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

  解殊将脑袋探出二楼雅座,冲茶楼门口一位锦衣长衫,温润如玉的男子唤道。

  吴邪抬头,放下手中摆件抬眸一笑,眼里细细碎碎落满了阳光。

  “在此处作甚?”

  吴邪指指茶楼对面的影院,解殊了然,打趣他,“你家小哥呢?今日怎没拿我做幌子约他出门?”

  吴邪闭眼深呼吸笑道,“我俩出门并不需要每次都偷偷摸摸的跟偷情一样,您能明白吗?”

  解殊乐了,忙招呼吴邪上楼喝口茶再走。吴邪转身看向长长的买票队伍,正好对上张起灵看向他的淡漠眼神。张起灵微一点头,便把注意力转向面前人的后脑勺去了。吴邪得到张起灵的允准,脖一耸偷偷吐了下舌尖,离开小贩摊位心安理得地上楼偷闲去了。

  雅座门外响起上楼的脚步声,解殊对坐在身旁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心知肚明,等来人三两步跨进房门,悄悄阖上房门隔绝外来视线,站在门边把风。吴邪听到关门声也不回头,一脚跨过矮凳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嗯?这茶味道倒是奇特。”

  解殊一手搭在自己腿上,一手放在桌沿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侧身看着吴邪。吴邪也不急,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送。反倒是解殊绷不住,一脸不解,“嘶……哎我发现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啊?反倒是我这个局外人替你俩瞎操心。”

  吴邪偏头,“什么事啊别卖关子。”

  “今儿早上,”解殊一拍大腿低头凑近,“我听我堂哥说张家这几日手下可不干净,抢了他们好几个墓大肆敛财,张起灵最近有组织过下地吗?”

  吴邪摇头,沉思几分道:“这事小哥应该不知,都是哪几个铺子的手下,这么明目张胆?”

  解殊轻声说,“哪儿知道是哪几个铺子的,我堂哥识出来是张家人还不是因为他们那两根特别长的手指,放遍全城也找不出一样的啊。他们也还算悄摸,只不过这几次走了背字,好巧不巧那两个墓都给我堂哥那批人撞见了。你可让你家那位长点心吧,别哪天被篡位了还不知道。”

  吴邪看着解殊一副言尽于此的表情,一脸诚恳的伸手拍了拍解殊的肩膀说,“知道您老侠肝义胆,以后家道中落尽管来找爷,好吃好喝定供着你。”

  解殊连呸了好几口,骂吴邪白眼狼,自己好心冒着生命危险递消息居然还诅咒他,抬手抄起杯盏就把吴邪砸出了门。吴邪也不恼,笑嘻嘻赏了门口伙计一块大洋悠悠然晃走了。

  电影从引进开始似乎就颇受欢迎,这些年的风靡趋势跟春雨撒过的草地般疯狂见长,不少青年才俊总喜欢带着自己相中的姑娘来黑灯瞎火的影院干些偷鸡摸狗,不是,情投意合的事。

  张起灵对这些事从来不感冒,要不是吴邪天天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了半个月,张起灵那个瓶口还不一定能被撬开,答应吴邪来这俗不可耐的地方。开什么玩笑,闷油瓶在吴邪心中简直就如同天仙一般,尤其是成年后的张起灵长得那叫一个水灵,仙女不食人间烟火,仙女拉的都是彩虹,更何况来这些个凡人聚众的地方被烟火染指。

  所以当吴邪从一脸期待与张起灵第一次的观影体验到渐渐看着电影犯困开始,新鲜感急速下滑。吴邪转头,闷油瓶挺直着身躯一脸淡漠地看着屏幕,好像电影里放着凶杀案等他解谜一般。

  吴邪看向屏幕,明明男女主角正在你侬我侬羡煞旁人。

  张起灵感受到了吴邪的注视,伸手抓起吴邪的手指轻轻揉捏道,“困就睡吧。”

  张起灵的声音特别有魔力,吴邪闭上打过哈欠泛着泪花的眼睛,瞬间失了神志。

  “吴邪?”吴邪缓缓转过头,眼前的事物从模糊渐渐清晰。张起灵还扶着吴邪的肩膀拼命摇晃,想要把吴邪从睡梦中叫醒。吴邪怔怔地看着面前熟悉的脸,脑子一片混沌。

  “小哥?”吴邪喃喃出声,还想问出心底的疑惑,就被张起灵身旁的张海客打断了,“你总算醒来了,可把族长吓坏了。” 张海客放松地吁了一口气,好像刚刚和精神大干过一场,那种紧张感连吴邪都不禁捏出一把汗。

  “你是,早上那位兄台?”

  张海客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什么兄台不兄台,你睡糊涂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吴邪心中一紧,偏头看向身旁的张起灵,发现他也在很认真地注视着他。

  “小哥,我好像……”

  张起灵伸出食指贴上吴邪的唇嘘了一声,让人看不出幅度的摇摇头,示意吴邪别说话。张海客转身吩咐身后几个身着苗族服饰的年轻人,让他们先提前赶路,他们一行人随后就到。吴邪这才四处打量了一下,周围一片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斑驳阳光碎了一地,整片整片枯枝落叶也覆盖不住。吴邪背靠在粗大的树根上微喘着气。

  那一行苗族人似乎很尊敬张起灵,离开前还恭敬地看了他一眼,俯身道:“蚩尤大人,属下先行一步。”说完转身拾起地上的包裹头也不回的踏上征途。

  张起灵看了一眼吴邪,起身自顾自喃喃自语道,没有时间了……

  “什么?”吴邪拄着树干站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多了一股气,没好气地问张起灵,“什么没时间了?”

  张起灵举起手,吴邪一看那个手势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好汉不吃眼前亏,立即道:“住手,我很乖的……”张起灵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吴邪,手下没犹豫立刻朝吴邪的脖颈劈去。

  黑暗。

  满世界黑暗灌入了吴邪的耳目。

  吴邪抬手向前摸索,一阵冰凉的硬物感瞬间令他缩回了手。好奇心鞭策着人不断向前,吴邪刚想抬脚,脚下却好像有无数浆糊粘着脚底,十分沉重。

  吴邪低头,只见脚下一汪积潭。

  面前的硬物似乎有自主意识般,隐隐绰绰朝吴邪驶来,在黑暗中直逼吴邪面门。吴邪慌乱地一抬手,制止住了那个巨大的黑影,黑暗略微消散,在吴邪面前出现了一扇铁门。

  古时候的城门多用上好东北红松制成,外裹铁叶子就能增加厚重感。这扇铁门与城门用料不胜相同,却是门上那把挂着厚重感的青铜锁,不禁勾起了吴邪的兴趣。

  普通的锁型。吴邪的手比普通人修长一点,这锁于他掌心到手指一般,宽度一半左右。吴邪用指腹抚过上面的刻纹,复杂的篆刻透露着某种神秘,丝丝凉意渐渐裹上吴邪的指尖。吴邪往锁边摸去,心下疑惑,又急忙摸向另一面锁边,居然没有锁孔?

  吴邪握住整个青铜锁,翻上翻下任是没有找到锁孔,当下咂舌,侧着脸踮起脚尖想要去够铁门上的吊环,谁曾想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吴邪忙收回手,食指上两颗深深的窟窿突刺着吴邪的眼眸。

  蛇?

  一阵眩晕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的头痛滚滚涌向吴邪的脑袋,吴邪抓着自己的头发一瞬间蹲在了潭里,那撕心裂肺的震颤像噩梦般紧紧缠绕着这副身躯。吴邪虚脱般倒在潭里,任凭潭液渐渐覆盖他的全身。粘液灌入耳朵,声音开始被隔绝,听觉与它缠绵在了一起。四周一切的感官都被关闭,吴邪无法抽身,只能挣扎,力量却如一块浮木,左右晃荡无处借力,一柱香的功夫都不得,吴邪的神智便开始涣散……

  隐隐约约中,手腕传来一股温暖的力量,吴邪下意识反抓回去,黑暗的天空闪进几束光线,吴邪抬手,白光漏过指缝,吴邪想,这大概便是天堂的模样。

  吴邪用力睁开眼,分不清东西南北。

  意识渐渐回笼,沉重感却如同称砣一般压的吴邪头脑嗡嗡作响,眩晕感还未减轻,全身像被抽干了力气般。

  思想还在懵懂状态,下一秒一个天旋地转,身子就被搂入了一个怀抱。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吴邪周围,四周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一瞬间格外的清净。吴邪渐渐平静了心,只剩下太阳穴旁的青筋还在突突的跳动。闷油瓶的怀抱很温暖,像抱住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

  是什么让你如此惊慌失措,惴惴不安,我强大的小哥?

  影片已进入结尾,遗憾的结局令人惋惜,周围不少女眷捏着手帕在隐隐啜泣。吴邪伸手安慰着面前紧紧抱住他的身躯。人群开始往外散去,有不少人侧目望向紧紧相拥的两个少年,吴邪尴尬的看向众人,却一点也舍不得推开闷油瓶。

  吴邪垂目看向肩膀浓黑柔软的碎发,眼神温柔又坚定,就如他当初不顾小小的闷油瓶反对,一把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肩上,说要陪他一起走一样,“小哥,我一定会陪着你,死生契阔。”

  “吴邪,”张起灵抬头,影院空荡荡独留二人唯尔,“跟我去苗寨。”

  吴邪猝不及防,心下闪过很多念头,小哥刚坐上族长的位置,此刻离开张家不妥另说,为什么独独要去苗寨?

  “为什么去苗寨?”吴邪问出心中的疑惑。

  张起灵把脸别开,像是没听见苗寨两个加重的音节。

  吴邪促狭一笑,“爷的头风之症居然把我家小娘子吓坏了?这么急不可耐的想找寻良方,怕守寡?”

  张起灵眼神闪烁,几不可闻的飘了一声,嗯。

  吴邪倒吸一口气,扶住自己的心脏逼着自己压下想把面前之人推倒的冲动想法,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小哥的名声要紧,名声要紧,要当个人。

  吴邪捏住张起灵柔软有弹性的双颊,直到捏出自己满意的红印才堪堪说道,“好,我们去苗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