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拿妹妹来作为要挟……
这个男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心。
禅院真希嗤笑一声。
“这样麽,”她点点头,“没问题,我会赶到的。”
禅院家使者们高傲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点满意的神情,他们正准备按照惯例进行几句提点,却被禅院真希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
“其他的就少废话了,我正好也打算回去一趟,话又说回来,你们应当知道吧?”
她烧伤的嘴角挑起嘲讽的弧度。
“按照宗族礼法来说——现在禅院家的家主,已经是伏黑惠了呢。”
“混账!!!”
禅院扇挥袖将凭几上的茶具一把扫落,滚烫的茶汤与碎瓷片四散溅开,然而他尤觉不爽,起身将侍奉在下首的女人一脚踹倒。
“看看你生的好女儿!”
手臂在与碎瓷片接触的瞬间渗出猩红血迹,但这身着和服的中年女性却只是木偶般从地上坐起,一声不吭地又伏跪得更低了一些。
禅院扇厌恶地撇过头看向侍从。
“她当真是这麽说的——?!”
前来传话的侍从呐呐不敢出声,禅院胸口剧烈起伏着,在室内如困兽般无目的地乱走。
他当然知道这是真的——因为这个逆女!这个孽种!他人生中唯一也是最大的污点——正是她的存在才导致了禅院扇一派于家主之争中的落败!!
自从禅院真希当年孤身离开本家,禅院扇只当这个女儿死了,没想到她不仅毫不收敛地在外抛头露面,还胆大包天地与五条悟走得很近——禅院直毗人一派的长老们没少拿这个在会议上攻伐他!
现如今东京咒高一派屠戮总监部,几乎公然与整个咒术界为敌,这孽种不但不自裁以全家族清名,反倒还堂而皇之奉伏黑惠为家主?!
一个外人,一个五条悟的养子,做禅院家的家主?!
他怎麽敢?她又怎麽敢?!
当初允许禅院真希离开本家就是一个错误!
如果能早一点意识到,如果能早一点修正……
不,也许现在还不晚。
当年制定协议的禅院直毗人已经死在总监部暴乱,而伏黑惠暂时还没有得到长老们的认可,在禅院家彻底毁于外人手中之前,他必须先一步挽救他的名声,并推举出令长老们满意的人选!
禅院扇随手扯下被茶水濡湿的羽织向地上一抛。
“去请直哉少爷到议事厅一叙,”他面无表情地对侍从们下达指令,“那个孽种抵达山下时,向我禀报。”
对于禅院直哉而言,这几年的人生算得上大起大落。
他自出生起就受到禅院上下的呵护与尊崇,无论论血脉还是论地位都享有着同辈中独一无二的特权。
结果半道上一个据称觉醒十种影法术的小鬼头抢占了他的地位。
不过好消息是这小鬼明显是五条派的成员,长老们对此争议很大。
更好的消息是五条悟在涉谷事变中被封印,总监部明令将整个五条派判为谋逆。
禅院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一个明显上的诅咒师成为家主,禅院直哉那几天高兴得恨不得同封印五条悟的诅咒师握个手。
接着他就得知了自己老爹暴毙的消息,再接着五条悟突破封印。
然而就在禅院直哉噩梦里反反复复看到伏黑惠杀上门来抢夺家主之位时,禅院扇找上了他。
禅院扇与禅院甚一,这两个从来没和他看对眼过的老顽固居然愿意鼎力推举自己为家主——这份天降大礼绝地逢生的愉悦让禅院直哉在面对禅院真希时都保持了难得的好心情。
……虽然这位堂妹向来行事荒诞得不像个女人,现在还毁去了一个女人唯一宝贵的容貌。
不过看在她父亲这麽识相的份上,禅院直哉决定用比对待垃圾稍微温和一点的态度对待她。
“真可惜,”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微微侧过头避开堪称惨烈的伤疤,“你身上唯一有价值的地方就这样被你自己毁掉了。”
禅院真希眼都不擡:“滚开。”
她身上那股生死之间磨练出的煞气在容貌被毁後变得更为渗人,禅院直哉被她正面一冲,瞬间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说些什麽。
但他骨子里的劣根性不会允许他对一个女人低头,甚至于因为方才受到惊吓,他变得更加口无遮拦。
“你真应该向你妹妹学一学,至少她很清楚应该怎麽做一个女人,”禅院直哉讥讽道,“喔,我是不是从来没和你说过,在你还没离开本家,被我踩在脚下的时候——”
寒光一闪。
禅院直哉几乎用上了术式的速度才勉强避开刀刃,他瞪着自己被削落的刘海,难以置信。
“你——!你好大的胆子!”
“没空和你过家家酒,”禅院真希语气平稳,“滚开。”
她没再看呆立的禅院直哉一眼,径直撞开他向更深处走去。
这次回本家,禅院真希还携带着一个更重要的任务。
在东京咒高受到整个咒术界封锁的现在,唯一可能的咒具来源就是禅院家与五条家,考虑到两家对待东京校截然不同的态度——应当率先掏空哪家忌库就很显而易见了。
禅院家忌库的钥匙就放在她上衣的口袋中。
这个自她年幼时就因身为女性而被再三勒令无资格入内的禁地,这个承载着禅院家千年以来的荣光与积累,毫无疑问的根基之地……即将被她打开。
插入钥匙,向右拧开,不会比打开一间快捷酒店的钟点房更难。
——何其有趣。
禅院真希摸索着口袋中钥匙的纹路,轻轻,轻轻笑了起来。
但在这个明令禁止任何女性靠近的区域中,禅院真希看到了第二个女人。
……是她的母亲。
这个在她记忆中从未违背过任何一项禁令,仿佛是以人偶而非人类的身份出生的中年女人静静等待在道路中央,并头一次这样坚定地开口向她说话。
“你不应当再往前去了。”她说。
禅院真希只觉得可笑。
母亲不会以为自己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傻傻依赖着她吧?那些软弱无能的过去早已在一次次战斗中被她彻底斩断。
但她不想对母亲说太过分的话,所以禅院真希向边上绕了绕。
但母亲再一次挡在了她面前。
“回去,离开这里。”
“不。”
这就是她唯一想说的了。
自多年前离开本家的那天起,她决定要做整个禅院的主人,而现在目标近在咫尺,她不会再为任何东西让步。
所以禅院真希毫不犹豫地将母亲的咒骂与眼泪抛在身後,并坚定推开忌库大门。
但在这扇门之後的——
是空无一物的忌库,等待已久的“父亲”,以及倒在血泊中的,真依!
而就在同一时间,在另一扇【门】前,有另一个人正发出苦恼叹息。
“搞不定啊搞不定,”奈奈子抱头哀嚎,“这个通道对我来说太小了啦!”
夏油杰熟练递上布丁顺毛。
这几天盘星教很清闲,他干脆学习现代公司居家办公,同时盯着一点某个小朋友,避免她因为过度沉迷挖洞而废寝忘食。
——虽然他只能隐隐约约从空气中看到一丢丢通道的轮廓。
不过据五条悟说,这已经是夏油杰逐渐被奈奈子【同化】後的视野,否则以普通人,即使是咒术师的视野来看,也只会觉得奈奈子在做什麽无实物表演。
“真是超——羡慕的,”五条悟怪声怪气,“好咯,现在咒术师对杰来说也是猴子了~”
接着他得到夏油杰恼羞成怒的一个肘击。
在过去的整整一周中,奈奈子几乎将所有醒着的时间都花在了挖掘通道上,以她过往展现出的实力来看,很难不令人怀疑——如果她将这个力气用在挖掘地球上,恐怕他们现在已经可以穿越地心直达乌拉圭海岸。
然而根据她的反馈,这个通道距离开啓仍差临门一脚。
“啊……好烦。”
奈奈子垂头丧气地向下一坐开始挖掘布丁,在她挨上地板之前,夏油杰的拖鞋已经过分熟练地垫在她屁股底下。
“还是差一点,需要有什麽外力来打破才行。”
神祇穿越世界所需要的通道远远大于人类,除非有人对祂或者祂的【概念】作出祈祷,这原本不难——但在另一个世界中,那个同位体根本就是毫无志向的千年阿宅啊!
唯一能勉强指望一下的就是当初给五条悟留下的【门】,但如果在【五条悟】与【夏油杰】的强强联合之下还有谁能令【五条悟】濒死……
说实话那整个平行世界也离死不远了。
虽然丧头丧脑一脸不开心,但布丁一勺一勺往嘴里怼的速度却不减,夏油杰低头注视着她,微妙幻视一只气鼓鼓往腮帮子里藏瓜子的小仓鼠。
想着想着他就笑了起来——自从和这孩子在一起,夏油杰的笑点一路暴跌。
“好啦好啦~不生气?”他温声哄着,“往好处想,这说明大家都很平安呢。”
奈奈子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准备下楼打两把电动再投入热火朝天的工作之中。
然而就在这时。
她的耳边响起了微弱的祈祷。
“谁来救救姐姐,救救我们……神明啊……妈妈。”
奈奈子蓦然回望——!
在她燃起火光的眼底,那层始终无法突破的世界屏障。
怦然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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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奈子在领养真希真依的时候许诺过——“任何时候呼唤我,我都会出现在你们身边”,但她根本没想过穿越世界的祈祷会在小朋友身上被触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