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叶头更痛了,心底的邪恶压制不住要出来,像只凶兽一样恶狠狠瞪向雷休林,脸上凶煞至极。

  他挣脱开沈清灼,暴躁地朝雷休林袭去,然而这样的地方他没有法力,被雷休林伸手一挡,摔了回来。

  无数没有本体的魔接踵压来,祁叶很快被压倒,几乎被撕裂蚕食掉。眼前无数不属于他记忆的画面涌过,他意识迷糊胡乱挣扎,抱起头痛苦地在一堆黑压压的魔魂中翻滚,沈清灼想救他,但突然出现的魔太多了,他自顾不暇。

  雷休林站原处大笑。

  “本王失去了眼睛,承受天罚,却炼成金刚不坏之身。”

  雷休林声音较在皇宫时更阴森得多,在这古皇陵中带着回音,每一丝声音传进耳朵都仿佛撕心绞肺。

  他声音笃定,显然一早就认出二人,浑浊的嗓音带着愠怒,“你们拿走本王的功德、坏本王好事,念在无妄大师的面子,只要你们肯离开,本王仍可以不追究,可是你们执意送死。”

  “忘了告诉你们。你们救醒雷元祈、教唆他带人反本王又怎样,本王已经本需要这些了,本王要的是武力统治,不久的将来九洲天下都是本王的,不听话的,直接杀了便是。你们见过人死前绝望无助、跪下来求你不要杀他、然后还是看着自己身体一点点失去生机求死不能的样子吗,本王见过,真是太精彩了,哈哈哈哈!”

  沈清灼望着他流血的眼睛,嗤笑,“是吗,你一个瞎子,能看到什么?”

  雷休林大怒,身上肉眼可见到的火气。

  他最憎恶有人叫他瞎子。

  他指向祁叶怒极反笑,“快了,本王一直愁找不到合适的眼睛,他这双就不错。至纯至粹之目,加上神莲的蕴养,想必用在本王身上必能让本王重见天日!”

  沈清灼沉思,怪不得他见到的那些傀儡大多没有眼睛,原来被雷休林挖走的。

  当务之急,沈清灼担心的是祁叶,只想赶紧摆脱掉四周的魔将祁叶救出来。

  就在这时,祁叶重新睁开眼。

  他站起来,那双眼睛再次变成触目惊心的红色,身上笼罩了一层杀气,仿佛每个动作都沉重无比,一抬手,捏爆了一只趴在他身上想吸噬他的魔。

  其他魔魂纷纷由刚才的兴奋变为恐惧,他们还只是最弱小的魔,连本体都没有,靠吞噬别人来提升自己,这时纷纷惧怕地逃离,无一例外,谁都没能从这位活修罗手中逃走。

  方圆数里内的魔全部被捏碎,一时间血雾弥漫,祁叶一身红血看不出原先的样子,一步步如杀神朝向雷休林走去。

  然后,抬手,用力捏住雷休林的脖子。

  雷休林瞬间变得恐惧,似乎没料到祁叶还能站起来,接着,骨头断裂的声音发出来,祁叶捏断了雷休林的脖子。

  做完,他厌恶地将雷休林丢下,弯下腰捂住自己心口。

  那里又有血流出来,祁叶嘴角鼻子下都是血。

  他不敢回头。

  他杀死了雷休林,但是,他又把自己弄伤了。

  沈清灼会生气的。

  他冲破雷国的禁制,被反噬心脉又断了几根,好像活不久了。

  他还不想死。

  祁叶感觉到浑身抽痛无比,特别痛,想找个舒适的地方睡一觉,最好能在沈清灼怀里。

  他又特别想打架、想大战一场,身体里不知道哪来的怨念,想把所有人都杀了,搅乱这世间。

  如果今天他们能从这里出去、如果他能不死,他是不是就能跟沈清灼成亲了?

  祁叶贪心地想。

  他知道,他们成不了亲了,这回沈清灼也救不了他了。

  天空突然巨变,原本阴暗的地方一下子明亮起来,没了无形中的压迫感,沈清灼发现自己手上玄力又能用了。

  与此同时,那已经被祁叶杀死倒地上的摄政王爷消失,从身后虚空中传来熟悉阴暗的笑声。

  “本王说过,已经练成金刚不坏之身,真天真的以为这样能杀死本王?”

  他似乎感知到什么,笑意越来越阴沉,手里一个泛着青光的物品光芒冲上上空将古皇陵笼罩,二人被困在古陵中,雷休林大步朝外走去。

  “有几分能耐,本王记住了,这双眼睛就先留着,等本王处理完那些不听话的人再来取吧!”

  外面雷雨泽一路从云国逃回雷国,身后有追逐他的云国修炼者和皇家玄卫,雷雨泽见到雷休林朝他扑过来,“爹!太好了爹,爹你快救救我,他们都要杀我!”

  雷休林一脚将他踢开,在人不可置信爬起来之前踩在他脸上,那张脸不出半刻化为一摊肉泥、两颗眼珠子和脑浆滚出来,雷国本土国民和追来的修炼者眼睁睁看着小世子惨死在自己爹手中。

  一时间所有人惊慌失措,别处来的修炼者们倒还好,他们听闻过雷国是被天道诅咒使用不了玄力的地方,原本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法力突然又能用了,连天都更明亮了。

  只是没等他们高兴片刻,四处无数魔族像冲破封印朝他们涌来,将所有人密密麻麻包围。

  修炼者们震撼恐慌,从前这里确实是魔族频出世间最不安宁的一个地方,可是,魔族不是八百年前已经全部被封印了吗?他们以为只剩祁叶一个半魔漏网之鱼。

  他们只能一边恐慌一边不得不与这些魔对抗,其中一些实力并不弱于他们,而那些没有玄力的雷国本土人就更惨,一个个吓破了胆,无数铁血将士将他们小皇帝护在其中,誓死保护小皇帝。

  这场战争持续了整一天一夜还未结束,雷国彻底沦为人间炼狱,就像八百年前那次一样,血火染了整个山河。

  皇甫瑛赶到时,眼前便是这样一副景象,脚底下尸横遍野,十几岁身穿明袍的雷国小皇帝胆战心惊躲在染血的城墙后,头上旒冕皇冠被染脏撞歪,清澈带着疲惫的眼神飘忽着巡查向外面。

  皇甫瑛将人拉出来让他躲到自己身后,得知了自己来晚的这一天都发生过什么。

  没有人能杀死雷休林,皇甫瑛知道自己也不行,知道沈清灼也来过这里、正被困在雷国古皇陵中,心中一紧,当即决定去把人救出来。

  祁安宁比皇甫瑛早半日来到这里,起初是为了赚得一些功劳名声等回去后让云国的人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竟这么危险,在他目睹无数人如何惨死连个完整的尸首都不能留下之后,祁安宁害怕极了,一整天的时间里腿都是软的。

  好在他遇到了一个神秘的红衣人,那人一次次在祁安宁以为自己就要死去时保护了他,还轻而易举就解掉了连皇甫瑛都束手无策的祁延年身上与祁叶的同命契。

  祁叶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但是祁延年已经受到波连一天里吐了两次血,祁延年生怕祁叶在里面不要命,连他也一起被索了命。

  还好,解开了!

  祁延年甚至怀疑,当初那个女人给他下契,不是为了不让他杀掉祁叶,而是在祁叶不想活的时候,拉他一起陪葬了!

  皇甫瑛的不耐烦在听到红衣人时淡去了些,他已经与祁安宁解除了婚约,他实在对祁安宁生不出好感,多看一眼都觉得厌烦,连个侧妃的位置也不想给他。

  从宫宴那日一见之后,皇甫瑛的眼里心里就只能容下沈清灼,也只对沈清灼动心,再装不下其他人了。

  皇甫瑛扼住祁安宁的手腕,“说清楚,谁救的你?”

  祁安宁面色涨红挣扎,“太子哥哥,你弄疼我了,我……”

  皇甫瑛冷冰冰:“说!”

  祁安宁几乎流出来的眼泪又被吓得憋回去,“我……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穿红衣,带着白色狐狸面具,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不过他声音很好听,我猜测样貌应该也是好看的,对了,有人叫他宫主!”

  “他现在在哪?”

  祁安宁摇头,“我……我不知道,太子哥哥……”

  皇甫瑛松开他,头也不回往前走。

  身后,雷元祈看了祁安宁等人一眼,又看了眼尸横遍野的四周,大跑跟上皇甫瑛。

  他知道,这个人可以救自己,并且也愿意救自己,只要自己不触碰到他的逆鳞。

  雷元祈已经不觉得自己一国皇帝做到这个份上有什么羞耻的,经历了这么多,他现在只想要活着。

  他紧紧跟上皇甫瑛,皇甫瑛不问他的时候,他便什么话都不说,只安安静静地跟着,在皇甫瑛需要他的时候尽自己所能。

  皇甫瑛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雷元祈走累了也不敢停下,他怕自己跟不上皇甫瑛了,毕竟这位别国的太子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有关皇甫瑛的事,他是听过一些的。

  许久,雷元祈试探问:“你是在找什么人吗?”

  皇甫瑛神色微动,不语。

  雷元祈知道自己说对了,又问:“那位寒月宫的宫主吗?还是你的心上人?寒月宫的宫主我见过。”

  皇甫瑛这下果然不能镇定了,两个人他都想找,他猛地转过来向雷元祈:“你都知道什么?”

  雷元祈:“寒月宫宫主跟我皇叔关系不错,以兄弟相称,不过太子今日也见到了,我那皇叔属实不是什么好人。”

  皇甫瑛声音一下子冷下来,“你想说我师父也不是好人?”

  雷元祈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只是表层大家都知道的关系,听闻我皇叔曾于寒月宫宫主有恩,我皇叔那样阴险,没准是他威胁了寒月宫宫主。”

  皇甫瑛不欲再与他在此事上探讨,不管这雷国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他师父绝无可能有受制于人的时候,除非师父故意与那人玩。

  皇甫瑛:“关于另一人呢?你知道多少?”

  雷元祈有些犹豫,“太子说的另一人长什么样子?现在在这雷国吗?”

  “在雷国,他经常穿白衣,很美,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男人。”皇甫瑛咬牙,不甘心地补充:“他很在意那个人。”

  雷元祈思考,“朕确实这几日有见到从外面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人符合太子的描述,朕就是被他们从皇叔手里解救出来的。只不过……朕见到的,有一个是姑娘?他们自称是夫妻,那姑娘性格很冷,脾气也不好,似乎对太子描述的那位公子占有欲很强。不过不排除是男扮女装,因为那姑娘身形很高,差不多与太子这样高。”

  注意到皇甫瑛脸色越来越差,雷元祈:“我还要再说吗?”

  皇甫瑛手捏成拳,“他们现在在哪?”

  雷元祈如实相告,刚停歇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带路,“不过我不十分确定,如果不是这里,希望太子不要动恼。”

  皇甫瑛:“走。”

  一路上四处都是尸体,皇甫瑛仿若未见已经麻木,他见过太多的死人和杀戮,深知足够强才能存活下来,不论是什么时候。

  倒是雷元祈,看着死去的无数人一路皱着眉,显然不太自然。

  这些都是他的国民。

  他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总之很多,保护他的那支铁卫军全部命丧。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皇叔。

  他的十几位皇兄们,说是中了诅咒命数带劫,也都是死在皇叔手里。

  皇甫瑛睨他一眼,难得愿意主动与沈清灼之外的人搭话,问他:“害怕?”

  雷元祈僵了一下,随后苦涩地一笑,摇头。

  “我只是觉得,他们太可怜了,也太无辜了。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知道,该死的人却还好好活着。”

  他恨自己弱,不能杀死雷休林。

  皇甫瑛声音很平静,“弱肉强食,这世道本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对与错,足够强才有说话的权力。”

  雷元祈低下头,不说话了。

  皇甫瑛:“你想变强吗?”

  雷元祈抬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皇甫瑛:“雷国禁制被打破,如果能扛过这一劫,以后就能像外面一样,要不要跟着我学修炼?”

  雷元祈听完,扑通一声跪在皇甫瑛面前,“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皇甫瑛点头,“嗯。”

  魔兽潮并没有消退,甚至围绕着雷国的魔族越来越多,二人没走多远,一路上几次面临魔族袭击。

  不过都轻易就被皇甫瑛解决掉了,即便有时候不那么好对付的魔,皇甫瑛也没让雷元祈受到一点伤。

  皇甫瑛这些日子勤加苦练,修为上又突破了一个大境界,如今是云国大家所周知对外公布过的、除沈老家主外的第二个圣玄。

  皇甫瑛带走雷元祈、救他,除了少年长得合眼缘、听话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觉得雷元祈像小时候的自己,他能从雷元祈身上看到小时候自己的影子。

  那种绝望、无助,什么都做不了却又不甘听天由命、不认命又只能接受的样子。

  人人一提到云国就想到云国的太子,可从前的皇甫瑛,远没有现在这样风光。

  他十七时前太子被废、他坐上太子之位,至今已有七年,表面上他权势滔天,如今手上实权比皇帝还要大,谁能想到,每一步都是他经过深谋远虑、踩着无数人尸首走上来的。

  在当上太子之前,他并不受宠,甚至可以说是凄惨,皇宫里谁都能欺负他,宫外没几个人听过他。

  他的心,是阴暗的,也是冰冷的。他想要的是成为最强,所有想要的一切都握在自己手里,无论地位、还是修为。

  因此,当他第一眼见到沈清灼时,见到世间竟有这样干净让人舒适的人,他知道了,原来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可是让他心动的人心里没有他。

  皇甫瑛想到此心烦意乱,又有魔族趁机偷袭他们,皇甫瑛将雷元祈保护得完好,自己却不慎被划伤,手臂上流出血。

  为什么?

  他一锤砸碎那魔族的身体,心中愤愤地想。

  他到底哪里不如祁叶,为什么沈清灼甘愿喜欢上一个魔,祁叶什么都给不了他,甚至还可能伤害他!

  皇甫瑛突然庆幸还好自己突破了,这样至少在日后最坏的情况到来、沈清灼被那魔种欺负时,他能有能力保护沈清灼!

  是心上人,也是他从小到大一直无法超越的人,皇甫瑛还不知道,早在半月前沈清灼已经连跃两个境界,此时因祸得福被困在皇陵中又得到机缘,已经达到神玄了。

  玄修的最高等级是神玄,即,成神。

  雷元祈紧张地从他身后站出来,看到皇甫瑛滴着血的手,知道这是因为救自己才受伤的,他看着皇甫瑛冰冷到了极点的脸色,半晌,只道:“师父,你受伤了。”

  皇甫瑛脸色好转了点。

  说道:“无碍。”

  雷元祈上前一步,“可是那魔族的指爪上有毒,师父,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皇甫瑛将手伸给他。

  他看着少年认真的模样,突然想到,在东宫里,只要他想,也会有无数人像这样上赶着给他献殷勤。不过皇甫瑛都不喜欢,因为他们脸上目的性太强了,皇甫瑛其实厌恶那种感觉。

  而少年仿佛真的只是想给他包扎,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

  皇甫瑛又想到沈清灼,那个总是能在午夜梦回时牵动他的魂、让他朝思暮想的人。

  为什么,不能是沈清灼呢?

  为什么他不行?他不比祁叶差,也未欺瞒过沈清灼什么。

  沈清灼一定会后悔选了祁叶!

  伤口清理到一半,皇甫瑛冷冰冰抽回手,“不用弄了,带我去。”

  去哪里自然不言而喻。

  雷元祈虽然担心,但是皇甫瑛意决,他没有办法,只好放下。

  这位太子并不那么好相处,可也不难相处,至少不会为难他,一路都将他保护得很好。

  雷国与云国无外交,皇甫瑛没有义务保护他,这种时候便是亲手将他杀了也没人发现,发现了也不能说什么。

  因此,雷元祈对他是有好感的。

  人在黑暗里待久了,遇到一束能救自己的稻草很难不抓紧。除此之外,他仰慕这位太子,雷元祈觉得,这才是将来要做帝王的人该有的样子,而不像他,当了几年的皇帝,连命都只能握在别人手里。

  雷元祈从前被摄政王折磨得不轻,但他很机灵,许多时候看过的东西能过目不忘,雷休林的许多小机密已经被他记下来了。

  他很快带皇甫瑛找对了地方,里面东西腐烂的气息,跟外面一样到处都是血,雷元祈与皇甫瑛进去时,里面四周漫山遍野堆积的人类与魔族的尸骸比外面好不了多少,沈清灼站在里面唯一一角没有染上血的净地内,却是被困在了那里。

  下着雨,电闪雷鸣。

  血与水溶在一起淹盖了整个雷国,自然也淹了这里。

  雷元祈看到时,雷休林已经死了,死相格外惨烈,像从地狱里被抛出来的烈鬼。

  雷元祈见到,救过自己的这二人果然就是皇甫瑛说的人,那个穿罗裙为他诊了几日病的姑娘,此刻换回了男装,暗色的衣服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血。

  沈清灼心如火焚拍在结界层上,又不敢重拍、怕会伤了祁叶,短短的一刻仿佛度日:“你快解开结界,你受伤了,我帮你疗伤,我们回去成亲!”

  是祁叶把他关在这里面的,结界也是祁叶以自己生命布下的,除非布界人自己解开,否则,只有人死,结界才能被打开。

  天机非要让他在这时候上神玄,比上次更强烈的天雷被祁叶全部挡下,可是他突破了神玄,依旧什么都做不了,看着祁叶在他眼前痛苦、气息越来越羸弱。

  他能感觉得到,结界层越来越淡了。

  祁叶跪在地上背对着他,那双撑地上的手颤抖着几乎要撑不住,脸上、身上全是血。

  “主人。”

  大雨中,沈清灼渡劫的雷劫已经劈完了,天雷却还一道又一道落下来,每道精准地劈到祁叶身上,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血色,红潮渐渐褪去,生机也跟着褪去,变得不再明亮。

  祁叶极小声地叫了他,大雨淹没了祁叶的声音,不过沈清灼听到了。

  “对不起,主人,我好像不能跟你成亲了,我快要死了。”

  沈清灼摇头,“你说过跟我成亲,今天你如果敢走,我就去找别人成亲,把你忘了,以后都不要你了!”

  他从来没感到这么无助过,要不是渡劫的雷毫无征兆地劈下来、祁叶以自己性命替他挡劫,祁叶不会变成这样,这成神的契机他宁愿不要。可是他怎么看不出来,这雷原本就是有问题的,今天便是没有他,天雷也会全部劈向祁叶。

  这天下,原本就是容不下祁叶。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魔?

  区区一个半魔,竟连天道也感受到威胁,非除掉他不可?

  沈清灼觉得,他拿到的剧本就是错的。

  身为主角不管经历什么磨炼,最坏的结果不过绝处逢生,可祁叶的路,分明一开始就每一条都是死路。

  又一道雷劈下来,祁叶完全被雨和血浸湿的身躯此刻单薄无比,被击得再也撑跪不住倒在地上血泊里,那张脸直到最后都是痛苦着的,在眼皮合上之前,两滴清泪滑下来,与地上血水溶在一起。

  遇到沈清灼之前,他从没害怕过死亡,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谁而死。遇到沈清灼之后,祁叶变得特别怕死,他深知自己的身体情况,怕哪一天死掉就见不到沈清灼了;可是在遇到沈清灼之后,他又每天都盼望着,有一日能为沈清灼而死。

  一定很幸福吧,他那时就在想。

  只是,沈清灼如果能不忘掉他、不再跟其他人成亲就更好了。

  血泊中的人气息一点点变淡,困住沈清灼同时也是保护他的那层小结界消失,天空阴雷停下来,瀑雨转为天晴。

  沈清灼急切的朝他奔过去,祁叶身体正一点点消失,在彻底消散之前,沈清灼抱住了他。怀里的人已经冰凉,越来越轻,那双流过泪的眼睛却微微往上弯着,像他们第一次见时青涩的模样。