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这些个豪门勋贵高门大户之间平日里的往来总是少不了的。

  今儿这家办个赏花宴,明儿那家又有红白喜事……总有这样那样的由头相邀一聚。

  互通些消息,联络联络感情,或是发展一下新的人脉。

  总之,无论是哪个地方的上层圈子里头,这样的交际都是司空见惯并且不可避免的。

  偏贾家一直以来仿佛就是个例外。

  家里平日里有点什么几乎从不见请外人,顶多不过就是姻亲及四王八公这几家。

  自家人更是从不外出赴宴,上到老太太、太太再到底下的奶奶,整日里都只在家里那一亩三分地晃荡,仿佛根本没有任何交际。

  上头的长辈都是如此,下面没有人带的小姑娘们自然也就没那机会了,莫说什么发展自己的小姐妹团,便连大门几乎都未怎么踏出过。

  一天天要么围着老太太跟前奉承,要么就是陪着原先那个宝贝凤凰蛋逗趣解闷儿,再不然就是读些书、自家姐妹凑一处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今儿冷不丁在外头瞧见她们,真就像是看着了西洋景儿,林黛玉薛宝钗及王熙凤三人是齐刷刷愣住了。

  等人走到跟前确定了不是幻觉,王熙凤不禁就笑了起来,“今儿是吹的什么风怎么将你们三个也给吹出来了?我还当是自个儿眼睛花了呢。”

  探春闻言看了眼贾宝玉,又瞧了眼对面的林黛玉,抿唇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回道:“托了他的福。”

  却原来,贾母为了能完成自己的愿望也是怪拼的,知晓林黛玉与薛宝钗来往较为密切,便打发人整天盯着薛宝钗这边的动静呢。

  今儿一听说林黛玉来了,立马便将贾宝玉从课堂上给拽了出来,催着叫他赶紧来找人。

  当时先生的课还正上到一半儿,任凭贾宝玉怎么说,老太太死活就是不肯松口,直接将先生都打发回家去了。

  一通泪眼婆娑软硬兼施之下,贾宝玉也实在是无奈极了,只得点头答应出门寻人,却也不知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寻个借口将三春姐妹也一并给带了出来。

  关于这层真实原委,探春实在不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张嘴胡咧咧,不过她最开始那两眼一转,知晓内情的王熙凤立马就回过味儿来。

  不禁冷笑不已。

  眼神扫过林黛玉,见其黛眉微蹙神情隐含不耐之色,她便明白了——十有八/九那位已经将老太太的想法告诉小姑娘知晓了。

  这样也好,省了不少事儿。

  许是贾宝玉自个儿也看出来小姑娘的心知肚明,神色便流露出些许尴尬来,红了脸小声说道:“我并无那等妄想,厚颜前来不过是……实在拗不过老太太,只想着出门一趟应付了事罢了,林……公主全当我不存在便是。”

  林黛玉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与皇上在郊外踏青那回意外碰见他,匆匆一面之余她便已隐约感觉到了他的不同之处,今日这般近距离接触才真真是确认了,这人果真似脱胎换骨一般。

  怎么看,都再难从他的身上看见一丝一毫过去的影子。

  曾经那个熟悉的贾宝玉似乎已经悄然消逝。

  真真切切意识到这一点,林黛玉的心里不禁生起一丝怅然,随即灵魂深处莫名一松,似有什么东西彻彻底底拔除掉了。

  旁边的薛宝钗亦忍不住多瞧了他两眼,一抹恍然转瞬即逝。

  “哎哎哎,我说这位公子,没事儿的话往旁边站站啊,后头还有这么多人排队等着呢,再这么耽误下去回头太阳落山都忙活不完了。”

  贾宝玉的脸更红了,赶忙往旁边躲了躲,对着后面排队的那些女子深深作揖以示歉意。

  姣好的皮囊加上这温和有礼的举止引得众人连连侧目,又见他面红耳赤极易害羞,便有那性子外放的中年妇人忍不住调侃逗弄起他来。

  高门大户人家娇养的公子哥儿何曾见识过这等阵仗啊,头回感受到市井中年妇人的“热情”,一时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似的,站在旁边手足无措想躲又没地儿好躲的模样甚是可怜又好笑。

  不少十来岁的小姑娘亦是头回见如此细皮嫩肉的俊俏贵公子,好奇又含羞带怯的目光频频投来,不时还前后小声嘀咕议论纷纷。

  那眼神和自以为很小声的议论比起中年妇人的热情也并未好到哪儿去,臊得贾宝玉恨不得都要原地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嘿,我说你们大伙儿可收敛些罢,快别欺负我家弟弟了,一会儿将人欺负哭了我可饶不了你们啊。”

  实在看不下去的王熙凤到底还是站出来喊了一嗓子,一面又拉了贾宝玉和三春姐妹说道:“你们几个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下帮帮忙罢,早点儿弄完也好早点儿收工。”

  王熙凤性子爽利满脸带笑,全不知“凤辣子”威名的百姓们是一点儿也不怕她。

  听她这样说不由都哈哈大笑起来,还有人喊呢,“那我可要瞧着点儿前头,争取排到小公子那里去,好光明正大‘欺负欺负’人啊。”

  此言一出,霎时又引来爽朗笑声一片。

  王熙凤转头啐了一口,安抚贾宝玉道:“别怕,她们就是玩笑惯了,没有恶意。”

  “我知晓。”贾宝玉忍不住又往人群里瞟了一眼,看见那一张张爽朗淳朴的笑脸不由也弯了弯嘴角,转头又看了看正忙活的薛宝钗和林黛玉,迟疑道:“我该怎么做?”

  “简单得很,就问问应聘人的一些基本状况,姓名、年纪、住址这些,然后你一一如实记录……”只要不是年纪实在太小或者实在太老的,基本上只要手脚灵活能干活儿都能够被录用。

  当然了,具体若有什么特殊才能就更好了。

  譬如会算数、会简单的识文断字,或有织布经验、刺绣功夫好等等,甚至做饭手艺好都可以是被特别标记的优势,到时候可以按照各人的能力再更细致地安排工作。

  而这部分人比起普通工人的待遇自然也有所区别,是以还是要问清楚并做好记录。

  几人又站在旁边看了几眼薛宝钗和林黛玉的做法,立时便都掌握了。

  恰好旁边新的桌子凳子和笔墨纸砚也拿过来摆好了,几人当即就各自入座忙活开来。

  本就是很简单的活儿,只要有张嘴、会写字基本就没有什么问题。

  唯一一点点的挑战也不过在于……这兄妹几个平日里几乎不怎么跟外人打交道,冷不丁面对这么多陌生脸孔、还都是从未接触过的市井普通人,一时之间不免就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吭声。所幸大部分应聘者并不那么内敛,很多人站在后面早就看前面看会了,轮到自己时还不等问呢自个儿就噼里啪啦倒起了豆子。

  甚至还有不少大娘大抵是平日里跟人拉家常拉惯了,说着说着就将自家的老底儿都倒了出来。

  这都还不是最神奇的。

  最神奇的是往往一个看似随口一提的话茬,大娘们都能由此延伸出去老远,自家扯到东家,东家又扯到西家……真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到头来那话题都不知歪到哪儿去了。

  虽有些耽误功夫,不过众人听得还挺得劲儿,倒也没谁不耐烦催促,反倒是有不少人搭上话茬七嘴八舌就聊开了。

  而对于从未有过这般经历的几个年轻姑娘、公子哥儿来说,这些无疑都新鲜有趣极了。

  还没多会儿功夫呢,贾家那几个含羞带怯的便都不知不觉放开了,工作进展愈发顺利起来。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几人便暂停下来喝口茶揉揉发酸的手腕子。

  只能帮着打打下手的王熙凤亲自给几人添了茶,刚好来到跟前,一直心存疑惑的探春忍不住就小声问了。

  “为何全都是女子前来应聘?”

  王熙凤就给长话短说简单解释了一下。

  谁想,精明的小姑娘却立时就从中嗅到了一些异样的气息。

  “皇上这是……意欲领着女子立起来了?”

  闻言,王熙凤不禁挑眉瞧了她一眼,但笑不语。

  方才旁的普通人都只道女皇如何如何体贴、女人当皇帝多好多好云云,嗅觉如此灵敏的还是头一个。

  要么怎么说贾家实在是怪得很呢?

  男人个顶个的荒唐愚蠢,女孩子却是个顶个的钟灵毓秀,明明都是一家子养出来的。

  见不曾得到回应,探春一点儿也不着急,有时候不回应便已是一种回应。

  抬眼扫视过人群,目光又从林黛玉、薛宝钗的身上划过,最终落在眼前的王熙凤身上,目光闪烁不定。

  “凤姐姐……若有什么好事还请带带妹妹们,咱们虽年纪小见识短,似这般帮着打打下手的事儿却也尽够了。”

  似是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迎春和惜春两人也不由得看向王熙凤,目露期待和一种隐秘的亢奋。

  王熙凤却迟疑了。

  不是不想拉拔——贾家人讨厌归讨厌,但女孩子们却都不错,且以她的了解,皇上应当也很乐意看到更多有志气的女孩子加入进来。

  但还有个现实却也不能忽视,“你们如今到底不得自由,整日里被拘在深宅大院里头能干什么?但凡老太太不松口,你们甚至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

  一语直刺要害。

  三个小姑娘的神情瞬间都黯然下来,沉默地垂下头,眉眼之间笼罩上了一层郁色。

  这时,一旁默不作声的贾宝玉忽然开了口,“你们可以随我一同出门。”

  顿了一下,瞥了眼林黛玉的方向,轻声说道:“只是需得借用公主的名头……今日我与老太太说,姐妹们素日关系亲近,有利于公主重拾过往的情分,且好赖也能有人帮着说和说和……如此老太太方才松口同意了姐妹们一道儿出门。”

  “原是这么回事儿,我就说怎么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呢。”王熙凤不禁嗤笑,愈发为老太太的痴心妄想感到好笑,真就是不放过一星半点儿的可能性,可见心里头是有多着急多渴望呢。

  林黛玉听罢先是皱了皱眉,神情显露出来几分反感。

  见状,贾宝玉忙说道:“公主若不喜便罢了,下回我再找找旁的由头。”

  “并非是不喜这个。”林黛玉摇摇头,淡淡说道:“我不过是没想到老太太已经如此……罢了,不过是借用一下我的名头,不值当什么,只管用就是了。”

  “不过……我不想叫老太太和旁人误会什么,是以话究竟该怎么说你心里得有分寸。”

  “公主放心,我都省的。”

  林黛玉抿了下唇瓣,淡然道:“不必一口一个公主的叫着,就叫我……林表妹罢。”

  相较于“林妹妹”而言少了几分亲昵,较之如此见外的尊称却又自在得多,还不至于叫人误会什么,分寸刚刚好。

  贾宝玉自是从善如流,转头又对着薛宝钗唤了声,“薛表姐。”

  薛宝钗笑着应了声,过去与王夫人之间的那些恩怨并未迁怒到他的身上。

  横在中间的困难得到圆满解决,三春立时也都重新露出了笑脸,围着林黛玉一口一个“林姐姐”“林妹妹”好一通道谢。

  姐妹之间原本还略有疏离的关系很快就在小姑娘们的言笑晏晏中得到了缓解,恍惚中,竟有种又回到曾经一同在荣国府作伴的错觉。

  正在姐妹几个叽叽喳喳之际,煞风景的王熙凤出现了。

  “都干嘛呢干嘛呢?叫你们喝口茶歇一歇,你们还真坐着聊上了?赶紧的都给我干活儿去,一群懒货,擎等着吃老娘/的白饭呢!”

  一副尖酸刻薄的地主老爷嘴脸。

  小姑娘们被逗得哈哈大笑,纷纷各归各位捡起笔来继续开工。

  林黛玉啐了一口,笑骂,“谁做了她家的长工非得被扒下来一层皮不可。”

  因着帮忙的人多了,长龙锐减的速度也相当可观,才过了午时不多久就已经临近尾声了。

  却在这时,一阵嘈杂声从人群后方传了过来。

  “诶干嘛呢!你怎么还打人呢?”

  “快住手住手,再打下去该出大事儿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跑到这儿来撵着女人打?”

  听见这些声音,前面忙活的几个人顿时都心里一惊,抬头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

  原还以为是排队的人相互之间闹出了什么矛盾才动起手来,谁想定睛一看,却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抓着一个女人疯狂施展拳脚。

  女人个头很小,人又瘦,落在他的手里就跟只小鸡崽儿似的,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打得哀嚎连连。

  正在众人愣神之际,女人已经被甩在了地上,正狼狈地想要爬起来,可男人却丝毫不肯停歇,上前作势就要踹。

  还排着队的妇人们见此情形赶忙上前拉扯,年轻些的小姑娘则避开了男人,企图上前搀扶那女人。

  彼时,回过神来的林黛玉当即蹿了起来大步上前,一面喊自己的侍卫前去阻拦。

  面对一堆妇人时男人还很是嚣张,是丁点儿不将人放在眼里,可冷不丁被几个腰挎大刀的侍卫擒在手里,他顿时就慌了。

  “我可没犯事儿,我不过是打我自己的媳妇罢了,你们不能抓我!”

  “打媳妇就不叫犯事了?”本就十分恼怒的林黛玉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尤其上前看清那女人的伤势之后,当场便倒吸一口冷气。

  女人看起来约莫才二十出头的模样,小巧的脸蛋上青一块紫一块,有新伤也有旧伤。

  一只眼睛伤势严重,整个都肿起来眯成了一条缝,鼻子里还在不断往下淌着鲜血,嘴角亦是青紫一片,都裂开了……总而言之整个人看起来实在是触目惊心。

  “她真是你媳妇?”探春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怎么能将自己的媳妇打成这样?”

  谁想那男人却是一脸理所当然,“谁叫她不听老子的话。”

  就因为“不听话”?

  小姑娘们一脸震惊,可质问的话还不待出口,旁边拉架的妇人们倒是先劝了起来。

  “那你也不能打得这么狠啊,万一将人打出个什么毛病来可怎么好?”

  “小媳妇年轻不懂事,慢慢教就是了,哪有你这样把人往死里打的?”

  “就是说,意思意思教训两下得了,可不兴下死手啊。”

  ……

  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一眼扫过去,就不曾看到哪个妇人对“打媳妇”这种行为表示愤怒的。

  有不赞同,却也不过只是对男人下手太狠表示不赞同,而对于“媳妇不听话就要打”这件事本身却与那男人一般,完全就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根本就不曾觉得有任何不对。

  看清楚这一点,林黛玉蓦地只感觉一阵寒意袭遍全身。

  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了皇上口中那句“任重而道远”究竟是什么意思。

  真正难的不在于某些行动上的改革,而是思想认知层面上的东西。

  历经上千年,那一套腐朽的恶臭的所谓礼教伦理早已将世人的思想都给腐蚀透了,要想从根子上有所改变实在太难太难了。

  这一刻,林黛玉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以丞相为目标,桃李满天下。

  生病不可怕,只要确定了病根便可对症下药。

  单独一个两个人的力量或许太过渺小,那她就深深扎根在泥里,分出无数根系入侵四面八方。

  终有一天,一定会抵达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角落落。

  思忖间,已经有那热心意欲调解矛盾的妇人拉着那女人问开了。

  “你这到底是干了什么弄得你家这口子气成这样?”

  这话实在不中听,但几个小姑娘也都很想知道其中缘由,故而便都抿着嘴不曾说话。

  那女人看着瘦瘦小小的,却出乎意料并不很胆怯,面对这么多双眼睛也丝毫不见害怕。

  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神色淡淡地说道:“我听说这里招工就想来,他不肯……我趁他不在就悄悄过来了。”

  结果也不知是哪个好事的说了一嘴,被他撵过来抓了个正着。

  “就因为这?”问话的那妇人也呆了呆,转头看向男人,“你媳妇想找份活计补贴家用不是好事吗?这么勤快能干的媳妇上哪儿找去,你怎么反倒还不乐意了?”

  那男人听见这话当即就掉了脸子,“老子虽不是大富大贵,家里好歹也有几亩良田,养活一家老小总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用得着她出来做工?换作旁人早乐得在家享福了,偏她这一门心思的就想往外跑,谁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指不定背地里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事儿,铆足了劲儿就想翅膀硬了能飞呢!”

  一听这话,一众妇人看向那女人的眼神就不太对劲了。

  “你别在这儿胡乱扣屎盆子!”瘦小的女人涨红了脸,咬牙道:“要不是你死活不肯送小宝去读书,我犯得着这样吗?你做老子的不肯拿钱支持孩子,我这个做娘/的不忍心叫孩子失望,就寻思着自己出来找点活儿将孩子给供上罢了,怎么到你嘴里就成那见不得人勾当了?”

  “再说了,家里是有几亩良田不假,但有点闲钱都被你拿去买黄汤子了,一家子饭都要吃不上了,我上哪儿享福去?”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一众妇人七嘴八舌又谴责起男人来。

  林黛玉看那女人虽满面臊红,却不见心虚之色,反倒是那男人开始恼羞成怒了,心下便已有判断。

  “放你娘/的狗屁!总之老子话撂在这儿,只要老子活着一天你就得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敢出来勾搭男人老子非打死你不可!”话音未落,他人就挣扎着要上前动手了。

  所幸侍卫们都挺尽职尽责,将他死死钳在手里动弹不得。

  五大三粗的一个大男人,此时此刻却也变成了小鸡崽儿似的,端是可笑至极。

  本能害怕得一哆嗦的女人见此情形不禁狠狠松了一口气,眼底深处似有快意一闪而过。

  “你等着!等回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羞愤的男人自觉丢了颜面,还在那儿放狠话呢。

  不过很显然,这看起来很滑稽的狠话对那女人却起到了不小的威慑作用,就看见她当场脸色都变了。

  可见平日不曾少挨打。

  见此情形,话到嘴边犹豫再三的林黛玉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见她先是冷冷地看了眼那个一脸凶恶的男人,转头对着女人说道:“你可知圣上前些日子才新增了几条律例?以你这情况来看,你完全可以上报官府要求和离。”

  “他爱家暴,属于严重过错方,不仅孩子能够归你带走,他还得再给你一半的家当作为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