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枪火>第12章 枪管吐真言

  钟易惊愕地压着脖子渗血处,「对不起,阎先生,我只是询问小少爷昨天去哪里玩,并没有问他们遇到谁。」阎壑城冷笑,表情全无一丝温度,「你还不懂炎儿对你的信任吗,他什么都会告诉你的,这不算套他话?」钟易摀着颈部,血从指缝间漏出来。他绝望地想,果然被阎壑城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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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前宅邸招聘管家,阎炎难得没睡午觉,在客厅玩飞机模型。他没扔好,玩具飞出去砸到了刚进门的钟易小腿,他对阎炎亲切地笑了一下,弯腰拾起玩具、以袖子擦拭模型再还给阎炎。

  阎炎穿着蓝色的水手服,短裤配上半筒袜,光洁的小皮鞋,白色帽子的别针有颗亮眼的红色圆扣。钟易见到阎炎洋娃娃般的五官,对他柔声说:「哈啰。」

  阎炎的热情对见面两次以上的「朋友」一点即燃,还包括第二次在内。面对陌生人的出现,在父亲母亲哥哥的千叮咛万嘱咐之下,阎炎总算学会保持适当距离。

  阎炎怯生生地跟他挥手,说:「你好,很抱歉刚才砸到你的脚。」大哥哥笑着摆摆手,「没关系的,很开心认识你。」钟易生得清丽温婉,笑起来让人觉得自在舒服。阎炎也回他一个腼腆的笑,然后一溜烟地跑到阎壑城身边,看父亲面试新来的应聘者。

  阎壑城大略地翻看他的简历,基本资料在他们来访前已派人调查过。他属意聘用女管家,对儿子们更安全。阎壑城正想叫钟易回去等通知、让下一个人进屋时,阎炎摇了摇父亲的肩膀,对阎壑城说:「爸爸,可以请这位大哥哥来我们家吗?」小孩子天生亲近外貌姣好的人,也辨别不出接近目的背后为何。

  钟易是兰州人,在泾阳的崇实书院读过西学。如果晚餐时段,钟易没有忙录地走动,只是站在一旁等他们,阎炎还会邀请钟易一同就座用餐。起初钟易不敢,阎壑城没什么意见,说:「炎儿邀你了,你就坐着吧。」

  阎炎对阎壑城说过很多同样的话,吃早餐时会提起,享用茶点时会兴奋地宣布,宅子里的大哥哥大姐姐们,他最喜欢的就是钟易和约瑟芬。好动的阎炎不想在书桌前坐两个小时,得到阎壑城的同意,改在饭厅的长餐桌轻松地上课。阎炎面前摊着莎士比亚着作或图画书,还有陶瓷茶具及饼干樱桃等点心。

  教室搬家的第一天,小少爷在餐桌大声练习朗读时,钟易端了壶酸酸甜甜的水果茶,给阎炎念累了喝。

  阎炎一看管家哥哥来了,便把书放下,朝他跑过去,「小易哥哥!约瑟芬带了新的糖果!你看你看!」蹦蹦跳跳的小少爷差点撞倒了长桌一整排六张椅子,钟易吓得把茶壶摔在地上、赶紧抱住阎炎,以免他被高背的椅子砸伤。

  「对不起,小易哥哥!」阎炎十分愧疚,他害钟易受伤。「没关系、没有砸到我,谢谢炎炎。」其实椅子砸到了钟易,但他不忍心看阎炎内疚。赶紧转移话题:「炎炎想拿什么给我看?」

  阎炎立刻喜悦地回答:「约瑟芬说这是今年在德国发明的新软糖,是我最喜欢的小熊!」他摊开掌心,红色的小熊软糖稍微扁掉了,小孩子懊恼地惊呼:「哎呀,被我压扁了,可怜的小熊。」钟易温言安慰阎炎说:「它看起来很甜很好吃,炎炎可以请我吃这颗糖果吗?」阎炎高兴地凑近,将小熊软糖喂到钟易的嘴里,满眼期待地望着他。钟易嚼了两下,面若桃花地对阎炎笑着说:「真的好美味,谢谢炎炎。」

  在陆槐花费数月搜集的通联和照片交给他之前,阎壑城早已不想留任钟易,出于这名管家是阎炎亲自挑选的,阎壑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发现钟易另侍其主,阎壑城考虑了最快的解决方案,但维尔戈──老宅的维安兼特殊保镳,建议他留着人,作为缓冲和追溯源头的棋子。杀了一个内应,更多的蝼蚁趁隙窜进来,踩不完的。打蛇打七寸,想要阎壑城死的仇敌远远不止七家。

  他提防内贼的居心不良,只要钟易安分守己,对两个儿子尽力服侍、没有危害的意图,阎壑城假意通融他自以为隐密的行动。他看得出来钟易非善茬,也看得见他对小儿子是真心喜欢。

  小白狼的到来搅浑了那些人的盘算,在得知段云担任副官后,他们就怕阎壑城准备与北洋派的旧部结盟。段云生父是前总理,失势下野、隐退上海多年;各省想挖他重出政坛的从没断过,连日本那边也想分杯羹。指使钟易下药的人没种杀阎壑城,充其量是严刑要挟,以他狭持陕军控制权。千算万算,那帮人却害了阎辉。

  阎壑城耐心用罄,不想再浪费时间陪老冯演双面人戏码,狗娘养的指派钟易进门的用意显而易见。只是他铁石心肠,从不在乎死在手里的人生前脸长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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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壑城将钟易的嘴以麻布塞了起来,防堵等会儿的声响传至走廊或其他楼层。阎壑城手里拿着一把白朗宁手枪,长度八点二五寸,这枪还没他的屌长。

  阎壑城丝毫不理会钟易哀求的眼神,他把枪管狠狠塞进钟易的后穴里,当场听见惨叫。

  「阿──」被布料堵住的尖叫再凄厉,也模糊了求救声。阎壑城拿枪捣着钟易的窄道,冷血的金属刮破臀周肌肉和肠道末端,板机护环像把钝刀,磨着鲜血淋漓的大腿内侧。过没多久钟易底下的地毯淌出大片血迹,还有几小块肉末。

  阎壑城放开握把,拿出另一把毛瑟手枪,拆下弹匣,枪管前端伸进炉火里烤了几秒。烧红的枪口烙上钟易的右脸颊。钟易连哀叫的力气也没了,抽搐着四肢,过一会就不动了。他在阎家潜伏多年,岂不知阎壑城的狠戾,想着大概就死在这了,只希望痛楚早些结束。

  「我今天不杀你,你敢大声呼救,我就割了你的舌头,省去问讯,听懂吗?」钟易瘫在地上,仰面朝他点头。

  「你知道约瑟芬是谁杀的?」看钟易接着点头,阎壑城把那块糊着血的麻布拿了出来。钟易强忍煎熬,急忙说:「她没死……约瑟芬和她家人都逃回德国了。」

  「什么时候的事?」阎壑城问。

  「去年四月,我听冯弗志说要杀约瑟芬。我带小少爷和段云少爷出门,趁他们看电影时,叫约瑟芬他们假死,把照片寄给警局,骗过冯弗志。」

  阎壑城想起那次调查手下仓促了事,「那司令部呢,我派人去查,为何他们没回报尸体失踪了?」

  「总部里有内奸……不是冯家的人马,他们不归冯家管了,可能想看您与冯家争斗。」钟易回复他,又吃力地说:「冯弗志的电报我偷抄了几份,有重庆和北京来的,存放在管家房的抽屉。阎先生,求求您,我没有骗您……」

  阎壑城不耐烦地说:「说了不杀你,同样的话我不喜欢说两次,你待在我们家这么久还不了解吗?」他找了几块干净的棉布,堵住钟易下体的伤口,免得持续失血。「你走吧。」钟易瞪大眼睛看他,表情不比刚才好:「我……可以走了?」

  阎壑城说:「难道你想留下来吗?」他看着钟易右脸被他烫出一个窟窿,说:「上星期我已对炎儿说过,你生病了,需要回兰州老家养病。炎儿很伤心你要走,但是怕你工作弄坏身子,就没有拜托你留下来。」钟易脸色动摇,一双桃花眼泛出了泪。阎壑城淡然说道:「他昨天送你的别针不是玩具,是你第一天来我们家时他戴的,上面镶的那颗是红宝石。你养好伤就动身去其他省,别回老冯那王八窑子。」

  这几天,阎炎给管家哥哥的贴面礼是一边五次亲吻,而且搂得很紧。阎炎看起来有些低落,钟易以为小少爷是心情不好想寻求安慰,没想到阎炎知道他要走。

  除了早上和晚饭后的问候,就连下午每一次阎炎看到钟易从大厅经过,他都要追上去;或者他和段云逛街回家,阎炎也会跑过来和钟易拥抱。

  钟易终于忍不住哭了,泪水冲刷伤口的血,他秀美的脸一半白一半红。「冯家让我回报您的行踪,两年前围城结束,您走进大厅时,我借着端茶在您手臂扎了一针……」他满面难堪地说:「他们目的是趁您失去意识控制您,幸好阎辉少爷即早发现,将您搀扶上楼了。」难怪阎壑城醒来时身边的人是阎辉。

  「我从未透露过三位少爷的消息,我对您和他们都很歉疚……事到如今,阎先生杀了我是应该的。我知道……阎炎小少爷,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他哭得肝肠寸断:「可是我的姐姐被冯弗志抓去当姨太太,我不配合的话,她很快就会被折磨死的。」钟易语带哽咽:「我只想让姐姐少吃一点苦。」

  阎壑城漠然说道:「老冯等着倒台了,你救不了她的,你逃出去才能活,你回去是死一双。」他把钟易拉起来,看他的腿还能站,便让他靠着椅子休息。钟易垂首低语:「谢谢阎先生,只是……我不想丢她一个人。」

  阎壑城听到阎炎拉着段云从游戏室一起出来,过几分钟就睡了,便让维尔戈把人送出去。他们接下来不需要新管家,估计很快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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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易刚来的第一个月处处谨慎,他做事利索周到,却时常看到阎壑城就面带紧张,生怕被发现是内应,也怕办事不周会挨打。有天阎壑城提早回家,见到钟易坐在已经收拾整洁的长桌前,靠着桌子打瞌睡。他见是阎壑城来了,惊慌失措地鞠躬道歉:「阎先生抱歉,我下次不会了、真的不会了。」阎壑城觉得莫名其妙,「你事情办完了就去睡,这里不是军营。」他看钟易脸庞发红、没离开餐厅,突然意识过来,「你不知道有房间是给你的?」

  阎炎不会清楚大人的行程,阎辉也时常不在家,维尔戈就是个隐形人,没人告诉过钟易他的房间在哪。

  他带钟易穿过庭院,走到另一栋楼房,第一间最大的厅室就是管家住的房间。上个管家离开后重新翻修,装潢是全新的。西式的床和被套枕头,一张红木书桌,双门衣柜和几个矮脚柜储放物品,一间独立卫浴设备。

  钟易震惊地看着崭新舒适的套房,阎壑城拿出一副钥匙给他,说:「这间是你的,记得锁门,有山匪来过。」钟易双手接下这副钥匙,低头掩面,应该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