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兵马已抵达眼前,将整个景福殿围城了一个巨大的铁桶,密不透风。

  一个个身着铠甲,一手拿盾一手持刀,还有执长枪跨大马的……

  猛然抬头一瞧,才惊觉房顶上不知何时也已布满了弓箭射手,正瞄准了这边蓄势待发。

  丝毫不用怀疑,只待一声令下就立即能被射成筛子。

  俨然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武安侯的心不断往下沉了又沉——对方能长驱直入至此,很显然已经将他的人手都处理干净了。

  无论是都死了还是缴械投降了,总而言之,如今他的人手就只剩下跟前的这一万左右。

  不,这些人其实也根本就不必再指望什么。

  而对方……

  再次瞟了眼周围的人马,武安侯的脸色着实难看至极,暗暗使了个眼神给身边的亲兵,抬起头来看向与自己对峙的那一老一少,眸色阴冷。

  “事到如今不知两位可否为本侯解个惑,这批人马究竟从何而来?”

  虽离得远并未能看清武安侯使眼色,但单若泱已经看见那亲兵进屋去了。

  于是嘴角微微一翘,开始施展技能——反派死于话多。

  看了一眼旁边的郑老将军,对方立时会意,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单若泱接过后便立即展示出来,“武安侯可还认识这是什么?”

  白嫩的掌心里,一铜制虎形物件赫然呈现。

  “虎符?”武安侯愕然,方才隐隐不妙的预感愈显浓重,再一次仔仔细细看了看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急切的似乎在寻找确认什么。

  不等他再问,单若泱就大发善心帮他确认了,“武安侯不曾想错,这些的确就是你手底下的那二十万大军。”

  “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你不会是以为,到了你手底下就真成你们武安侯府的私兵了吧?或许的确有那么一些人是你们武安侯府精心培养的狗腿子,不过绝大半人却还是只认虎符不认人的哟。”

  若真是谁领军就听谁的一声号令,那做皇帝的也就别想睡个好觉了,这天下早该乱了套。

  顶多,也就不过是有那么一些亲兵罢了。

  这部分人与其说是大周朝的士兵,倒不如说是私人从属。

  他们或许会盲目听从“主子”的命令行事,但真正的普通士兵却只认虎符不认人。

  如此一来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一般正常情况下无论谁都绝不可能轻易调动大军,对于帝王来说能够安心许多。

  但坏处却也同样不容忽视——虎符在谁手里谁就能发号施令,一旦被那心怀不轨之人骗取到虎符那就是灭顶之灾。

  正如武安侯这般。

  以“护驾”为名哄骗到周景帝手里的另一半虎符成功调动大军回京驻守,与此同时蛊惑任意一个皇子逼宫,他便能以救驾之名率人血洗皇室占领皇宫。

  届时一手握玉玺一手握虎符,三十万大军在手还有自家养的私兵……直接就能无视任何人强行上位。

  想象是很美好,但他怕是打死也绝不会想得到,在隐隐有了猜测之初单若泱便当机立断做出了抉择。既然大军只认虎符不认人,那为何不抢?

  当时她就叫郑老将军领着公主府的亲兵快马加鞭追了出去,结果不出所料,真就在半道儿上截住了武安侯派出去的人。

  这无疑证明了她的一切揣测都没有错。

  后面的事情自然就简单多了,二话不说该杀的杀,最终只留下一个亲信控制住留作给武安侯传话用,以免对方起疑而不敢动作。

  而后郑老将军便顶替其直奔目的地,只道武安侯叛变,令大军速速前往京城救驾。

  虎符一出,众将士再无任何异议。

  武安侯的那些狗腿子倒是有心想要干点什么,可在手执虎符的郑老将军一声号令之下,当场便被将士们给杀光了。

  可谓成也虎符败也虎符。

  得知一切的武安侯气得当场就喷了口老血出来,死死瞪着单若泱,“你早就知晓了……你为何不……”

  为何不告诉周景帝?

  错过这个机会日后再想从周景帝手里骗取到虎符可就难如登天了,她怎能舍弃啊。

  感谢大好人。

  单若泱讥诮一笑,根本不打算给他机会将话说完,冷着脸怒斥道:“大胆反贼,还不快快放了皇上束手就擒!”

  这一说,武安侯可算是想起来了。

  转头从亲信手里一把将周景帝给抓了过来,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咬牙切齿道:“识相的立即叫人全都放下兵器,否则本侯可就不客气了。”

  说着,似要证明他不曾开玩笑一般,手里微微一动,周景帝的脖子立即就被锋利的大刀划出了一道伤口。

  “住手住手!”周景帝惊慌不已,两条腿软趴趴的根本站都站不起来了,全靠武安侯用力拽着才勉强不曾跪趴下去。

  “快放下兵器!都放下!”

  “父皇!”单若泱焦急大喊,“这种情况怎能放下兵器?一旦放下那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父皇莫慌,儿臣一定会救您的!”

  转头对着武安侯大喝道:“眼下大局已定,武安侯切莫再垂死挣扎,赶紧放了皇上好歹还能给你全家留个全尸!”

  全尸?

  武安侯愈发焦躁起来,谁想要全尸?他根本就没想死!

  “快叫他们放下兵器!将虎符交给本侯!”武安侯的唾沫星子喷了周景帝一脸,神色也愈发癫狂起来,“快!否则你就去死吧!”

  “不要!”周景帝登时放声尖叫起来,挥舞着双手惊慌失措道:“给他给他!都听他的,朕命令你们都听他的!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不行!父皇您要想清楚,这种情形下您就是他的护身符,他是绝不敢杀您的!”

  然而周景帝哪里还有丝毫思考能力,早就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整个人恨不得变成了一只小鸡仔似的,完完全全就是被对方拎在了手里。

  冷不丁噗嗤噗嗤几声异响,伴随着一阵难以言喻的恶臭随风飘散开来。

  恰好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聚集在周景帝的身上,结果就看见有什么东西似乎顺着他的裤腿流到了地上,汇聚成一滩不明物体,正不断散发出浓郁的恶臭。

  堂堂帝王竟被活生生吓得屎尿失禁?

  众人一阵惊愕。整个人死死贴在他身后的武安侯简直要疯了,想逃又不能逃,他甚至还能隐约感觉到自己两腿上的那股子温热!

  “你这个丢人现眼的怂包软蛋!”忍无可忍,武安侯拿着刀把狠狠给了他几拳。

  借着月光和火把的光,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武安侯那脸都绿了,一脸强忍着想吐的扭曲表情。

  因着这样一个插曲,被分散了注意力的武安侯却不曾注意到有个身影伺机悄然靠近了他的右手边。

  单若泱险些要绷不住笑出声来,视线状似无意般从那人身上划过,努力屏住呼吸怒喝:“武安侯,休得放肆!本宫已经着人去抄了武安侯府,这会儿想必你的家人已经全都沦为阶下囚了,你若再如此负隅顽抗……本宫便要下令将他们通通杀光了!”

  “你!”武安侯大怒。

  然而极致的愤怒之下他却反倒变得冷静下来。

  眼下很显然大势已去,便是拿到虎符也没有用的,再这般僵持着不过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反正他还有十万私兵,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思及此,他果断就做出了决定,“将本侯的家人都放了,另外给本侯准备二十匹马来,只要本侯出了京城二十里开外便将这个怂包放回!”

  单若泱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他,“你当本宫是三岁稚儿吗?这种糊弄鬼的谎话也敢拿来哄骗本宫?回头你反手将我父皇给杀了,本宫上哪儿说理去?要么你现在立即放人束手就擒,要么就等着你的家人一个个死在你面前罢!”

  见她如此油盐不进,武安侯是真真暴躁了,双眼赤红怒道:“你敢!你信不信本侯现在就杀了这个死昏君!”

  话音尚未落地,他便感觉自己的右手手肘猛地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而后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父皇!”

  “皇上!”

  低头一瞧,却见周景帝双手捂着脖子,眼睛瞪得老大,一股股鲜血正不断从他的指缝中涌出。

  武安侯愣住了,转头看了眼自己右手边的那人——身材健硕、浓眉大眼五官周正、一身正气十分勇武。

  他对这个人有些印象,似乎是叫什么耿国忠?

  “武安侯!”

  不及多想,转过头去便对上一双湿润的泪眼,此时此刻正满怀恨意地看着他。

  “武安侯谋反弑君罪无可赦……放箭!”

  “我没……”然而,这句话他是永远也没有机会说完了。

  无数支箭如同雨点般争先恐后落下,瞬间就将武安侯给射成了筛子。

  鲜血不断从嘴里涌出,紧接着“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倒在地,脑袋也随之耷拉下来,似乎再没了声息。

  郑老将军亲自上前去查验一番,而后对着单若泱恭敬道:“回长公主,反贼武安侯已伏诛!”

  “父皇呢?”单若泱满脸焦急关切,脚下却似生了根般一步未动。

  只见周景帝静静地躺在地上,流下的鲜血早已将他的头和上半身都浸湿了,仍还有新鲜的血液不断从脖子上的伤口涌出,两只眼睛瞪得犹如铜铃,满满全是惊恐、不甘。

  显然已经死透了。

  而龙袍的下半身却糊了一片屎尿,哪怕是浓烈的血腥气也难以遮掩那股特殊的骚臭味儿。

  堂堂一国之君,死得却如此狼狈不堪尊严尽失。

  戎马一生流血不流泪的郑老将军强行遮掩住眼底的鄙夷之色,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皇上他已经……驾崩了。”

  人群顿时一阵骚乱,所有人都是满脸的惊恐茫然之色。

  单若泱似乎受到什么巨大打击似的连连后退几步,泪水也随之喷涌而出,“父皇……”

  “长公主请节哀。”郑老将军忙劝道:“眼下还不是能够松懈下来伤心的时候,武安侯府余孽未清、宫里又是这样一副惨烈景象,加之皇上驾崩,一旦消息扩散开必定人心惶惶……还请长公主出面主持大局!”

  正是茫然不知所措之时,一听他这话,立即便有人跟着附和上了。

  “请长公主下令!”

  紧随其后,所有宫人及将士们都有样学样。

  “请长公主下令!”

  刚刚经历了一场这样巨大的变故,大伙儿都急需一个主心骨儿来支撑着,又哪里还能顾得上她是男是女,只知道她是长公主,是这里身份最高的那一个。

  单若泱强压下心底的那股子亢奋,冷冷地看了眼周景帝和武安侯的尸体,抹去眼泪,扬声道:“立即封锁各处城门,任何人不得外出,一旦发现武安侯府之人通通格杀勿论!”

  “武安侯府九族之内全部拿下,财物充入国库,人……杀无赦!”

  “宫内即刻戒严,隶属武安侯亲兵者杀无赦!其家属……九族以内成年男子杀无赦,妇孺发配边疆!”

  “将皇上及众皇子的尸身清洗干净妥善安置于景福殿,即刻传讯文武百官!”

  “武安侯罪大恶极实在难消本宫心头之恨,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话落,单若泱抬头望了眼天空——繁星闪烁,仿佛是定国公他们也正亲眼见证仇人的覆灭。

  “另外,还请郑老将军亲自带人去一趟七皇子府……如今他是唯一仅存的皇子了……”

  这件事私下里早有嘱咐,郑老将军很清楚她的意思,当即领命清点出来一些人打马前往。

  随着一道道命令下达,一众原本慌了神的将士及宫人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一股精神气儿,二话不说忙着各司其职,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

  等收到消息的文武百官争先恐后赶紧皇宫时,一路上的尸体都已经被清理走了,却留下遍地被染红的雪,以及仿佛怎么也散不去的血腥气。

  浓烈到令人头晕目眩。

  “呕……”

  当场便有那承受能力较弱的大臣止不住呕吐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武安侯……这么多年竟是瞎了眼了,以为是皇上最忠心的狗,却谁想暗地里竟还埋藏着如此狼子野心!”

  “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情况,皇子们……”

  然而等到达景福殿看见那一具具尸体时,大臣们的心都凉透了。

  “全死了?”

  “怎么就全死了呢?”

  “这下可如何是好?”

  也不知是现实情况刺激太大了还是怎么着,大臣们竟无一人顾得上为周景帝伤心,而是全担心起了“新君”这个要命的问题。林如海和丞相两人却是谁也没看,打进门起,眼珠子就落在了单若泱的身上,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方才长长舒了口气。

  一颗心在嗓子眼儿里吊了一夜,这会儿可算是安稳着陆了。

  单若泱红着眼哽咽道:“诸位大人切莫担心,七皇弟并不在此处,本宫已经着人去护着他进宫来了。”

  “七皇子?对对对,这里没有七皇子的尸体,七皇子还活着!”

  “太好了,总算还有人能主持大局。”

  “老天保佑我大周朝……”

  有人欢天喜地,有人就不禁生出了怀疑。

  “缘何所有皇子都在此处,只独独七皇子不在?”说话的正是礼部尚书。

  本就支持单子玦的工部尚书当即不乐意了,怒道:“徐大人此言何意?难不成你是怀疑七皇子幕后操控一切?快别闹笑了!这样大的事谁能操控得了?七皇子分明是得上天眷顾才侥幸逃过一劫,实乃天选之人!”

  然而礼部尚书却也有自己的想法,目光灼灼死死盯着单若泱,发出质问,“明明局势已占上风,为何却未能救得下皇上及众皇子?”

  “本宫抵达之时众位皇弟便已经被杀了,至于父皇……那反贼颇为奸诈,抓了父皇挡在身前,后背又贴着墙壁,叫人根本无从下手,僵持之中反贼突然怒而发疯方才酿成悲剧。”

  单若泱亦毫不闪躲与其对视,“徐大人莫非怀疑本宫是故意眼睁睁看着父皇和众位皇弟去死,就为了扶七皇弟上位?简直荒谬至极!”

  “你将本宫想成什么人了?本宫与七皇弟关系最要好的确是事实,可你要说本宫为了他不惜犯下这等罪孽……本宫莫不是疯了?还请徐大人慎言,莫须有的罪名切莫胡乱往本宫的头上扣!”

  林如海亦紧随其后,满脸愤怒地看着礼部尚书,“徐大人生性谨慎是好事,却也别太过离谱!普天之下谁人不知长公主乃菩萨转世,最是良善厚道之人?远的且不提就说最近,难不成徐大人已经忘记长公主为了边疆将士及百姓宁可豁出去倾家荡产的壮举了?”

  “正是。”丞相立即接了话,不满地看着他,“哪怕是小偷小摸都还要讲个证据,更遑论是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徐大人张嘴就来说得倒是轻巧痛快,却不知长公主究竟是哪里招惹到你,以至于你要如此坑害于人?”

  一旁的周御史忽的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下官记得徐大人与长公主唯一一次矛盾也就是缠足令那回,该不会就因为长公主坚持反对推行缠足令,徐大人就这么记恨上长公主了吧?”

  本就觉得礼部尚书的那番质问实属无稽之谈的大臣们这下子是更加信不起来了,只觉这人实在心胸狭隘,那么点意见不合的矛盾愣是能记到如今,还企图诶人家扣上这样一顶帽子。

  可怕得很呢。

  面对同僚们种种怪异的眼神,礼部尚书不禁气了个仰倒,“本官才没有……”

  却在这时,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身披铠甲浑身腱子肉的中年男人匆匆走了进来。

  大臣们对他显然并不陌生,赫然正是郑老将军的长子郑安。

  “回长公主,武安侯府已查抄完毕,反贼尽数落网无一逃脱。”虽是无一逃脱,可事实上过程却还是有些波折的。

  说来老武安侯那老匹夫着实奸诈狡猾,明明自己惦记皇位惦记得发疯,可这样的“好日子”他却仍不露面,只叫儿子出马。

  在府中等候之时他便总觉得眼皮子跳得厉害,心里突突的仿佛不大安稳,为了以防万一,他早早地便带着自己的孙子们进入了密道之中,只等着一有丝毫异常风吹草动便立即从密道逃出。

  那十万私兵至今未曾暴露出来,便是他给自己家留下的后手,甚至家中大半的家财也早已经转移了出去,藏匿在不为人知的暗处。

  只要不死,便总能有卷土重来之日。

  也正是因为这份谨慎狡猾,的确还真就差一点让他给跑了,可惜终究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单若泱盯着他们家早已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毕竟是血海深仇的死敌,她是真真做梦都想将这一家子给弄死,早八百年前就想发设法安插了钉子在内部,只不过一直以来从不肯轻易动用罢了。

  当日琢磨出武安侯府可能存在私兵之后,她便寻思着,既是做足了两手准备,很大概率上也就证明这家子有自信能够在危机之时脱身遁走。

  因此,她这才动用了潜伏已久的钉子小心探查。

  虽先前一直未能摸到密道的存在,但大概也确定了书房之中有猫腻儿,今日接到传信之后便将李恒盯得死死的……老武安侯人老成精,盯他容易被察觉,但李恒却是个没有多少经验的毛头小子,又是李家的长房嫡孙,盯他总不会出错。

  就这么着,郑安赶去时才有惊无险地将人给一网打尽了。

  听罢之后,单若泱也终于狠狠松了一口气,冷着脸咬牙切齿道:“反贼太过奸诈,未免夜长梦多,将武安侯府众人立即处死!老武安侯……此人最是可恨至极,将其凌迟,挫骨扬灰!”

  在场之人虽有面露惊骇之色,却无人有异议。

  谋反之罪,怎么处置都不为过,更何况这还真正将皇上给杀了呢。

  当然了,思及曾经传得沸沸扬扬的定国公府一案,此举或许也难免有“公报私仇”之嫌。

  不过那又如何呢?合情合理罢了,何苦上赶着去讨人嫌。

  “对了,还有宫里的李答应,宫外的六公主及三皇子也算是九族之内,将他们先抓起来送进大牢容后再议。”

  这就有人不满了。

  “三皇子和六公主虽是武安侯府的外孙外孙女,却更是皇室子女,如何能混为一谈?”

  “正是如此,处置掉李答应便也罢了,那两位都是龙子凤孙,可万万不能如此处置啊!”

  单若泱一记冷眼扫过去,“本宫又不曾说要杀了他们,你们急什么?放心,本宫还不至于那般丧心病狂,看在他们也同为父皇子女的份儿上,本宫总不会真要了他们的性命。”

  顶多不过是叫他们生不如死罢了。

  身上流着武安侯府血脉的人她一个都不想放过,若不然怎能对得起定国公一脉那无数枉死冤魂?

  要知道,当年死的可不仅仅只有定国公府一家,而是九族全没了!

  真真是死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只除了三公主这么个皇女以外。

  甚至,若非姓李的那个女人存心要留着乔心竹的女儿来作践着玩儿,只怕连三公主都留不住一条命。

  如今风水轮流转,自是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听她这么一说,大臣们也就暂且放下心来,毕竟摆在眼前最大的问题是继承人。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正在众人翘首盼望七皇子之时,郑老将军回来了。

  只那脸色阴沉,显得十分凝重。

  单若泱一见之下紧张极了,赶忙问道:“七皇弟呢?您怎么是这样的脸色?莫非七皇弟也发生了什么不测?”

  众大臣顿时也都提心吊胆起来,再顾不上先前那点子争执。

  只见郑老将军面色漆黑,艰难道:“反贼武安侯早已派了人潜入七皇子府意图刺杀……”

  “什么?七皇子也死了?”

  “那倒不曾,只是七皇子的左腿被砍伤,日后怕是不良于行。”

  “此言何意?七皇子跛了?”

  郑老将军点点头。

  得知计划一切顺利,单若泱也随之放下了最后一点负担,缓缓长舒一口气,面上却作出一副大受打击不敢置信的模样。

  泪珠已然垂挂于眼眶,轻轻一眨眼,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便滚滚落下。

  而与她的轻松截然相反的却是满堂死寂。

  许久,忽闻一声悲戚嚎哭,“老天爷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只剩下七皇子了,难不成只能叫一个不良于行之人继位?”

  “残疾者连科举都不能参加,又如何能成为一国之君?”

  “可是那也没旁人了啊!”

  “宗室……还有宗室!”

  周景帝拢共就只有三个兄弟,还都早早被他想发设法给弄死了,剩下的侄儿也都知晓他是个什么德行,故而这么多年来那是成天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过活,一个个都成了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

  莫说什么执政带兵之能,便连最基本的人品那一关都过不去。

  往常大臣们自是万万看不上这些人的,可此时此刻却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已然掰着手指头盘算着究竟选哪一个好了。

  忽而有人问道:“丞相大人可有何想法?”

  丞相捋了捋胡子,而后神色淡然地丢下一颗惊雷,“本相觉得长公主就十分合适。”

  “什么?”

  众人一阵愕然,看那神情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耳朵出现了什么问题。

  丞相却仍一派淡定,说道:“长公主是大行皇帝的亲生血脉,是为正统,身份上再合适不过。其次人品贵重、性情宽厚仁爱,从过往种种来看,道一句心系天下爱民如子也不为过。”

  “再则,长公主代批奏折至今从未出现过丝毫差错,可见其胸中有丘壑腹内有乾坤,实乃天生的执政之才,较之众多皇子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而,本相以为长公主堪当大任。”

  “可她是女子!”礼部尚书头一个跳起脚来,面红耳赤道:“女子的本分所在是为相夫教子,万不该沾手外务,更遑论荣登大宝统治天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也!”

  “徐大人所言甚是。”方才还争执一番的工部尚书这会儿倒是也倒向了他,皱着眉头说道:“皇室正统血脉固然重要,万般无奈之下却也不必强求……历朝历代以来只听过没有皇子而择宗室子弟继位的,还从未听过奉公主为君的,委实过于荒诞。”

  “长公主的为人品性我等自是深信不疑,可无论如何也没有女子登基称帝的道理,纲常不能乱,阴阳不能颠倒,否则必定天下大乱!”

  “丞相怎能如此糊涂?宗室子弟虽算不得是正统,却也是实打实的皇室血脉,继位亦是名正而言顺,如何就轮到一个女人家了?”

  丞相闻言不由得冷笑起来,“宗室子弟都是些什么德行还需要本相跟诸位大人再细说说吗?诸位大人莫不是忘了先前的焦躁不安?本相说句大不敬的话,那些人于大行皇帝相较而言又究竟是好到哪里去了?若真叫那种人继位,岂知这大周朝的江山还能持续几年?”

  “这……若丞相有此担忧,咱们大可选个年纪小一些的,趁着还未彻底长歪尚且还能仔细教导教导。”

  “不错,总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一个妇道人家继位称帝!”

  “选个年纪小一些的,朝堂之上有丞相您辅佐那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这是打算用权势来蛊惑丞相呢。

  单若泱怒极反笑。

  这些人倒是都痛痛快快承认她的人品才能,却是宁可选择那些歪瓜劣枣儿也不愿给她个机会,宁可用“权臣”来诱惑丞相反水也不愿拥立她上位。

  仅仅只因为她是个妇道人家。

  真真是可笑至极。

  “好了!”

  冷不丁一声呵斥,打断了丞相及林如海为首的支持派与礼部尚书工部尚书等人为首的反对派之间的唇枪舌战。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都投向了她。

  “若是本宫说,这皇位本宫要定了,诸位大人又当如何呢?”

  “什么?”

  众人惊愕不已。

  原以为只是丞相个人一时糊涂的决定,可如今看来又岂是那般简单?

  看着她那一脸认真的表情,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拿她的话当作玩笑。

  回过神来,霎时满堂哗然。

  “荒唐……荒唐!这绝不可能!”

  “身为女子竟妄图窃取皇位,实在是……实在是……反了天了!真真是反了天了!”

  “长公主切莫有此妄想,有臣等一日便绝无可能应允!”

  ……

  “够了!”单若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疯狂跳脚的行径,冷笑道:“究竟是谁规定女子不能称帝了?你们又究竟是担心女子不能扛起这天下重任,还是不情愿叫一个女人高高在上统治你们这群高贵的男人呢?”

  众人一时哑然,有些人甚至脸皮子都红了,也不知究竟是臊的还是恼的。

  “方才诸位大人自己也都承认了本宫的人品及才能,却又疯狂跳着脚死活不肯让本宫上位,甚至宁可去选那些不成器的混账东西……实在是叫本宫不得不怀疑你们的真实心理啊。”

  眼见有人又要张嘴反驳,单若泱当即就堵了他的话头,轻蔑道:“行了,你们究竟是个什么想法自个儿心里清楚,大可不必在这儿脸红脖子粗的一通狡辩,本宫也没兴趣听。”

  “话本宫就撂在这儿,这个皇位本宫要定了,尔等自个儿看着办罢。”

  话落,纤纤素手一翻,饶有兴味地把玩着手中之物。

  定睛一瞧,不是虎符又是何物?

  且还是完完整整的两个虎符!

  也就是说,如今京营节度使那十万大军及原属于武安侯府的二十万大军都已经落在了她的手中。

  整整三十万大军在握,随时一声令下便能将整个京城都踏平了!

  “威胁……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礼部尚书指着她,那手扑棱棱乱颤着,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得了什么大病呢。

  “是啊,本宫就是武力威胁,你又当如何呢?”单若泱嗤笑一声,扬声对着身旁的耿国忠道:“反贼主谋虽已伏诛,其同党却还未曾彻查清楚,未免有漏网之鱼狡猾逃脱……”

  “你即刻率兵前往将众大臣的府邸团团包围,但凡会喘气儿的一个都不许放出门,待本宫彻查清楚之后再做定夺!”

  “是,属下遵命。”

  紧接着,外面一串马蹄声飞速跑远,一下一下似是重重踩在了众人的心里。

  清剿反贼……这可真真是个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摆明是将刀架在了他们全家老小的脖子上,硬逼着他们点头啊!

  有那胆小的已是两腿一软,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话来。

  恰在这时,丞相率先跪下磕头高呼,“微臣拜见女皇陛下!”

  林如海亦如此,“微臣拜见女皇陛下!”

  紧接着是郑老将军、周御史,“微臣拜见女皇陛下!”

  而原本隶属丞相那一脉的,这时也从善如流,纷纷双膝跪地。

  “微臣拜见女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