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不能这样!男子和女子是不一样的……”

  单若泱气笑了,“哪里不一样?有何不一样?朕又为何不能这样做?朕是大周帝王,钱也是朕出的,朕凭什么不能这样?”

  “皇上息怒,钱大人的意思是男子可以参加科举为国效力,朝廷的花费也算有所回报……”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同样的钱花费在女子身上纯属赔本买卖。

  “皇上前脚才拨出一笔巨款补足了将士们的军饷,眼下再负担这样巨大的开销未免太过吃紧了些,不如先将男子学院弄起来,待日后富足了再考虑其他。”

  听闻这话,单若泱险些没憋住要当场白眼儿翻上天。

  拿她当三岁小孩儿糊弄呢?

  今儿若是听信哄骗先将男子学院弄了起来,日后岂不是更没了东西好威胁他们?再想搞什么女子学院无疑是痴人说梦。

  这两者只能捆绑销售,别无他法。

  思及此,单若泱冷笑一声,“诸位大人的‘良苦用心’朕明白,不过……”

  “如今的这些银钱都是朕想方设法、忠勇伯豁出去冒着生命危险赚回来的,便连本钱都是朕掏空了家底儿还借了一笔外债才凑起来的,按理说应是属于朕的私人财产。”

  “既是私人财产,朕想如何使用关尔等何事?便是果真不够用,那受损的也只是朕的私库,哪怕朕因此而破产了也是朕自己的事,尔等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倘若尔等是心疼那部分被减免的赋税,觉得朕损伤了国库收入……这一点尔等大可不必忧虑,这里缺了的朕自然会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没有谁能比朕这个皇帝更在意国库充盈与否。”

  “总而言之,钱是朕的私产,朕并不在意什么回报什么浪费白搭,要么一视同仁男女学院同时进行,要么就一个都别折腾了。”

  被噎得够呛的大臣们一个个那是脸红脖子粗的,面对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竟是毫无办法。

  这会儿他们也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为何朝堂之上还未商议的事,民间就已经率先得到了消息。

  百姓们都已经沉浸在一片喜悦中激动万分,冷不丁一盆冷水泼下去会是什么反应?

  后果不堪设想。

  谁都没那能耐承担天下读书人及万万百姓的怒火。

  这是打定了主意要以此拿捏他们呢。

  从此举也不难看出,这位是早就吃了秤砣铁了心的。

  挣扎许久,大臣们终究还是低头沉默了。

  “看来众卿是没有异议了?”

  无人应答。

  单若泱满意地弯起了嘴角,“左爱卿。”

  左明成立时应声出列一步,恭谨等待指令。

  “抓紧做好规划和预算,朕希望最迟在立夏之前,全国各地的皇家学院便能正式投入使用。”

  听起来工程量巨大,但实际上各个地方互不干扰,只要上头拨款充足顺利就完全可以同时开工建造。

  且盖学院完完全全就是最简单的盖房子,布局合理结实耐用就足够了,又不似那些贵人府邸这个讲究那个风格,还有无数细节折磨人。

  人手充足材料充足,真动起工来快得很。

  眼下才是寒冬腊月,到立夏之前这段时间尽够了。

  左明成快速寻思了一遍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当即就应了下来,“微臣遵命。”刚要退回队列就被叫住了。

  “另外还有一桩事,关于印刷术的问题朕有些想法,左爱卿腾出些人手来试验一番。”

  左明成愣了一下,旋即道:“愿闻其详。”

  接着,单若泱便将活字印刷及转轮排字架仔细解释了一遍。

  起初众大臣还不以为意,只以为她是有点什么不成熟的想法可以尝试改进。

  好不好另说,成不成都还是个极大的问题。

  可随着她的详细讲解,大臣们的神色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一个个眉头紧锁若有所思,似是在脑海中模拟她口中“活字印刷术”的工作过程。

  越琢磨,那眼神便越是灼热,甚至已经按捺不住躁动的心情,恨不能立即催促试验。

  向来稳如泰山的丞相这时也激动起来,目光灼灼胡子一翘一翘的,“按照皇上口述来看,这活字印刷术已然趋于成熟,微臣以为可行性极强。”

  “一旦试验成功取代如今的雕版印刷……那可真真是造福天下万民乃至后世千秋万代的大好事啊!”

  何止是对大周的影响巨大?对于整个世界的发展影响都是极其巨大的。

  单只凭这份贡献,就足够让后世记她永生永世了。

  一众大臣紧随其后连连附和,甚至都顾不上这还在大朝呢,就已经开始出言催促左明成进行试验了。

  那股子急切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鬼在撵呢。

  左明成也激动啊,可他一下子领了两份大差事,任凭哪一个也都不敢耽误,只恨不能将自个儿劈成两半来用才好。

  所幸关于活字印刷和转轮排字架的细节方面他私下里还要去仔细了解一番,下朝便被单若泱给叫走了,这才避免了他被一众眼冒绿光的同僚抓住围攻。

  等从崇德殿走出来时都已经临近晌午了,从天不亮到现在就不曾消停过,着实累得够呛。

  但左明成看着自己手里的几张图纸却是丁点儿也不觉疲惫,满脸尽是激动亢奋的红晕,回到衙门连午膳都没顾得上用一口便迫不及待一头扎进去忙活开了。

  连带着工部的一众官员也都只好跟着脚打后脑勺,叫苦不迭。

  ……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许久不曾听到这四个字,冷不丁的单若泱还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便看向身侧的风铃,问道:“近来太后的身子如何?”

  风铃低垂着眉眼,轻声回道:“昨日奴婢才问过王太医,说是不大好了,如今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

  单若泱点点头,思忖片刻,站起身来,“既是如此朕就去瞧瞧罢。”

  因整日大半时间都坐着在办公,是以平日里有点什么事她也鲜少坐轿辇,不是很急的情况就爱慢慢溜达。

  且无论再怎么繁忙,每隔三四天她也总会特意抽出点时间来好好锻炼锻炼,以免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效果显然也很好,身材一点儿不曾走样不说,身体也仍旧健康。

  面色红润精神奕奕,浑身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蓬勃的朝气。

  而反观太后,却是面色苍白瘦骨嶙峋,原本保养还算不错的一个人,如今却是脸皮都耷拉了下来,两鬓之间夹杂了些许银丝。

  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充斥着一股腐朽的气息,眼看着就不好的样子。

  “母后万福金安。”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束满怀恨意的目光。

  见状,单若泱微一挑眉,丝毫不以为意,只自顾自地起身坐下。

  宫女忙不迭端茶送水一通忙活,全然不曾将太后这个正经主子放在眼里。

  虽早已习惯了,但面对此情此景,太后的脸还是止不住地一阵扭曲,两只眼睛里的火星子恨不能将宫女的身上灼出来几个洞似的。

  单若泱捧起茶碗轻呷一口,不紧不慢地问道:“不知母后唤朕前来所为何事?”

  “你少跟哀家装蒜!”太后死死瞪着她,咬牙切齿道:“哀家的‘病’是你闹的鬼,你想害死哀家!你这个不孝的畜生,哀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殿内的一众奴才听见这话却是眉头都未动一下,低眉顺眼伫立在一旁仿若木头桩子。

  单若泱似是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母后这是病糊涂了不成?所有人都知道母后与父皇感情甚笃,父皇甫一入葬便也将您的心带走了,以至于您心情郁结缠绵病榻多时。”

  “胡说八道!”若非身体实在不允许,太后简直都要气得蹦起来了。

  谁跟那个男人感情甚笃?

  还至于叫她为他要死不活的?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似是受到了什么侮辱般,太后惨白的脸色都平添了一抹异样的潮红,胸口剧烈起伏着,“嗬嗬”连喘粗气。

  “母后这是怎么了?快冷静些,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叫您千万静养不能大悲大怒。”嘴里说着关心的话,语气却一点儿也听不出什么关心的意味,更是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动都未动分毫。

  “猫哭耗子!”太后恨恨咬牙,怒道:“事实究竟如何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若非你暗地里对哀家下毒手,哀家好端端的如何会突然一病不起?若非你指使太医院,怎的一群太医都治不好哀家?”

  “分明就是你在背后搞鬼,你就是个心狠手辣狼心狗肺的畜生!哀家可是你的母后,你这样做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任凭她如何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单若泱始终都不为所动,只端着茶碗悠然自得。

  看着太后从愤怒到惊恐再到哀求的神色,她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看得出来,母后对于死亡畏惧至极呢,只不知母后在琢磨着想要给朕下毒时可曾想过这一日?”

  到嘴边的话语戛然而止。

  太后愣愣地看着她,嘴巴微张,刹那的惊骇致使她的脸猛然扭曲起来,模样显得尤为滑稽。

  一旁的许嬷嬷也呆住了,忽而“扑通”一声,整个人软绵绵地瘫软在地上。

  单若泱轻轻放下茶碗,正眼将太后打量了一遍,眼神冷冽犹如刀子。

  “母后虽非朕的生母,可与朕之间并无宿怨,朕并不介意好好孝敬母后,促成一段母女情深的佳话。”

  “可是,母后为何如此不安分呢?”

  “直到现在朕都还百思不得其解,母后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究竟在上蹿下跳忙活个什么劲儿?您又没有亲生的骨肉,谁坐在这张椅子上对您来说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总归您都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是一国太后,左右不耽误您享福不是吗?”

  “是谁告诉你的?”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巨大的恐惧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浑身抖如筛糠,眼看着似乎都要崩溃了。

  “究竟是谁?是不是单子玦那个逆子?一定是他!我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的!所以哀家果真不是病了,是你在害哀家!”

  “不,你不能这样做,哀家是太后,你不能这样做!”

  “来人!快来人!你们都听到了,她要害死哀家!是她干的!快去喊人……大臣还有宗室,通通喊过来,哀家要告发这个逆女!”

  边喊,太后边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下来躲藏,那表情活像是看见了什么厉鬼似的,真真是吓得肝胆俱裂。

  然而,满屋子的奴才却仍旧仿佛耳背了一般什么都未听见,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

  眼看着她就要从床上掉下来了,许嬷嬷慌忙伸手想要接住,却奈何自己也浑身发软,最终主仆二人倒成了一团。

  单若泱端坐在一旁看够了表演,这才不急不缓地开了口,“太后就省省力气吧,如今整个皇宫都尽在朕的掌控之中,朕指东便无人敢往西。”

  “再者说,是太后想要谋害朕在先,朕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何错之有呢?还想告发出去?”

  单若泱忍不住笑出声来,轻叹道:“太后还是如此天真啊,怎么也不想想谋害当今天子究竟是什么罪呢?”

  在太后惊惧的眼神中,她的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诛九族。”

  “好了,若无其他事朕就先告辞了,太后且安心‘养病’罢。”说罢起身就要离开。

  着重的“养病”二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太后的脑袋上,瞬间就将她唤醒过来。

  死亡的威胁令她再顾不上其他,只余无尽的恐慌和对生命的留恋,竟是四脚并用朝着单若泱扑去,涕泪横流状若疯癫。

  一直跟死了似的宫人们立时上前阻拦,连一片衣角都未让她触碰到。

  眼见抓不到人,太后急了,毫无形象地跪在原地“砰砰”磕头哭喊道:“我错了,我再不瞎闹腾了,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你高抬贵手饶过我这一回吧!”

  “往后我就只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寝宫里,绝不踏出半步,你只当没我这个人就好……求你,求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

  对此,单若泱完全置若罔闻,步伐全无丝毫停顿,径直离开了这间充满腐朽气息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