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替吴邪缠上最后一圈绷带,见他疼的直冒冷汗心里一阵泛酸,伸手揩去薄汗轻抚他的脸。吴邪的脸异常丝滑,偶尔一碰就能被弹出弧度,白皙的面庞总是缱绻地让人流连忘返。吴邪下意识偏头,用无辜的眼神询问张起灵,不进去了吗?

  张起灵曲指赏赐了吴邪一个脑瓜崩儿,这才慢悠悠站起来重新按上圆盘中的黑石。吴邪揉揉一点也没被敲疼的脑袋,把下巴搁在张起灵肩膀上,也不妨碍他开门,侧头往他耳垂呼气一阵一阵的送风,直到整只耳朵爬满红梢才善罢甘休。

  石门一震,循规蹈矩的机械声音缓缓运转,内里的气流瞬间喷涌而出,勾起外面的暖气缠绕交错翩飞起舞。两相气体碰撞带起薄雾一片,深深刺激人的鼻粘膜不断收缩。

  张起灵放下手,愠得面赤,眸光倾转瞪了一眼肩膀上的脑袋,可任吴邪怎么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怎么盛满的都是含情脉脉。

  两人下了面前的石阶,吴邪手滑过墙壁,并未感受到任何湿气,有些墙体已经开裂,如同风化,另有一种岁月的斑驳感。张起灵此时已经走到很深的地方,吴邪能听到他的声音隐隐带着回音,“这里的墙壁缝隙中都被掺入了一定量的特殊材料,以保证整个地库的湿度,又不会使得藏品腐朽。”吴邪随手往一道裂开的墙壁口子扣去,灰色的粉末刷啦啦往下掉。转了一圈眼珠子,没发现什么可供欣赏的,弹去身上的灰直奔深处和张起灵汇合。

  最后三阶一跨,吴邪一个趔趄停在了阶前。

  如果说面对恐惧,人是极度渺小的,在那一刻所有劣根都会被潜能所激发。那么面对美感,人又该是怎样的无可自拔。绛皓驳色,而皆若偻,那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虔诚,让吴邪腿脚虚软的几乎膜拜。极目望去,那种灵魂被掏空的感觉瞬间袭来。

  讨论这里空间的大小似乎起不到任何意义,四周仿佛与黑暗紧密衔接,从灰蒙到彻底绝色,过渡得完美无瑕。整个墙壁呈现圆穹形,越往上空间越小,直至顶部一个尖顶。那里半窜挂着一颗明珠,正幽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在这个清冷的地底,一层薄弱的氤氲淡气正时绵时聚的缠绕在它周围。上好的壁珠除了成色通透外,对着月光甚至能看到在里面流淌的珠液。而这一颗避珠如同成活了一般,幽幽淡气仿佛是它在这地底经年寂寥的叹息。整个墙壁宛如一张天幕悬挂在地底。两边交错的排列着一个个暗格,一通直达天厅就如同旋转在天幕中,仿佛萤火般在里面跳动。每个暗格中都有一块细小发亮的晶石,呆在这里,就犹如身处浩瀚苍穹,繁星点点闪烁在人周围,只剩下无尽的遐想。任何思绪在此刻都是多余,一抹奇绝尽出,荡涤尘世浮华。

  张起灵招手让吴邪过去,示意吴邪好好看看这里的藏品。

  吴邪探头,嘴下一个哆嗦,抬眼问张起灵,“那什么……小哥,你在炫富?”

  “……”

  张起灵无关痛痒的回答,“张家族长对藏品有绝对的话语权,我知道你喜欢拓本,你可以随意挑来观赏。”

  吴邪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这位富豪,“可这,这些都是……”牙齿上下打架,吴邪干咽了一下,只能边深吸气来平复内心的激动,“这些都是孤本了不是?”

  吴邪顺手盖住了自己的脸,内心不可抑制的激颤让他脚步虚浮,恨不能朝天捶几下他激动的小拳拳。

  我,我c!我抱到了好大一个金大腿。

  吴邪知道张家历史悠久,可他.娘的随手一翻这些书籍,里面记载的内容甚至能追溯到商周了。怎么,那时候张家就已经开始打基石融入政局了吗?你娘的这是有多牛逼!民间素有“张王李赵遍地刘”之说,张姓的起源甚至能追溯到远古传说时代。据《元和姓纂》记载:“黄帝少昊青阳氏弟五子挥为弓正,始制弓矢,子孙赐姓张氏。”也就是说把那个擅长拉弓引弦的传说人物当做张姓的始祖都不为过。吴邪都开始怀疑那位莫不是就是初代张起灵,从而接下来的祖祖辈辈中才有了张氏们在各个朝代的横行无忌。张姓第一次出现在正史中,是《诗经》所载的西周宣王的贤相张仲,也是由他奠定基石,成就了日后张氏一族在历史长河中不可撼动的地位。也可能是从这时候开始,张家野心勃勃昭然若揭,开始他们上千年的政局掌控计划。吴邪抬头看了眼那颗壁珠,眼角湿润,差点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脆弱的心脏再一次被张家的强悍所折服。

  张起灵静静的看着吴邪捶胸顿足,那副疯样却是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想都觉得可爱至极。淡漠的脸上毫无表情,可他深知,他已中毒至深,无药可医。

  吴邪自然明白闷油瓶带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他探究张家的历史。吴邪只是单纯的喜欢拓本,而这里有上好的,最纯正最地道的古籍可以让他临摹,张起灵深知他的喜好,却从来不问不说,总在不经意间就能做出让吴邪措手不及的感动。

  这人真的是,太他.娘讨爷喜欢了!

  吴邪一把捞过张起灵,狠狠在他脸上啾了一口,真的是融入骨血的喜欢!

  张起灵一下捂住了脸,耳根发软面色潮红,心想地底如牢狱,果真气息不足,容易让人呼吸不畅,心跳剧烈,古人诚不欺我也。

  吴邪撩了汉可不管收场,噔噔噔踏着小短靴蹦出了几里开外,大有今天不看完张家所有藏品不出地底之势。吴邪隔着老远喊张起灵,“小哥小哥,我看不到上面,上面有什么?”

  张起灵又想,自己现今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堪比周幽王和唐玄宗?

  脑子还没想明白,身体却比思想更诚实。张起灵几步助跳一脚踏上墙壁凌空而跃融入没顶的黑暗,触发了机括的开关。壁珠开始缓慢旋转,清脆的齿轮转动声在寂静的地底显得格外清晰。满壁暗格开始缓慢移动,昏暗的亮光此刻犹如发光的萤火,轻巧的穿梭在地底。抬头望去,每一个可移动旋转的暗格像翩翩飘远的孔明灯,悠悠然向无尽的天幕掠去。

  吴邪看得痴呆,默默地为自家男人的身手鼓掌,直至张起灵如猫一般轻巧地落在吴邪身旁。张起灵看着吴邪眼底的光,嘴角经不住挂起笑容,比就比得了,难道还宠不得了?

  吴邪向着藏品飞奔而去,底下几排古籍已经远远飘入上空,各种瓷罐玉器,药瓶武器,星象罗盘,奇珍异宝,无穷无尽。吴邪看那个也稀奇,瞧这个也惊讶,恨不能多张几双眼一一刻在自己心里。张起灵看吴邪小心翼翼趴在墙壁露出双眼猫一样的模样,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凑近吴邪淡淡的问道,“看不上眼吗?”

  吴邪猛地转头看向张起灵,任嘴巴的惊呼震响地底,“我可以拿??”

  张起灵没说话,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吴邪哭笑不得的看着闷油瓶,“不是,小哥,你知道这里随便一件东西拿出去都是什么价值吗?”

  张起灵一动不动的看着吴邪,对他的提问秉着完全忽视的态度。吴邪微挑眉,故作轻松的问道,“难不成你还想把整个地库都送我当聘礼?”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一拳捶向张起灵的肩膀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就知道你小子经不起玩笑,哈哈哈……”

  “也不是不可以。”

  “……”

  吴邪狂汗,大哥求您别表现出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好吗?这里的东西别那么理所应当的随便送人好吗?

  吴邪想,闷油瓶一定是吃错药了,这肯定是梦,是梦!对,他一定在做梦,梦到闷油瓶拿一整个张家藏品送他当聘礼。

  吴邪随手抄起一本古籍,忽略张起灵一脸不想发表任何感想的表情,扬扬手笑道,“就这本《琳琅志》如何?”

  张起灵眼底挂了笑意,“喜欢这份生日礼物?”

  吴邪一愣,眼神软得不可思议,紧了紧手中的古籍,轻声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