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难在脑海里记住一个人的脸，一般都是通过声音和明显的外在特征去辨认，比如一双鞋或者一支特别的手表。
但是有一个人，因为他的脸盲而大发雷霆，曾经在学校里连续一个月堵着他，让他干尽跑腿代写事情之后还威胁着要揍他，使得那张恶魔般的脸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魇里。
甚至自己无法和别人好好交往的怯懦胆小个性，可能也是在那时候的霸凌中形成的。
“林止......”他颤抖着说出这个自己不愿回想的名字，用手指甲狠狠掐入他的手中，挣扎着想从他手中解脱出来。
可是成年以后的林止力气大了岂止一倍，他甚至觉得，对方一只手就能把他扛起来甩出几米开外。
“哥！你干嘛呀！为什么要对别人动粗啊！”林妍拍打着她那个神经病大哥，觉得莫名其妙。
是他拜托自己打听有没有一个叫夏南的人的，这个人正好在她工作的城市，她的工作又正好能接触到相关信息。口口声声说什么是自己高中时期的好同学，结果找到了见到面又对人动手，果然就算过了多少年都不能相信这个暴力狂说的话。
她咬牙切齿，上前抓住她哥手臂，一个巧劲将两人分开：“林止你犯什么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动脚吗？”
林止的手已经松开，夏南飞快退了两步。
脸颊已经被掐出了两个红印，有些发热，被触碰的感觉还停留在上面。
他擦了擦眼睛恨恨瞪着林止。
讨厌这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变！
原以为林止会对他的反抗勃然大怒，就像他们以前一样，只要夏南有点不愿意，他就用那带着杀意的眼神剐向自己，嘴里骂着脏话变着法子羞辱他。
结果预想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林止很快恢复成一个“正常人”模样，对着妹妹笑道：“我就是有点不敢相信，一直在找的人就在这里卖早点嘛，有点激动。对不起，夏南同学，让你害怕了吧！”
林妍“啊？”了一声，看向夏南。
“夏南是吗，我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高中的时候。”
那些可怖的经历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完的，夏南很想说是，他高中的时候就在欺负自己，但是他看着林妍，想起她终究是林止的妹妹，告诉她这些，又能做什么呢？
当时林止被警察带去教育的时候，他的家人难道不知道吗？
如果真的想管，为什么干脆就别再让他出现了！
在林妍问话的时候，站在她身后的林止看他的眼神，就像是暴徒在威胁人质闭嘴一样。
好像在说：乱说话，就让你完蛋。
已经被知道自己的工作地点，住址想必也很快就会被发现。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消失已久的林止突然又出现在他跟前，还带着以前一样的残暴气息，让他心生绝望。
答案是什么，对林妍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最终闭上嘴，别开脸没回答。
“我要关门了，请你们离开。”他此刻脑子混乱，想不出一个合适理智的解决方案，想先把双方阻隔。
拉着卷闸门，“哐”地把店给关了。
“诶......！”林妍的声音被关在外面。
她转头瞪着那个粗鲁的男人：“我以为你是真的有所谓的高中朋友才答应帮你找人的！”
林止耸耸肩膀：“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就是想和他把以前的矛盾解决了。”
“你的解决方式就是动手打人吗？我警告你林止，你要是再敢胡来，家里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别担心了。”林止微微低头，冷笑，“都这么大了我有分寸了。我保证不会打他。”
“你......算了，跟我回去吧。”林妍实在不放心，强行拉着林止要回去，“我真是猪油蒙心了相信你的话。”
“嘁。”
林止也没拒绝，当真跟在她之后走了。
走前林妍还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对不起啊夏南，我不知道你俩有什么矛盾，但反正我哥他冲你犯浑就是他的问题，你要是接受赔偿，就加我名片上的电话！遇到危险了也可以直接找我。”
直到外面兄妹脚步声远去，他才终于敢从卷闸门下走出来。
他没敢直接回家，坐公车到附近的咖啡书店坐了一下午。
在喝完咖啡前，手都在发着冷汗。
服务员看他面色苍白，还问他需不需要巧克力治疗低血糖。
“不用了谢谢，我没事。”
他轻声拒绝了。
温热的咖啡下肚，他的精神魂魄终于回笼。
好不容易天快黑了，手机里宗景郁也给他发消息说自己下班了在家等着他。
夏南仔细看着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心想幸好自己还记得林止的脸。
不然被跟踪了都不知道。
他打车回了家，站在自家门口，依稀可以听到里面炒菜的声音，他有些发愣，还以为自己走错房门了，抬头一看房门号码一样，门上的锈迹也一样，没有弄错。
为了不开门的时候碰到里面的人，他提前喊了两声。
宗景郁给他开门。
穿的还是他菜市场买菜的时候认识的老板送的粉色围裙，上面有一个小猪脑袋的卡通图案。
配着戴眼镜穿笔挺西装衬衫的宗景郁，显得很是割裂。
夏南心头的雾霾好像突然被驱散了，他带着惊讶的表情进门，看着宗景郁将饭菜端到他们那张小桌上。
“照着网上的菜谱做了两个，试试！”
他期待地看着夏南洗完手坐下。
给他贴心地准备好了碗筷，见夏南夹起一筷子醋溜包菜，眼神直直盯着他的脸。
比想象中要好吃，夏南有些惊喜：“很好吃。”
“这个呢？”宗景郁给他装了一块红烧五花肉。
糖稍微多了些，但是也很不错，最重要的是热乎。
“也好吃呀......”还有第三个菜，是干煸豆角，夏南也喜欢。
几年都没吃过家常菜的夏南几乎要感动落泪，他捧着碗，很高兴地对宗景郁说：“你手艺真的好好，经常自己做饭吗？”
“没有，我就是看着手机教程做的，严格按照上面的配方比来，再炒到差不多的程度试吃一下，基本不出错。”
开玩笑的，宗景郁不上班，在煌运的后厨已经学了两个小时，期间产出半生不熟的菜有几道。确定自己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之后他才买菜回的家。
期间舒运在一旁做试吃员，差点食物中毒被送医院。
看夏南喜欢，宗景郁自然心中很有成就感。
“你喜欢的话我就多做做，不过可能不能每天都做，工作有时候会加班，到时候我们就出去吃，好不好？”
“好！”夏南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他的工资，“对了，你那点钱应该不够用吧，我给你买菜钱。”
“不用不用，煌运的老板看我挺适合司机这个工作，决定正式留用我了，我的工资也涨了不少，够咱们用了。”宗景郁没提正式员工的工资有多少，因为他其实不太清楚司机的工资水平。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看着真心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夏南，他终于有一点对欺骗对方感到不好意思的心情。
所以马上将话题转移，坐在他旁边，两人手肘挨着手肘，一起开始吃饭。
吃完饭后夏南提出洗碗，宗景郁想帮他洗的，但是对方眨着眼睛看他说让我来的时候，还是心软了。于是看他收拾碗筷后去洗碗池。
很想，买一套自动洗碗机。
可惜不行。
这间公寓太小，两个人做的每件事都没有秘密和回避空间。他们干完自己的事情上床睡觉，宗景郁却明显觉得夏南话少了很多。
“今天工作遇到不顺利的事情了吗？”
关灯之后，宗景郁关心道。
“没有。”夏南侧身对着墙，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感觉你情绪不高。”他看着夏南的后脑勺，慢慢说。
“遇到了困难一定要告诉我，两个人解决总比一个人消化好。大概。”
夏南心一动。
这是宗景郁以前帮他的时候，对他说过的话。
他翻了个身，对着宗景郁。
两个人挨得好近，明明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他却能很清楚地闻到属于另一个人的香气。
这就是有家人的感觉吗？
“谢谢你，景郁。”
宗景郁心跳得飞快，他抬手摸了摸夏南的头。
“我保护你。”
夜晚很安静，夏南动了动身子，又转了回去。
总觉得一张床上两个人面对面睡觉，还是有点太暧昧了。他不想让宗景郁觉得尴尬。
今晚好像特别难睡着，因为林止的事情。
林止就像一只蚊子，在他耳边嗡嗡地飞舞。他担惊受怕着，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其实林止不一定会找他，可能只是路过了，遇到认识的人才做出那样的举动。
对，一定是这样的......
他没睡着，宗景郁同样也没睡着。
没察觉到异样的宗景郁，还沉浸在刚才夏南和自己面对面睡在床上，自己还伸手摸了他的头的肢体接触上。
好软的头发，好可爱。
温热的头发贴在自己手掌心，他脑海里马上浮现了夏南的脸。
身体又隐隐有些发热，他唾弃自己的自制力低下，赶紧翻了个身把长手长脚伸出被子外，让空调给自己物理降温。
同居第二天，两人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