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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奚原本以为他说的房子就是普通的别墅,最多是个地理位置优越点的大别墅,但直到车开过层层关卡进去的时候,他才发现,闻傅带他来的,居然是一个上世纪遗留下来的欧式庄园。
虽然面积不如水湾大,但胜在景致和历史。
林奚有些坐卧不安,这庄园让他想起在欧洲中世纪皇宫剧院演出的感觉。就算早已知道闻家财力雄厚,却还是被这样的超出想象的财富吓到。
欧式制服的保安穿戴整齐,看见来车,赶紧躬身问候,用耳麦向里面通报。
淡金色的大门阔然打开,但说好不进门,闻傅真的放慢了车速。
保安不知什么情况,正准备上来帮他泊车,被闻傅挥退。
“怎么了?”林奚看着窗外突然慢下来的风景,回头问。
闻傅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给你拦我进门的机会。”
哼,装模作样。
林奚心想,要是真不想跟他进门,何必领他来这种地方,随便找间别墅就是了,就像当初的半山,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养什么人的。他闻家少董,还缺几个养金丝雀的笼子吗。
这么大的庄园,没有主人带着谁敢进去,更别说当着佣人的面把主人赶出门,他又不是疯了。
林奚淡淡地轻哧一声,“在别人的地盘赶主人出门,我怕被你的佣人下毒。”
这幅安静冷讽的坏样子,闻傅看得又可爱又好笑,“不敢。我在的地方,你才是主人。”
林奚哼了一声,不理他。
但这就是允许他进门的意思。闻傅缓缓把车驶入庄园。
一层的草场打理的格外齐整,高矮和鸣,跟二层的喷泉和人工湖相映成趣,透着典雅与灵动,绿化和建筑都完整保留了中世纪欧洲庄重又辉煌的风格。这跟水湾的感觉差距很大,不像是一个主人的审美。
听他这么说,闻傅道:“水湾是闻家主宅。生活工作之处,自然实用为主,偶尔还需举办会议和宴请,不好太堂皇。何况闻家发达十几辈人,老门贵绅的形象早就种得牢,太花哨会显轻浮。”他笑笑,“感兴趣的话,改日带你去看看,只怕你会无聊。”
林奚听他这话,顿了顿,古怪拧起眉头,冷冷打量他,“失忆了?你关着我的日子足够我逛完整个闻宅。”
闻傅当即哽住,一句话也不敢应,紧张地扫了一眼后视镜,看见林奚冷淡的目光,心里猛坠,后悔自己一时轻率,怎么将话题扯向这里。
当年的自己不无混账,如今他自己都不敢回想,是怎么疯了敢那么对他。
一句对不起就卡在唇边,但盘旋了许久,都没能说出口。这样道歉太轻率,再惹他生气,那简直是火上浇油。
真是自作孽,如今都是活该。
但不说话又怕他生闷气,闻傅只得轻咳一声,装作用心开车,眼睛却观察着后座人的反应,小心道:“你住过的那间是我的私宅,闻家主宅在水湾11号,是我父母亲的住处。”
林奚确实生气了,想起过往种种,他看着闻傅的目光冷了几分,言语也变得犀利,冷笑着道:“那闻先生着实好胆,在闻董眼皮子底下也敢带人回宅,只可惜了那些美人,高高兴兴被带回去,恐怕还以为能做个闻家少夫人。”
闻傅哪能听不出他的火,但他那敢在这小祖宗的气头上回口,只得默默踩了油门,把剩下的十分钟路缩了一大半。
“下车。”
闻傅把车直接停在住宅门口的台阶下面,转头对林奚说。
菲佣和管家早就等在门口,上前帮两人打开车门,但菲佣要去开后座车门的时候,却被闻傅拦住。
他绕到林奚那一侧,亲自打开车门,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从里面抱了出来。
不是打横的抱法,而是像抱小孩子那样,让林奚坐在他右臂上,左手按着他后背,让他趴在自己肩上,大步流星走进会客厅。
林奚当场脸色通红,直到被闻傅双脚悬空放在餐桌上的时候才回过神来,狠狠打了他几下。
“你——唔……”
他气得正要骂,但闻傅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身体闯进他双腿之间,一手扶着他的腰,将他按在餐桌上,另一手抬起他的下颚,霸道地低头吻了上去。
他舌尖温热强势,不由分说顶开林奚的双唇和牙关,探到他的舌尖之后狠狠研磨上去,从舌尖抵到他舌根,扫过他的犬齿和上颚,让林奚激灵地混身发抖,下意识攀住他的胳膊,却被他吻得更深,连每一寸呼吸都要侵吞。
“嗯……别……”
林奚混身紧绷起来,仰着头,几乎快要被他吻得窒息,唇齿间无意识渗出几句呻吟。脑子晕乎乎的,原先那些想发火的话也早就被扫得不知去了哪个角落,舌尖上半句话都盛不下,只能抓住他给的空档呼吸。
涎液交缠,勾出色欲膨胀的银丝,直到感觉身下的人软成了水,闻傅才终于放开他。
林奚眼神已经迷离,整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半趴在闻傅怀里,在被他放开的瞬间,微微张着口喘息。
嘴唇被折磨的殷红,像浑圆饱满的樱桃。
闻傅忍不住,再次低下头去,吻住那两片唇瓣,在自己唇间温柔地吸吮研磨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被彻底放开,林奚喘匀了气,但要发的火早就没了影子,只剩下一点任务似的念头。
他终于攒足了力气推开闻傅,凶巴巴恶狠狠地看着他,哑声说:“滚开,混蛋。”
天。
这哪是发火,分明是撒娇,是叫他上火。
闻傅吞了几下嗓子,压住身体里泛滥的欲望,声音低的像是被下了蛊,“嗯。我是混蛋。还生混蛋的气吗。”
说着又在他眉心吻了吻,笑地惑人:“宝贝,我很高兴。多跟我发发火。”
过往的风流债他无从解释,但能被质问,多少能让他感觉被在乎,比不冷不热的客套好太多,他高兴地要命。
林奚皱眉,小声无语:“有病。”
闻傅低笑起来,两指扣住他的下巴,将小脸扳回来,吻了吻他唇瓣,低头注视着他:“可以生气,但别误会我。除了你,我没带任何人回过水湾,这里也一样。”
他这算是……解释么。
林奚心里微微一颤,很快甩开他,冷哼一声。
闻傅看得出他根本就没信,但自己毫无办法,只怪他过往的劣迹太多,小仔不信也正常。
心里叹了口气,自我规劝,慢慢来吧。
林奚从餐桌上下来,闻傅才跟他大概介绍了这里的人和景,这里的管家叫Owin,是个年过半百但绅士十足的中年人,跟着这宅子已经快十年,早些年在英国贵族那里做过执事,后来被闻傅请来,成了这宅子的管事,顺便也接管他在奥城的全部私人工作。
听他介绍,这庄园早先是一位欧洲皇室贵族的私宅,随着城市历史更迭,那贵族不得不回归他国,这里的庄园就被闻傅买了下来。
“少爷头回带伴侣来,江先生有什么需要的请随时告知我。”Owin一口标准的港城话,就是一句伴侣叫林奚顿时如芒在背。
“不是,我跟你们少董不是那种关系。”他立刻否认。
闻傅只是挑了一下眉头,没说话。
Owin也只是话音顿了一下,脸上亲厚得体的笑半点都没变。似乎是在提醒他刚才被闻傅抱下车的事实,以及这么半天被吻得红肿的嘴唇。
……算了。懒得解释。
见林奚不说话,闻傅主动叫人都下去,带着他四处逛逛,在哄得他心情高兴的时候,见缝插针地表达了自己关于他工作的想法。
“你敢!”
林奚当场大怒,掐断了两棵不知什么名头的草。
闻傅立刻闭嘴,“不敢,不敢。”
等了一下,又道:“但不停工,你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消耗,或者工期可以往后延,所有的损失我……”
“出去!”林奚把手里的杂草砸过去。
闻傅哪敢叫人真生气,过去把人抱进怀里,被推了几下也不在意,多少沾些死皮赖脸,“好,好,我讲错了。不是钱的问题,我担心你。宝贝,你也体谅我一下,”
他温声说:“姜女士在天上看着,我无法交代。”
林奚如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会这样提到过去,整个人都愣住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一僵,闻傅没说话,却也没太吃惊,只是从背后抱着他。
他也在试探。
他知道这样贸然提起过去,提起他们之间最痛的地方,或许会让他的宝贝伤心生气。但过往就是过往,错就是错,谁也抹杀不了,就算不提也没人会忘。
林奚一定不会主动去提,如果他再一味回避,那么他们之间是始终都有这样一个解不开的结,就算日后看着再和睦,也不过是表面和平。他不需要这样的关系,也不牢靠,他要林奚永远在他身边,从心底接纳他,永远属于他一个人,无论爱恨喜怒,都只是给他一个人的。
所以他宁可把伤疤一点点翻到台面上来,哪怕林奚对他发火,对他生气,都没关系,只要他还愿意发泄就好。然后道歉也好,补偿也好,反正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他愿意用尽一切,乃至于一生去弥补过错,但无论如何,不会让旧伤横在他们之间越陈越深。
林奚在他怀里,很久没动。
闻傅抱得不紧,甚至刻意松了松手,怕他想转头扇自己巴掌腾不出手。
然而林奚只是沉默,沉默了很久之后,问他:“最后的那段日子,妈妈是不是很辛苦。”
闻傅顿时收紧了手臂,太心软了,他的宝贝。
“有一些。”他在林奚背后道:“刚开始去,有些水土不服,那边气候差异太大,化疗不太见效,好在伯母心态乐观,后来也有慢慢好转,我猜她那时是在想你。”
就算是最后的时刻,姜淑曼也一定是幸福的,因为这世间还有她爱的人。只是病期拖延太久,任谁也回天乏术。而归宗到底,闻傅想,是他不好,怪他没能更早些看清自己,如果他一早就知道如今会爱这个人爱成这样,一定早早帮他的宝贝解决一切,只要他能高兴。
林奚有些哽咽,“我是不是很不孝顺,最后也没陪着她。”
闻傅心里痛地一紧,又忽然想起什么,牵过他的手,“跟我来。”
他走得很快,牵着林奚的手却很紧,掌心很烫。
林奚莫名跟着他到一处门前,闻傅打开,是一个电影放映室。他带着林奚坐到沙发上,“在这等我。”
然后匆忙出去了。
林奚静静坐着,几分钟之后,四周灯渐渐灭掉,电影屏幕突然间亮了起来。
一段英语监控视频。
“……You look a little better today……How‘s feeling?”
“……Yes,but lying on bed all day……”
画面出来的那一刻,林奚猛地坐直了,紧紧盯着监视器画面——
那是姜淑曼在国外治疗时候的画面。
看样子刚做完手术,人很虚弱,插着氧气面罩,但精神不错,眼角带着笑。护士进来查房,旁边那个回答的声音,一口纯正低沉的伦敦腔,是闻傅。
那是他从没见过的闻傅,他看上去也很疲惫,永远整洁的西装显得有些凌乱,眼底布这些血丝,显然已经许久没休息过,但无比的耐心和专注。
姜淑曼听不懂英文,护士说什么,她就看闻傅。
闻傅显然已经习惯,踏实握住她的手,替她答了护士的话,他便转头,温和耐心地对姜淑曼转达,“她说您气色不错,再多休养两日,就可以回家去看寒寒了。”
姜淑曼笑得更开心,但有些累,便闭了闭眼睛。
闻傅转头跟护士沟通几句,护士讲了术后情况,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闻傅叫她等等,然后从口袋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那本子已经写过大半本,翻得都有些旧,每一页上面都写满了字,中英文混杂,但无不严谨。
闻傅翻开新页,取下钢笔盖:“Go on.”
然后一条一条把护士说的记下来,不清楚之处反复询问,添添补补,很快就写满了三页纸。
一刻钟过后,护士点点头离开了。
姜淑曼已经休息过一阵,再醒来的时候,闻傅正在帮她调整输液袋的流速。
“您醒了。”他温声淡道。不是那种可以装出来的讨好和假意,而是极其自然的,就像对待自己亲熟的长辈。
姜淑曼张了张嘴,没什么声音,甚至看不清口型,闻傅却明白她要说什么。
坐在她身边,给她掖了掖被子,道:“寒寒吗,他也很好,就是昨日要跟您电话,他说他梦到您,有些担心。”
他温声笑笑,“世上倒像是真有心灵感应,我险些瞒不住。您知道,我如今对他越来越舍不得,您要快些好起来。”
放映室里,不林奚已经泪流满面,跪坐在屏幕前面,伸出手,缓缓在屏幕里姜淑曼苍白的脸上抚了抚。
他记得那个梦,那时候他已经很难睡着,除非闻傅在家,他为了避免跟他交流,才会强迫自己入睡。只有那天,他在早晨的时候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做了个噩梦,他梦见母亲跟他告别,说要去海里看看,然后他怎么找也找不到她,醒来他想给母亲电话,却被管家拒绝,他还因此恨过闻傅,却怎么也没想到,他那一刻就守在自己母亲病床前。
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拥上来,将他整个人拢进怀里。
闻傅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放映室的门锁上,四周黑的浓重安静。他陪着林奚坐在地上,从身后抱住他,珍惜地在他发顶吻了吻。
“对不起。”他低声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宝贝,都是我的错。不要怪自己,怪我。”
没有半分推脱,也不解释。
初期如何日夜守着病床,等了多少次急救,为了买下医生、买下生产线、把资源移回国内,他又花了多少钱,上下打通多少关系,多少日没有休息,哪怕后来夹在他们母子中间,左瞒右瞒,两日就要国内外来回飞一次。
这所有的辛苦和煎熬他一概不提,一肩扛下,只希望在这一刻,他的宝贝能好受一些。
林奚没回头,眼泪涌地看不清母亲的影子。
耳边,闻傅声音温柔可靠,“时间匆忙,我只找到这一段。但全部的监控我已经叫人留存下来,做成影带,等我们回港,我都拿给你看,好不好。”
错过的他没法改变,但他会尽力用别的方式弥补,他抱紧林奚,“宝宝,对不起。”
这段视频只有一小时,结束的时候,放映室里只有林奚抽泣的声音。
闻傅没说话,就静静坐在一旁抱着他。
片刻之后,林奚擦干眼泪,从地上站起来。
闻傅紧跟着起来,林奚不看他,往外走去。
这是不想他跟着的意思,闻傅便慢了几步,不敢跟太紧。
直到林奚走到门边,手扶上门把的一刻,他顿住了脚步,闻傅也跟着,在几步之外原地站住。
“我的病……”林奚声音很轻,还有哭过的痕迹,“有两年了,但一直在治疗。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可以拍戏。”
闻傅眼底猛然一亮,心里隐隐有某种好的预感。
“之前控制的不错,虽然会有些慢,但我可以靠自己出戏。这次,”他停了停,“这次是因为在濠利,我精神状况本身不太好,就显得很严重。但我不想停工,我喜欢这份工作,我……需要一些事情做。”
闻傅看着他,几步过去将他抱进怀里,手放在他背上安抚着,内疚地颤抖:“对不起,对不起,我明白。是我的错。”
这件事他无可辩驳,他罪该万死。
林奚额头靠着他的肩,瞳孔淡淡的,没回应。片刻,说:“如果我愿意随时接受心理疏导,你能让我拍戏吗。”
手臂不动声色地收紧,闻傅尽力让自己的激动不要太失控,太好了,太好了。
他还愿意积极治疗,太好了。
“好。”闻傅压住激动,说:“都交给我。你的心理医生,我会请她过来,但是如果她说何时需要休息,我们就先停下,休息一段时间,好吗。
缓缓地,林奚点了点头。
闻傅几乎要给他跪下。
林奚声音很轻,透过空气,不知道在问谁,“妈妈会高兴吗。”
闻傅声音都激动的不稳,“会,一定会。她爱你。”
所以求你,宝贝,再多爱自己一些。
林奚呆呆的望着那块已经黑掉的放映屏,喃喃重复着:“她爱我。”
“是。”闻傅的声音从他头顶传过来,轻微颤抖着,将他抱紧,“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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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总追妻十六天:他怎么不骂我?他怎么不打我?……他跟我生气?太好了,他还爱我!
今天也是要感谢丈母娘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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