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恋恋风尘>第20章 前篇-第十九小

  陶乐和余晓回到然乌,蒙头睡了一下午,要不是有个休闲的下午,两人几乎都快忘了,他们可是在度过高中阶段的最后一个暑假。

  第二天他们收拾好行囊离开然乌镇,去往下一个休息点,途中路过了额公藏布河,四面都是高大的山峰,再往前骑行又变成在密集的松林中穿梭。

  然乌到波密的整段路几乎都是向下的起伏路,闻着阵阵风浪送来沁人心脾的松脂的香气,如此惬意的一段路让他们不愿意提升速度。

  他们没有在途中闲聊,只是自顾自地感受着一下又一下踩着车轮带来的反作用力,享受着松树林的静谧。

  陶乐是在这段路途中第一次想到,到了波密后他和余晓分别的时刻也越来越近了。

  分别后,各自回到不同的城市,不会再有交集。

  不舍的情绪蔓延在心头,他忽然觉得自己对余晓有种依赖感,再上升一些也许就会变成隐秘的感情。

  或许,陈之航永远不会爱上自己。

  不,他一定不会爱上自己,那……余晓呢?

  这个念头只在陶乐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瞬,他就立刻止住了向下深入探索的想法。

  他告诫自己,别再喜欢上直男。

  骑了大约7小时,他们到了波密。

  不知为什么,一旦分别的时候来临,时间也快得像从指尖溜走的风。

  陶乐觉得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在波密度过一夜,再睁眼又在骑往通麦的道路上。

  还好今天气候舒适,那种不舍得的情绪才没有从心底的角落钻出来。

  今天的坡路不陡,他们压着速度,欣赏着沿途风景,耳边是帕隆藏布江的阵阵涛声,穿过了几个隧道,下午五点,抵达了排龙乡。

  在骑行驿站外头休息时,陶乐和余晓首次看到了手戴护具,膝着护膝,身前挂着毛皮衣物磕长头的朝圣者。

  也许是越来越接近拉萨,所以途中能看到越来越多的朝圣者。

  “磕长头”是藏传佛教信仰者最至诚的礼佛方式之一,磕头朝圣的人需五体投地匍匐,双手前直伸,每伏身一次,以手画地为号,起身后前行到记号处再匍匐,如此周而复始。

  心中虔诚的信仰使得磕长头的信徒绝不会用偷懒的办法来减轻劳累,他们始终如一靠着坚定的信念,甘之如饴地步步趋向圣城拉萨。

  在排龙乡的夜晚,陶乐快睡下了又听到手机铃声响起的声音,是陶越打来的。

  还好余晓刚洗完澡,头发也刚吹干,现在在收拾行李,他便在房间内把这通电话接起来。

  “爸,怎么了?……这两天路上挺顺利的,天气很好,嗯?!你不说我都忘了!明天是我生日。”

  他一下有些惊喜,这可是他18岁生日,余晓也在听到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坐回床边。

  陶乐开始打算去西藏时,就发现自己的生日要在路上过了,但骑了半个多月居然把自己18岁生日给忘了。

  他看看手机时间,对着手机那头说道:“时机卡的可以啊老爸,正好十二点整,一分不多一秒不少……蛋糕?不用了吧,不用那么讲究,等我回来补一个也可以……谢谢老爸!明天?……还是继续骑车呗,明天就能到鲁朗了,我骑友跟我说鲁朗的草甸特别美,生日在鲁朗过也挺幸运的,我拍了照片回来给你看。那今天就先这样了?你早点睡,过几天我就回来了,你和阿姨照顾好自己啊,挂了。”

  陶乐收了线,余晓在一旁郑重其事地说:“生日快乐啊,陶乐。”

  “谢谢,说起来你还是除了我爸以外第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陶乐捏着拳和余晓碰了一下。

  余晓继续道:“刚满18岁这天在318国道上,还挺有纪念意义。”

  陶乐有些好奇:“你18岁生日那天在干什么?”

  余晓又站起来收拾东西,回道:“很普通寻常的一天,没做什么特别的。”

  其实余晓根本不过生日,也就不记得那天具体怎么过的。不过按照日期推算,那个时候他应该还没返校复读,那天或许去公园骑骑车跑跑步什么的,也可能是窝在家里看看电影。

  他能消遣生活的方式无非这两种。

  陶乐躺回床上:“这可是18岁的生日,你这么随意啊?”

  余晓挑眉,满不在乎地点点头。

  陶乐说:“那你明天陪我过,一起感受一下18岁青春的氛围吧。”

  余晓失笑:“我就比你大一岁好吗?19也正值青春。”

  陶乐晃了晃食指:“那不一样。18、19能是一回事吗?我指的是这个数字之于人生的意义。”

  后来余晓每年在陶乐生日的那天都会回忆起这个夜晚,总能坚定一个事实,18这个数字于他而言无足轻重,但19岁这一年他遇到了陶乐,很多没有意义的事,开始变得有意义了。

  但这个时候陶乐和他已经分开很多年了。

  久到他认为,自己出现在陶乐刚成年的这一年就是一个错误的安排,他不过是陶乐生命中一块照不亮的阴影。

  如果没有他,陶乐会过得很幸福。

  第二天,他们继续踏上旅程。骑了55公里的坡路,在艳阳高照的正午到达了鲁朗的骑行驿站。

  刚把车停稳,陶乐就想奔向整齐的草甸,硬生生被余晓拦着洗了个澡才出发。

  只是洗完澡后,先前那迫不及待的心情也被冲散了,两人悠闲地晃到镇上吃了顿汤鲜肉嫩的石锅鸡,就算是把生日过了。

  他们揉着肚子从店里出来时,三点刚过,回到驿站后,本想去草甸散步,可惜天公不做美,下了场雷阵雨。

  两人只能乖乖待在房间里,等天空放晴,陶乐等得腿都抖麻了才见着太阳从云层中出来。

  要说天公不做美,偏偏又因为这场雨,陶乐和余晓看到了难得一见的双彩虹。

  他们都穿着T恤牛仔裤到草甸上漫步,任湿漉漉的植被打湿裤脚。

  大片的草甸被栅栏分割为小块,两道彩虹横卧天际,绚丽的色彩在靠近草甸的部分极为浅淡,阳光的照映下,整片草甸都是带着柔光的翠绿色,雨后的水珠挂在整齐的植被上,耀眼得犹如散落的星辰。

  请游玩的散客帮忙拍了几张双彩虹下的合照后,陶乐和余晓凑在一起筛选相机里的照片。

  他们贴得近,两道呼吸交织。

  余晓按动着相机上的按键,陶乐在一旁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地筛选着,最后保留了两张合照,一张看起来是不小心按到的,有些虚焦,但有种抓拍的感觉,能看出二人神情放松正在交谈,陶乐正看着脚下的植被,余晓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后包里,带着笑意看着陶乐。

  另一张则是完整地拍下了双彩虹,两人站在彩虹的正下方,余晓的手搭在陶乐肩上,另一只手比了个傻气的大拇哥,陶乐带着灿烂的笑容,手上还拿着根不容忽视的不知名野草,虽然因为曝光时间过长影像有些发白,但由此带来的光感却让照片里的他们看起来更青春活泼。

  照片选好,两人去驿站吃了些东西,又赶回草甸看日落。

  遗憾的是,驿站所处的位置不是很好,无法将日落尽收眼底,只能看到远方松林间的金色浅浅隐去,整个大地都被染上橘黄,陷入黄昏。

  陶乐和余晓倚着篱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却很默契地不去提及几天后的分别。

  “我发现你沐浴露还不错,好闻,就是说不清是什么味儿。”陶乐拉开自己的衣领嗅了嗅自己。

  “雪松、缅桂。”

  “这么高级?缅桂是什么?”

  “就是一种白兰。”余晓从手机里搜出缅桂的介绍给陶乐看,继续道:“我第一次还是在云南看见的,有老婆婆提着花篮在街边用普通的缝衣服的线串着卖,我买了一串,味道闻着挺安心的,就找了差不多香气的沐浴露。”

  “我估计我阿姨也会喜欢这个味道,等会儿我回去记一下沐浴露的名字。”

  “嗯,好啊。”

  陶乐看完介绍把手机还给余晓,天色渐渐暗了,唯独天边还余着一小抹红。

  余晓靠坐在篱笆上,双手在身侧撑着篱笆,屈起一只腿踩在篱笆中间部分,潮湿了大半的裤腿带着寒意,摸出自己的烟盒,点燃一支烟,金属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声响,烟头上的火星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陶乐在他身旁一整个坐在篱笆上,双腿屈膝踩着篱笆,拿着手机心不在焉地把手机屏幕按亮又熄灭。

  月色铺满四周,他们就这么吹着风,一时间没什么话说。

  陶乐在等一条信息,一个电话。尽管他今早竭力去忽视这个念头,但他必须承认,他等了一整天了。

  彼时浓郁的夜色,让他的期待与渴望变成了装在易拉罐里经过摇晃的汽水,只要轻轻一拉就会失控地喷涌而出。

  陈之航,那个告白对于你来说是这么沉重的负担吗?连一句生日快乐都舍不得给。

  今天,是我的18岁生日啊。

  这么想着,陶乐握着的手机突然震动着响了起来,突如其来的铃声惊得他险些没拿稳手机,然后他把手机压在胸口,呼出一口气。

  余晓吐了一口烟,低低笑了一声:“魔怔了你?”

  陶乐摆摆手,又是一次深呼吸,才看向屏幕。

  看到陈之航的来电显示时,他知道,那个易拉罐的拉环被拉开了。

  他提着心,把电话接起来,没说话,电话那头也没有说话。

  陶乐能听到听筒里细微的电流声。

  “陶乐。”陈之航叫了他的名字。

  陶乐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浓稠的心绪一下子侵袭而来,硬生生把他逼出了泪意。

  “真狠心啊陈之航。”

  那头是陶乐能预料到的沉默。

  陶乐接着说:“我等了你一天,还以为你不会打来了。”

  “你不想说话,还打给我做什么?”陶乐神情黯然地扯了扯嘴角。

  “你在哪?”无论什么时候陈之航总是那么情绪稳定。

  “你打过来就为了说这个?”陶乐知道自己不该咄咄逼人,陈之航根本没做错什么,可他忍不住。

  “在哪?”一如既往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的声音。

  “在哪呢,”陶乐看了看眼前的草甸,冷冰冰地说道:“风景优美,空气质量绝佳的鲁朗。”

  余晓侧过身望着陶乐,眼神晦暗不明,手里的烟已经到尾,快要烧着他的手指,他回神俯身将烟蒂摁熄,把烟蒂收了起来,又拿出一根烟点燃。

  “你去鲁朗做什么?”

  “艳遇啊,难不成天天躲在家里哭吗?”陶乐的语气带着自嘲的意味。

  “我打过来不是想和你吵架,你知道的。”

  “哦———我晓得的,只是以为跟你表白了,连生日快乐也不配了。”陶乐存心激他。

  “陶乐,我们还是朋友,你冷静一些。”

  还是朋友?所以二十多天一句问候也不愿意给,是吗?

  陶乐用另外一只手搓了搓脸,尝试把难过的情绪平复下来,做错了的人,只有自己。

  他声音暗哑道:“抱歉。”

  “我从来不需要你的道歉,你也没必要和我道歉。”

  余晓在一旁听了半晌,忽然倾身凑到陶乐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陶乐,吸烟吗?”

  陶乐手里的电话还没挂断,只是发现余晓凑过来说了声什么,他不得其解地“嗯?”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余晓骨节分明的双指就把他正在吸的那根烟递到了陶乐的唇边。

  陶乐和余晓看着彼此,不知为什么陶乐神使鬼差地把唇凑过去吸了一口,他能感受到余晓的掌心贴在自己的面颊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这是余晓长期骑自行车,手握着车把而磨出来的。

  然后余晓的眼神没有离开陶乐,收回手就着陶乐的嘴唇挨过的地方,覆在上面,吸了一口。

  电话那头又传来陈之航的声音:“总之,生日快乐,陶乐。”

  听到陈之航的声音,陶乐从适才暧昧的氛围回过神,烟呛进了他的咽喉,他剧烈地咳起嗽来,余晓连忙拍了拍他的背,陶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陶乐,没事吧?”陈之航在电话那头问。

  陶乐把手机贴回耳边:“没事。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句生日快乐,还有对不起。”

  “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陶乐。”陶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陈之航说这句话时似乎也有一丝难过。

  陶乐苦笑一声:“当然,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那……晚安了,陈之航。”

  “晚安,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电话在这时挂断,但今天还没有结束。

  陶乐在浓稠的夜色中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站起身摇头笑了笑,这件事看来今天非说不可了,他本来是希望它不要发生,或晚一些发生,最好等到抵达拉萨的时候。

  他看向余晓:“余晓,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

  余晓灭了烟,保持着靠坐在篱笆上的姿势,微微仰头望着陶乐,面上很冷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听完这个电话,也许或多或少也猜了个大概,但我还是要明确地和你说。”

  “我的告白对象叫陈之航。”

  “而他,是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