落下马,早已等候多时的林海见状,随即上前一步,弯腰作揖行礼道:“下官林海见过魏大人。”
“起来吧。”
“是,”天空瓦蓝,街道行来行往,想起昨夜速来禀报的侍卫,林海起身,目光粗略地扫视一遍眼前的从二品,神情谄媚,关切道:“昨夜听闻大人受了惊吓,大人可有受伤?”
见状,魏宁勾起唇角,眼神露出一丝轻蔑:“自然无事,林大人不必忧虑。”
“那就好那就好,想必大人一路奔波,定是舟车劳顿,”林海徐徐道:“我已让下人前去荆紫阁,待大人巡查完毕,还请移步,好生歇息。”
“林大人做事体贴,那魏某,”魏宁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悠悠道:“就有劳林大人。”
“大人言重了,”林海谄媚地笑道:“能为大人解忧,实乃林某之幸。”
闻言,魏宁轻哼一声,笑道:“走吧。”
“请。”
身后的光亮愈来愈远,地面潮湿不堪,阴冷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耳畔传来阵阵的水流声,望着阴暗湿冷的环境,魏宁忽然顿住脚步,视线落到那抹突然跃入眼中的鲜红血液,皱紧眉头道:“这是发生何事?”
诏狱里本就血腥味扑鼻,更甚,惨叫声不断,但向来罪犯被狱卒架着前往监牢的司狱,此时破旧不堪的墙面却突然出现一道无法忽视的血痕,那抹痕迹从监牢一路到接近司狱门口,明显是罪犯身受重刑,无力支撑,只好扶着墙面作罢。
回想起不久之前,那名叫宁尘的犯人伤痕累累地从自己眼前走过,正是扶着眼前的这道墙,停顿片刻,林海斟酌道:“回大人,这是方才不久前被释放的罪犯宁尘留下的。”
“哦?”墙面鲜红的血迹,散发着阵阵血腥味,丝丝缕缕地钻入人的口鼻,魏宁淡淡道:“他所犯何事?”
“他………”停顿几秒,林海前倾身体,往魏宁旁边凑了凑,小声道:“回大人,他所犯之事是………刺杀谢侯爷。”
又是谢侯爷。
自昨夜起,突发遇到这位谢侯爷的随身护卫,先下,又是碰到犯人行刺他,这位谢侯爷还真是祸事多发。
压下心中的腹诽,魏宁神色如常道:“犯人为何要行刺这位谢侯爷?”
“回大人,”林海斟酌地告知道:“下官也不………不知所谓何事,昨晚审了半夜,只知他是受人指使,对谢侯爷行刺,至于究竟是何原因,下官也………不知其中的详情,还请魏大人恕罪。”
闻言,魏宁似乎不解,眼神露出疑惑:“那又为何把他放了?”
“是谢侯爷,”林海急切道:“谢侯爷特意吩咐我要留活口,事后,还特地前来司狱,审讯一番,只是审着审着,二人不知说了什么,谢侯爷就吩咐下官将人放了,下官猜测,或许是谢侯爷通过此种方法,故意让人前去禀报,日后,借此机会一网打尽。”
“…………”望着那抹血痕,半晌,魏宁拧眉,神情变幻莫测,没什么情绪道:“林大人言之有理。”
“多谢魏大人称赞,”说罢,林海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弯腰逢迎道:“魏大人,里面请。”
“………嗯。”
身后的狱卒早已在林海的手势下退到一旁,两人一前一后地往里走,感受着周遭的阴湿气息,林海躬着身,仰着头试探问道:“魏大人,特意前来司狱,乃林某之幸,近年来,诏狱的罪犯大大减少,无人敢在皇——”
“行了,林大人,”魏宁转过身,随后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神情散漫道:“我来,不是前来调查京州罪犯多少。”
“魏大人误会了,”林海惊出一身虚汗,阿谀奉承道:“下官只是替京州的百姓感谢魏大人不辞辛苦地前来,为——”
“林大人不必谬赞,”魏宁不疾不徐道:“我来的确有一事要查。”
“不知林某有幸能为魏大人效劳。”
面对他的讨好奉承,魏宁轻蔑地勾起唇角,缓缓将茶杯放在一旁,抬起眼睑,居高临下地望他:“既然林大人都这般说了,魏某确有一事要问。”
“下官林某,”登时,林海俯身作揖行礼道:“定当知无不言。”
“既然如此,那林大人可知前些时日的裴府一事?”
“魏大人,您说得可是裴将军惨遭灭门一事?”
“正是。”
“回大人,”林海如实道来:“此事,下官略闻一二。”
“你若知情,便再好不过,”尘埃浮动,夹杂着血腥味肆无忌惮地奔向四处,望着眼前阴暗的环境,魏宁面无表情道:“上面派我前来特地调查此事,传言,裴将军私下结交塞外之人,试图行谋反之事,双方更是通过密函以此传递讯息,眼下,裴府一家惨遭灭门,裴宣下落不明,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裴宣起了杀心,结同党羽,卷土重来,林大人,那时,你我二人皆是乌纱不保。”
顿时,林海弯腰行礼道:“此事,下官定会竭力配合魏大人,为魏大人分忧解虑。”
“起来吧,”魏宁表情淡漠地说道:“那就有劳林大人。”
“魏大人言重,林某定当竭尽全力,追查逆贼裴宣的下落。”
“………劳烦林大人。”
自司狱出来,林海来不及多看,俯身行礼恭维道:“魏大人,一路劳累,还请大人移步到荆紫阁好生歇息。”
“………嗯,那此事就辛苦林大人了,有消息速速禀报我。”
“是。”
话音刚落,马蹄声骤然响起,骏马嘶鸣,魏宁拉紧缰绳,神色凝重地拍着马背,呼啸而去,刹那,尘埃掀起,袅袅奔向天际,望着远去的背影,冷汗滚落下颌,林海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方才的奉承谄媚,神情严肃道:“来人!”
“属下在。”
“即日起,将裴宣的画像贴满京州的各个角落,凡是有人前来告知,速速禀报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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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